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之魔教教主求别抱》烨佑一 文案: 叶奕辰身为一个刚刚继任不久的魔教教主,不知怎么地,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一个名门正派中最受宠爱的小弟子。 想要在这样一个四处都充满了浩(世)然(界)正(恶)气(意)的地方不露出马脚,叶奕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不过…… 额滴神呐,正派中的人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这位师兄,请赶快松开我的脸蛋好吗? 那位师兄,你已经抱了我一刻钟了,请先放开我好吗? 表示实在是适应不能,叶奕辰迅速地策划出逃计划。 经过一翻努(作)力(死),虽然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照叶奕辰的计划来,但他确实是已经在回教的路程中了。 不过为什么他的心情开始渐渐变了味道? 温柔大侠攻VS伪高冷真傲娇教主受 【扫雷】: 1.本文坚持一对一,被文案误导以为是NP的妹子请勿跳坑。 2.本文是穿到新身体后不久又穿回去了,雷者勿入。 内容标签: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奕辰,温子浩 ┃ 配角:陆靖黎,陆一刀,阎言,桐珏 ┃ 其它:重生江湖恩怨古代架空 第1章 第一章   一块巨大的山石背后的阴影里,一个脸蛋圆圆的少年正奋力地摧残着地面上的小草。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正不遗余力地劝说他:“小师叔,我们回去吧,一会儿三师叔会找你的……”   少年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力保持脸上冷淡的表情,心中暗暗念道:谁是你小师叔?我是堂堂寒澜教的教主大人,义父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其他弟子了,哪里来的师兄?没有师兄,又哪来的师侄……   没错!少年正是当今江湖中三大魔教之一寒澜教的教主——叶奕辰,他去年才刚刚接任了教主之位。   身为魔教教主,必须要做到心狠手辣,称霸江湖,令人闻风丧胆。所以叶奕辰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直接去挑战丐帮帮主。本来他与丐帮帮主二人打得势均力敌,谁知道他突然踩到了一团湿泥,脚下一滑,胸口正好中了对方的排云掌。他顿时觉得胸口一痛,直接晕了过去。   等叶奕辰再醒来,就已经在这个白胖少年的身体里了。   想到这里,教主大人哀怨地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一扇大门。   只见一扇威严的朱漆大门处两头雄狮张牙舞爪、神态威猛。门上挂着一块黑底木质匾额,匾额上的字银钩铁划,刚劲非凡。   阳光的照耀下,匾额的三个金漆大字金光闪闪,上书:天一门。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堂堂寒澜教的教主,会不明不白地跑到这个名门正派的天一门来?   难道他比武时踩到的那湿泥是一坨狗屎?   好吧,哪怕那就是一坨狗屎好了,他也自认倒霉了。   可是为什么他居然还是整个门中,体力最差、武功最差的小师弟?   难道这是他作为魔教头子,一直作恶多端的报应吗?   可他是从去年才开始接任教主之位的,除了最近下山去挑战几个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之外,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啊?   难道是使诈赢光了真霭长老半年的月钱?还是偷偷把仁圣长老最喜欢的镶着蓝宝石的头冠,藏到最严厉的左护法的书房里?难道是压迫右护法,让他抓了教中养的鸡烤给他吃?   神仙啊!不会真的是因为那两只鸡惩罚他吧!   他保证回去之后把镇上的鸡全部买回来放到教中的鸡圈去养!他决定一回去就奋力学习如何做跟左护法一样完美的冷酷教主!他绝对不会再做一点坏事的!现在赶快让他回去吧!   教主大人一边默默许愿,一边紧紧地闭着眼睛,希望再一睁开眼睛就能回到他教中的书房里,希望天一门什么的都是一场噩梦。   奈何他身边一直有一个变声期少年在他耳边不停地碎碎念:“小师叔,你怎么还闭上眼睛了?你是不是困了?你可千万不要睡着哦,你要是在外面睡着了,三师叔一定会骂我的。   小师叔,要睡也回去睡好吗?在外面睡觉会着凉的,着了凉你就会生病的,生病了就得喝很苦很苦的药哦!   喂,小师叔,你醒醒啦,你再不睁眼的话,我就让守门的阿超把你抱回房间……”   ……   摔!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许个愿了?   难道他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教主大人恶向胆边生,一睁眼狠狠地瞪向说话者,眼看就要揍人出气!   可是他看看眼前这张一脸欣喜的娃娃脸……   神呐,根本下不去手好吗?   对着一个笑嘻嘻看着你的十二岁小孩儿,要多么丧心病狂的人才能下得去手啊!   更何况——教主大人哀伤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胖手——就算是下得了手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啊!   教主大人咬紧牙关,手上动作加快,恨不得将地上的小草全都拔个精光,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   他堂堂一个魔教教主,现在居然连一个小毛孩还打不过!   最可恨的是,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十七岁拉,还是那个聒噪小孩儿的小师叔,可惜武力完全为零啊摔!   旁边的小孩不明所以,还一脸开心地对叶奕辰说:“小师叔,你总算是醒了!啊,这些杂草不用小师叔你帮忙拔,门里的弟子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清理大门口的卫生的……”   教主大人气得差点没咬碎后槽牙!   不行了,再呆在这他一定会抑郁而死的!   教主大人起身,决定躲得远远的,一个人默默地抚平伤口去。   谁知他的这个身体真的太差了,他蹲的时间太长,猛地一站起来,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下子有摔回到地上。   “啊!”身边的小孩发出一声惊呼。   阵阵马蹄声已经由远及近,只见大门口的青石板路上疾奔而上两匹骏马,片刻功夫马儿就飞奔上来。从一匹黑色骏马上跳下一个人来,那人一把把教主大人从地上抱了起来,着急地说道:“小白,怎么穿这么少还坐在地上?你中了毒,身体还没完全好,怎么就跑到外面来了?我今天下山,刚好请了柳大夫过来,一会儿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靠!   又抱!   天一门里对人见面的礼仪难道就是随便抱人吗?   从在天一门睁开眼睛开始,教主大人已经被原身的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抱过不下十次了!   额滴神呐!   拜托你都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好吗,你怀里紧紧抱住这个人他已经十七岁,十七岁了!不是七岁好吗?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抱着他的人是敌人啊喂!   教主大人用力地挣动了几下,也没能把身体从那个怀抱里挣脱,只能僵硬着身体,任由一身热气腾腾的汗味掺杂着风尘仆仆的灰尘味道不停地钻进鼻孔,两条滚热的胳膊紧紧的围住自己的后背。   等到教主大人终于奋力从浑厚的胸膛前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面前这个抱着他大汉一眼。   这人长得剑眉虎目,高挺的鼻梁,嘴唇略厚,四方脸,乌黑的头发被一条灰色发带高高束在头顶,身着青色外衫,虎背熊腰,高大健壮,教主大人站在他身边一比就是个没长开的小孩!   教主大人暗中磨了磨牙!   这人正是天一门的掌门大弟子——温子浩。   温子浩这个男人,教主大人以前就认识,而且还在心中强烈鄙视。这个温子浩在江湖中的称号是“青衣侠”,江湖中传闻他宅心仁厚,侠义心肠,正气凛然。   狗屁!   教主大人最看不上的就是正派中人的假仁假义,要是真的侠义心肠,怎么会趁着他刚刚接掌寒澜教,权利未稳时,几大门派就急着过来围攻,还不是打算占点便宜!   论武功的话,这个温子浩在江湖中也就算是个中等,在江湖中的闯出的名气全靠他腰间的宝剑——龙启剑。   龙启剑正是铁剑山庄铸出的,最有名的“龙”字系列的四把名剑之一。宝剑可吹毛断发,斩金截玉。   一年前温子浩就凭着这样一身教主大人看不上眼的武功和一把宝剑跑到寒澜教来挑衅,现在穿过来之后这个温子浩又屡次对堂堂的魔教教主无礼,所以教主大人现在一看见他就手痒想一鞭子抽死他。   ——奈何教主大人现在的武功,几乎连温子浩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身前传来一阵咳嗽声,叶奕辰抬眼看过去,只见另一人已从马上下来,正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那人约四十来岁,两眼炯炯有神,眉头微皱,咳嗽时长须在胸口飘动了几下。见叶奕辰还被温子浩抱在怀里,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说温小子,小白身子弱还中了毒,你到底要让他在外面呆多久啊!”   温子浩点头,对刚才碎碎念的那个小孩交代了一句:“月易,跟上。”然后一把打横抱起了教主大人,大步流星地天一门里走去。   “是,师父。”月易乖巧地答了一声,跟在温子浩后面。   教主大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挣动着——快放开!本座不要再进去天一门啊!而且还是像个姑娘一样的被横着抱进去的,简直是太丢脸了!   挣扎几下未果,叶奕辰累的直喘气,胸腔和腹部被□□灼伤处也因为他的挣动传来剧烈的疼痛,只好停了下来。   温子浩见他不再挣动,用浑厚的声音温声软语地劝他道:“小白,我知道你害怕柳大夫了,不过大师兄今天有跟他说好了,这次开的药一定不苦的,会放很多糖的。是不是啊柳大夫?”   那个严肃的中年人居然也搭了个腔,“嗯”了一声。   这不是重点啊!混蛋!   本座堂堂寒澜教的教主,难道还怕吃药吗?   本座是不想再进到这个如虎穴似狼窝的天一门啊!   等教主大人终于喘均匀了气,温子浩已经快步把他带进了他的卧室里,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   “柳大夫,你看看他今天怎么样。”温子浩焦急地问。   柳大夫的两指在叶奕辰的手腕上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暮断肠的主要毒性已经被压住了,剩下的一些残余药性,老夫会开个方子,每天三次的服下,五天后即可痊愈。”   教主大人重生的这个身体,正是由于中了暮断肠的毒,才会被丢了性命,刚巧被教主大人穿了过来。   温子浩和柳大夫前脚刚进屋,后面就跟进来两个人,正是叶奕辰现在这个身体的二师兄和三师兄。   此时听到了柳大夫的话,二师兄紧皱的眉头丝毫未松,说道:“柳大夫,小白的喉咙还是说不出话来。”   “是暮断肠的毒性太烈,伤到了喉头。没关系,我开些川贝琵琶,回去给他熬成膏状,在嘴里含着,再缓缓咽下,慢慢养一段就会好了。”   二师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还请柳大夫开药,我等会儿让月榕送您下山,顺便把药拿回来。”   柳大夫点头,拿起毛笔写方子。   三师兄也插言道:“还请柳大夫多开些甘草之类的药调味,如果方子不冲突的话,能不能放些蜂蜜在里面?药如果太苦,小白不爱吃的。”   柳大夫头也不抬地答道:“温小子已经交代过了,方子不冲突,可以放些蜂蜜。哼!你都让你的师兄们给惯坏了!”   最后一句话柳大夫是扭过头来对叶奕辰说的,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叶奕辰却对柳大夫的话毫无反应。   眼前这个难掩眼中担忧的灰衣人,是他这个身体的二师兄。那个一脸关切眼中含泪的望着他的绿衣人,是他这个身体的三师兄。   教主大人再次绝望的闭上眼睛,拒绝再看这些围着他晃来晃去的面孔,真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个噩梦!   大概是今天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教主大人闭上眼睛,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屋内的几个人见叶奕辰双眼紧闭呼吸均匀,都不再出声,悄悄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后的第一章 ,希望没有那么乱了! 第2章 第二章   “小白,快醒醒啊,喝了药再睡……”   这谁呀,真烦人,没看到本座在睡觉吗?   “醒醒啊,小白,等一下再睡好不好,三师兄这次有准备好吃的糯米糕噢!”   什么糯米糕啊!走开啦,本座要睡觉!   一只手放到叶奕辰的肩侧,轻轻摇晃着,声音也如同诱哄一般:“小白,快起来,糯米糕可是月榕特意在向阳镇买的,听说是新品,你以前都没吃过喔。”   教主大人的好觉被打扰,臭着脸张开眼睛。   “嗷嗷嗷……”   这谁呀,离得这么近,不要命了?   叶奕辰猛地坐起身,反射性地一掌拍在那人的胸口处。   可是那人没被震飞,也没有口吐鲜血,而是伸出手来揉了揉叶奕辰的头顶,好声好气地说道:“好了!别发脾气了,快点簌簌口,吃点粥然后好吃药。”   叶奕辰惊诧地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靠!他睡蒙了,所以忘记了,前几天他不知怎么就跑到天一门中武功最差的家伙身体里了。   面前这个凑得那么近快要抱上来的人是他的三师兄,而他居然给了这个三师兄一掌!   叶奕辰立刻紧张起来,尽管脸上依然维持着冷酷的表情,但小心脏却“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平白地把原身的师兄给打了,一会儿恐怕要被收拾得很惨。   他全身都警戒着,即害怕三师兄会突然对他出手,又害怕三师兄问他为什么打人。   谁知,三师兄像是没事人一样转过身,从桌上拿起一碗水对他说道:“先簌簌口,今天特意让厨房做了桂圆红枣粥,给你补补气血。”   叶奕辰伸头看了眼桌子上果然放着一碗粥。只是这个家伙不会在粥里放了什么药吧,毕竟他刚刚打了他一掌,虽然——教主大人运了运体内的内力,郁卒地发现他的内力基本为零——他用力不大,可是名门正派是很讲究纲常伦理的,师弟打师兄,不是大不敬吗?   可是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这么点的内力还敢先出手挑衅纯属是找死好吗!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算是粥里真的有什么毒,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了,现在撕破脸简直是作死一样,三师兄想要杀死他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教主大人悲愤地看着一脸笑得一脸温柔的三师兄,仿佛看到他目露凶光,笑得一脸得意。   他匆匆簌了簌口,就着三师兄的手吃了一口粥。   哦,这粥真好吃!   教主大人用舌头舔了舔嘴里残留的红枣味,表情自然地张嘴接了下一口。   很快,一碗桂圆红枣粥就被消灭了。   教主大人懊恼地看着空空的粥碗,一脸纠结。   “乖啦小白,今天不能喝太多啊!暮断肠的毒性太强,对你的胃肠都有刺激,所以只能先少吃点,等过几天三师兄让厨房给你做八宝甜粥,你再多多的吃好不好?”   这不是重点好吧!重点是我明明只想意思意思吃两口算了,谁知,不知不觉居然把一整碗都吃了!要是里面有毒的话……   “吃完了粥,要乖乖吃药啊!月易,把药拿进来。”因为教主大人不能说话,三师兄自然而然以为小师弟一脸纠结的表情是因为接下来的苦药,语调更加柔和了:“小白要听话,三师兄放了很多蜂蜜的,不会很苦了。”   一个穿着灰蓝色衣服的小孩端着一碗药进来,正是叶奕辰醒来时第一眼看到了孩子。他看起来还很小,十二三岁的样子,容貌有些稚嫩,却显得一脸机灵。   叶奕辰苦大仇深地看着被三师兄端到眼前的药碗,深棕色的汤药上还冒着热气——刚才的粥暂时是没有什么反应,现在居然是明目张胆的药啊!   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这个三师兄看着是一脸笑吟吟,可是名门正派中的最不缺的就是伪君子了,不然他是怎么中的毒?   三师兄拿起汤匙又打算开始喂,叶奕辰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药碗——来吧,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叶奕辰捧起了药碗一口气把药干了下去。   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头没有来得及察觉任何味道,等药被喝完,嘴里就开始蔓延中药特有的苦味。   还有一些甜味,三师兄果然放了很多蜂蜜,只是又苦又甜的味道并不好多少,叶奕辰皱了皱眉。   嘴边出现了一块白白软软的糕点,三师兄一脸惊喜和欣慰地说道:“小白,你真的太棒啦,一下子就把药都喝完了!小白真的是长大了,这个糯米糕是奖励!”   这到底是把他当成多大的小孩子,这个身体的年龄明显也有十五六了好吗!   叶奕辰强忍着额角的青筋咬了一口糕点,入口软糯弹牙,微甜又不会太腻,真的很好吃。   吃到美味的教主大人眯起了眼,一脸满足。   三师兄看他吃完一块,就不肯再给他了,说道:“这个不能吃太多了,糯米吃多了会难受的,等小白病好了再让月易去买好不好?”   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教主大人点头,完全顺从,让做什么做什么,只希望这个三师兄快点离开好让他有时间好好理顺一下整件事情。   谁知三师兄见他又乖巧又听话,就忍不住两只手都来揉捏他的脸蛋,说道:“小白今天真是太听话了!乖乖的真是非常可爱了,三师兄最疼你了。   如果你今天都好好吃药的话,明天三师兄就给你两块糯米糕吃好不好。”   教主大人额角的青筋都快迸出来了,两个脸蛋子快被搓成柿饼子了。   叶奕辰只好一边用手挡,一边嘴里“啊啊”的叫,拒绝如此凶残的行为。——额滴神呐,这位师兄到底什么毛病,这是人脸不是面团好吗?   他也想暂时深藏不露在天一门养好身体再伺机回教,可是现在看来要把计划提前了!这种被当面团的感觉真心接受不能啊!   三师兄看他真的生气了,终于松开了手,嘴里怏怏地说道:“小白长大了就不喜欢我了,连让三师兄亲近一下都不行。”   有这么亲近的吗?老子是你玩具吗?这个小白的脸长这么胖绝对是你搓出来的!   额滴神呐,老子不要顶着一张胖脸生活啊!   幸亏三师兄见他脸色不好,只是念叨了几句就端着药碗走了,临走时还交代月易要守着门,别让人进来打扰叶奕辰休息。   教主大人真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名门正派太凶残了,我寒澜教中的最凶残的长老沈萧然跟这位三师兄一比也简直是望尘莫及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后的第二章 ,前面砍掉了太多东西,所以第二章有点短 第3章 第三章   圆圆肉肉的脸颊带着明显的婴儿肥,又粗又浓的眉毛,一双乌黑大眼,肉呼呼的小鼻子下是粉嫩嫩的嘴,脸色略显苍白,一头乌发支楞得乱七八糟的,身高大约五尺三寸,身着一套水蓝色的外衣。看起来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样子。   教主大人对着镜子,烦躁地扒了扒他的一头乱发:到底怎么样才能从天一门逃出去,回到他的寒澜教中啊!   趁着现在没人打扰,他还是得赶紧理清一下这件事情,还得计划怎么逃出去再说。   首先,确定的事就是他真的灵魂出窍跑到这个叫小白的身体里来了。   一连几天来,教主大人都在可劲折腾他的这个脸,他多想从上面搓出什么易容用的东西!   可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没有易容最简单的面粉合着泥!   没有易容常用的胶类物质!   也没有易容最不容易识破的人/皮/面/具!   手指摸到脸上直接就是温热有弹力的皮肤。   叶奕辰已经用水使劲搓洗他的脸了,除了皮肤变得通红之外并没有任何异样。连手上的茧子他也都仔细核查过了,胖乎乎的手上也有薄的不能再薄的、练功日久磨出的茧子,可是这明显是拿剑的手,右手第4个手指下和手掌内侧都有些微微发硬。完全不像他之前惯常拿鞭的手,虎口四周的茧子才是最重。   教主大人面对着镜子里胖乎乎的圆脸和他白嫩嫩的小肉手真心郁卒了。   亏得这个身体的身材并不胖,只有脸和手比较肉而已。   从今天开始,他将认清事实,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争取靠这个身体逃回寒澜教去。   第二,天一门里的人对他似乎没有怀疑,并且他们对原身小白似乎都很好。   小白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看起来都很关心他,不过这都是表面上的,在名门正派中勾心斗角的多了去了。   不然,真正的小白怎么会中了毒,然后他的魂魄跑了进来?   他曾经试探过三师兄,三师兄告诉他,小白是跑到大师兄的房间里,喝了他屋子里的粥才中毒的。暮断肠本来是发作很快的毒/药,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中毒之人必死。幸亏二师兄以前知道这暮断肠的药性,用几味药压住了他身上的一部分毒性,这才能挺到柳大夫赶来。   所以也可能是有人想要谋害大师兄,而小白无意中成了替罪羊。   即便毒不是这三位师兄下的,那么也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天一门里有内鬼。   这个下毒的人如果针对的是真正的小白的话,那么他还是很危险。   无论这两种情况是哪一种,他都需要小心行事。天一门内的人他一个也不熟悉,门内的情况他也不了解,现在他不能说话还瞒得住,一旦能说话,就要防止他的真实身份被拆穿。   毕竟魔教教主什么的,在名门正派的天一门中应该没那么受欢迎。   第三,这个身体的武功近乎为零啊。   这件事才是教主大人最郁闷的呀!   他从小就天资聪颖,骨骼清奇,所以自从到了教中被义父百般教导,武功简直进步神速,现在已经习惯了使用武功了。而这个小白的内力,嗯,连他的半层都不到。   看起来剑法练得也不太好。   靠这幅身体要怎么才能走到寒澜教?江湖凶险,恐怕刚出了天一门就被人给灭了!   第四,不知道寒澜教中是什么情景。   左护法阎言一定已经知道了他偷偷跑去挑战丐帮帮主的事情了,而且现在他还受伤跑到别人的身体里……左护法会怎么惩罚他?会不会就此不认他了?   还有他原来的身体怎么样了?那个身体已经死了吗?等他想到办法,灵魂能回去的时候,那身体是不是已经入土为安了?   靠,不要啊!   那他不是要一直顶着这张胖脸生活?那他不是一直都只能是个武力值为负的渣?到时候寒澜教的人会不会根本就不相信他其实是叶奕辰,原来的教主?   第五,也就是目前最最关键的一点,必须要想办法现在的天一门活下去。   想办法打探天一门的关系,认识里面所有的人。   但是打探也必须要小心进行,真正的小白应该知道的东西,如果他随便去问别人的话就会露出马脚的。   只有暗地里多看,多听别人说才行。   他现在能够瞒住所有人,是因为他中毒之后,伤到了嗓子,不能开口说话,所以还有些优势,一旦他能开口,恐怕说话就要加一百个小心。   还有,他现在最好是可以写字与别人交流。   叶奕辰翻了翻房间里的书册,果然找到了原身小白的一些练字和背书的纸张,字迹略显稚嫩,他打算花点时间来模仿,这样至少前期可以跟别人交流。   他已经把主意打到刚刚那个叫月易的孩子身上。这个月易负责每天跟着他,照顾他的生活,随时随地问些事情很方便。   况且直接写字去问几个师兄实在是太危险了,笔迹也容易被拆穿,问的问题更要小心谨慎。但如果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的话,应该还可以糊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的第三章 ,依然很短。 第4章 第四章   叶奕辰一整天都一直在练字,还要细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一有声音就动如脱兔般把桌上的纸卷吧卷吧往被里一藏,笔墨往床下一塞,人往被窝里一躺。   一天的时间过去也算有成果,小白幼稚圆润的笔迹他写得也有五六分像了。   快到晚饭时,教主大人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等着投喂。   他警戒地盯着屋门,猜想是谁来送饭,尽量维持脸上冷酷的表情。   现在他算是怕了那位上来就搓脸的三师兄了,为了保持住魔教教主的高冷范儿,他决定对这个三师兄有多远躲多远。   可惜天一门的人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晚饭时居然三位师兄都来了!   叶奕辰看见三个武力值都高他很多的师兄一起出现在他的房间,身上的汗毛全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难道他中午时漏出了什么破绽吗?为什么这三人一起来找我?   大师兄温子浩的脸色没有任何不对,反而一脸喜色地开口道:“下午小刀说小白居然能够一口把药全喝光了,小白真的太棒了!等下吃药也这样厉害,让大师兄看看好不好?”   叶奕辰觉得他简直都快跪了,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所以说他现在遭到围观的情况是因为他一口气喝了一碗药?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好值得注意的?以前那位小白到底是有多幼稚啊喂!   那么等下他再吃药时要不要假装推拒一下,免得被三个师兄怀疑?   还没等教主大人决定要不要把一碗药分成三次吃完,三师兄已经拿着一碗粥坐到他身边了。   教主大人忍不住畏缩了一下——这位三师兄实在是太凶残了!   “今天是百合南瓜粥,很好喝的喔,小白喝了也要乖乖吃药喔。”   依旧是一口一口的喂,三师兄对他乖乖把粥喝光了表示满意。快喝完的时候,三师兄凑到叶奕辰的耳边低声说道:“小白,你一会也乖乖喝药,咱们给大师兄和二师兄看看好不好。”   说完这话,三师兄还对他鼓励地笑了一下。   叶奕辰顿时觉得汗毛直竖,脸上冷淡的表情已经快维持不住了——对三师兄的心里阴影太深了。   大师兄端了药过来,说道:“小白好棒,再来一次一口喝完好不好?”   叶奕辰觉得真心败给这几个天一门的人,直接喝药有那么难吗?为什么人人都表现得像空前绝后的模样?   他一把接过药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三师兄见他喝完,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渍话梅。   身边的大师兄接过药碗,坐在床边一把抱住教主大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叨咕道:“小白真的长大了,实在是太好了!”   叶奕辰脸上的冷酷表情顿时碎成了渣渣,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心冒出层层冷汗。   没办法呀,就算他这几天总是被抱,已经从开始的震惊慢慢习惯了,但是一个曾经对寒澜教喊打喊杀的敌人,就这么靠近地坐在你身边抱着你,还把手放在你背后的大椎穴附近上下移动,任谁也放松不下来好吧!   在一旁站着的那个一直都很冷静持重的二师兄也露出了一脸欣慰的笑容。   三师兄更是高兴得不行!大师兄刚刚闪出一个位置,三师兄就凑到教主大人的圆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   被!美!人!亲!了!   教主大人瞬间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脸红得快要冒烟了,所有的警惕戒备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脑子嗡嗡地一阵响。   他被美人亲了!   虽然这个美人是个男人,还是他这个新身体的三师兄,但那也是个美人啊!三师兄可是容貌可以与左护法阎言媲美的美人呢!他可是第一次被别人亲呢!   教主大人心里美得冒泡,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是软乎乎的,连三师兄曾经多么凶残地揉捏他的脸蛋也不在乎了!他决定,从现在起,三师兄在他心目中就是大大的好人了!谁也不许欺负,他现在已经归于本座的保护之下了!   大师兄温子浩完全不知道叶奕辰激动的心里,细细地捋着叶奕辰的头发丝问道:“小白,身体还会不会疼?还会不会难受啊?”   叶奕辰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感里,根本不知道刚刚大师兄说了什么。   二师兄也靠过来,笑容温柔,手上的动作却与他的笑容不相称,两指紧紧地捏住叶奕辰脸颊的肉肉,说道:“小胖子,都这么胖了还偷吃,这下吃出问题来了吧!你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叶奕辰被掐得脸颊生疼,脸蛋被拉得走了型,心中那种甜蜜的感觉也被戳破了,龇牙咧嘴地想挣脱,眼框也生理性的发红。   旁边的三师兄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发展一样,笑眯眯地看着不说话。   “好了小黎,别欺负小白了,”温子浩拍掉了二师兄作怪的手,对叶奕辰又是摸头又是揉脸的安抚了好一阵:“小白乖,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大师兄到镇子里给你买很多松子糖,好不好?”   教主大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一个方脸大汉,五大三粗的,还曾经对他刀剑相向,现在抱着他又摸又揉的,还笑得一脸柔情的样子,把他惊得一抖!   这位大师兄,就算你想露出这么恶心的笑容,拜托你也长得好看点好吧!起码像我教左护法阎言那样的,或者像三师兄那样的也行啊!   叶奕辰赶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大师兄温子浩这才放下心来,扶叶奕辰躺好,说道:“小白今晚早些睡,明天估计师叔会过来看你的。”   叶奕辰正巴不得赶紧让他们离开,连连点头,好歹是把这几位送了出去。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教主大人稍稍放松了一下心神,心中暗道:看来逃回去实在是迫在眉睫了,再这样下去,他的心脏都快受不了了。   想要活着逃出去,还要活着逃出寒澜教,要准备的事情可不少。   除了不被天一门的人发现之外,还要准备回去的地图、准备银子,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个白白胖胖的少年,往外面一放就是一只肥羊啊,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的。   至于这个少年的武功……哎,不说也罢。   叶奕辰又来到书桌前,一边练习写字心里一边筹划着。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得尽快,他需要抓紧时间。   **********   晚上教主大人正在房间里为生路烦忧,天一门的其他三位师兄弟也聚集在议事大厅,商讨小师弟陆云白中毒的事情。   一向稳重的二师兄陆靖黎率先说道:“我已经仔细查过了,从大师兄下山到小白去找大师兄期间,除了送饭的月然之外谁也没看见有人进了大师兄的房门。既然那碗粥是厨房的人送进去的,那么下毒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混进了厨房,趁机下毒。”   “可是我们都喝了粥,谁也没有中毒啊!”三师兄陆一刀道。   “也可能是非常了解我们的人,或者是人就在我天一门生活”,温子浩道:“平时我的生活都很规律,如果这个人一早摸准了我不在的时间,又对天一门其他人的行动也了如指掌的话,也完全可能找一个没有人能察觉到的时间进来。”   “大师兄是说,有内奸?”陆一刀吃惊不小,眼睛瞪得大大的,才十九岁的他,还没有在江湖上独自闯荡过,也没有看过江湖中那些卑鄙伎俩。   “也可能是很早就被派进我教的探子,这些事情也没什么稀奇,都是各大派惯用的手法了。”温子浩见陆一刀的一双星眸晦暗,脸色苍白,显然是对这样的事情难以接受,不由得解释道。   谁知陆一刀听到后脸色更差了些,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道:“那我们天一门呢?也在各派里又探子吗?”   陆靖黎温柔地笑了起来,轻轻地揉了揉陆一刀的头发,说道:“小刀不要这样难受,你一向都是这样聪慧敏感。我们天一门即不打算抢夺哪家的掌门之位,也不垂涎哪派的秘籍剑谱,又不打算统一武林,自然不需要派探子潜入别人的门派里。   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做法,几个跟我们有交情或者暗中关系不好的门派,我们都会在他们的所在地安插一家店铺什么的,这样一旦他们有什么大型的举动,我们也会早些收到消息,提前准备。”   陆一刀这时才恢复了笑脸,说道:“我就知道我们的天一门跟别人不一样。”   温子浩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这个内奸应该在天一门中潜伏已久,并对我门中的事情了若指掌,人到底是哪一个,还需要一个一个排查,尤其是进入我的房间不会引人注意的。还有我们师兄弟四人身边的人也都要查清楚,因为你们和小白无论是谁的人到我的房间也都是很正常的。”   陆靖黎说道:“我也在厨房查过了,当天煮饭的人也仔细查过了,暂时没什么疑点。饭是由厨房直接送到月然手里的,月然他们几个还是信得过的。   那个莲子红枣粥,当天在餐厅我们每个人都喝了,却只有你房中的有毒。”   “会不会是……”陆一刀说了一半停了口,因为说了别人坏话而眼神有些闪烁。   “不会。”温子浩回答的斩钉截铁:“万师叔他虽然想要掌门之位,可是他从小看我们长大,还不至于对我下此毒手。”   “而且我一直派人盯着那边,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们那边干的,不可能事后一点动作都没有,至少要派人来试探一下。可是现在那边毫无动静,多数与他们无关。”陆靖黎也摇头道。   温子浩长叹了一口气:“这次下毒本来是针对我,可是却让小白平白中了毒,遭了罪。他本来就身子不好……”   “大师兄不要自责,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我们都知道你心疼小白,我也心疼他,可是现在门中有些危险,不如等他好些把他放在外面一阵子吧。”陆靖黎揉了揉发红的眼角,拍了拍温子浩的肩膀说。   “不只是小白,你们俩也要注意了。这次我们的敌人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最近要更加谨慎才行。尤其是小刀,你对人没有防备之心,从现在开始要步步小心。”   “是!”陆靖黎和陆一刀认真答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叶奕辰看见三个武力值都高他很多的师兄一起出现在他的房间,身上的汗毛全都忍不住竖了起来。   我多么想用炸毛二字!   前几章卖萌,大概再过一二章就开始走剧情了。本文不是小白文设计,觉得开头有点幼稚的小伙伴们请不要弃坑! 第5章 第五章   第二天果然有位师叔带着弟子来看叶奕辰。那位师叔一身青衣书生打扮,手拿一把折扇。他的弟子则身材魁梧,一脸凶相。大师兄和二师兄没有空,都是三师兄陪着他见的。   教主大人不得不收起高冷姿态,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暗中牢牢记住几个人的身份。师叔姓万,他的徒弟姓谭,三师兄也要叫他谭师兄。   三师兄跟那个姓万的师叔说话时语气不太好,叶奕辰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昨晚练习到子时,叶奕辰的字已有七八分像原身的了,便暗中跟早就看中的月易打探情报。偶尔顶着要出去晒太阳的要求,还能在天一门内走一走,听别人说说话。   三天后,当教主大人的嗓子终于能嘶哑着说出几个字时,他已经大致弄清了天一门内部的人员结构。   天一门的掌门陆赫嘉,四十六岁,夫人已逝,目前闭关中,底下收有四个弟子。   大徒弟温子皓,二十七岁。山西大同人,八岁时被路过的陆赫嘉看中,觉得他天资聪颖,收来做大弟子,宅心仁厚,侠义心肠,对各个师弟及其他弟子宠爱有加。   二徒弟陆靖黎,二十一岁,六岁时被陆赫嘉带回,籍贯未知,据说是被捡回来的。性格坚韧,成熟稳重,对琐事杂物都更加擅长。   三徒弟陆小刀,也是陆赫嘉唯一的儿子,十九岁,性格温柔,做事细心聪慧,最喜欢的事情居然是女红。   四徒弟,也就是叶奕辰的原身,名字叫陆云白,十七岁。听说是在陆赫嘉拜访少林寺的路程中捡到的,被捡到时还是个婴儿,被带回来时白白胖胖的,就被起名叫云白。因为经脉弱一直被师父师兄娇养,行为幼稚——叶奕辰自己判断的。   掌门陆赫嘉的二师弟万鹏,四十四岁,有一名弟子,名叫谭恭,据说性子高傲,武功也很高,就是那天来探病的万师叔和谭师兄。   陆赫嘉的三师弟苍泽,三十九岁,没有收弟子,只有一个儿子苍弘,今年只有十五岁,跟原身是好友。目前父子二人都不在门里。   天一门的内门弟子共五十六名。这五十六个人由温子皓收为弟子,传授武艺。与陆云白熟悉者,约有十一二个,但是最常见的是月然、月榕、月谦、月易四人,直接陪伴在四个弟子身边。   还有外门弟子三百多名,就不是陆云白所熟悉的了。   陆云白坐在天一门的演武场边的长凳上,一边看着四十多个身穿劲装的汉子们按队列站好,一招一式整齐地练习着天一剑法。   “气贯长虹、长虹幻影……”汉子们各个腰板笔挺,动作整齐流畅,整个队列显出一股英悍之气。   教主大人虽然对天一剑法不太看得上,但还是头一次见过有这么多人一起练习同一套武功,三百多人动作一致,行云流水,倒也有些气吞山河的雄壮感,他看的兴致勃勃。等他一步一步把剑招看下来,看出了些巧妙之处,心中一边点评,也一边往把巧妙之处往心里记。   他自小天资聪明,又早就有麒麟剑法的底子,就算不用练,记下几个好的剑招也不在话下。   教主大人完全没有什么不是我门派的武功不能偷学这样的观念,原身陆云白不就是天一门的吗?他既然顶替了原身坐在这里,当然就能学了!   “小白,怎么穿这么少在这里坐着?”陆一刀抱着一件衣服走了过来。   “三师兄。”叶奕辰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而且话不多就更不易露出马脚。   “我刚刚去你房间里找你没在,居然跑这儿来了!身体刚好也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来试试这一件,看看大小。”陆一刀说着抖开他抱着的长衫。   教主大人的额角顿时泛起一层冷汗——衣服居然是嫩黄色的,下角还绣着一簇粉桃。   请问,这真的是给男人穿得衣服吗?   这几天他打开衣箱,里面除了粉色、红色就是浅紫色,好容易让他挑了一件绿色的出来,上面居然绣着一大朵牡丹花。   当时他心里真的是特别想骂娘!不过他可是高傲冷艳的寒澜教教主啊,怎么能做这么没有气质的事呢?最后教主大人只好挑出一件白色的勉强穿上,绣的是什么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些衣服都是出自谁之手,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我不要穿……”叶奕辰极力发出嘶哑的声音,拒绝这件颜色鲜亮得如同五六岁小女娃娃穿的衣服。   奇怪,怎么只有他的衣服颜色是这些颜色的呢?他几次见过大师兄、二师兄他们,衣服也都很正常啊!   “什么不要穿?这件长衫吗?”陆一刀的星眸微动,眼眶明显红了起来,声音低沉地说道:“小白是嫌弃三师兄的手艺不好吗?这件衣服是三师兄白天练功,晚上在灯下一针一线给小白缝制的,现在小白长大了,已经嫌弃三师兄了……”   教主大人看见陆一刀的表情顿时一阵心软,美人的笑容晦暗了,星眸中的亮光也淡了,眼睛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殷红的嘴角也微微下垂……   站在演武场边还在教弟子们练功的陆靖黎走过来道:“小白,你又欺负三师兄了?小刀现在每天要做的事情多得很,又非要亲自为你做衣服,也就是三师兄最疼你了,我和大师兄都没有这种好事呢!”   教主大人看着左边的二师兄,笑的一脸温和,好像是他顽皮做错了事,右边的三师兄美人含泪,眉毛轻轻垂下,星眸里全是受伤和委屈,鼻翼也抽动着,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我……不是……”他连忙想要解释,可惜嗓音嘶哑,越是着急越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谁知右边的三师兄立刻破涕为笑,脸上的忧愁雨过天晴,朗声道:“我就知道小白最可爱了,怎么会嫌弃我呢?   其实我最心疼小白了,大师兄二师兄他们都没有我亲自给做衣服呢……”   左边的二师兄看见笑颜如花的陆一刀,满脸温和的笑意也变成如愿以偿的了然和同情。   叶奕辰瞬间明白了:其实大师兄二师兄肯定也嫌弃你做的衣服,只是他们从来都不说出来,都让你来祸害我啊喂!   叶奕辰真心很想对三师兄这样吼!   他对这个三师兄真的是又爱又恨!养病这几天以来,三师兄一直抽出时间来照顾他,每天嘘寒问暖,他已经看得出三师兄是真的对原身很好。   可问题是这个三师兄实在是太凶残了:每天被捏脸三次以上,还要时不时的抱一下,实在是让教主大人适应不良,害得他的小心脏老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关键是,三师兄他是个美人啊!让人舍不得他伤心的美人啊!   陆一刀笑容满面地打开外衫的衣扣走过来。   教主大人实在不想穿陆一刀拿着的衣服,又躲不掉,眼睛乱飘不知向谁求救。   见小白看向演武场上练习剑法的师侄们,陆一刀了然道:“小白也想练武功了?别着急,等你彻底好了,让大师兄亲自教你好不好?”   就这点招式还用得着别人教?教主大人高傲地表示,他看两遍练习两遍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陆一刀趁他不动把嫩黄色外衫披在他身上,手动抬起他的胳膊把衣服套上了,上下调整,比划着衣服大小,嘴里还念叨着:“马上就要夏天,我得把你的衣服赶出来。   多做两件小褂吧,要不直接做一个红肚兜?小白又白又嫩,穿在身上一定好看极了。”   教主大人觉得他的三观已经碎成渣渣了!   肚兜……肚兜……肚兜……   还让不让人活啊!   大概是教主大人的目光实在是太绝望,表情实在是太悲壮了。身边的陆靖黎终于良心发现,拉住了正在对教主大人上下其手的三师兄。   “小白的身体已经好一些了,难得这个小懒猪今天想练功,正好我今天亲自看着他,免得每次大师兄都不舍得逼他,天一剑法才会总也练不好。”   陆一刀担心地看了叶奕辰一样,说道:“二师兄,小白现在的身体……”   陆靖黎揉了揉陆一刀的发顶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教主大人现在看二师兄陆靖黎简直是两眼放光啊,心中的崇拜之情顿时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这绝对不是因为他要跟二师兄学习天一剑法了,而是二师兄居然能够搞定凶残的三师兄啊!   二师兄,好样的!   叶奕辰生怕三师兄反悔,赶紧跟着陆靖黎来到演武场的一侧,单独由陆靖黎教授天一剑法。   “天一剑法,厚重沉稳,每一招都要使到位,一招到下一招之间的变招需如行云流水,一招接着一招,随心所欲。就拿第一招‘白虹贯日’来说吧……”   陆靖黎讲得很慢,一次又一次以身示范,叶奕辰虽然心中不屑,但见他表情认真,也跟着认真起来。   他聪慧过人,每一招都很快掌握其中精髓,但是这个身体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只练了几招,就已经四肢酸痛,满头大汗。   这要是原来的陆云白,此刻肯定已经开始撒娇,要求不练了。   可现在他是叶奕辰啊,他可是寒澜教的教主大人,想当初义父教他武功时不知比这严苛多少倍,他又吃过多少苦,哪能这一点辛苦都受不了?   三师兄看他辛苦几次要过来拉他,都被二师兄拦下了,最后三师兄居然生气,一跺脚转身走了!   看着陆一刀怒气冲冲地离开,叶奕辰心里居然十分无良地默默称赞道:二师兄,干得好!   等到连陆靖黎也觉得叶奕辰该停下时,教主大人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陆靖黎心疼地看着叶奕辰默默练习剑招,汗水湿透了衣衫,终于喊停,一把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往叶奕辰的卧房走去。   教主大人的心里泪流满面,已经无力再咆哮抱怨什么了:为什么天一门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是这样的!动不动就抱!抱!抱!   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真的好吗?你们确定不是在养宠物吗?   陆靖黎虽然在指导剑法是比较严厉,但是此时的动作非常轻柔。他把叶奕辰放在床上,叫月易打来热水,亲自伺候教主大人洗净了手脸,又上了床给教主大人按摩起来。   陆靖黎不轻不重地揉按叶奕辰酸痛的肌肉和关节,低声说道:“小白,我这样对你,你气我吗?”   气什么?   教主大人强忍着按摩的酸痛,咬紧下唇,坚决不肯发出丢脸的呻/吟声。   见叶奕辰沉默不语,陆靖黎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叹一声道:“二师兄这也是为你好。玉不琢不成器,你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   教主大人心里赞同陆靖黎的说法,此时见身上的按摩停了,冷着脸回头道:“继续按。”   然后……   然后教主大人就被陆靖黎一把抱住,揉捏他的头顶道:“小白,你知道吗?你刚才的那个表情实在是让我想……狠狠地揉你的脸!”   房间里传出教主大人的一声尖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多么想说:二师兄, good job!多么想说“吐槽”二字,多么想说“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啦”,多么想用ONZ或_(:з」∠)_,可惜这是个古代文呀,古代文!   古代文里面想放一点幽默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第6章 第六章   午睡过后,陆一刀一脸神秘兮兮地出现在叶奕辰的房间。   教主大人现在一见他脑中就不停地回荡着“肚兜”二字,此时心中暗暗地打了个突,不知道这位美貌与凶残不分上下的三师兄到底又搞了什么鬼。   “小白。”三师兄笑得一脸温柔,叶奕辰忍不住更加警惕起来。   “小白,你看三师兄给你带来什么了,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啊!”   陆一刀的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砂锅,里面冒出一点点的酱香。   叶奕辰被这味道引得鼻子一动,但面上依然保持着他教主大人该有的冷淡表情。   陆一刀掀开砂锅盖子揭密:“是猪蹄!”   ……居然是炖!猪!蹄!   这样不雅观的菜教主大人怎么会吃呢?而且吃这个还得要上手的好吧!这实在是太丢他堂堂寒澜教教主的面子了!   好吧,其实教主大人在寒澜教中时也很爱吃猪蹄的,可是丢脸总不能丢到天一门来好吗?更何况这个猪蹄是恐怖三师兄拿过来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三师兄不会是想用这锅猪蹄诱惑他穿肚兜吧!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受诱惑!   叶奕辰扭过脸去,努力不朝那锅猪蹄看一眼。   陆一刀夹起一块猪蹄慢慢将筷子伸到叶奕辰的鼻子底下,说道:“小白的身体刚好,只能吃一点喔!”   教主大人飞快地朝那块猪蹄看了一眼,就见那块猪蹄肥嘟嘟、颤巍巍地,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迎面扑了过来。   教主大人狠狠地吞了口口水。   不行!   人都是有骨气的,不能为五斗米而折腰,决不能因为一块猪蹄而接受肚兜!   叶奕辰,如果你真的穿上了肚兜,一定会被人终生瞧不起的!那你这个寒澜教教主也不要做算了!   想到这里,叶奕辰坚决地瞪了陆一刀一眼。   大概是这一眼中的防备实在是太明显了,陆一刀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好了,小坏蛋。三师兄不过是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要不要连最爱吃的猪蹄都不吃了?”   真的只是陪三师兄去一个地方?   没问题!教主大人立刻表示同意,一口咬到肥而不腻的猪蹄上。   等教主大人终于啃完了四块猪蹄,满意地揉了揉圆滚滚的小肚子,跟陆一刀出了门。   陆一刀领着叶奕辰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叶奕辰从来没见过的院子前。   只见这个院子里只有一座房子,房子跟天一门其他的房间不同,这间屋子是用石头砌的,屋门紧闭,窗口也关得严严实实的,像是很久没有打开过。   陆一刀一走到这个院门口就停住不动了,直愣愣地看着院中的屋子发呆。   叶奕辰怎么也没觉出这个房子有什么好看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陆一刀是为了房间里住着的或是曾经住过的人。   果然,过了半晌,陆一刀幽幽问道:“小白,你想他吗?”   叶奕辰顿时如临大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他根本不知道跟这个屋子有关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回答想或者不想都有可能被陆一刀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   没得到回答,陆一刀转过脸来看他。   叶奕辰紧紧地攥着拳头,后背泛起一层冷汗,用眼睛的余光瞄向他可以逃走的方向。   陆一刀又说道:“我都忘了,从你记事开始你就没见过他几次,都是我们三个把你带大的,你怎么会想他呢?”   叶奕辰本来将注意力都放在陆一刀的手上,只等他一旦出手,就能立刻反应躲闪,此时又听陆一刀说话,才将目光移到他脸上。   就见陆一刀的一双星眸之中含满了泪水。   教主大人立刻慌了,美人双目含泪,楚楚动人,他顿时觉得天一门平时爱把人抱来抱去的习惯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现在就想把陆一刀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   还没等教主大人克服自己的高傲心理,给美人一个温暖的拥抱时,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去找你们两个发现都没在,就知道你们又跑来师父这儿了。”   叶奕辰一回头,只见陆靖黎走了过来。   ——师父?陆靖黎的师父,就是天一门的掌门陆赫嘉,是陆一刀的父亲,怪不得陆一刀会来这呢,原来是掌门闭关太久,陆一刀想他爹了。   陆一刀一见陆靖黎来了,忙用衣袖擦了一下润湿的眼角,喊了一声:“二师兄。”   教主大人也跟着开口喊了一声二师兄。   陆靖黎道:“我做了好玩的东西给你们,可惜却一个人也没找到。哎,小刀、小白你们说,我是不是不该把东西给你们俩了?”   教主大人对陆靖黎所说的东西不屑一顾,可是陆一刀还是很给面子地催陆靖黎快把东西拿出来。陆靖黎把手拿到他们面前一松开,只见掌心里有两只草编蚂蚱。   那两只蚂蚱翠绿可爱,惟妙惟肖,连触须都在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像真的一样。   教主大人看了一眼,也只是赞叹一声二师兄的手真巧,可是身边的小刀美人却立刻破涕为笑,爱不释手,总算是没那么消沉了!   终于把陆一刀哄得开心起来,又陪他吃过了晚饭,叶奕辰一个人回了房间。   天色黑了下来,天一门内敲过亥时的打更声,叶奕辰从床上坐了起来。   按照前几晚的时间来算,负责照顾他的月易这个时辰应该已经睡着了。   这几天晚上叶奕辰都会偷偷地练习半个时辰的武功,原身陆云白的武功实在是太弱了,要说内力的话,只有那么一点点,至于天一门中的天一剑法恐怕也好不到哪去。今天被陆靖黎教过了几招,教主大人要把这几招练一练。   天一门的剑法以厚重沉稳见长,未见有什么灵巧花哨的剑招,却招招稳扎稳打,难以找到漏洞。想必天一门的内功心法也属于正阳稳重的路子,叶奕辰没敢随便练习寒澜教的玄祁心法,以防两种心法路数相冲。   练了一会儿剑法,叶奕辰准备出去探探。   想要回到寒澜教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找到寒澜教在天一门这边留下的眼线,然后对上暗语让寒澜教的属下护送他回到祀晔山。这种办法是最安全的,只是他才接任教主不久,对各个地区的眼线和店铺分布一点都不了解,找起来恐怕会很难。   另一种则是他直接一个人回寒澜教去,可是江湖险恶,以他现在的武功,就算是不去招惹别人,恐怕也是其他人眼中的一只肥羊。所以他可以找一个镖局护送他到祀晔山,那就需要大量的银子。   教主大人打算两条计划同时进行。他现在连天一门中的人都认不全,只好先探探门中的各个出路,以防日后万一他露出马脚,也可以随时逃走,做到有备无患。   教主大人套上了在他衣箱里翻找出来的唯一一件深紫色的衣服——深紫色在黑夜里看起来跟黑色差不多了吧。   白天四处走动时他已经找好了目标,他打算去原身的师父,陆赫嘉的书房后面。   那里有一片不高的围墙,由于陆赫嘉正在闭关,平时也不见有什么人去那里走动,应该算是个可行之处。   叶奕辰沿着白天找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向陆赫嘉的书房走去。   在一个拐弯过后,他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声。   谁?   叶奕辰心里一惊!现在他已经没有高深的内力,能听到的只有离他很近的声音。   那呻/吟声转为丝丝的抽气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哭泣过后鼻子不通气的声音。   叶奕辰不自觉地往那个声音的方向靠了过去,声音清晰了一些,夹杂一个男人愤怒哀伤的嗓音:“不要……不要……”   是什么声音?难道是天一门内有什么诡秘机要之事?   叶奕辰心中好奇,更往那个声音的方向走去。   “啪。”   一声脆响。   教主大人懊恼,不知怎地他竟然倒霉踢倒了一个花盆。   “是谁?”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叶奕辰拼命向来时的方向跑去,以现在他的武功来说,不论是谁都能一只手捏死他。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教主大人还没跑上几步,一阵衣帛破空之音传来,一个身法奇快的男人就出现在他身边,一把点住他的穴道,捏住他的脖子,运起轻功穿进一间屋内。   叶奕辰适应了一下屋内的灯光,再一看抓他那人,竟然是二师兄陆靖黎。   只见陆靖黎身着一身亵衣,头发凌乱,像是从睡梦中刚刚醒来。只是他的眼睛红润,颊边还有泪痕,连鼻头都是红通通的。   陆靖黎见抓到的人是叶奕辰时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说道:“小白,是不是又跑出来偷吃东西了?”   叶奕辰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好在脸上还能挂住他一惯的冷淡表情,才能显得无比镇定,不被陆靖黎看出什么来。   他是不是撞破了陆靖黎什么事情?会不会被灭口?   陆靖黎见叶奕辰没回答,才想起来点了他的哑穴,连忙为他解了穴道,把脸色苍白,浑身僵硬的叶奕辰拉到床上,握住他冰凉的手给他捂着,声音柔和地说道:“晚饭还没吃饱吗?怎么又跑了出来,就算现在是春天,夜里也还是很冷的。”   教主大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陆靖黎完全没有跟他翻脸的动作,也没有怀疑他,恐怕是原身小白也曾经干过半夜偷跑出来吃东西的事情,才让他逃过一劫。   叶奕辰定了定心神,顾不得两只手还在二师兄的手中捂着,迅速地找了个借口,用嘶哑的声音答道:“想吃大师兄买的桂花糕。”   “小馋猫,”陆靖黎捏了捏他圆润的鼻头说道:“晚上吃糯米做的东西当心肚子疼。明早再吃好不好?”   叶奕辰做出犹豫的表情,其实在用眼角偷偷溜着陆靖黎的神色,见他眼中没有一点阴霾,也没有要在背后使坏的样子,才慢慢稳下心来。   “好吧。”他装作犹豫不决,最后才下定决心的样子。   然后叶奕辰抬起头,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二师兄,我听到有声音,你在哭吗?”   叶奕辰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陆靖黎,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他在试探,尽管陆靖黎没有对他表现出恶意,可是不知道他撞破的是什么事情。如果这件事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那陆靖黎的脸上应该能看出些什么来。   陆靖黎的眼中现出一抹酸涩,然后又温柔地对叶奕辰笑着说道:“二师兄做了噩梦,梦到了我的娘。”   “你娘?”叶奕辰也记得自己的娘,可是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义父了。只是印象里依稀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而他自己则由一个高大的男子牵着手一起走路。   可惜不管是他的娘,还是他的爹爹,都是面目模糊,看不清楚的。   “二师兄的娘去世了,所以我想起她就很伤心。”陆靖黎低声说道,眼角又些泛红了。   教主大人的一颗心完完全全地放进了肚子里。   原来是这样!原来只是一个噩梦!   叶奕辰看着这位一向沉稳的师兄露出难过的神情,很想安慰他,可是教主大人绝对不会做出主动抱人的事情,就连美人三师兄他都没抱!   “咳”,教主大人咳了一声引起二师兄的注意,一脸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声音嘶哑地说道:“会冷。”   闻言,陆靖黎一把抱住了他,将冰凉的脸贴在他的颈窝里,声音哽咽着低声喃喃道:“是呀,会冷……小白,我好冷啊!好冷!”   教主大人整个人顿时又僵住了:他明明只是想安慰这个可怜的男人一下而已,怎么会被抱得这样紧?而且脸颊贴在脖子上什么的,未免也太过亲密了吧混蛋!   我要推开你了噢!我真的要推开你了噢!   教主大人感觉到二师兄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准备推人的双手,环上那颤抖着的肩膀,轻轻地一拍又一拍,无声的安慰起他来。   终于,怀中那个不断颤抖的肩膀渐渐平静了下来,陆靖黎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低声问:“小白,你中的毒还难受吗?”   叶奕辰轻轻的摇头,胸腹部那灼烧一样的疼痛已经不见了,只是剧烈运动是才会有一点感觉,现在唯一难受的只剩下嗓子,一说话就丝丝的疼。   “你会怪二师兄没有保护好你,没有照顾好你吗?”过了一会儿,陆靖黎闷闷的声音又传来。   叶奕辰又摇摇头,他对整天天一门的人根本全都不认识,所以也不能责怪谁。   又隔了好一会儿,陆靖黎才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脆弱的神色,依旧是一脸沉稳。   可能是他刚才抓人时的动作太大,亵衣抻开了一点,现在他一动,从衣领里露出了一丝磨旧了的红色。   见叶奕辰定定地看向他的胸口,陆靖黎从亵衣里拉出一个颜色暗淡香袋,说道:“我娘帮我做的,我现在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我娘。”   教主大人突然觉得,这个天一门中最成熟的二师兄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啊!   陆靖黎披上了外衣送叶奕辰回到他的房间,一直到叶奕辰已经快要睡着时,还看见他坐在床边陪着他。   迷迷糊糊的睡梦之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声。 第7章 第七章   由于叶奕辰的身体不好,又才刚刚解了毒,陆一刀生怕叶奕辰生病,坚持不肯让他洗澡。   每当教主大人抗议时,陆美人就会使出杀手锏——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教主大人的要求基本是立刻被驳回。   教主大人郁闷地发现,他都快臭了!真不知道那几个师兄到底是怎么抱得下去手的!   好容易今天陆一刀开恩,同意让他洗澡了,教主大人喜出望外,乐颠颠地找来月易,让他找人来帮忙打水。   当然,教主大人在别人面前是没有表现出一点不符合他魔教教主的高深气质的表情和动作的。   不过,等月易找来两个粗使仆人搬来浴桶,兑好了温水,教主大人终于可以好好地清洗一下时,他心情良好地哼着小曲儿,小屁股还一扭一扭地随着小曲跳了几下。   他一件件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少年还未长开的身子。原身其实也并不太胖,由于身体不好而显得皮肤苍白,体格略有些虚胖,只是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才显得白白胖胖。   把整个身体泡在浴桶里,教主大人全身放松,发出了一声舒服地叹谓。   在天一门的这几天过得可真是糟心透了,他真希望现在就可以泡在寒澜教的教主专用沐浴池里,等他穿好衣服一出门就会看见左护法阎叔叔的那张冷傲清隽的脸。   教主大人洗了把脸,正在他他打算往身上搓胰子时,一低头发现他上胸口带了一块白玉。   挂在脖子上的细绳是几股彩色的线编成的,就算被磨得很旧,但也依稀能看出原来的艳丽颜色。这块玉是羊脂玉,晶莹洁白,质地温润,雕成八卦的一半阴阳鱼的形状,翻过来一看,背面也不是光滑的,刻着一个篆文写下的“鹰”字。   教主大人心中一动,他没到这个身体之前,身上也有一块玉,大小与这一块差不多,不过是一块墨玉,细腻滋润,漆黑如墨,色重质腻,也是一半八卦阴阳鱼的形状,背后刻着一个篆文雕刻的字“雕”。   阎叔叔说过,那块玉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是他的父母给他留下的。   莫非这种阴阳鱼形的玉佩是某一地的习俗吗?那说不定这个陆云白跟他还是一个地方的人呢,等他回到了寒澜教,一定要让影部去查一查。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赶紧想办法回到寒澜教!   到底要怎样走才能更安全呢?寒澜教在晋阳的分舵究竟安排在哪里呢?   教主大人在浴桶里翻了个身,把下巴担在浴桶边缘,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纠结成了一团。   “小白”,随着浑厚的叫声响起,门“啪”的一声就被推开了。   “谁?”叶奕辰一声惊呼,赶紧站起来想要去够搭在屏风上的亵衣,可惜身体的动作完全跟不上脑子的思路,左脚一下把右脚绊倒了。   “啪”,叶奕辰的整个身体又摔回了浴桶里,额头还磕在浴桶边缘,磕得叶奕辰头晕目眩的。   教主大人的脑瓜子被磕得嗡嗡直响,懵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差点没在浴桶里呛到。   一双大手把他从浴桶里捞了出来,急切地问道:“小白,你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呢,连洗澡也会摔跤?”   !!!   教主大人简直出离愤怒了!   这日子到底能不能过了!连洗个澡都不得安宁啊!   还有你!温子浩,你还好意思说啊!要不是你突然进来本座会跌到浴桶里去吗!会吗!会吗!会吗!   你究竟知不知道洗澡其实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你难道不知道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的吗?   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教主大人现在实在是难出胸中恶气,一脚抬起来就打算踹到温子浩的方脸上。   可惜温子浩身为掌门大弟子的反应速度也不是盖的。叶奕辰一脚袭来,温子浩伸手一抓就把那只白嫩嫩的小脚抓在手里了。   于是,二人彻底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   等到下身被一阵凉风扫过,教主大人才反应过来,他在踢人之前其实是在洗澡。   所以——现在他是在湿淋淋赤/果果地遛鸟吗?   而且还是一脚踢得高高的,一脚还站在水里,两腿大开的姿势……   “变态!”教主大人羞愤欲死,立刻抽回还握在温子浩手里的脚,两腿紧紧地夹住小鸟,蹲在浴桶里。   “呜呜呜……”又羞又气的教主大人恨不得用牙咬碎浴桶了,他满脸涨得通红,牙根咬得紧紧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恶狠狠地瞪向温子浩。   “噗通”,温子浩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一个瞪视,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圆眼睛瞪过来,突然觉得心脏剧烈的跳了一下。   脸色通红的小白,瞪起人来怎么会让人觉得有点——诱人!   “你进来怎么不知道敲门呐?”恼羞成怒的教主大人终于说话了,顿时有点控制不住脾气,忘了他魔教教主的高冷范儿,忘了他身在屋檐下,强压着自己低头的处境,一张嘴就有点收不住。   “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整个人长得这么大个,脑仁只有核桃那么大吗?脑袋有病,不知道要提前吃药吗?你师父从小没教过你要有礼貌吗?你那手是天生有残疾不会伸出来敲门的是吗?”   温子浩被他骂得一个激灵!   “小白……”温大师兄艰难地开口。   教主大人心中狠狠地打了一个突。   完蛋了……   一时情急忘记他现在的身份是陆云白了……   一滴冷汗自叶奕辰的额角滑下,他刚才居然对他的大师兄破口大骂,现在要怎么收场?   温子浩长叹了一声,拿起身边的大布巾把叶奕辰包裹起来,抱到床上,紧紧地搂住他说道:“唉,都骂出来心里舒服点了吧,大师兄知道你生气,替大师兄受了这么大的罪……”   叶奕辰整个人彻底傻眼了,谁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正气凛然的温子浩脑袋坏掉了吗?   温子浩又扯过一条布巾细细地为他擦头发,说道:“头一次见到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呢!是因为替大师兄喝了那碗有毒的粥,还在生大师兄的气吗?”   教主大人此时还有点反应无能,听到问题直觉地摇头。   “那是在怪大师兄这几天没有来看你吗?”   教主大人依然摇头。   “好了,不要再生气了,小白。大师兄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我要在山下查整个向阳镇里的人,你二师兄在查门内的人。大师兄是想尽快查出什么线索来,帮你把下毒的人揪出来替你报仇,这才好几天都没来陪你。”   温子浩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叶奕辰搂进怀里,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鼻尖被撞到结实的胸膛,鼻子酸得差点到飙泪的教主大人恨不得一掌把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拍到墙里去。   “小白不肯说话,是还在生大师兄的气吗?”   教主大人暗自咬牙切齿,强自压抑着打人的冲动——不行,你打不过他的!冷静!叶奕辰,你要冷静!   他决定了!一旦他回到了寒澜教,一定要让陈曦把这个家伙绑回去,他拿着他的冰魄神鞭,一天照三顿的抽,抽到他求饶为止。   至于现在……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现在打不过温子浩,也只好忍他一时!   感觉到怀里那个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晃了晃,温子浩露出一个笑容来:看,这就是他的小师弟小白,多乖巧可爱啊!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会听大师兄的话的!   抬起怀里那颗圆溜溜的脑袋,温子浩发现了教主大人被撞疼了鼻子流出的生理性眼泪,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好了小白,不要委屈了,大师兄真的知道错了!   要不这样,大师兄答应你,等你身体再养好了一点,大师兄带你一个人出去玩怎么样?”   教主大人的眼睛登时一亮:这可真是太好了!如果单独跟这个大方脸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溜走,可比现在从天一门溜走容易的多!   看着乖巧的小师弟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猛点头,温大师兄觉得高兴极了,忙说道:“那接下来大师兄要给你拓宽经脉,你可得忍着点。要是你不同意,大师兄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教主大人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拓宽经脉是很消耗内力修为的一种做法。   施功者的内力必须要比承受者高很多,才能保证不被承受者的内力反噬。而且施功者对内力的控制必须要细致入微,如果内力施加得过快或过强还会伤害承受者的经脉。   对于承受者来说,经脉越宽才能更好地修习内力,经脉被强者的内力一遍遍梳理,当承受者的内力够足强时,经脉被梳理得越宽越通畅,内力越容易在全身内游走,形成自身的内力循环。施功者的内力进入承受者的经脉内,还会有微量被承受者吸收,天长日久,则化为承受者自己的内力。   而对于承受者有两项不好。第一,拓宽经脉时承受者会觉得全身的经脉酸涩无比,毕竟强行撑开身体内闭塞的通道也不是那么舒服的事;第二承受者必须对施功者完全的信任,才能让施功者的内力顺利地进到经脉之内,如果施功者暗中使坏让内力暴涨,承受者容易爆体而亡。   这个陆云白的身体叶奕辰早就已经检查过了,所谓的身体不好是因为这个身体内的经脉血管有很多地方都是萎缩的,这多半是天生的。而后期调理方面,从医药上应该也有调理办法,可惜叶奕辰并不了解,单就修炼武功的方法来说,拓宽经脉无疑是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可是,这个大师兄真的能这么好心吗?   拓宽经脉实在是非比寻常,万一这个温子浩其实想要害死原身陆云白,那他只要在此过程中让内力暴涨就行了。甚至连对外解释的理由都是现成的,他完全可以说是在做拓宽经脉时不慎没控制住。   名门正派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在太多了,教主大人实在是有些犹豫不决。   温子浩起身拿起屏风上的衣服要给叶奕辰穿上,教主大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全身只披了一条布巾就被温子浩搂在怀里,不由得又羞又气地瞪他。   温子浩见他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一张肉呼呼的脸上满是羞愤的表情,忍不住用手去捏他的脸,噗嗤一笑道:“跟大师兄还害羞呢?你小时候我都不知给你洗过多少次澡了。”   教主大人心道:本座自从七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洗澡了!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们天一门的人一样没羞没臊吗?就算本座现在是在陆云白的身体里,也不能随便就被人看呐!   终于把温大变态赶到屏风后面,教主大人一边快速地穿上衣服,一边心思急转:选择一,接受拓宽经脉。结果,有可能被温大变态故意暴体而死,也有可能温大变态真的是好心,那对这具身体来说就是一件好事了。   选择二,拒绝拓宽经脉,结果,被温大变态抓住马脚,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到他不是陆云白的事,直接把他当成恶鬼用火烧死,当然也有可能再一次被他糊弄过去,大家皆大欢喜。   温子浩从屏风背后走出来时,教主大人还在纠结地咬着衣袖,把好好地衣袖咬出了好几个小洞来。   温子浩笑眯眯地把衣袖从教主大人的嘴里解救出来,说道:“小白你这次如果不肯拓宽经脉,大师兄出门可就不带你了啊!”   教主大人一听,选择的天平开始有些倾斜了。   看起来温子浩对这件事情是势在必行了。既然这样,那他不如就赌一把,赌赢了正好,如果赌输了,他也早有防备,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双手与温子浩分开,他最多也只是经脉受损,也不至于危机性命。   思及此处,教主大人在床上盘膝坐好,将双手与温子浩的双手相抵,放松心神。   温子浩将一股温和的内息顺着手三阳经注入叶奕辰体内,试探着去触碰叶奕辰的下丹田。   叶奕辰的下丹田立即起了一阵强烈的反抗,向温子皓的内息纠缠攻击过去,尽管他的内力不强,但也刺得温子浩的内息回缩。与此同时,叶奕辰的身体也产生了抗拒反应,下腹猛地绞痛起来,连带着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温子皓顿时觉得很奇怪,从前他也为陆云白做过拓宽经脉这件事,小白虽然有些反抗,却没有这么强烈。而且,随着他几次为小白拓宽经脉之后,这种不由自主的抵抗已经越来越小了。   按道理来说,已经做过拓宽经脉后,施功者的内力再次进入承受者的体内是不会再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的。   除非,承受者对施功者不信任……   “小白,放松……别反抗我……”温子浩内力已经探入叶奕辰的体内,如果此时抽出,他本身内力会因为内力反冲受到极大的损伤。而此时他又只能控制内力不强行进入小白的丹田,否则会对他的丹田造成损伤。   “是,大师兄……我在……放松……”教主大人也不好过,温子浩本身拥有的极其纯正的纯阳内力,如一团烈火般在他小腹处的下丹田内聚集,虽然这具身体本身并不反抗这种炙热的内力,可是他以前练的玄祁心法是阴柔一脉的,一旦有纯阳内力进入身体,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反抗。   二人谁也没有想到,以前都曾经做过的事情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危险。   陆云白身体从小的不好,师父陆赫嘉捡他回来没多久就不怎么管门里的事情了,基本上陆云白就是由温子浩、陆靖黎、陆一刀三人带大的。   这样的拓宽经脉在温子浩曾给小白做过几次,除了第一次又反抗强烈之外,后面几次都还算顺利,只是不知道怎么这次他会反抗得这么厉害。   教主大人也很郁闷。从前阎言曾为他做过一次经脉拓宽,可是他根本没有这么强烈的反抗,也没有这样疼。   教主大人心里清楚,这是是因为他不完全信任温子皓的关系。这种经脉拓宽需要承受者完全信任对方,他从小在阎言身边长大,自然信任阎言。   但是现在,就算他告诉自己温子皓没有害他的心思,可是二人之前毕竟曾经是敌对关系,他心怀戒备,而且温子浩的内力又与他的内力属性正好相反,才会引起内力的反抗。   “放松下来……小白……相信我……”温子浩艰难地从嘴边挤出几个字,他的内力此时已经开始在小白的体内囤积,一个不小心则会爆裂,伤害到小白的身体。   “我……放松……”叶奕辰也知道情况越来越危急了,炙热的内力像是快要烧进他的肚子里,越聚越多,可是他眼下越是想要放松,越是放松不下来,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   温子浩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显然是忍耐了极大的痛苦,说道:“小白……别怕,大师兄……把内力……撤出来……别怕!”   叶奕辰心中一震。   温子浩此时撤出内力,会被自己囤积内力反冲而造成内伤的。这就相当于他本来打算打别人一掌,但是被那个人原封不动地挡了回来,这一掌准确打在他的胸口,而且这些内力还是经过聚集后加强的。   叶奕辰再定睛一看温子浩,只见他的方脸涨得通红,满头大汗,双眼鼓胀刺红,牙根咬得紧紧的。而他身体里的内力正一点点地向外撤出……   教主大人的心竟然奇迹般地放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温子浩这样艰难地控制内力,这样宁可自己受内伤也不肯伤害小白的身体,教主大人突然完全相信他了。   相信这个男人是一心一意地保护他的小师弟的,相信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害他……   在叶奕辰放松的瞬间,一大股如烈阳般的内力全部涌进他的丹田之内,烤的他的下腹热乎乎的。   在他对面盘膝而坐的温子浩,没空去擦他脸上的汗水,只是对他憨憨一笑。   “哄!”教主大人觉得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的神志轻飘飘的,对面那张他平时看到了就讨厌的方脸如今正满面通红,大汗凛冽,而此刻他却生不出一点厌恶之情,甚至觉得那张方脸充满了阳刚之气。   一丝温暖又如水般温柔的内息从丹田进入任脉,没有再带来一点刺激。   温子浩的内力控制的很好,只有在内力经过经脉萎缩处时才会带来一点酸胀的感觉,所以叶奕辰并没有觉得太多不适。在这样温暖又温柔的包围下,叶奕辰放松地看着温子浩那张方脸,渐渐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心想说:教主大人其实你被电到了!   下一章开始基本就是走剧情了,剧情开始后就没有那么多的笑点可写了,毕竟故事发展不能老是描写教主大人。   我会尽量写得好笑一点,真心的希望小伙伴们在读我这篇文的时候一直是快乐的!=^_^= 第8章 第八章   叶奕辰是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吵醒的。   外面已经天黑了,教主大人摸了摸身上厚厚的被子,迷迷糊糊地想到:肚子真的好饿啊,晚饭没吃饱吗?   等教主大人想起他睡觉前做了什么时,眼前就出现了那张汗水淋漓,殷切地关注他的方脸。教主大人立刻觉得脸上有点热:那个方脸大汉,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啊!   外面的喧哗声更响了,偶尔夹杂着叱喝之声传来,还能听见兵器的撞击之声铮铮作响。   不对!   外面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叶奕辰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这个身体的武功虽然差,但是魔教教主的机警和胆识未变,教主大人披上了外衣,带好他防身用的一把匕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远处的火把晃动,叶奕辰也往火把的方向走去。   等他靠近了,就看到一群人正围成一个圈,圈里有人正在打斗。   只见温子浩和陆靖黎二人正在迎战一人。   那来人一身夜行衣打扮,看不出什么特别,但身法灵活诡异,一把似剑非剑的武器游离在温子浩、陆靖黎拙朴的剑法之中。那件武器被使得极其厉辣阴狠,锋芒所指,寒意碜人发根,温子浩、陆靖黎二人与他对打,竟然丝毫不占上风。   温子浩与陆靖黎二人从小一起练武,配合绝佳,两人手中长剑同时用上内劲,步法配合默契,一进一退相得益彰。   只是那黑衣人飘忽的身形面对翻涌而来的剑风不仅没有丝毫试图稳定脚根的落势,反而更加轻悠,整个人如同一片飘离树梢的枯叶一般,竟能随涡流翻卷起不可思议的姿态,手中怪异的武器如鬼魅般自下滑出,直插入那片无色无形的剑影之中。   温、陆二人连忙躲闪,哪知那黑衣人只是一个虚招,人影一闪就脱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   教主大人明明正看得起劲,忽觉杀气一近,赶忙向后躲闪。   就算他急着退后几步也已来不及,叶奕辰只觉颈边一凉,那把似剑非剑的武器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小白……”   “小师叔……”   在场的人顿时惊呼。   温子浩、陆靖黎和陆一刀更是几步上前,与黑衣人成对峙之势。   “别伤害他。”温子浩沉声道。   黑衣人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笑容,没有说话。   黑衣人不动,天一门的人也不敢上前,双方有些僵持起来。   双方僵持,教主大人倒是有时间好好看看颈边这把武器。   似剑非剑,剑头的位置约有两寸的宽度勾回,这武器是一把弯钩。与其他的钩不同,这把钩的钩身扁平,如剑般两边都有锋刃,钩尾处也是薄薄的刃,闪着冰冷的光。   ——这是夺命钩!   那么挟持他的人,必是殷银阁的杀手——煞雨。   教主大人十分好奇煞雨长什么样子。他虽是寒澜教的教主,却一直被左护法阎言保护得很好。就算他平时也会偷偷出去挑战一些成名高手,却从来没遇见过杀手。   而煞雨,正是专业杀手组织殷银阁的杀手牌的第一人。   想到这教主大人就扭头去看煞雨的脸,而那把夺命钩则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啊!”   “不要……”   “小白……”   对面的一干众人发出惊叫声和抽气声。   煞雨也低下头来对叶奕辰说道:“小家伙,别乱动。”   叶奕辰正好趁机看了个清楚,心里还抱怨道:谁是小家伙,本座可是堂堂的的寒澜教教主好不?   教主大人完全没意识到,他堂堂的寒澜教教主正被人抓住了当成人质这个事实。   煞雨有一双幼细的眼睛,眼神里带着某种对人的嘲笑意味。他应该是受了伤,额角处流出了血正沿着脸颊滑下。至于身上有没有伤口,晚上的光线昏暗,在夜行衣下根本看不出。煞雨对伤口似乎毫不在意,嘴边一直露着一抹笑意。   “阁下是谁?为什么半夜到我门中行凶?”温子浩见叶奕辰被制心中万分焦急,又不得不迫使自己镇定,声音显得无波无澜。   煞雨笑道:“温大侠不知道我是谁?”   “煞雨。”叶奕辰口随心动,直接接口道。   “噢?这个小兄弟可有见识多了。”煞雨颇有意味地看向叶奕辰。   完蛋了!   教主大人心里一抖。   他真是在天一门呆久了被他三个师兄养傻了,怎么就嘴一快说出来了呢?   他要是不说,这个煞雨顶多把他当成个做人质的无名小卒,现在好了,他倒是比天一门的大师兄都有见识了,说不定煞雨会觉得他不一般,对他心存提防,逃走时故意“不小心”伤了他,他的小命就没了。   而且天一门的那几个师兄会怎么看呢?连时常在江湖上走动的大师兄温子浩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一个连门都没出过几次的小师弟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个江湖上著名的杀手的呢?   真的是嘴快(贱)害死人呐!   现在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假装一直被挟持,跟着这个煞雨一起走了。他留下来的话三个师兄一定会拷问他的,要是知道了他是寒澜教的教主,那还得了?   暂且不管教主大人的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事件还在继续发展中。   “殷银阁的煞雨?”温子浩眉头一皱:“贵阁一向不参与江湖纷争,只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来是我天一门得罪了人。”   煞雨嘴角的笑意咧得更大,没有回答。   “可否告知是何人请殷银阁对付我天一门?”   煞雨道:“温大侠,殷银阁收人钱财,自然不能出卖买主,这可是行业规矩。”   “好,既然你也有你要遵循的规矩,那我也不强求。放开他,你就可以走了。至于你煞雨想要杀我,温某在天一门随时静候。”温子浩说道。   “哦?放开他我就可以走?可是这么有趣的小兄弟,我可不想放手。你说,我用他换点什么好不好?不如你自断一臂怎么样?”煞雨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说今晚天气不错一样。   “放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陆一刀急道:“是个汉子就正正经经地打一场,用人质来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   煞雨被逗得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这位小少爷,我可从没说我是什么英雄好汉。杀手,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还是说,无论这个小兄弟怎样你们都不在乎呢?”   煞雨的话刚说完,锋利的钩刃更紧地压向叶奕辰的脖子。   叶奕辰颈上的伤口更深了,几滴血沿着脖子流了下来。   “你怎么敢……”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未落,陆靖黎已手执长剑跃身而起,一招“扫荡群魔”直奔煞雨胸口。   那煞雨挟持着人质并不还击,只是轻身一跃往后退了几步,长钩一转还是压在叶奕辰的脖子上。   “小黎!”温子浩的声音中也压抑着怒气,他双目赤红,喊住陆靖黎:“当心伤到小白。”   “温大侠,我说的自断一臂,你到底做是不做?”煞雨的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仿佛半点也未受到刚才那件事的影响。   “你要怎么保证我自断一臂之后,你会放了他?”温子浩沉声说道。   “这个我可没办法保证,谁叫我不是君子呢!当然,你也可以不做,那这个小兄弟的安全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煞雨轻笑出声,神态自然。   可惜对面天一门的众人却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煞雨又抬起手中的长钩,往叶奕辰的脖子上压了压。   温子浩犹豫了片刻,狠了狠心,闭上眼睛,右手举起了龙启剑……   “不要……”陆靖黎低声轻喊。   “煞雨”,陆一刀两手紧紧拉住温子浩的右臂,出声喊道:“用我的一臂换他的。”   煞雨笑容未变,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小少爷,可惜我要杀的人不是你呀。”   陆一刀与陆靖黎都束手无策,一边是敬爱的大师兄,一边是宠爱的小师弟,人人都知道温子浩会怎么选。   就连叶奕辰也知道。   他看着对面那个与他对视的方脸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能确定那人一定会为了救他毫不犹豫地砍下一条手臂。哪怕事后煞雨会翻脸不认,对面那人也不会迟疑,就像是那人拓宽经脉时为了不伤害他会选择自己被内力反冲一样。   教主大人心乱如麻。他知道他是寒澜教的教主,天一门是名门正派,他不该管天一门中人的死活,可是对面那三个人对他的感情都是真的。刚刚煞雨用夺命钩压他的脖子时,对面三人那种担心焦虑的神情没有半分虚假。   温子浩会为他自断一臂……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教主大人的心就会狠狠一疼,眼前出现了温子浩为他拓宽经脉时,大汗淋漓的憨憨一笑。   “等等!”   现在已经顾不得事情结束后要怎么跟三位师兄解释了,教主大人决定先把人救下再说。   只轻轻向后晃半步,叶奕辰的身体就更加靠近煞雨,他的左手向后牢牢地抓住了煞雨。   “小家伙,你怎么……”煞雨的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   他感觉到下腹丹田处正被一个尖锐的东西顶着。   “有意思,小家伙胆识不错啊!”煞雨的笑容与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煞雨的丹田处,那是叶奕辰平时为了防备在天一门内被害而准备的,今天正好用在煞雨身上。   “煞雨,你放开我,我也不伤害你,怎么样?”叶奕辰道。   煞雨笑道:“小兄弟,你这个小匕首只能刺伤我,可是我只要一用力,你的小命可就没啦。   用一个伤口换一条命,小兄弟,这笔买卖我好像有点不合算吧。”   教主大人摇头道:“虽然我的匕首不能立刻取你性命,但还有天一门这么多的人呢!你杀了我,我的师兄和师侄们必然愤怒至极,而你丹田受伤,内力外泄,肯定也是走不了的,他们一定会杀你泄愤。   所以说,结果是我不过在黄泉路上多等你一会儿罢了。”   煞雨的脸色终于一变,随后又笑道:“你这么有信心啊,我现在随时可以点你的穴道,让你动弹不得。”   教主大人道:“从现在这一刻起,除了放开我,无论你做任何动作我都会把匕首刺进去的,如果你的第一个动作是点我的穴道,那你可就太吃亏了!”   煞雨默不作声,对面的天一门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二人的动作。   煞雨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抬起下巴往对面指了指:“我要是放开你,那些人一起上来杀了我,怎么办?”   教主大人道:“只要你我一起移动到院墙附近,那放开我的同时,你也出了天一门。以你的武功,一旦出了天一门,后面就算再多人追你,也难抓得住你了。”   煞雨啧啧嘴,将脸颊贴近叶奕辰的脸,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小家伙,我突然觉得我很喜欢你,不想这么轻易地放了你。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教主大人心里顿时一动,随即又冷静下来,暗道:喜欢个屁!像蛇一样冰冷的家伙,会喜欢谁才怪。恐怕跟你走了之后,很快就会死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等到了天一门外再没有人能对付你了,还不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干脆就一起死好了,我们一起动手。你这夺命钩锋利,我会死得快。至于你……你受了伤,几位师兄一定会为我报仇,到时候有什么腰斩凌迟的酷刑,要不我先说给几位师兄听听?”   教主大人的手心满满都是汗水,他虽然嘴里说的好听,其实他根本不想为了那方脸的一只手臂跟煞雨这疯子同归于尽呢。   刚才……刚才他一定是晚上没吃饭,饿昏头了,才会觉得心生感动——啊呸!感动什么的,对于他堂堂的魔教教主大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好吗!   就是现在情况危急,像温子浩说那样,就算是任他自断一臂,煞雨也不一定会放过他,反而减少了天一门的实力,如果接着煞雨再让陆靖黎自断一臂呢?   等天一门能战斗的人一个一个都没了,他反而更加危险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质,杀起来谁也不会有半分犹豫的。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救。   至于天一门的那几个师兄会不会怀疑他?还是保住小命在考虑吧。   煞雨的笑容更深了,说道:“你这小家伙,果然讨人喜爱,我倒真的有些不忍心杀你了。就按你说的,我们退到院墙边去,不过在走的时候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啊!”   天一门的众人一直关注着二人的发展,见煞雨抓着叶奕辰往后退,也紧紧地跟着上来。   待煞雨走到墙边,伸手捏住了叶奕辰的脸蛋揉了两把,说道:“小家伙,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说完,煞雨一把推开叶奕辰,翻身越过墙头,不见了。   妈蛋,为什么人人都来捏他的脸,这日子还有没有办法过了!   陆靖黎一见叶奕辰没有事马上越过墙头追了过去。   “小黎……”温子浩喊了一声,见没有叫住陆靖黎,生怕他吃亏,也赶紧跟了上去。   陆一刀一把搂住叶奕辰,身体害怕得直颤抖,嘴里哆哆嗦嗦地说着:“没事了,小白,别怕……别怕啊……没事了……”   教主大人心中不屑地撇了撇嘴:其实是你比较怕吧!   不过,他心知肚明陆一刀这样紧张全是为了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也将两手轻轻环上陆一刀的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见一个读者点了这篇文看了前三章的数据。他是我的第一个读者哦,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有人能点开我的文看,真的好开心!   不过这个读者没有继续往下看,不知道是不是我写得不够好!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ω^)↗ 第9章 第九章   少顷,陆靖黎和温子浩也回来了,二人追出去的时间不长,也没受什么伤,想必是没追上煞雨。   二人回来后,众人进入花厅内,温子浩和陆靖黎又把叶奕辰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   见他除了脖子的血痕之外并没受什么伤,二人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小白,你站在煞雨旁边时,有没有闻道什么奇怪的味道?香味臭味都算。”温子浩还不放心。   “没有闻到。”教主大人担心过一会儿温子浩会问他怎么知道煞雨的,现在答话都是乖乖的。   “伤口的血色正常,看来煞雨的钩上应该没有毒。不过小白本来就身体不好,被他挟持那么长时间,不知有没有染上风寒之类的,明天天亮再请柳大夫过来看一下。”陆靖黎说道。   教主大人低着头,暗自撇嘴:这是把他当成纸做的了?风一吹就怕跑了?   “还敢撇嘴,知不知道你胆子有多大?居然敢跟殷银阁的第一杀手讲条件!你不要命啦!”温子浩突然发飙,额头上的青筋迸起,连眉毛都要一根根竖起了。   “讲条件怎么了?那也好过你砍掉一个胳膊!你怎么不砍呀砍呀把四肢都砍掉了,再用嘴骂死他?”教主大人登时怒了,除了他小时候被义父吼过,连阎叔叔平时也只是严厉管教,从来没有吼过他,此时他被温子浩这样劈头盖脸地吼一顿顿时压不住火了。   尤其是教主大人想起他到底是为了谁,才不得不冒着被拆穿身份的危险,还差点把小命都搭上了,现在他居然还有脸反过来吼他!   陆一刀见二人都大动肝火,伸手来拉叶奕辰。   教主大人把脖子一扭,心道:他就是个彻彻底底傻子,下次他再也不管天一门这群笨蛋的死活了!   “啪”的一声,温子浩一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喀喇”一声响,那张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被震断了一条。   温子浩气得满脸涨红,怒道:“你还敢说?你武功到底练到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天一门里谁用得着你来出头?下次再有这种事就给我远远地躲到一边去,听到没有!”   教主大人更加愤怒,恨恨地吼道:“现在这么厉害有什么用?有气去找殷银阁发去!拍桌子瞪眼睛的,在这吓唬谁?”   “你……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吧……”温子浩用手指着他,声音抖了抖,突然脸色一白,从嘴里涌出一口血来。   “啊,大师兄……”陆靖黎和陆一刀一齐失声,急忙过来扶住温子浩。   叶奕辰虽然知道此时不该跟温子浩吵架,但是他可是寒澜教的教主大人,哪有平白受气的道理?况且今天晚上这件事要不是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教主大人的面子上过不去,心里压不住火,再加上本来也不是天一门真正的小师弟,此刻就是见到了温子浩受伤,依然梗着脖子站在一旁。   等陆靖黎和陆一刀二人把温子浩的深色外衣脱下,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来,才发现亵衣胸口的位置已经被大片鲜血染红了。   温子浩的亵衣被扒开,露出赤/裸的胸膛,就见胸口靠左的一侧有一个大伤口,血流已止,但伤口甚深,离心脏很近,甚是凶险。   陆一刀一看到伤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温子浩撑起身子坐直,柔声安慰陆一刀道:“小刀不怕啊,大师兄没事,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   陆一刀害怕他说话太多牵动伤口,头转到另一边抹掉眼泪,回过头时已经不哭了,但眼睛依然是红肿的,他说道:“大师兄,我去取白芨紫珠膏来。”   陆一刀临走时还拉了一下叶奕辰,示意他去道个歉。   教主大人一看到温子浩的伤口,就后悔跟他吵架了。可是他虽然有点后悔,但毕竟不是从小在天一门长大的陆云白,对他来说温子浩还只能算是个对他不错的刚刚认识不久的人。   教主大人从小被人捧惯了,连阎叔叔和义父他都没有道过歉,根本抹不开面子,只好不尴不尬地站在一边。   陆靖黎也是双眼赤红,伸手在温子浩的伤口边轻轻按了按。   “止血的穴道已经点过了,小黎不要担心。”温子浩又温言对陆靖黎说道。   陆靖黎强压着心痛点点头,确认了大师兄的伤口四周的穴道早闭,接过陆一刀拿来的白芨紫珠膏,左手按住伤口,右手便将白芨紫珠膏到伤口之上,再用干净的布条塞入。这白芨紫珠膏是天一门的治伤圣药,一涂上伤口,过不多时伤口就有些凝固了。   教主大人耳边听到温子浩呼吸急促,抬头一看就见他满头虚汗,眉头紧皱。他心头有些慌,想要过去说话,却又不想放下面子,憋得脸色通红。   温子浩身上的痛觉稍微缓和了一些,就看见叶奕辰一个人站在一边,想要靠近他却又不敢,一双圆眼汪起一层迷雾,脸色通红又似有无尽委屈,小小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   温子浩心中一笑,喊道:“小白,过来。”   教主大人扭扭捏捏地走过来,心中却很是懊恼: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过去说几句话而已,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大……大师兄,我……我下次……下次不惹你生气了……你好些了吗?”   在煞雨的事情上教主大人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含含糊糊地说了这么一句,已经算下了很大的决心。   教主大人心里暗想:哼!现在看在你是个伤患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等我过一段就走了,倒时候看你还跟谁吼去!   “大师兄好了,上了药已经不疼了,小白不要担心了。”温子浩的语气温和,说到底他也只是太过担心小白才控制不住脾气,现在一见叶奕辰难过,立刻心疼得不行,哪里还舍得说他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叶奕辰只是心里有些别扭有些难受,一听道温子浩这样温和地说话,反而觉得更加委屈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教主大人自己也有点懵,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哭过的时候,小时候练功受了伤,或者义父对他严厉,他都只是躲起来默默地掉几滴眼泪,等到大了,有苦有疼都是自己忍着的,从来也没有在人前哭过,更何况还哭出声来。   可是现在,教主大人的眼泪偏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温子浩见叶奕辰哭的厉害,就让陆靖黎扶着他站了起来,把叶奕辰虚虚地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小白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哭好不好?大师兄刚才不是故意吼你那么大声的。”   一边的陆靖黎和陆一刀也从旁劝解了半天。好一会儿,叶奕辰才止住了眼泪。   等教主大人平静下来,其实心里还很不好意思。他见温子浩面色不好,就忙说要回去睡觉了,从花厅里退了出来。   一路上教主大人一边往回走心里一边念着:今天的事绝对不是他想哭的,一定是原身的泪腺太发达了,他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   叶奕辰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时温子浩还为他做了拓宽经脉。   刚做完拓宽经脉的施功者会因大量消耗内力而内力损耗,由于精神必须长时间集中而身体疲惫,反应能力也大不如平时,要经过几天的休息调养才能恢复过来。   教主大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难道是因为这个?   今天温子浩刚为他做完拓宽经脉,殷银阁的杀手就来暗杀,真的只是巧合吗?   门中又有多少人知道今天温子浩给他做了拓宽经脉呢?他们身边的那双眼睛,究竟在哪里呢?   温子浩胸前那外翻的伤口又一次出现在眼睛,教主大人暗下决定:无论如何,天一门这三个师兄对他也算得上是真心实意。就算他们所疼爱的对象其实是原身陆云白,但既然他叶奕辰此刻在陆云白的身体里,那这份情,他就替陆云白领了。   日后他回到寒澜教,一定会查清楚殷银阁的事情,抓住殷银阁的阁主,顺藤摸瓜,把真正想害温子浩的人揪出来。   *************   这厢,花厅内剩下的师兄弟三人其实也都还没休息。   温子浩还在跟陆靖黎交代些门里的事务:“小黎,门中一定要加大了警戒和巡逻,晚上巡逻的人手要加一倍。   师父闭关的禅室周围再多加派人手,务必别惊扰到师父。还有,小白的屋子也加两个人,就从内门的弟子里面选,把卫方和雷嵘调过去……”   “大师兄,把卫方和雷嵘放到小白身边,你院子里就剩下郑友铭和韩靖了,你现在受了伤,你的安全……”陆靖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卫方、雷嵘、郑友铭和韩靖是温子浩亲手教出的弟子,入门较早,现在武功已经不弱。   “没关系,天已经快亮了。殷银阁在这儿没有讨到便宜,今晚应该不会再派人过来了。”   “是,我这就去安排。”陆靖黎应声说道,从花厅出去安排人手了。   等陆靖黎回来时陆一刀正在一张刚抬进花厅的软塌上铺床。   陆靖黎与他搭手,二人小心翼翼地把温子浩移动到软塌上,让他躺得舒服些。   温子浩忍着伤口拉扯的疼痛,脸色苍白道:“小黎你今天也太鲁莽了,平时你是最冷静的,今天你怎么两次都这么冲动。你一个人去追煞雨,他武功高你许多,万一你被他打伤了怎么办?如果他就埋伏在围墙外面,你一追出去他就在背后给你来个偷袭怎么办?”   “我……我一见他伤了小白我就不能冷静……我……大师兄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陆靖黎低下头。   “大师兄你就别说二师兄了,你还不是一样?居然听煞雨的要挟要砍断一只手臂?我在一旁都要吓死了。”陆一刀用布帕擦着温子浩额头的汗水,不满地说。   温子浩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看到小白被抓就……唉,最近小白开始有点独立,也变得更有主意了。今天居然他敢跟殷银阁的第一杀手谈判,我看见刀锋压在他脖子上吓得心都快停跳了,他倒好,说话还跟没事似的。”   “是呀,我看得也胆颤心惊的,还是其实小白以前就胆子很大,我们一直保护他太过了?”陆一刀也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你们有谁告诉过小白殷银阁的事情吗?”陆靖黎插言道。   “没有啊”,陆一刀换了一块布巾,开始擦温子浩身上的汗珠:“我对殷银阁也不了解。”   温子浩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我应该也没跟他说过,殷银阁做事凶残狠毒,我怎么会跟小白提起这些事?”   “可是他居然直接叫出了煞雨的名字”,陆靖黎皱起了眉头:“而且小白今天表现的太冷静了,比我印象中要沉着冷静得多。”   “也许小白本来就很冷静,只是被我们一直保护得太好了。”温子浩笑起来,他对小白的表现其实很骄傲,回来后控制不住跟他吵起来也是希望那孩子以后做事更小心慎重些:“以后有时间我会问他是怎么知道殷银阁的事情的。今天太晚了,小刀,你也别照顾我了,赶紧回去睡吧。”   “大师兄,月然和月谦他们都是小孩子,我怕他们照顾不好你,我留下来……”   “不用了,小刀。我也累了,一会在这花厅里睡一会儿,明天你和小黎还要支撑整个门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是。”   陆靖黎和陆一刀打算退出花厅让温子浩休息,谁知走了一半却响起了敲门声。   “温师兄,你睡了吗?我师父听说你受了伤,过来看看你。”   说话之人正是万鹏师叔的弟子谭恭。   陆靖黎和陆一刀二人对视一眼,又站回温子浩的身边,温子浩在陆靖黎和陆一刀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请万师叔进来。”   门口的小徒月然打开门,万鹏师叔带着他的弟子谭恭走了进来,神情略显关心,开口道问:“听说温师侄受了伤,身体可还好?”   师兄弟三人躬身行礼道:“万师叔好!”   万鹏急忙跨前一步伸手扶住,说道:“我听说前院进了贼人来闹,子浩还受了伤,就不必多礼了。子浩伤势如何?”   温子浩答道:“只是一点小伤,万师叔无需挂怀。”   此时陆一刀早已帮温子浩已经穿好了衣衫,伤口如何已经看不到了。   “子皓贤侄需多多休息,不可再劳累,免得伤了身子的根本,再调养就来不及了。”   “是。”   温子浩低声回答。   万鹏问了几句关于杀手的事情,温子浩将殷银阁请来第一杀手的事说了个清楚,自己受伤严重则绝口不提。   问完杀手的事,万鹏又开口道:“师兄闭关大半年,本来门内没有什么大事我专心在后山练功。只是近些日子,先是云白中毒,紧接着子皓受伤,怕是有人要对我门中不利,师叔恐怕几位师侄忙不过来,特意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师叔的帮忙。”   “苍师叔在外查看门下产业,师侄受伤甚轻,只需稍做调养就好了。教授武功和门内的警戒暂时由靖黎负责,外门由月然,月易等人照看,采买方面小刀正在接手。请万师叔放心,师侄们照顾的过来。”温子皓答道。   “哦?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万鹏脸色微变。   “师叔说的哪里话,我们这些小辈能得师叔担心惦记,都知恩的很。”   “既然知恩,师叔怕你们劳累,就给你们帮帮忙。子浩临时受伤,恐怕现在门内事务过于繁杂,让谭恭过来帮忙,也算我替你们分担些责任。”万鹏笑的一脸亲切。   “万师叔这是要帮忙分担,还是要趁爹爹闭关不在时掌管天一门?”陆一刀顿时大怒,忍不住插嘴道。   “你这是什么话,我师父怕你们忙不过来,好心好意来帮忙,你们还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谭恭道。   “你说谁是狗?我大师兄只受了一点点小伤,根本用不着别人帮忙。”陆一刀气得脸颊通红。   “一刀师侄和云白师侄年纪尚轻,当以练武为主,不如把交给一刀的事务交给靖黎,内门弟子就由你们的师弟谭恭接手吧。”万鹏沉声说道。   温子皓拦住正要说话的陆一刀,说道:“多谢师叔关心,靖黎现在山居决已至五层,教授内门弟子足矣。谭恭师弟不必教授内门弟子,想必是更多时间专研武学,内功更高深了吧。”   万鹏的脸色一变,心中知道弟子谭恭才刚刚练过了山居决三层,又不好在温子浩受伤时与他翻脸,冷着脸从牙缝里逼出几句话:“哼!既是这样,我便不再过问,靖黎师侄武功精进,看来这忙,师叔我是帮不上了。”   说完万鹏一甩衣袖带着谭恭转身离开,场面话也不愿多讲一句。   他背后陆靖黎一本正经地向他行礼,大声道:“多谢师叔教诲,师侄一定更加努力,即会做好自身修炼,也会好好教导各位弟子。”   说完,陆靖黎对陆一刀眨眨眼,一咧嘴笑了。   “噗”,本来还气鼓鼓的陆一刀见到一向成熟稳重的二师兄使坏,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万鹏谭恭出门之后,温子浩坐倒在软塌上,脸色苍白。   “大师兄,你没事吧。”陆一刀和陆靖黎连忙小心地扶温子浩躺下。   “没事……咳……我没事。”温子浩在软塌上重新躺好,又交代二人道:“你们俩快点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情可不少。”   “是。”   陆靖黎和陆一刀一起出了门,缓缓地往住着的院落走去。   闹了这么一晚,月亮也已西斜,陆靖黎和陆一刀二人都已经是非常疲惫了。   “二师兄,你说爹爹为什么老是这么闭关呢?他不担心我们吗?我已经大半年没看到爹爹了,他……他不想我吗?”二人走到了黑暗的祭台边,陆一刀突然低声说。   陆靖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却只见陆一刀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陆靖黎一把抱住了陆一刀,温柔地说道:“傻瓜,师父怎么会不想你呢?他一定是在研究很高深的武功,然后等他一出关就会教给我们,让我们再也不受欺负了。”   “是吗?”陆一刀的声音有点发颤,今晚的所有变故折磨着未经世事的少年心。   “一定是这样的,小刀你放心吧。”   “嗯。”   陆靖黎只觉得几滴滚烫的泪水烫伤了他的肩膀。   远处,朝阳已经为云霞抹上了一丝淡红。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呢?在外面受了气,明明没有多大的委屈,回去一被亲人嘘寒问暖立刻就会觉得委屈极了。   或者是在外人面前,无论有多大的伤口都自己扛着,但是一到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面前,眼泪就会止不住地掉下来。   我猜,教主大人一定是遇到了这种情况吧。 第10章 第十章   教主大人翻了个身,看到天光已大亮,他赶忙起床了。   他推开屋门,走没几步就看到祀晔山上寒澜教的演武场。   左护法阎言如往常一样表情冷淡地站在一旁,像是在等他,见他过来目光就跟了上来。   “阎叔叔,早。”叶奕辰拱手行礼。   阎言表情未变,微微点了点头。   松若长老陈晨翘着小辫子正一个人在练麒麟剑法,叶奕辰拿起院子边上的兵器架上的一把长剑,低声问她:“你哥呢?”   小丫头陈晨撇了撇嘴,偷偷瞄了一眼阎言的注意力似乎没放在她身上,小声回答:“听说教中新来了一个下属名叫阮三娘,是个美人,我哥偷跑去看他了。”   叶奕辰惊讶无比,说道:“阎叔叔不管?”   “谁知道了。”陈晨说完又跑到一边练剑去了。   叶奕辰隐隐觉得这个场景有点不对!——是什么呢?   对了,好几年之前陈晨就不再梳这种小丫头一样的辫子了,今天怎么会想起来要梳这个发辫?   还有右护法陈曦,他虽然平时举止轻浮了一些,但是练武还算积极,在阎叔叔面前也从来不敢造次,怎么会在早课的时间跑去逗女孩?   阎叔叔也由着他胡闹?   教主大人心里正想着,就听见一阵女声的娇叱和兵器碰撞声。   紧接着陈曦的声音传来:“阮妹妹,不要这么冷酷嘛!哦,天哪,你连发怒的样子也这么迷人啊……”   那女声回了一句:“放/屁。”   兵刃破空和碰撞的时间更响了,陈曦怪叫了一声,嘴里唱着乱七八糟的曲调:“可爱的,可爱的,阮妹妹,害羞的,害羞的,阮妹妹……”   叶奕辰强忍住不笑出声来,脸上努力模仿着阎言的淡然神色。   他心情正好,刚想要继续练麒麟剑法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师叔,你醒了吗?”   叶奕辰猛地坐起身,才发现原来刚刚的那一切是一场梦。   他扒了扒头上的乱毛,对外喊道:“我已经醒了。”   月易端着洗脸盆进来:“小师叔,我听见你屋里有动静,就知道你醒了,你一大早上笑什么呢?”   教主大人不答话,坐在床边任月易折腾,让伸手就伸手,让洗脸就洗脸,可是脑中却一直在想着一件事。   他来到天一门已经好几天了,就是说寒澜教已经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   不知道阎叔叔他们会不会着急,或者是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要尽早回去才行。天一门这些日子因为有殷银阁来找麻烦,把他看得紧紧的,这到底要猴年马月才能出去呀?   他得尽快出去传个消息回去,最起码要知道寒澜教在这边的镇子里留下的分舵在哪里才行。   叶奕辰的眼睛乱转,最后落在正给他忙前忙后的月易身上。   这几天温子浩受了伤,陆靖黎和陆一刀都在忙着门中的各种杂事,估计不会有机会老是看着他了,现在正是下山到镇子里打探消息的最好机会。   除了三位师兄,这阵子跟他最熟悉的就是月然、月榕、月谦、月易四人。   月然是跟着温子浩的,平时成熟谨慎,若是月然知道他想下山的话一定会被告诉温子浩的。   月榕精明伶俐,跟他一起下山也不错,山下的店铺什么的也许了解得门儿清,可是这小子太精明了,跟他一起下山怕是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了。   月谦温柔细心,本来是很合适的,可惜最近陆一刀刚刚接收门内的采买选购工作,手忙脚乱的,月谦一直也忙得很。   看来看去,就只剩下月易了。这小童长得一脸机灵相,性格一派天真,还有一点小孩气,喜欢热闹,找他来刚刚好。   教主大人想到这,一脸热切地看向围着他忙活的月易。   月易不知为何,明明没觉得冷,却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身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一抬头,发现小师叔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炽热地盯着他看,吓得他连着后退了几步。   “小……小师叔……什……什么事?”   “月易啊”,教主大人拉过可怜的孩子让他也坐在床边:“你去过山下的镇子吗?”   “啊……我,我去过啊。”   “好玩吗?”教主大人努力做出一脸憧憬的神情。   “当然好玩了,镇子里的好热闹的,卖什么的都有,有时还有杂耍班子。上一次我见到有个杂耍班子里有一只小猴子,可厉害了,让它翻跟头就翻跟头,让它爬杆就爬杆。还有一只有蓝色和红色羽毛的小鸟,嘴巴弯弯的,居然还会说人话呢!   还有上次我遇到一个卖糖画的,三文钱一个,卖的那人在地上摆一个转盘,转到什么就给画什么,又好多花样呢,有小鸟,有蝴蝶和蜻蜓,有大龙和凤凰,还有孙悟空呢,结果那天我只转到了一条小鱼。我本来给小师叔转到了一匹大马的,可是走到一半,那糖画就化了……”   月易还是个小孩子,一说到镇上的集市就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等他抬起头来看到教主大人正用两只圆溜溜乌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一脸“我好羡慕,我好想去”的表情,嘴巴来回开合了两下,没有再敢说出什么好玩的。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教主大人完全不给他后悔的机会,眨巴着一双大眼嘟起嘴说道:“月易说得那些听起来好好玩啊,我也好想去看看。月易,我们两个下山去好不好?”   “不……不好,小师叔,以前师父和二师叔不是带你去过镇子上吗?”月易马上拒绝。   可是教主大人哪里会因为这点拒绝而放弃?继续毫无底线地对着月易装可怜。   “大师兄和二师兄每次带我下山,都是去铺子里跟人家谈生意的,每次说的都是这个月拿了多少钱,那个铺子有没有什么亏空,那个村子又有什么新货的,我根本就不懂,很无聊的。他们又不许我一个人走动……”   教主大人的大眼睛低低的垂着,肉呼呼的小嘴巴微撅了起来,肩膀垮得塌塌的,全身都散发着“我好可怜,快来安慰我”的姿态。   月易被唬住了,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小师叔,你真的连镇子里的集市都没去过呀?”   “是呀,我连点心铺子都没去过,每次都是师兄他们买什么我就吃什么……”   月易机灵的小脸都快纠结成一团了,小师叔真的好可怜啊,要不要偷偷带他下山去镇子里玩一回?可是师父知道了会责罚的吧……   教主大人看到月易一脸纠结的小样,心里都快笑翻了,虽然身为一个魔教的教主大人这样装可爱骗一个小孩有点那什么……   可是为了能够赶快回去寒澜教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教主大人决定要加深一下自己的演技。   他的眼睛低垂下来,声音也更加软糯起来:“月易,你、你如果实在是为难的话,我……我……”   “我”了半天没有下句台词,教主大人一张圆圆的娃娃脸已经纠结成了一个白嫩嫩的包子型了。   身边的小孩顿时下定决心:“小师叔你放心,这次我带你出去,保管你玩遍镇子上所有好玩的东西。”   成功!   教主大人心里高呼一声,丝毫没有诱骗小孩的负罪感,拉着他的小师侄,商量要找什么时间才能出门。   二人经过一阵商议,决定要在明天上午月易练完早课后来他房里汇合。这段时间里温子浩受伤了正在休息,陆靖黎在教内门弟子练功,陆一刀最近负责了门里的采买事项根本顾不上他。   商议完之后叶奕辰就让月易去取点油纸过来,他好包上些点心带走。   “要带点心干什么?”月易拿起叶奕辰翻找出来的核桃酥,塞到嘴里一块。   “我们俩带点吃的,万一逛到一半饿了怎么办?”以前这些事情从来不用他来操心的,可惜现在教主大人要出门,身边也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事事都要亲自考虑了。   “饿了我们就买点心吃呗!小师叔,你放心,等到了镇子里,我就带你去点心店,那些点心一定让你吃个够。”   “月易,你很有钱吗?”教主大人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酸酸的。   “我只有不到十两银子,其他的都让我花光了”,月易的脸红了,随即又嘟起嘴来说道:“可是小师叔你好有钱的,难道这次去镇子里你都不打算花钱吗?”   “咦?你是说——我有钱?”叶奕辰目瞪口呆。   “当然有啦,你都把钱放到床底下紧靠里边那个黑布袋子里。”月易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核桃酥。   “是吗?”教主大人正打算翻到床下去找,随后又反应过来,回过头来紧紧盯着月易道:“我把钱藏到哪里你都知道喔?”   “我当然知道啦,小师叔你告诉我的嘛”,月易拍了拍手里的碎屑:“而且我师父和另外两个师叔都知道啊!我曾经听见你跟我师父和二师叔说过,还见过一次你当着三师叔的面把钱袋子藏到里面去的。”   教主大人已经对原身陆云白的智商不报任何希望了。   好吧,现在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他的钱袋子藏在什么地方了,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下去了。   教主大人吭哧吭哧爬到床下,摸到靠里的位置,把一个软布袋子拎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淡粉色的荷包,上面用银线绣成几个银锭子的图案。   一看就知道这荷包出自谁的手,叶奕辰忍不住地抽了抽眉角。   他甚至能猜到这一定是原身这个小笨蛋主动去求陆一刀给他缝这个钱袋子的!   把钱袋子一倒,月易也不嚼核桃酥了,看着桌子上的银子眼睛发亮:“哇,小师叔,你真的好有钱啊!不行,明天要你请我在福顺斋吃一顿。”   叶奕辰嘴里答应着,心里想道:这还多亏你告诉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我有这么多钱呢,请你吃一顿就当报酬了。   送走了月易,叶奕辰细细地数了银子,一共四十三两七十四文。按说一个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孩有这些钱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可是教主大人却打算用这笔钱从山西晋阳走到九江的祀晔山。如果要买匹马和干粮一个人上路,这些钱也许俭省一些还勉强能够。   可是教主大人一想到他身体里那点微末的武功,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用陆云白的身体,一个人上路能活着走到九江的概率,恐怕连一成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水?第一次写文,一些节奏掌握的不太好,每章只要不走剧情的地方我都会怕大家觉得水。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叶奕辰、月易二人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一碰头,月易就悄悄凑到叶奕辰的耳边问:“小师叔,你带够钱了没有?”   教主大人见了小孩儿那一脸馋样,就伸出手去捏他的脸蛋。   嗯,又软又嫩,怪不得天一门的人都爱捏人脸蛋呢。   月易敢怒不敢言,围着教主大人的腰带看来看去。   “呵呵,放心吧,带足了银子呢。”叶奕辰一拍胸脯说道。   二人出了门,月易就先在前面领路。二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阵,只见月易在本来不大的内门七拐八转地走着,一路上倒真没碰到什么人。   等出了内门,二人走起来就容易多了。月易虽然年级小,但毕竟是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对他都很恭敬,更何况叶奕辰还是陆赫嘉最宠爱的小徒弟,更是没人敢拦着。   等走出大门之后,教主大人再回头一看,才发现月易带他走的不是上一次他出来的正门,应该是天一门的后门或侧门。   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教主大人心里赞道。   出了门二人沿着一条山路往下走,山路略有些陡峭。从山路看下去,能看到形状各异的大小翠绿的梯田盛满山腰,梯田如链似带,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绵延数十里,景色迷人。   叶奕辰这一阵子一直都被困在天一门中,因中毒和体弱被要求修养,此时一见这等景物,顿时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   月易在前面领路。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要照顾叶奕辰身体,略有陡峭的地方都会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一起走,而且还是少年心性,一路上说个不停。   “小师叔,镇子里有一家小店卖的豆腐花可好吃了,又嫩又香……”   “小师叔,巷子的一头有一家专门买皮鼓的,有一个大鼓比我还高呢,敲上去‘咚咚咚’的,可响了……”   “小师叔,今天到了那家卖糖画的那里我一定要转一个大龙,我可想要一个大龙了,嗯,要是转个孙悟空也不错……”   教主大人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地应上两句。   走了约两刻钟,路变得平缓,人渐渐多了起来,再走没多远就进了镇子。   到了镇子的集市上,周围就热闹起来。   月易一定要先去集市里有名的点心铺子四合元买点心,据说那里刚刚出炉的蛋饼特别好吃,叶奕辰无奈,只能跟着去。   一上午,月易都拉着叶奕辰在集市上东逛西逛,去了四合元买点心,还要去巷子里头看皮鼓,吃过了鲜嫩的豆腐花,还要看鲜红缎面绣出来的虎头鞋,到了捏泥人的地方月易看着就不肯走,还要去转糖画。   教主大人虽然对这些不说有多喜欢,但也觉得新奇,他从小就在祀晔山上练武,从来没有玩过这些小孩儿玩意。后来他长大了一些有时会下山来,但是也自持着教主继承人的身份不屑于这些东西。如今跟着个小孩到这些没玩过的东西面前,再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也觉得有趣的紧。   不过今天出来后教主大人对他现在的身体又有了新的认识,只走了一上午下来他已经觉得筋疲力尽,连脚都抬不起来了,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到了正午,叶奕辰再也走不动了,二人正好到福顺斋吃饭顺便休息一下。   二人来到福顺斋,正赶上吃饭的当口,大堂里坐了好多人。小孩子吃饭没什么讲究,二人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就喊来小二点菜。   不一会儿,周围的几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叶奕辰和月易本来只顾着吃饭,可是旁边一桌人说话中提到了殷银阁,倒是让叶奕辰注意起他们来。   只见那张方桌上坐了三个人,都身穿黑衣,腰间挂着兵刃。   这三条汉子自顾自地吃饭聊天,谁也不知道旁边桌上的一身富贵打扮的小公子正在听他们说话。一个年轻汉子道:“听说殷银阁又挑了大洪门的洪家,这次又是全家灭门,四十五口啊,啧啧,听说那血流的,都从门槛流出来,连门口的石阶都给染得通红呢。”   另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汉子道:“你说得都已经是两个月前的消息了,听说一个月前黑虎门的掌门的儿子也被殷银阁的杀手给杀了,这次倒是只杀了一个人。按说着殷银阁好像也没成立多久,江湖上这么多英雄好汉,难道就这样任他们欺凌不成?”   另一个花白胡子道:“你们不知道吗?我听说啊,这殷银阁其实不是一个门派,而是一个专门的杀手组织,只要有人出得起钱,就可以买别人的命呐。”   那年轻人激怒道:“那武林盟也不管管,这样下去,岂不是谁有钱就说得算了?江湖上不都乱了套了?”   花白胡子冷笑道:“武林盟?切,自从这任武林盟主上任以来,你见过他管几回事?能不出头就不露面,实在不行就在那和稀泥,前两任还组织武林同道去攻打过几次魔教,最近这几年,再去打魔教都是正义帮秘密组织的。”   教主大人听到这里,心中登时大怒。尽管他接任教主没多久,但据他所知,寒澜教中没有哪个兄弟跟正义帮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近两年几次名门正派打上门来,他也没听说过哪个武功高强的是正义帮的,谁知,这些攻打他寒澜教的主意全是这帮人出的。   好的,他心中记住了。   那瞎子道:“彭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武林盟好歹对江湖人也算有个照顾,前段时间金刀王大侠被塞外双魔杀了,他的遗孀找到武林盟,不还是武林盟安置了这些孤儿寡母,还出头抓住了塞外双魔,回来交给王大侠的遗孀处置。听说盟主江一痕为了抓那双魔,远走大漠半年多才回来。当个武林盟主忙得很呢,也许他什么时候腾出手来就会来收拾殷银阁了呢?”   那姓彭的花白胡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才轻声道:“如果江一痕真的收拾了殷银阁,那老子才算服他。”   瞎子又说:“我觉得武林盟暂时不对付殷银阁是因为找不到殷银阁到底在哪里,我们都说殷银阁,殷银阁,谁见过那些杀手真的在哪个楼阁当中?都说殷银阁在岚州,可是他们又不真的开门立派,行踪诡秘的很,就算是武林盟真的想对付他们,那也得找得到人才行啊!”   年轻人道:“咦?要是殷银阁不开门立户,别人要怎么去找他们?又怎么跟他们说要杀的是谁?买一条命要多少钱呢?”   “听说啊”,那瞎子说到这左顾右盼了一下,见没人注意他,才又低声说:“听说想要找殷银阁杀人的人先要到岚州城外三百里的一间荒废的土地庙,在土地爷的香炉下面。殷银阁的人会派人来取纸条,如果纸条上的人殷银阁能杀掉,就会派人跟放纸条的人谈价钱,如果不能杀掉或者殷银阁不想接这单生意则不会有人来。”   年轻人道:“殷银阁的人也不是什么单都接的?”   那姓彭的花白胡子“呲”了一声:“要是有人在纸条上写上少林的千叶方丈,就算是殷银阁的杀手全去暗杀,又能动得了千叶方丈一根毫毛吗?”   年轻人点点头:“也是,肯定是不能什么人都要杀的。”   那瞎子又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殷银阁的阁主般若,武功高的很,一手‘奔雷剑法’登峰造极,还有一种奇毒,名叫‘鸠羽’,此毒无色无味,沾者即死,死者身体肿胀,全身青紫,然后他的身体也成了□□,无论谁碰到死者□□的青紫皮肤,或沾染了一点死者的血,即刻也会中了鸠羽之毒。”   年轻人惊呼:“啊?那无论般若想杀谁,直接把鸠羽往那人身上一洒,不就解决了吗?”   瞎子说道:“鸠羽毒性猛烈,岂是随便下的?要是有人不小心碰到死人的尸体,也会中了毒,一传俩,俩传四,那恐怕就是比瘟疫还可怕的事情了。”   年轻人闻言也点头。   突然间左首桌上有个身穿绸衫的中年汉子凑到他们的桌子上说道:“刚才听三位在这议论殷银阁的事情,在下忍不住过来插一句,我可是知道殷银阁除了般若以外的其他杀手榜单呢。”   说罢,绸衫汉子一脸得意之色。   年轻人性急,忍不住催道:“哦?阁下快给说说。”   绸衫汉子回桌取了自己的酒杯,倒了酒喝了一口,却不说话,一脸神秘莫测的神情。   原先与他同桌的一个矮胖子也凑过来粗声粗气地道:“你这人就爱拿乔,你要不说,我可要说啦。”   绸衫汉子咂了咂嘴说道:“就你性急,我这不是要开始说了吗?这殷银阁除了般若是阁主之外,还有第一杀手,名叫‘煞雨’,他的武器叫夺命钩;   第二杀手叫千离,没人知道这个千离长得什么样,没人知道他用什么样的武器,只是听说他杀的人,还没一个能逃得掉的;   第三杀手叫影诛,此人擅长隐蔽,擅于暗器,据说杀人都是极秘密的,像是被人自己的影子杀掉的一样;   第四杀手叫孤狼,一根金枪使得刚猛霸道,听说那长得啊,小孩子看到就会马上哭出来。”   瞎子一撇嘴:“说了半天你也只是听说而已,还以为你真的见过殷银阁的杀手呢。”   绸衫汉子咧嘴笑道:“我要是真的见过了,哪里还有一条命在?”   那姓彭的花白胡子半天都没说话,此时突然插言道:“殷银阁如此嚣张,各门各派都不管的吗?”   那矮胖子道:“要怎么管?人也找不到,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肯定说是殷银阁下的手。况且殷银阁的人行踪诡秘,江湖上的人连殷银阁杀手的真面貌都没见过几个,就是各个门派的人想动手去讨个公道,也要有个确切的人和地方不是!   况且目前也没听说过有那个大门派的人被殷银阁杀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些大门派何必要去自找麻烦?”   绸衫汉子低声说道:“最好是殷银阁去惹上那三个魔教,斗得个你死我活才好呢。”   年轻人问道:“怎么是三个魔教?我只听说魔教是寒澜教,还有其他两个吗?”   瞎子说道:“你出江湖的时间短,知道的少。所谓三大魔教是指寒澜教、殷银阁和幽冥谷。咱们正派每次去攻打的都是寒澜教,所以新来的小青年都不知道其他两个魔教。”   年轻人又问:“那其他两教为什么被叫做魔教?”   瞎子说道:“寒澜教被称为魔教已久,寒澜教中的人性格乖张怪癖,暴戾恣睢,看谁不顺眼就要杀谁,这才被武林正道所不齿,群聚而攻之;   第二个魔教是影月谷。   影月谷在湘潭一处山谷之中,据说是个百花齐放,宛如仙境的地方。谷中历代都只有女人,无论是谷主还是徒弟,都是女的,连仆役都是女人。她们历代只有一个男人可以入谷内,就是谷主的相公,否则其他男人一入谷内必被杀死。”   绸衫汉子淫/秽一笑:“要是有谁当了影月谷谷主的相公,那可是艳福齐天啦,那岂不是连皇帝都比不上?那么多娇艳美人,不是想要哪个就来哪个?就算是那影月谷谷主貌似无盐,我也想要去试试。”   叶奕辰闻言不由得大怒。   寒澜教与影月谷素来交好,影月谷现任谷主柳碧晴比叶奕辰大几岁,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虽然性格有些跳脱,但是寒澜教众人对她都很是尊重。   教主大人刚要起身去教训那个绸衫汉子,对面的月易奇怪地问他:“小师叔,你干嘛?”   教主大人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天一门陆云白的身体里,现在上去找茬只有挨打的份,他狠狠地记住了绸衫汉子的长相,打算以后再教训他。   旁边桌上的几人正说得热闹,倒没人注意叶奕辰他们的动作。   只听那瞎子说道:“影月谷的这一任谷主柳碧晴可是个绝世美人啊,据说她气质出尘风华绝代,只要个背影,便已足能将天下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还有,听说她的声音柔美,令人心神俱醉,会让所有男人都听她的话。”   年轻人听得呆了呆,说道:“那她岂不是跟仙女一样的人物,要是我能见到那仙女一眼,一辈子也心甘情愿了。”   绸衫汉子道:“哪里有那么夸张?我却听说柳碧晴喜欢上了九华派的‘玉树英郎’宁千炎,对他死缠烂打,几番引诱都没有成功呢。”   姓彭的花白胡子沉声道:“谣言不可尽信,这些风流韵事多半都是假的。你们且说说这位影月谷谷主的武功如何。”   瞎子又道:“听说这个柳碧晴武功卓绝,一身明玉功几乎无坚不摧,否则凭那几个小娘子支撑的门派,还不早就让人给占了?”   年轻人疑道:“那为什么影月谷也会被称作魔教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   一直不说话的矮胖子开口说道:“我听说上代皇帝听闻影月谷的谷主貌美,下旨让上代谷主进后宫服侍。上代谷主不肯,皇帝就下旨攻打影月谷。先派去五千人,全军覆没,皇帝大怒,又派了三万人来攻打影月谷,仍然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江湖上谁都知道影月谷的人惹不起,连皇帝都拿它没办法,里面也许有骇人的巫术,久而久之,大家就称之为魔教之一。”   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一阵沉默以后那少年人又问道:“还有幽冥谷呢?”   瞎子说道:“幽冥谷更是神秘莫测,幽冥谷坐落在雷州,从来不与外人交往,也没有一个人真正进去过幽冥谷,据说里面的人凶悍无比,进去的人全都会肠穿肚烂,一时三刻就化得只剩一身枯骨。”   那少年人听了吓得脸色煞白:“这幽冥谷的传说太吓人了,这才是最可怕的一个魔教。”   教主大人在一旁听了不免发笑,幽冥谷只不过入口处是一个迷阵,进了迷阵之后是一片泛着毒雾的樟树林,他虽没去过,但是以前听义父讲起过,进了幽冥谷的人都被抓去当了干活的奴隶。   旁桌那几人又相互说些魔教轶事,都是些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胡编乱造的传言,教主大人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趣,付了银子带着月易出了福顺斋。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看了眼点击率,居然一个点击都没涨!TAT,真的写得那么差吗?   可是我明明每一章写完都仔细检查三次,生怕有错字,或者有语句不通什么的…… 第12章 第十二章   出了门走了一阵,教主大人惊讶一向活泼爱说话的月易居然没有声音。   他仔细一问,才知道月易是被刚刚那几个江湖人给吓到了。   月易左顾右盼了半天,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凑到教主大人的耳边低声说道:“小师叔,你说殷银阁和魔教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月易虽然自小就在天一门学武,但到底是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小孩子,听别人说得吓人,就一直觉得心里面毛毛的。   教主大人面上虽依然是一副冷淡的神色,心里却觉得好笑,说道:“那些人的胡话哪能相信?再说,你好好在天一门呆着,又不去惹他们,哪有人会平白无故来杀你的?”   月易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了,说道:“可是上一次殷银阁的杀手不是来杀师父了吗?师父还受了重伤,养了好几天都没好呢。”   “那你也看到了,那个杀手后来不是被小师叔给逼走了。小师叔的武功也不是很厉害,对付敌人要用头脑,抓住他的弱点,就能把他打退,知道吗?”教主大人揉了揉月易的软嫩的脸蛋,嗯,手感真不错。   月易看了他半天,信服地点点头,顿时觉得一向软弱的小师叔也不是那么没用。   小孩子心大,只纠结了一会儿,月易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拉着叶奕辰去西巷看杂耍。   叶奕辰一看月易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跳上跳下的猴子身上,一时半会不会注意到他,决定趁机偷偷去打探一下寒澜教在这个向阳镇的据点,等他找到后再回来找月易。   寒澜教在各地的据点多是客栈、青楼和赌坊,叶奕辰对向阳镇一点也不熟悉,只好一个一个找起。   他最先找的地方是青楼妓院,这种店一般都聚集在一条街上,找起来比较容易。客栈则分散各处,他又不认得路,一家一家的找要费好多时间。   教主大人被一个大汉一脸坏笑地带到一条叫珞西街的狭窄小巷里,只见这条街两边的房屋有大有小,但有好几家的门口都挑着一个红色灯笼。   现在还是下午,街上并不热闹,有些院子开了门,有些院子连门都还没有开。   叶奕辰沿着巷子一家一家去看门口有没有寒澜教的标记,却一家也没有找到。他又进了几家已经开门的妓院,找老鸨过来询问,也没有寒澜教的半点踪迹。   教主大人只好放弃了妓院,重新找人问路,在一条长巷的尽头找到了向阳镇唯一一家赌坊——决胜赌坊。   赌坊里乌烟瘴气,喊声震天,教主大人一进赌场就被一股子汗味儿熏得直晕,只听见许多男人围着不同的桌台喊着“双天”,“大,大,开大”。也有几个台子是比较安静的,围着的人都盯着手里的牌不做声。   叶奕辰对赌术并不精通,大致扫了一下这家赌坊里大致有四种玩法,大小、单双、牌九、押宝。   叶奕辰找到一个庄家,说他想见见老板。   那庄家长得瘦小,一双眼睛如同猴儿一般圆溜溜地有神,见叶奕辰一身富贵打扮,讨好地说道:“小公子想玩哪一种,您可以直接下注,我们老板今天没在家。”   叶奕辰虽然气这个庄家不肯给他引荐,但也知道赌坊的老板一般是不会轻易出面的。他堂堂一教之主,为难一个普通小民也没什么意思,冷着脸扭头走了。   他现在武功低微,还是背着天一门中几位师兄出来的,本来就不想惹事,在赌坊这种地方闹事也占不到半点便宜,还不如抓紧时间出去找几家客栈去碰碰运气。   可还没等他走远,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叫道:“老子就不信,下一把还是开小,押大。”   教主大人心中大喜,循声望去,果然见赌大小的台子边上站着一个熟人。   那人衣衫破旧,本来是个年轻小伙子,却并不如其他年轻人那样意气风发。赌桌周围人挨着人,那人热得满脸大汗,也不伸手去擦一下,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骰盅,双眉紧皱,一副孤注一掷的神情。   叶奕辰喜出望外,这个衣衫破旧之人正是寒澜教的四大执任长老之一,真霭长老穆杨。   这个穆杨在教中并不多话,却是嗜赌如命,一天不赌就心里痒痒。他不常待在祀晔山,偶尔几次在祀晔山上待的时间超过两天,就抓耳挠腮地想要赌一赌。   左护法阎言在教中要求严格,穆杨不敢私设赌局,赌瘾一犯了就拉着叶奕辰、右护法陈曦、仁圣长老桐珏他们打赌,有时甚至连阎叔叔进屋时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或是小姑娘陈晨今天穿粉色的裙子还是蓝色的裙子之类的无聊事情也要拿来赌一赌。   可穆杨这人,赌运却又奇差无比,几乎是逢赌必输,他的月钱都被他输个精光,所以他虽然是寒澜教中长老,却还是形貌落拓,衣饰寒酸,他口袋里那点钱哪里够他输的?   叶奕辰没想到在这向阳镇的赌坊里,居然还能碰巧遇到穆杨,他正想出声叫他,又想到现在他身在陆云白的身体里,不知道该怎么跟穆杨说。   如果直接表示他就是寒澜教教主叶奕辰,想必穆杨会把他当成是疯子,或者觉得他妖言惑众,下手半点不会容情。但是如果这次他不能跟穆杨一起走,话头传回天一门,恐怕天一门那几个师兄也要起疑心。   踌躇了一下,教主大人镇静地挤过人群,站在穆杨旁边,看见穆杨在押“大”的位置上放了五两银子,拿出他的荷包数了数,数出二十两押在“小”上。   旁边一个麻衣汉子见他年纪轻轻,忍不住提醒他道:“小兄弟,已经连开了十二场的小了,哪会真的连开十三把小呢?”   教主大人摇头道:“谁说不会,我就赌这第十三把还是开小!”   那汉子见这小公子不信他,摇摇头,把手里的碎银压在“大”的位置上。   庄家摇过骰盅,伸手一开,果然是“一二四”,七点小。   教主大人淡定地收起了四十两银子。   等庄家再摇过骰盅,穆杨依旧押“大”,叶奕辰又把手中的四十两银子押在“小”上。   庄家揭开骰盅,这次是“三三四”,十点小。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都说这个少年的运气是一等的好,哪有庄家连开十四把小的。   其实此时教主大人的内力微弱,也不知道这家赌坊的骰子是否灌了铅或者水银,就算是庄家有作假他也完全听不出来。不过他一向知道穆杨的运气不好,所以只要跟他往相反的地方押就好。   教主大人收了八十两银子,心中暗道:照这样下去,再赢两场,就算不用穆杨,也够他雇一家镖局护送他回九江祀晔山了。   穆杨抬起头来,双目如电,冷冷地在叶奕辰脸上一扫,目光锋锐如刀,但只见身边这少年身穿藕合色的新衣,黄色的发带,黄色的腰带,一张圆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呼吸粗浅,只像是个寻常的公子哥儿。   穆杨眼中锐利的目光一露即隐,转回赌桌时,又变回一个久困风尘的潦倒青年。   接着又赌了两场,教主大人每次都等着穆杨下了注后选择与他相反的,很快就赢到三百多两银子。   穆杨倒也沉得住气,从叶奕辰看到他,已经输了五六场,依然是每次下五两,输了也不觉得有多心疼。   叶奕辰见他不动声色,收起了那一大堆银子,主动跟穆杨说道:“这位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杨的眼皮微微一抬,看了叶奕辰一眼说道:“赢了钱就赶紧滚,老子正玩得兴起,别扰了老子的性子。”   “我有要紧的话要跟兄台说。”教主大人实在不愿在这人多口杂的地方跟穆杨说,可是穆杨却连个眼神儿也不回他,只是紧紧盯着骰盅。   叶奕辰无法,只好当众低声念了一句:“玉楼明月闻马鸣。”   这一句正是寒澜教的教众们相互识别的暗号。   穆杨不肯理他,教主大人本打算凑到穆杨的耳边去说,可是现在他身材矮小,踮起脚也够不到穆杨的耳朵。   穆杨听到叶奕辰念了那句暗号后动作明显一顿,却只是转过脸来在教主大人脸上仔细看了那么几眼,接着又转身去看赌桌上的那骰盅。   等庄家揭了骰盅发现他又输了之后,穆杨才率先离开赌桌,找了一处安静无人的角落,一双眼睛把叶奕辰上上下下地扫了个遍,回了一句:“祀晔昊日正当空。”   说完穆杨又住了嘴,犹豫地看了看叶奕辰,又小声说道:“开帘触生寒。”   叶奕辰答道:“暗夜倚微澜。”   穆杨见暗语都对的上,知道面前这个富家小公子也是寒澜教的人,点头说道:“赌场里说话不方便,小兄弟跟我走吧。”   说完,穆杨转身向赌场的正门走去。   叶奕辰抱着赢来的的三百多两银子跟在他身后。   二人还没走到门口,从正门走进一个神色慌张的人来。   “呃,小白,你居然真的在这里?快点跟我走!”来人是陆一刀。   教主大人不禁有些头大,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寒澜教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被陆一刀撞破。   他此时还不知道,他跟月易分开没多久,月易就回头找他了。而当时教主大人正在一家一家的查看妓院呢。   找不到人,月易真的吓坏了。陆云白本来就身体不好武功低微,现在由他私自带下山来,还弄丢了,月易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又是担心师父责罚,又是但是叶奕辰有危险,找他一会儿没找到,就六神无主地上山去自首这件事了。   教主大人此时连吐血的心都有了:早不来,晚不来,三师兄你要不要进来的这么巧呀!   现在该怎么办?   要跟穆杨走吗?三师兄哪会那么容易就让他最受宠的小师弟跟着一个陌生人走,而且还是一个赌场认识的陌生人!   那么双方开打是肯定的了,三师兄的武功一定不是穆杨的对手。如果他极力阻止,穆杨倒是也可能不会对三师兄下毒手。怕只怕三师兄一再纠缠,穆杨他一个错手容易重伤三师兄。而且耽误了太多时间,恐怕还会把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引来,双方一旦打斗起来,万一再揭穿穆杨的身份,到时候就不是他一己之力能控制的了。   但要是就这么乖乖地跟三师兄回去,教主大人又觉得好不甘心!他好容易混下山来,又难得见到了寒澜教内部人员,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教主大人还在犹豫期间,陆一刀已经焦急地过来拉他的手。   “来者留步。”穆扬一见陆一刀伸手来拉人,回身拉住叶奕辰一扯,陆一刀就扑了个空。   陆一刀见穆杨拽着叶奕辰不放,顿时变了脸色,说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拉住我小师弟?”   穆杨说道:“在下有事想请教这位小兄弟。”   “找小白有什么事?”陆一刀生怕叶奕辰吃亏,两步迈到叶奕辰身边,警惕地盯住穆杨,只怕那个衣着褴褛的男人对叶奕辰有什么动作。   穆杨的眼睛在叶奕辰的脸上溜了一圈,说道:“这件事恐怕就不好在阁下面前说了。”   陆一刀闻言眉毛一皱,心中寻思恐怕是小白赌输了钱,这汉子是来找麻烦的,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上,问道:“小白可是欠了阁下的银子吗?”   这时,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却是温子皓。   温子浩近几日都一直在门内疗伤,他胸口的伤口很深,连下床走动都是小心翼翼,怕伤口会裂开。可是他一听到月易说陆云白在山下失踪了,哪还顾得上身上的伤口,赶忙快马加鞭地下山来,四处找人。   教主大人见温子浩一脸苍白,气息不匀还强撑着找他,心中不免内疚,又见温子浩的胸前伤口处隐隐渗出些暗红的血色,更加于心不忍。   而且温子浩已经找到这里,尽管他重伤未愈,但以现在大师兄和三师兄二人合力,与穆杨相争恐怕会两败俱伤。教主大人近日来已经对天一门的几位师兄心存好感,这样的局面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尽管不甘心,却也只得另想办法了。   温子浩一见叶奕辰在这,登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见他被一人抓住手腕不放,问道:“这位兄台,你身后的少年是我门中师弟,请问他可是得罪了你?”   穆杨正要答话,就觉得被他拉住的那只衣袖轻轻摇动。穆杨心中一动,说道:“我是有事想问问这位兄弟。”   温子浩说道:“小师弟年纪轻,见识浅薄,请问兄台有何指教?”   穆杨用余光瞄向叶奕辰,见他微不可查地摇头,说道:“我见这小兄弟赢了不少银子,就是想问问他是怎么赢这么多钱的,让小兄弟教教我,好让我也鸿运当头,赢他个百八十两。”   教主大人见穆杨领会了他的意思,用手指在穆杨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就挣开他向温子浩迎了上去,说道:“大师兄,你怎么下山了?”   穆杨见叶奕辰对门口那二人的神色亲近,知道他们是认识的。他的眼光在叶奕辰的脸上停留了一阵,心知这小兄弟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与寒澜教的关系。   既然是这样,穆杨特意露出一副好事被打断的愤恨表情,转身就走,不动声色地挤到赌桌上去了。   温子浩和陆一刀本来就疑心那个汉子是贪图叶奕辰的钱财才纠缠着他不放,见他面露贪欲,不甘地退开,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陆一刀拉着叶奕辰往赌坊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快去跟二师兄汇合,他还在镇子东面找你呢。”   “二师兄也来啦。”教主大人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天一门的几位师兄对他都是真心实意的好,日后他总有一天要离开,恐怕到时候三位师兄一定会十分焦急。   他在寒澜教时阎言虽然也是真心对他好,但是却颇为严厉,对他要求也高,不像天一门的几个师兄对他照顾得细致入微,关爱有加。   温子浩此时狠狠地板起脸,教训叶奕辰道:“你平时就知道胡闹,如今胆子越来越大,居然敢瞒着我们下山,还跑到赌场里来了!你知不知道赌博最易毁人心性,你年纪轻轻,一旦沉迷下去还得了?   你身为小师叔,可给底下的弟子做了个好表率!”   陆一刀道:“大师兄,小白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好奇,你说一说他……”   温子浩更加疾言厉色,半分情面也不留:“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小白,你自小就体弱,师父和几个师兄都对你百般爱护,可是这件事却是不罚不行了。”   教主大人明白温子浩的意思,这种时候就需要好好地惩罚一下,以儆效尤,好让他牢牢记在心上。他自知理亏,因此默不作声,认下了这次惩罚。   一行几人出了决胜赌坊,往东面找陆靖黎汇合去了。   穆杨从赌坊里出来,看着他们离开,拉过旁边的一个赌坊打手,往他手里塞了二两碎银,问道:“兄弟,问你个事儿,刚才那几个人是哪门哪派的啊?”   那打手平白得了银子高兴的很,说道:“客官你说他们呀,他们是天一门的人啊,那个穿青色衣服的,是天一门的掌门大弟子,我以前见过他在镇子上帮人平息纷争呢。”   天一门……   穆杨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第13章 第十三章   穆杨这次来晋阳其实是带着任务来的。   这两年,殷银阁杀手组织的名头已经传遍江湖,寒澜教也对这个波谲云诡的门派有所提防。左护法阎言收到消息说殷银阁有部分杀手最近在晋阳一带活动,就派穆杨过来查看。   穆杨到了晋阳地界之内,却根本找不到殷银阁的踪影。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又被人买了命。   殷银阁杀手接的买命状,除了江湖人士,连达官贵人也是有的,这可让穆杨根本无迹可寻。   穆杨问明了晋阳城内最大的门派,就数向阳镇内太山上的天一门,所以穆杨就来到了向阳镇。   到了向阳镇停留了两天依然一无所获,穆杨实在是手痒的紧,就先找个赌坊想玩个痛快。   谁知却在赌坊遇到这个奇怪的少年。   这少年打扮得像个富家公子,仔细听他的步法也听得出他武功不高,却知道寒澜教的暗语,最奇怪的是他还是天一门的弟子。   按正常推测来说他应该是寒澜教安插在天一门中的暗线,可是寒澜教向来不爱做这种阴谋诡计,向来是不在各个门派中安插人的。   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个少年居然认识他!要知道穆杨一年之中难得回去寒澜教几次,多数时间都在外面游荡,只有少数教众才认识他,而且还都是堂主以上的。   这少年一上来就目标直指他,明显是真的认识他。   不管怎样,这个少年已经引起他的兴趣,反正暂时也查不到殷银阁的消息,穆杨决定要先探一探天一门。   教主大人还不知道他今天的行动终是给天一门惹了个小麻烦,此时他正在被几个师兄教训。   温子浩的表情严厉:“小白,你与月易瞒着师兄们一起偷偷下山已经是做错了,你居然还避开月易,独自一个人去赌场玩闹?   你知不知道赌场那种地方鱼龙混杂,里面有多少坏人。就是拉着你那人,他便是看上你的钱财,倘若小刀不及时赶到,你说不定已经被抢光了钱不说,还可能会被卖去做奴隶!”   教主大人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道:要不是三师兄赶到,我说不定就已经和穆杨一起回寒澜教去了。而且除了去了赌坊,我还去了妓院呢,幸亏你们不知道,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啰嗦呢。   温子浩见叶奕辰神色不变,显然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又问道:“小白,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以后还会做出这样一个人不告而别,把自身处于危险之中的事情吗?”   教主大人心中一震。   他迟早是要离开天一门,回去寒澜教的。就算是他对三个师兄还有月易他们,都已经有了些好感。可是他毕竟是寒澜教的教主,教主就有教主的责任,他怎么能放下整个一个教派,放下从小教导他的阎叔叔,一直待在天一门上当他们的小师弟?   大丈夫一诺千金,既然做不到,那他当然不能给出承诺。   温子浩注视叶奕辰良久,见他始终不答,长叹一声说道:“小白,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听大师兄的话了。此番我要是不重重罚你,恐怕天一门的各个弟子都要说我不公平了。你去演武场找卫方,自己去领三十棍吧。”   温子浩的话音未落,陆靖黎和陆一刀就立刻开口求情道:   “大师兄,不可以啊。”   “大师兄,小白体弱,受不了这惩罚的。”   陆一刀说见温子浩不肯改口,又过来劝叶奕辰道:“小白,你快跟大师兄说句软话,你快好好跟大师兄说说。”   教主大人明白温子浩的用心良苦,可是有些事情,他也有必须坚持的理由。   陆靖黎见叶奕辰紧咬下唇,一言不发,神情倔强,不由得开口说道:“小白,你觉得你并没做错什么,是吗?   你自幼体弱,所以武功练习得不好。我们三人从来不让你单独下山,其实都是怕你有危险。你的身体也许你自己不放在心上,可你知道,我们三个师兄每个人都把你当成珍宝一样疼爱。   最近你先是中了毒,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针对你的。   前几天殷银阁的第一杀手煞雨来袭,因为你也没有讨到便宜,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有多危险?万一殷银阁有杀手就埋伏在向阳镇怎么办?到时以你的武功哪有反击之力?   大师兄生怕你在山下发生什么危险,一听说你在山下不见了,大师兄立即快马加鞭跟我们一起下山,连身上的伤口又撕裂了也顾不上……”   “好了,小黎,”温子浩打断了陆靖黎的话,对叶奕辰说道:“我罚你受三十棍,你可有不服吗?”   教主大人不是不懂事理之人,对惩罚也早有心理准备,他一直是知道这三个师兄对他都是百般疼惜,那即使有些惩罚也是他该承受的。   他平静地对温子浩说道:“我领罚。”   陆一刀一把拉住温子浩说道:“大师兄!小白身体本来就弱,这三十棍下去他命也去了半条啊!你消消气!咱们还是换个别的惩罚吧,只要让他记住就行了!”   陆靖黎也在旁边劝说道:“大师兄,小白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打他这三十棍了。”   温子浩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罚你去天崛峰思过,半年才准下来。”   这一次,陆靖黎和陆一刀二人都没再反对,惩罚就这样定了下来。   叶奕辰并不知道天崛峰是什么地方,那其实是太山的另一个山峰,天一门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   温子浩定下了惩罚的当天傍晚,陆一刀就帮着叶奕辰收拾了一大包的衣物,携了一柄长剑,跟他一起出了后门。   收拾东西的时候教主大人没有看到月易,恐怕月易也受到了温子浩的惩罚。   叶奕辰看着陆一刀抱着好大一个包袱,不由得想起他赢的那三百多两银子。   那些银子被温子浩无情地没收了,并且告诉他,以后除了月钱之外,陆靖黎和陆一刀绝对不会再多给他一文钱了。   想起这事儿,教主大人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等下次再攒到这么多钱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但奇怪的是,对跟温子浩和陆一刀回了天一门这件事,教主大人并没有感觉到后悔,反而暗自庆幸,幸亏双方没有真的打起来。   陆一刀一边走一边跟叶奕辰说话,叶奕辰心中有事,偶尔漫不经心地答上一两句。   可是这路越走越奇怪,二人一路从山上下来,正朝着几户农家走去。   教主大人本来还以为天崛峰是一个奇峰中的山洞之类的,可是眼见天都黑了,前面也没出现另一座山峰。   教主大人拉住陆一刀问道:“三师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要去天崛峰吗?”   陆一刀一笑,把大大的包袱用一只手提着,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捏叶奕辰圆圆的脸,说道:“你真当大师兄舍得把你放到天崛峰那个什么都没有,只有大石头的山洞里呀?就你这小身子骨,只怕待上没几天就会生病的。   大师兄当着天一门众弟子的面说罚你去天崛峰,其实是把你藏起来,不让别人找到你。”   教主大人诧异地问:“大师兄藏我干什么?”   陆一刀道:“上次你中了暮断肠的毒,大师兄就怀疑门中有人是其他门派的内奸,现在待在天一门已经不再安全了。   再加上你又让殷银阁煞雨吃了个亏,就算是殷银阁暂时只针对大师兄一个人,但难保那个煞雨不会单独找你麻烦。他武功极高,又躲在暗处,实在难以提防。   大师兄怕你又危险,早早就跟我和二师兄商议过,打算把你送走。正巧你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大师兄就当着全体弟子的面说罚你在天崛峰上思过。   天崛峰平时没人上去,外人也不知路线,我们派人埋伏在去往天崛峰的必经之路上,一旦真的有人去了,那个人就是本门内的奸细。   而你现在要去的地方,只有我们师兄弟三人才知道,照顾你的人又是师父的老友,我们也能放心。”   教主大人呆愣了半天没有说话。   陆一刀用力捏了一下他圆圆的脸蛋,说道:“还生大师兄的气吗?这次你真的是太大胆了!别说大师兄要罚你,连我一回想起你在赌坊被人缠住的情形,还直冒冷汗呢。   幸亏我去得及时,不然他们随便出来几个人把你拉到后堂去,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几个师兄了。”   陆一刀说到这儿,手居然微微地抖了抖,恐怕是想到小师弟被人抓走了的情景,还有些后怕。他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要住的这户人家里就一位大叔,姓池,跟爹爹是好朋友。你在这儿可要乖乖听话,不要胡闹,尤其不许到处乱跑!不然等爹爹出了关,池大叔要是跟爹爹告状,我可救不了你。”   教主大人自从知道他被罚到天崛峰思过时,就打定了注意要趁机出走,这可是个绝佳的机会。没有天一门里的好几百弟子,也没有整天跟在他身后的月易,那他还不是想走就走!   前一阵子他心中一直策划着要找一个镖局直接送他回到九江的寒澜教,可是他今天遇到穆杨之后,才知道是他钻牛角尖了。   他只想着要一下子走到九江,却没想到他只需要走出向阳镇,到了晋阳城内,再想办法找到寒澜教的分舵分堂。到时他对上暗号,说是有事禀告左护法,让分堂的弟兄们护送他,也大大可行。   事情到了现在就已经简单了,他只需要避开一个老头子,直接走掉就行了。   教主大人转头看了一眼陆一刀,陆一刀还在仔细地叮嘱他天气渐暖,他该穿哪件衣服,他准备了几件绸衫和亵衣;零钱给他收在哪里,别粗心弄丢了;糕点都放在哪个盒子里了,别忘了拿出来吃……   天色昏暗,教主大人看不清陆一刀的脸。但他知道,此时三师兄的脸上,一定是很温柔,很温柔的表情。   教主大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再见了,时而温柔时而凶残的三师兄;再见了,真心真意待他的另外两个师兄;再见了,给过他如同一个家一样温暖的……天一门。 第14章 第十四章   陆一刀把叶奕辰领到一间房子跟前,敲了敲门,朗声说道:“池大叔,池大叔,我是陆一刀。”   随着敲门声,屋中亮起了灯光,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个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吱嘎”,木门被打开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只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衫老汉,面黄肌瘦,一脸醉眼朦胧的看向来人,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咦,是小刀吗?进来,进来。”   陆一刀拉过教主大人给那老汉躬身行礼,说道:“池大叔,这是我小师弟陆云白,从今晚起就麻烦您多加照顾了。”   那老汉满脸酒意,点头道:“好说,好说。小刀你自便啊。”   三人进了屋内,老汉把陆一刀和叶奕辰带进了一个房间,也不再理睬他们,直接回去睡觉了。   陆一刀为教主大人铺床放被,又将他的衣物鞋袜从包袱里拿了出来,整理好放在一旁的炕柜中。   教主大人默默无声地看着美人三师兄对待他如同对待孩子般的照料,再一想他马上就要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心中填了一点不舍之情。   陆一刀见叶奕辰低头不语,还以为他从来没离开过天一门独自居住过,如今被送到这个没人照顾的地方,心中害怕。   陆一刀不禁更加怜惜叶奕辰,一手抱住他,一手轻轻摸着他的发顶,柔声道:“小白别怕啊,大师兄这样安排只是怕你待在门中会有危险,等过一阵子我们解决了殷银阁的事情,就会接你回去的。”   叶奕辰胸口一热,眼眶竟然有些晕红,开口说道:“三师兄不用担心,我……我……”   教主大人“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心里黯然道:还想说什么呢?反正无论怎样他都要走的,还不如让陆一刀这几天过得安安稳稳的,不用为他操心。   屋内的行李都收拾妥当,陆一刀就要回天一门去了。   教主大人跟在他身后,将他送到门口。此时已经天黑了,教主大人看着陆一刀提着一盏小灯笼,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身影。   陆一刀临走时还不忘交代叶奕辰:“小白要听池大叔的话,不要胡闹知道吗?”   教主大人咬着下唇不说话,接着就看到陆一刀提着个摇摇摆摆的灯笼走远了,天色黑暗,他渐渐看不见提灯人的身影,只看到一点如同萤火的亮点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向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这个夜晚教主大人有点辗转难眠,明天他就要出发去晋阳了,他要找到寒澜教在晋阳的分舵,他都已经忘了晋阳分舵的舵主是谁了。还有,等他真的回到了寒澜教的总教祀晔山,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阎叔叔他们相信他是真正的叶奕辰?他原来的身体又怎么样了?   教主大人努力让他的脑中填满了这些问题,这样才能让他忽略掉他胸口那种涨涨的感觉,那种酸涩的……离愁。   今夜的天一门里,也与平时有些不同。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黑影,闪身躲进树后避过天一门中的巡查弟子,又轻轻跃上屋脊,在漆黑的夜里身形如鬼魅般轻盈。   只见那人的头脸都包在黑布之中,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他跳过几排房屋,向巡夜人数最多的几个院子跃去。   来人是寒澜教的真霭长老穆杨,他白天见到那个奇怪的小兄弟,知道他可能与寒澜教有什么渊源。他本来想仔细查问,谁知半途却被人打断,这个小兄弟被他的师兄带走了。   他向赌场里的人打听了这几个人的身份,谁知结果让他更加好奇,那个小兄弟居然是天一门的弟子。   天一门紧邻向阳镇,温子浩等几个人在镇中办事也有许多次,镇中大多数人都认得他们,但那个身穿锦衣的小公子,却没人认得。   众人皆知天一门的掌门陆赫嘉有四个嫡传弟子,最小的一个弟子名叫陆云白,是从小就被陆赫嘉养在天一门里的,因体弱多病,所以从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   穆杨听进来找人的那两人叫小公子“小白”,而那个小公子叫他们“大师兄、三师兄”,按他推测,那个锦衣小公子就是陆赫嘉的第四个弟子陆云白了。   可是事情奇就奇在这里了,一个在天一门中深居简出的掌门嫡传弟子,是怎么知道寒澜教的暗语口令的?   况且那个陆云白确实像外界传言一样,身体不太好。穆杨在拉他衣袖的时候有趁机摸过他的脉门,脉象虚弱,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武功高深的人假装的。   难道,寒澜教已经盯上了天一门,这个陆云白是寒澜教的人假扮的?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寒澜教怎么会派出一个武功这么弱的属下,去执行这种潜伏任务?   而且那个陆云白知道他是寒澜教的人,才来找他对暗语。这点就更奇怪了。   穆杨本来就很少在寒澜教中呆着,除了几大节日或教主、护法有事传唤之外,他一向很少回去教中。他懒散又怕管教,独自一人在外自在得很,所以教中的弟子认识他的也是少数,顶多是教主、护法和长老,再加上他们的几个直属属下认识他而已,分舵和分堂的舵主堂主他都没见过几个。   这个陆云白显然是认识他,而且有事情要找他帮忙,才会主动找他来对暗语。   诸多的疑问搅得穆杨根本睡不着,索性就来天一门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小公子陆云白,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穆杨的脚步很轻,他摸到几个掌门弟子的院子里,可又不知道陆云白住在哪个屋子,只好挨个屋子听里面的呼吸声,看谁的呼吸最是粗浅,就极可能是他要找的人。   今晚值夜的雷嵘只觉得夜色中一个黑影闪过,忙一声怒叱:“什么人?”   穆杨一见惊动了巡夜的人,忙闪身藏到一颗大树之上。   只见几个院子里陆续有人跑了出来,火把、屋内的灯火都一一点亮,穆杨在树上正好对院内的人一个一个看过去。下午先后进来赌坊的两个青年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可是个小公子却没有出现。   穆杨对屋中的动静又听了一遍,却没有一个屋内还有呼吸声。   穆杨心里一沉,那个陆云白现在恐怕不在天一门里。   今天下午那两个青年对陆云白的关心是一目了然,应该不会加害陆云白。   如果现在他去抓了天一门的大弟子温子浩,一定会打草惊蛇,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寒澜教的计划。   穆杨想到这里,继续屏息待在树上不动,等天一门的众人都重新分散了各自回去休息,才又轻轻地跃上墙头,转身离开了天一门。   一阵喧哗过后,温子浩、陆靖黎和陆一刀三人没有回去睡觉,又都聚在议事厅内。   “大师兄,你说雷嵘今天是真的看见人了,还是看错了?”陆一刀眉头皱紧,这几天天一门正是多事之秋,门内巡查比往日严了很多,底下的弟子各个认真值夜,恐怕也十分疲惫,神经容易紧张。   温子浩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多半是雷嵘看错了,要真的是殷银阁的杀手来了,一定会直奔我的院落,可是雷嵘看到人时是在巡小黎的院子。”   “也可能是来的人不认识你的院落呢?”陆靖黎说道:“上一次煞雨正好找到你的院子,可是今天来的人未必就是煞雨,所以不认识路也没什么奇怪的。”   温子浩点点头:“小黎说的也有道理。”   “这帮殷银阁的人简直欺人太甚了。”陆一刀气得俊脸通红,手握成拳重重地锤在一个方桌之上。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温子浩看了眼陆靖黎和陆一刀的黑眼圈,揉了揉额角道:“门内弟子日夜加紧巡查,虽然安全是有所提高,但近日来弟子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了,门内的各项事务也有所拖延。这样下去,除非师父出关,不然整个天一门也被拖垮了。”   “那些杀手都是胆小鬼!只会偷偷摸摸趁我们不注意时出现,有种就出来一对一的挑战啊!”陆一刀眉头紧皱,恨不得立刻抓到了殷银阁的杀手,大打一场才痛快。   “大师兄有什么办法吗?”陆靖黎道。   “再过两个月,是咸阳单家寨寨主单正辉的五十岁生辰,今天我们收到了请柬。师父与单世伯关系很好,我打算去拜寿。”温子浩说道。   “大师兄是怕在一直待在门中连累了我们,所以要将祸水东引吗?”陆靖黎说道:“可是你一个人出门在外,要面对整个殷银阁,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大师兄,殷银阁的杀手又不止煞雨一个,万一他们派了更多杀手来,有我和二师兄的话,好歹也能帮你分担一些。”陆一刀道。   “谁说我是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殷银阁了?这只是我先出去避一避的计划而已。”温子浩说道:“表面上让人知道我大张旗鼓地从官道上去单家寨,其实我并不在官道上走。我只需从天一门出发,出了向阳镇,我再易容化妆,再怎么走就没人知道了。   而殷银阁只是针对我,那天煞雨过来,除小白之外其余的弟子一个也没受伤,就证明只是有人出钱买了我的命,所以你们在天一门还是安全的。”   “大师兄这个金蝉脱壳之计倒是可行,只要大师兄藏得好,天一门的弟子们也能够修养生息。等师父一出关,我们再跟他老人家商议,拟出个法子对付殷银阁。”陆靖黎说道。   温子浩踌躇了一下,又道:“这一次,我打算带着小白一块走。”   “什么?”陆一刀吓了一跳:“为什么要带着小白?这太危险了。”   陆靖黎也不同意,说道:“殷银阁的动向不明,目标只是你,不一定会回来找小白。把小白带在身边,只怕大师兄会有诸多忌惮。而且小白的武功不好,身体又差,在外面他会更加辛苦,若有突袭,人数一多你就不能保护他了。”   “是呀,小白身体不好,就算是大师兄,在外面也有照顾不周的时候,万一他生病,大师兄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陆一刀说道。   温子浩道:“这件事我也再三犹豫。师父闭关前曾跟我说过,小白的经脉太弱,练不了本门的内功心法山居决,要我在他经脉调理好之后教他云水决。   山居决的内力雄劲如酷阳烈日,会对小白的经脉造成损伤。   云水决的内力则温和如潺潺溪水,能温养小白的经脉。   你们都知道我是最早入了师父门下的,最初是两种内力都学了一部分,后来虽然着重练习山居决,但云水决我也会一点,两种内力在我体内并不冲突。这就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给小白做拓宽经脉的原因,其实我用的是云水决。”   “爹爹好偏心啊!”陆一刀嘟起了嘴不满道:“云水决就只教给了大师兄。”   温子浩温和一笑,看了看陆靖黎脸上的惊讶,大手摸上陆一刀的头顶,温声说道:“等你们开始学武修练内力时,师父已经常常闭关了,所以你们俩的武功多数都是我教的。   师父没有说过要你们只学山居决一种内力,只是我觉得内力贵于精深而不贵于杂,所以当初师父为你们俩启蒙的是山居决,我就一直教的是山居决。要是你们喜欢,等我这次回来也可以教你们云水决。”   陆靖黎点头道:“我的山居决才练到五层,就算是大师兄教给我云水决,我也不一定练得好。内力又不是单纯地加在一起,还不如把山居决练习得更高一层来得更实在,况且练两门内力都需要时间,还是专注于山居决更好些。”   陆一刀的一张秀脸上有些纠结,好像对云水决还有些心动。   “小黎说得对,虽然最初师父教了我两种内力,但当我的两种内力都入门后,师父就让我选其中一种练起,我就选了山居决。后来小白他渐渐长大了,师父说云水决可以为他拓宽经脉,帮他修养身体,我才又开始练习云水决的。”   陆一刀问道:“大师兄,那你云水决练到第几层?”   “第五层啊。”   “什么?”陆一刀的整张俊脸都垮了下来,佩服地说道:“大师兄的云水决也练到第五层了,我的山居决才练到第四层。”   “你要是不每天都做衣服、绣花,肯定也已经练到第五层的。”陆靖黎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一刀哼哼了两声,说道:“二师兄,看来今年你的生辰礼物是想要一件非常漂亮的衣服了!我知道了,这两天就会开始准备了!”   陆靖黎苦着脸道:“小刀,你还是饶了我吧!”   “好了,你们俩别闹了,”温子浩正色道:“我们不是在说小白的事情吗?”   提到小白,二人不再嬉笑。陆靖黎想了一下,说道:“就算是大师兄要传给小白云水决,也不急于一时啊!如果这次小白跟大师兄你一起出门,不但舟车劳顿,还要提防殷银阁的杀手。还不如让小白待在门内,我和小刀二人照顾他,等大师兄回来教他云水决也不迟。”   温子浩叹了口气说道:“师父让我给小白做拓宽经脉,需将他萎缩的经脉撑开。经脉在人体中如皮肤肌肉一样,都是有弹性的,经过我几次努力,小白的经脉也渐渐通畅起来。   上一次我为他做拓宽经脉时,觉察他的经脉已经如常人的经脉一般粗细,如果此时他开始修炼内力是最好的,用他自己的内力游走于经脉之中,温养经脉。   我本来打算在这次拓宽经脉的第二天就教他云水决,谁知当晚我就被煞雨刺伤,内息也受损。他现在经脉里有我的内力残留,如果当时我就教他,一旦他没办法控制体内残留的内力,对经脉反而有损伤。而我就算是想救治,内息却是调不出来的。   这几天我终于把内伤养好,想要赶快教他这个云水决。   要不等到下次再做拓宽经脉,恐怕小白的经脉被拓得过宽,内力过于分散,不易于他气聚丹田。   原本我打算去池大叔那里教他,可是现在的形势所迫,我如果不走,天一门上下迟早会被耗得油尽灯枯。   所以我打算这次带着他一起走。”   陆靖黎皱眉道:“就是说,现在是小白开始练习云水决的最好时机。如果错过了,小白的内力也许就练不好了。”   温子浩一脸凝重的点头。   陆靖黎和陆一刀都沉默了一会儿。   陆靖黎说道:“大师兄带小白走吧,天一门交给我和小刀。”   陆一刀也说道:“大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二师兄管理好天一门的。” 第15章 第十五章   教主大人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他昨晚彻夜辗转,起来的时候还是精神不太好,但想到今天晚上就可以离开了,赶忙起身穿衣服。   出了屋门,昨晚见过那老汉正坐在院子边的一张木椅上,提一个酒葫芦正往嘴里灌酒。   教主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给天一门的几位师兄一些面子,走过去行了个晚辈之礼道:“池大叔。”   池大叔眼皮一抬,看了叶奕辰一眼,爱答不理地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来,灶台上有饭,打水到前面的溪里,想要什么自己动手,我都这把年纪了,可不想伺候小少爷。”   教主大人一听这话,心中恼火,无论是在寒澜教还是天一门,他确实是被伺候惯了的,此时听这老汉冷嘲热讽,虽然不满,但他今夜就要离开了,没必要跟个普通老头计较。   叶奕辰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转身进了屋,不肯再看那老头一眼。   他回到屋内,见灶台上果然扣了一个大盆,盆下是一碗红薯,一碗稀粥和一碟酱咸菜。   取了布巾和牙粉,教主大人寒着一张脸出了门,仿佛门口那个冷嘲热讽的老汉不存在一样。   出了小院,叶奕辰沿着小路边走边查看周围的环境。   池大叔的小院处于一处山坳里,朝南有一条潺潺的小溪流过,小溪再向南就是大片的田地,此时冬麦未收,一块块割据良好的田地上种着整齐的麦子,几个身穿短打的农夫正在地里除草。北面则不规则地排列着一些高高低低的房子,一共有□□座,嵌在葱笼的树木中。   叶奕辰走到小溪处,看见几个袖子和裤脚都挽得高高的孩子正提着竹篓在水里抓鱼,他默默走到溪水上游洗了脸,用柳条蘸着牙粉洗了洗牙齿。   那几个小孩子见到他都好奇极了,也不抓鱼了,纷纷交头接耳,推推搡搡,谁也不好意思过来说话。   等叶奕辰洗漱完毕就快要走了,其中一个比较大的男孩才高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教主大人看了眼说话的男孩,约十二三岁,瘦了吧唧的,头发乱蓬蓬的,一张黑黑的小脸脏兮兮的,还抹着两道泥。   教主大人问道:“你又是谁?”   “我叫柱子,是陈家的,这太山坳里所有的人我都认得,可是我没见过你!”那个皮猴儿一样的男孩双手叉腰,骄傲地说。   边上一个梳两角辫的女孩也跟着说道:“是呀,我们都没见过你。”   教主大人对一群脏兮兮的小孩不敢兴趣,可是他洗完漱往回走时,一群小萝卜头齐刷刷地跟在他身后。   教主大人无奈,停下了对他们说道:“我叫陆云白。”   一个头发抓成丸子一样的发髻的男孩问道:“你是谁家的?”   “池家。”   几个小家伙顿时禁声,都小心翼翼地看向池大叔家的门口。在他们看来,爱喝酒的池大叔是很凶的,可是再看看教主大人圆圆的脸,嗯,看起来好像比较好说话的样子。   “你是池大伯家的吗?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里所有的人我都认识。”那个叫柱子的男孩挠了挠脑袋说道。   “昨晚过来探亲的。”教主大人实在是拿一群小孩子没有办法。他一走,几个小家伙就跟上来,小溪离池家本来也没多远,几个小孩已经跟到家门前。   “你要跟我们玩吗?小溪里面能抓到小虾,可好玩了。”两角辫小女孩问。   “我不去,你们去玩吧。”教主大人板着脸说道。他堂堂一个魔教教主大人,跟几个小屁孩去摸鱼,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几个小孩还是跟在叶奕辰身后,直到他进了门,才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教主大人进了院门,池大叔往门口扫了一眼,看见几个小孩子跑走的身影,对他说道:“赶快进屋吃饭,吃完了出来晒麦子。家里来了个青壮年,难道还打算吃白饭不干活吗?”   教主大人简直要咬碎了后槽牙!   这老头指使起人来还真是毫不客气!   “冷静、冷静……”他堂堂一个教主大人,不要跟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老头一般见识,不就是帮忙晒麦子吗?就当他在这住一晚给的房钱了!   今天晚上他就给天一门的几位师兄留个字条离开,明天就再也不用受这老头的气了。   教主大人进了屋,没对灶上的饭菜看一眼,拿出陆一刀给他准备的糕点随便吃了两块。   池大叔见他吃完饭出来,朝着放杂物的房间指了指,说道:“去仓房里拿些篾箩出来,把里面的麦子搬出来几袋。”   教主大人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他咬着牙走进仓房,往出搬篾箩和麦子。   无论是在寒澜教还是在天一门,叶奕辰都是没干过活。如今教主大人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堂堂寒澜教教主总不能欠人人情,现在替这个老头干些体力活,也算还了他的住宿费。   可是教主大人从来没干过这些活,他心里虽然压着气,但也只能池大叔说一步他照着做一步。   山坳里平地少,几户人家没有建晾晒场,多是用平底的篾箩分批晾晒麦子。叶奕辰先在地上支起几个厚度差不多的木板,再把几个篾箩上铺上一层不到一寸厚的麦子,整齐地摆到木板上晾晒起来。   原身的身体不好,这些事情他做得也不熟练,动作很慢,好不容易把十几个篾箩都摆上了,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一个身穿墨绿长褂农妇提着篮子来到了池大叔家,见到叶奕辰在晒麦子显得十分吃惊。   “池大哥,怎么家里多了口人?”妇女不安地拉了拉衣角,说道:“也没先知会我一声,我好多做些饭来。”   池大叔一摆手,说道:“这娃是我家远方亲戚,昨天过来看我,晚上还劳弟妹多做些饭食。”   教主大人心里愤愤不平——才怪,鬼才跟你这个又老又脏的醉鬼老头儿有亲戚呢!   那妇人忐忑道:“一定的一定的,我现在回去再做些过来。”   “老汉我有酒就知足,中饭就先这样吧,弟妹不用麻烦了。”池大叔说完朝叶奕辰摆摆手道:“小白,这是朱婶。”   叶奕辰还在铺麦子,远远地对着朱婶点了点头。   朱婶有些慌乱,说道:“小白侄儿长得可真好看。”   朱婶把篮子里的饭食放到灶台上,把早上的碗碟捡走了。   池大叔对着忙了一头汗的叶奕辰说道:“可以吃饭了。”   教主大人停下手里的活,站起来直了直腰。“唔”,也许是原身的身体实在是太虚了,教主大人做了还不到一个时辰,腰已经酸得不敢直起来。   池大叔的鼻子一哼,说道:“陆老头实在是太惯着你了,干了一点活就累成这样。到了我这,该干什么干什么。”   教主大人干了近一个时辰的活儿,肚子里那两块点心早就消化得无影无踪了。刚刚听这个池大叔跟那个朱婶的对话,好像是早上这个大叔自己没吃饭,留给他吃了。   叶奕辰心里明白,这个池大叔是看不惯原身陆云白被天一门里的众人娇宠着,并不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恶意,当下心里就有些释怀了。他进了屋,洗净了手就拿起朱婶送来的玉米饼狠狠地咬了一口,粗糙的玉米饼刮得叶奕辰嗓子直疼,他还是坚持吃了一个,又喝了点水,就打算继续去晒麦子。   只听那池大叔说道:“剩下的麦子就不用倒出来了,等你铺完,太阳都下山了,还晒啥?”   教主大人顿时又觉得后槽牙又痒痒起来。知道池大叔是好心是一回事,这样被人指使着干活还被嫌弃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用他正好!   教主大人直接出了门,准备先看看走出山坳的路,省得对着这老头儿受那闲气。   他气冲冲地从池大叔家出来,顺着门口一条被人踩平的小路就往东走,恨不得立刻找到出路,天一黑就离开那池老头儿家。   沿着小路走到尽头,迎面却是一座大山,小路沿山而上,渐渐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   难道是走反了?   叶奕辰又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等他走到小路的另一头,却也是蜿蜒着上山的一条路。   教主大人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可是走了半天连条路都找不着,却已经累得脚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他倔强地沿着路上的几个岔口一次一次走下去,却一直找不到一条出村的路。   再次打量着这里的地形,叶奕辰才发现这个小村子四面环山,是个天然的盆地。主街只有一条,宽度只能过一辆马车,而他已经将主街的两边都走到头了。其他的几条小岔路只有几尺宽,分别是通向各个房屋和田地的。   四面的青山像屏障一样,将这个小小的村落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也难怪天一门的几个师兄敢把他一个人放在这样的地方,他在村子里面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外面殷银阁的人又怎么能进得来找他?   教主大人想着昨晚三师兄带他来时走的路。当时天已渐黑,他又在考虑别的事情,所以他只是跟着陆一刀,根本没有注意路要怎么走,应该是从太山上直接下来的。   可那条山路是直通天一门的,要是他往那条山路上走,不就又走回去了?   对,还有溪流。   一般只要沿着溪水总会有路,说不定溪边才是出去的正路。   教主大人又来到早上洗漱的溪水边,沿着溪流往下走。   走了一阵他就觉得有点不对。   溪边虽然有人踩过,但绝不是被众多人走开的道路,而且越往前走溪水越急,走了近八里的地方,就到了尽头。   尽头处的溪流已经铺的很宽了,再往前是一个小瀑布,教主大人向下一看,至少有三四米高。   他只好又往回走,等他走回村子时,太阳已经西斜,橙色的云霞染满了西面的天空。   今天不能再找下去了,教主大人心里叹了口气。天色会渐渐暗下来,就算是再找下去路也已经看不清了,只能明天再继续找。   教主大人心里沮丧,只能回了池大叔家。   池大叔并没有问他去哪了,见他回来就说道:“朱婶已经送了晚饭过来,你把麦子收了,就可以吃饭了。今天晒的麦子要单独收到麻袋里,明天还要再晾一天。”   教主大人今天干了一上午的活,又在外面走了一下午,已经又累又饿了。他没有精神再跟池大叔计较什么,匆匆地把篾箩里的麦子倒进麻袋里,搬到仓房里去,这才洗了手,进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点了油灯,池大叔正坐在灶台边等他,大约是因为来了客人,朱婶做了满满一大盘腊肉炒豆角,一个葱炒鸡蛋,还有一盆荠菜汤。   教主大人真的是饿坏了,拿起一个窝头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池大叔等他吃上才开始动筷,不时喝两口葫芦里的酒。 第16章 第十六章   吃完晚饭,教主大人恨不得马上脱掉鞋子上床睡觉。原身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今天忙了整整一天,胳膊、腿和腰都叫嚣着要休息,脚底也疼得不行。   可是他心中已经打算要一个人走了,没点武艺傍身,他心里很不安稳。   所以教主大人忍着全身的酸痛来到院子里,打算练一练剑招,就算是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但临阵磨枪,好歹练熟几招,一旦有了危险也能用上。   屋里点着油灯,从窗户透出微微的光来,叶奕辰拿出他的长剑,就着月光在院子里练剑。   其实他用得最顺手的武器是冰魄神鞭,可是现在要他找一个跟他的冰魄一样重量和柔韧性的东西实在太难,只好先找练起剑来。   他右手持剑,剑尖向右上方刺去,左手随着下摆,右腿弓起向前,正是麒麟剑法中的一招“海啸龙吟”。剑法他已熟知,只是原身的身体反应慢,就算是动作做的没有半点差错,可是一把长剑使得轻飘飘,软绵绵,随意就会被人拨了过去,没有半点海啸龙吟这招的急速肃杀之势。   教主大人暗暗叹了口气,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既然身体他不能改变,只能靠他一遍一遍练习才能将招式练得更快。   只这一招,叶奕辰练了两百来遍,直到右臂已经酸痛到实在抬不起来,才换了一招“青松挺立”来练。   麒麟剑法叶奕辰只捡了容易的几招,复杂的招式都没练习。还有在天一门时,陆靖黎教他练的天一剑法,有几招也是攻击力强,又不会太复杂的,他也摸索着练习。   不到半个时辰,教主大人的右手光是握着剑都会发抖了。他心中无奈,原身的体格实在是太弱了,被姓池那老头嫌弃娇惯其实也没错,连他自己都觉得被照顾得太过了。   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教主大人只好收起长剑。他进了屋,然后脱了鞋子靠在床上,用左手揉着酸痛的右胳膊,可是没揉两下,教主大人就睡着了。   清晨,初升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鸡鸣声想起,叶奕辰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棚顶那层破旧的稻草,恍惚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在哪。   今天要找到出村的路!   叶奕辰心中盘算着,胳膊和腿都酸痛难忍,他咬着牙强忍着起床去洗漱。   出了屋门,看见池大叔依旧半倚在木椅上,教主大人昨晚吃了人家的饭又睡了人家的屋。吃人嘴短,住人手软,教主大人勉强对池大叔点了点头,转头走到院子外洗脸去了。   今天依旧跟昨天一样,上午叶奕辰帮池大叔把麦子晒在篾箩里,吃了午饭,他就出去继续找出村的路。   昨天教主大人沿着溪水向下游找路没有找到,今天他打算顺着溪水向上游找找,说不定出口就在上游。   他这样想着,就往上游走去,谁知走了十几里,却看见溪水的源头是从一座山里的地下泉水潺潺流出,溪水上游还是没有出路。   真是奇怪了,难道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走太山那条路出去的?   教主大人一边想着一边往回走,半路上他正好看到昨天的那几个孩子正在一个大桑树上叽叽喳喳地摘桑葚。   几个孩子一见了他又都围了过来。   “陆云白,你上山了吗?”柱子提着个竹篮,又一步一步地跟在他后面。   “四处走走。”   “哦,你要吃桑葚吗?这颗树的桑葚很好甜的。”柱子举起他手里的小竹篮递了过去。教主大人往里瞄了一眼,篮子里的桑葚没有多少,勉勉强强把篮子底给盖上了,柱子的嘴上却是一大片的黑紫色,看来摘的桑葚大多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我不吃,谢谢你。”教主大人对小孩子虽然不太喜欢,但是对于肯主动把好吃的分享给他的小孩子,却心存善意。   围过来的几个小孩子,各个都是手指和嘴巴黑黑紫紫的,教主大人看了他们的小花脸,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哇,”那个梳两角辫的女孩忍不住说道:“陆云白你笑起来真好看啊。”   教主大人看着一大堆小萝卜头,心中一亮,暗道:他正着急找不到出村的路,何不来问问村里的人?   想到这,教主大人把脸色又放缓了一些,问那两角辫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翠儿。”两角辫女孩说,紧接着后面几个小孩都纷纷报名。   “我叫小栓。”   “我叫二丫。”   “我叫大牛。”   “我叫长胜。”   ……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报名字,叶奕辰勉强记住了几个,然后耐着性子问了问他们都是谁家的,打听打听家里有几口人什么的。   小孩子们热情得很,一个一个有问必答,还有好几个邀请叶奕辰晚上去他们家吃饭的。   教主大人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小孩子,被几个孩子七嘴八舌说得头都晕了,过了一会,才抛了他想问的问题:“我有件事不知道,你们有谁知道吗?”   “什么事?”“是什么?”“呀,你快说快说。”   “这个村子有出去的路吗?”   “当然有啦。”“有的,有的。”   “可是我昨天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要怎么走,你们平时都是怎么出去的?”   几个小孩子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陆云白你要走了吗?”隔了一会儿翠儿才问道。   “我倒是没想走,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村子居然没有出去的路。”   几个孩子的气氛缓和下来,那个最小的叫小栓的娃娃说道:“肯定是有出村的路,我娘每隔半个月都要上集市上去卖鸡蛋的,有时还会带着好吃的麦芽糖回来,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走。”   “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孩子们纷纷说不知道,教主大人觉得更惊讶了。   “难道你们从来没有跟你们的爹娘去过集市吗?”   “没有去过啊。”“我也没去过。”“我也没有。”   “奇怪,你们怎么都没去过集市?”   “那你去过吗?”掉了一颗牙的二丫问道。   “我当然去过,集市里面有卖好吃的,还可以看杂耍,很热闹的。”叶奕辰说。   “我娘说,等我长到十六岁,就可以带我去外面了。”孩子里面年纪最大的柱子说道:“我娘说,在村子里可以随便玩,只要不上山,就不会有野兽。可是要是去了村子外面,会有比野兽还吓人的坏人,所以让我不要到村子外面去。我娘还说等我到了十六岁时,就算是长大了,可以去外面看看了。”   看来这个村子的出入道路隐秘,与其他城镇隔绝,大人们为了怕孩子出了村子跑丢了,就告诉他们要长大了才能到外面去。   “咦,陆云白你从外面来,也不知道出去的路吗?”半天不吭声的大牛突然问道。   “我来的那天正好天黑,是跟别人一起来的,等他一走,我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那你要走吗?我可以告诉我娘和我爹,让他们带你出去。”二丫细声细气地说。   要是让村里的大人知道他在找出去的路,恐怕就会跟池大叔提起,他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我不是想走,只是好奇问问罢了。”教主大人道。   几个孩子缠着他讲外面集市的故事,叶奕辰推脱不过,就把当初月易给他说的那些好玩的、好吃的一样一样讲出来。   他说得完全没有月易说得生动,可是小孩子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有人插嘴问几句,教主大人也一一回答了。   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孩子们提着篮子要回家了。叶奕辰把他们叫到池大叔家门口,把陆一刀给他带的点心分给孩子们一些。   小萝卜头们得了好吃的,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跑走了。   晚饭过后,叶奕辰依然是在院子里练剑,今天没有昨天走的路多,练了近一个时辰才觉得胳膊有些发抖。   接下来的两天都跟平常一样,不过教主大人下午用来找出村的路的时间越来越短,而把主要精力放在练剑上,有好几招他已经练得有模有样,突然间使出来时,也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这晚,叶奕辰因为白日劳累,睡得正香甜。忽然听到睡梦之中,隐隐传来铃铛声来。不是骡马铃那种厚重的铃声,而是一直非常细的,非常清脆的声音。   教主大人正睡得困乏,不想起身,可是那声音又一直响个不停。“叮当,叮当”,声音不急不缓,节奏不紧不慢。   教主大人被扰的不厌其烦,只得起了床,穿上了外衣,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谨慎地拿了剑,还带上了贴身匕首以备有失。   轻轻地关上房门,叶奕辰听了一会儿,池大叔的屋子好像没有动静,他就放轻脚步,向铃声的方向走去。   顺着铃声走到一座山下,在上山的小路上,教主大人看到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轻柔的白衣,衣角被夜风吹得轻轻摆动。皎洁的月光下,教主大人能看清少年的容貌稚嫩,却十分艳丽,长大了必是个绝色美人,只是他的头发是凌乱的,衣服也有刮破的痕迹,看上去狼狈不堪,神色疲惫。   他乌黑的发鬓束着一个黄金发冠,脚上有两个黄金的脚环,每个脚环上拴着两个金铃,那小巧的铃铛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你是谁?”教主大人皱了皱眉,他困倦得很,见了美人也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少年的眼睛看见叶奕辰的时候,如同捕获到希望般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声音就如同他脚上的金铃一样清脆圆润:“我是雪尘,傅雪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的事情很多,这个文的点击率真的很凄惨,我也曾经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不过,还好有人在看啊!   只要有一个人在看,我就会把文写下去的。   我会把我心中的故事讲给愿意听的人。   十分感谢一直看文的小伙伴们,感谢你们陪伴我。   阿一,加油!!! 第17章 第十七章   叶奕辰看着眼前这个纤弱少年,桃花眼,双眼皮微微向上挑起,细眉之下眼睛黑亮得如同星子一般,配上略呈现淡粉的薄唇,令人觉得娇媚无比。   此时他的脸上正露出怯弱的神情,不时地回头向后查看,看向叶奕辰的眼神也小心翼翼。   “你怎么来到村里的?”教主大人找路找了好几天都找不到,看这个雪尘的穿着,明显是个外人,也不知道怎么摸进来的。   “我、我是逃出来的。从薛家的别院跑出来,我就一直往偏僻的地方走,在树林子里走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公子,你能不能不要送我回去……我……我被送回去一定会被打死的。”雪尘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是说后面有人追你吗?”叶奕辰问。   雪尘面色惊慌地回头看了看,又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地点头道:“嗯。不过,我想他们找不到我,我已经躲过他们一次,然后拼命跑,拼命跑了。”   叶奕辰立即屏住呼吸静听,可是树林里安静的很,除了雪尘微弱的呼吸声,连风声都没有。   雪尘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出声。   听了一会儿,叶奕辰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就对雪尘说道:“我想他们没有追来,你自己想办法走吧。”   雪尘忙向前几步,追上叶奕辰,说道:“公子,请帮帮我,我已经累的走不动了,我……”   叶奕辰本不是什么心地仁善的人,他是魔教教主,见多了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人,所以对这样的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武林中的生存法则。   避开了雪尘,叶奕辰继续往回走。   “公子”,雪尘趔趔趄趄地跑了几步赶上他,一下跪倒在他面前道:“我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仆役,可是他们都……我很害怕,他们根本不拿人当人,整天虐待我。   我昨晚趁主人家里过大寿,连其他的仆役都喝醉了酒,才逃了出来。   我已经跑了很远,可是我现在走不动了,也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我怕被人再送回去,那些人一定会打死我的。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认得路,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雪尘的话开始说得犹犹豫豫,后来渐渐流利了起来。   教主大人倒是听懂了,这个雪尘恐怕是哪个大户人家养的娈宠,受不了虐待逃了出来,不敢往市镇上去,只能在山上林间行走,怕被人认出来。   雪尘见叶奕辰没答话,又接着说道:“真的,公子,我没骗你。他们每天都打我,我实在是忍不了了……不信你看!”他边说着,边拉起袖子。   只见大大小小的疤痕和创伤布满了雪尘的胳膊,最新的像是鞭痕,一条一条猩红地交错着了,再来是青紫,还有一些肉色的,已经长成了的旧伤疤,在雪尘的白皙纤细的胳膊上显得触目惊心。   雪尘小心地看着叶奕辰的神色:“公子,你能不能带我走?我什么都会做,我会煮饭,洗衣服,劈柴……”   教主大人皱紧了眉头,他虽然也看过别人烧杀抢掠,但是从来不知道还有人是这样的,会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虐打。   教主大人想到此处,心中涌起一丝同情。   可惜以他现在的武功,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还寄住在别人家,连出村的路都找不到,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但雪尘就这样跪在他面前,他又不能当做没看到。   叶奕辰让雪尘先起来,听见他脚上的金铃正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提起一把长剑想帮他砍去脚上的金环。   “铛……”长剑砍上金环,发出声响。那金环太粗太厚,约有半寸,长剑只在金环上留下一条凹痕。   叶奕辰只好用长剑去砍断金铃跟金环相接的一个细孔处,这里果然要好砍的多,只几下一个金铃就掉了下来。   雪尘喜出望外,忙问道:“公子,你愿意带我走?”   叶奕辰不语,继续用长剑为他砍剩下的铃铛。   雪尘继续问道:“公子叫什么名字?今日相助之恩,雪尘定当图报。”   叶奕辰“铛铛铛”地帮他敲下脚上的四个金铃,说道:“我不会带你走,只是帮你把这些带声的东西拿掉,你自己回山上找条路走吧。”   “公子,公子……”雪尘见叶奕辰面色冷淡,并没有带他走的意思,只得说道:“公子今日帮助雪尘,雪尘无以为报。我这里有一点银两,希望公子能够收下,就当雪尘报答公子的恩情了。”   雪尘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五寸见方的锦盒来。   叶奕辰道:“我不要你的报答,你赶快走吧。”   “公子,无论如何请收下这个。否则,雪尘于心不安……”雪尘走近叶奕辰,就要将手中的锦盒塞给他,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咳嗽声。   叶奕辰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明亮的月色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再回头一看,雪尘也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别人的声音藏了起来。   教主大人只好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见池大叔正迷迷糊糊地出来找他。   “你这个臭小子,半夜也不睡觉,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害的老汉我还得出来找你……”池大叔嘴里叨叨咕咕的,腿脚也不甚利索,像是宿醉未醒。   教主大人虽然心中不爽,但念池大叔的年纪大,被他叨咕也只是不吭声,跟在他后面回了家。   走到半路,池大叔回过头来,朝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的精光一闪,随后又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叶奕辰跟村子里的孩子们隐晦地打听了一下是否有人看到雪尘,可是小孩子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曾经来过了。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不同的事情发生。到了这天黄昏,池大叔家来了一个人。   教主大人正在院内练剑,一个汉子推门进了院内。   教主大人忙收了招,打量起这个汉子来。   只见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穿一身普通乡农的灰色棉布衣服,身形魁梧,满脸虬髯,形貌极为雄健威武。那汉子手中提着两大坛子酒,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池大叔连屋都没出,只向外喊了一句:“是谁?”   那汉子把两坛酒放到地上,拱手低声说道:“小侄温子浩,打扰池大叔了。”   教主大人一听,果然是大师兄温子浩的声音,看来他是易容了。   池大叔出门来,用手托了他的礼,笑道:“温小子,你可带了酒来?”   温子浩哈哈大笑道:“哪次我来不给池大叔带酒呢?平时在门里我是掌门大弟子,每次喝酒都怕带坏小师弟和小徒弟,这次我在门里整整呆了三个月,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只盼着到了您老这儿才能好好喝上一顿呢!”   池大叔笑道:“哈哈,你出门办事时,还不是常常喝个痛快,偏又拿这些话逗老汉我开心呢,快给我看看你带的什么酒?”   温子浩把酒坛子一提:“是十六年的绍兴状元红,我可是花了二十两,才买来这两坛,今个咱爷俩好好地喝一顿。”   池大叔借着月光一看,酒坛之上的红纸和篦箍均已陈旧,确非近物,忍不住一喜,笑道:“你这么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这次居然带了这么好的酒来?哈哈,温小子,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算盘。”   说着,池大叔下巴往叶奕辰那边一抬,说道:“放心吧,这小子在这挺好的,我看着练武也挺用功的,就是底子差了些,都是被你和陆老头给惯坏的。”   温子浩笑道:“还得是池大叔你照看的好,你看小白现在,可比来之前看着结实多了。来来来,进屋,咱爷俩喝酒。”   温子浩把两坛酒提进厨房,打了水来洗掉了脸上的易容,又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方桌,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把里面的一只烧鸡,一包炒花生米和一包酱牛肉摆到盘里。   他一回头看见叶奕辰还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笑呵呵地勾勾手让他过来。   叶奕辰许久没见到天一门的三个师兄,这些日子里满心都是要怎么走出村子,怎么练好武功,也不觉得有多想念。可是此时见到温子浩,见到他方脸上熟悉的宠溺笑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温子浩见叶奕辰发愣,把他拉倒桌边坐好,揉着他的头发说:“小白,怎么还老是发呆?”   池大叔正在打酒坛子上的泥封,撇过来一眼说道:“他平日里好得很,一见到你,大概又觉得这些日子受了委屈了。”   泥封刚一打开,一阵酒香直透出来,醇美绝伦,池大叔也顾不得说话,赶紧拿了两个大碗倒上,此时他哪里还管什么长辈晚辈,直接在拿酒碗在温子浩的碗上一碰,喝了一大口,赞道:“回味醇厚,好酒,好酒。”   温子浩哈哈一笑,说道:“不是好酒,哪敢拿来给池大叔尝。”   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给叶奕辰的碗里夹了一个鸡腿,又放了几片牛肉。   池大叔看在眼里,说道:“你这臭小子,还怕你的小师弟在我这里吃不饱啊!”   温子浩道:“哪是啊,只是小白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冷不丁在大叔这山村呆着,我怕有些不习惯。”   教主大人默默吃着碗里的鸡腿,看池、温二人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   池大叔倒了一碗酒给叶奕辰,温子浩忙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池大叔道:“他也有十六了吧,恐怕还没喝过酒呢,让他喝一回,也算长长见识了。”   温子浩不好再拦。教主大人接过酒碗,一口气干了,顿时觉得辛辣无比,呛得连连咳嗽,吃了好几块牛肉才压下那股辣劲儿。   在寒澜教时他也喝过几次酒,并不觉得酒有多好喝。   那时他是教主,喝的酒都是几十年的陈酿,这十六年的绍兴状元红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好酒。   可是对面那二人却喝的甘美无比,不到半个时辰,两大坛酒已经被这老少二人喝个干干净净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温、池二人喝酒喝到戌时过半,桌上的酒菜都已见了底。   池大叔看起来有些困乏了,温子浩扶着他进屋去睡觉,又收拾好了桌上的盘碗。他显然对池大叔家很熟悉,翻出了洗脚盆倒了些热水洗脚。   叶奕辰也已经回了房间,温子浩把木盆放在地上对他说:“小白,快来洗脚,剩下的热水不多了,你洗完我再洗。”   从天一门到池大叔这也有好几天了,除了第一天晚上,教主大人实在没有力气,脱了鞋就睡了之外,每天晚上都会在灶上留些热水,泡泡脚缓和一下酸疼的小腿。   今晚教主大人本来也只留了他自己洗脚的水,听了温子浩的话,就脱下鞋子和脚上的布袜,把脚泡到热水里。   “嘶……”教主大人疼得一哆嗦。每晚他洗脚都觉得脚底疼的厉害,但他也只以为这是一天走得太累的缘故,没怎么注意过。   “怎么了?水太热了?”温子浩见教主大人疼得咬住下唇,忙说道:“可我刚才试过了,水温正好。”   “不是,脚……脚很疼。”只有脚刚刚接触到水的一下才疼得厉害,等过了刚下水时那个劲儿,教主大人已经能够忍耐这样的疼痛了。   温子浩却从小对他的小师弟呵护到大,对他的身体更是重视得不行。如今一听叶奕辰说脚疼,他忙去取来一个大布巾,把叶奕辰的脚从木盆里捞了出来,裹在布巾里擦干,就这样轻轻捧在胸前,说道:“怎么好好地,脚又疼了?小白平时走路要小心些,不要老是发呆,连脚扭到了都不知道。”   看到温子浩一脸着急的表情,教主大人只觉得胸口一暖。   他从小在寒澜教就是教主义子,虽然没有人对他不敬,但从没有人对他如此嘘寒问暖,连他的脚都当成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   义父和阎叔叔更是因为他日后迟早要执掌寒澜教,对他的管教十分严格,有些小病小伤他都习惯自己忍着,哪里被人这么矫情地伺候过。   布巾渐渐吸收了脚上的水分,温子浩把他的脚放在床上,拆开布巾查看。   教主大人觉得整颗心都暖成一汪水了,见温子浩要把裹在他脚上的布巾拆开,明知道他是要查看脚上是否有伤口,却莫名地觉得有点害羞,将双脚往回一缩。   温子浩感觉到他的动作,奇怪地问道:“小白你怎么了?脚疼得厉害吗?”   他抬头一看,却见教主大人脸如飞霞般通红,更是吓了一大跳:“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   随后他又想起叶奕辰刚刚喝了一碗酒,哈哈一笑念叨道:“明明不让你喝酒,你还偏要喝,现在酒劲上来了吧,等会儿还要头晕呢……”   他边说着,边解开叶奕辰脚上的布巾,露出整个小腿和脚掌。   叶奕辰的原身只有脸才是圆嘟嘟的,其实身体并不胖。他的腕骨修长,脚踝浑圆,脚掌薄而窄,昏黄的油灯下,脚背的皮肤白皙几近透明,五个脚趾头却因他的羞涩微微泛着点粉红。   温子浩以为他崴了脚,先去检查他的踝骨,又厚又热的大手握上圆润的踝骨,轻轻揉动,抬头问道:“小白,这里疼不疼?”   从温子浩抓住他的踝骨开始,教主大人就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处升起,沿着脊椎直接窜到心脏,抬头又见他的一双虎目正直盯盯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连话也不会说了,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双颊更是热得发烫。   温子浩本来给小白洗澡也洗过好多回了,可是现在看着叶奕辰的脸颊烧得通红,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着自己,露出一点迷蒙,肉呼呼的小嘴自然地嘟着,透着一股从没有过的娇憨。   温子浩突然觉得怦然心动!   那一颗隐在左胸下的心脏,似乎要破膛而出。血液疯狂地涌上他的大脑,搅得他脑中一片混乱,耳根却是一阵又一阵地滚烫起来。   小,小白喝醉了,怎地这般好看?   两个人愣愣地对视了许久,温子浩才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继续查看叶奕辰的脚踝,拉着脚踝扭了扭,哑着嗓子问道:“这样疼吗?”   教主大人被温子浩的声音惊动,直想把脚从他热乎乎的大手里拿出来,可是又恨不得让他一直握下去才好,只能低下头闷声闷气地说:“是脚底。”   温子浩忙去看他的脚底,只看一眼就觉得心里揪揪着一样疼。   叶奕辰的脚掌处被磨出一层水泡,有几处水泡已经破了水,露出皱皮里面还带着血丝的肉。显然是他从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脚底,就算是疼了也只是忍忍就过去了。   温子浩看到教主大人脚上的伤,哪还有半点刚才的旖旎心思,只顾着心疼了,忙拿出些白酒,还找来了针线和软布。   教主大人本来咬着唇,有点不敢正眼看温子浩,可是等他拿着软布沾了白酒擦在他脚上时,他忍不住脚往回一缩,“啊”的一声,疼得叫出来。   温子浩一手用力拉住他的脚,一手还继续往脚底轻轻擦着,说道:“小白别动,脚底的水泡都磨破了,不消毒会烂的。”   教主大人这些天一直没注意过脚底的疼痛,听温子浩这么一说,吓了一跳,忙要盘起腿来看。   温子浩一把又把他的腿给拉了回来:“等会儿,我一会儿弄好了你再看。”   温子浩把教主大人脚下破口的水泡都用白酒擦了几遍,又涂上了天一门的疗伤药白芨紫珠膏,再将针线用白酒擦过,从没破的水泡处穿过去,两头留了短短的线头剪下,好使水泡里的水能流出来。   温子浩在叶奕辰脚上折腾了半天,终于说可以了。叶奕辰忙抬脚去看,见到脚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泡也有些吃惊,可是看到水泡被细心地处理好,又觉得胸口暖暖的。   “明天不要下地走动了,脚要好好养养。”   “我还要练剑呢。”教主大人皱眉。   温子浩眉毛一挑:“练剑哪里急于这一时?小白要听话,到时脚上的伤口再磨到,真的会烂掉噢。”   教主大人根本不信他这哄小孩的语气说出的话,眼睛瞪得圆滚滚的,问道:“那我洗脸怎么办?如厕怎么办?还能一直待在床上?”   “洗脸我会倒水给你洗,如厕我就抱着你去,还有什么?”温子浩的脸板了起来。   教主大人一听他说还要抱着他去如厕,顿时觉得脸上刚才下去的热气又蒸腾上来,只好扭过头不看他,嘴里低声嘟囔:“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温子浩也根本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就着凉掉的水匆匆洗了脚,吹熄了油灯,挤到床上来。   “啊!你、你怎么跟我一个屋睡?还、还跟我、一……一张床?”教主大人本来就有点不好意思,扭着脸不敢看温子浩。谁知挺了一会儿,突然被熄了灯,然后一个健壮的身体就躺在了他旁边。   教主大人磕巴了半天,也没把萦绕在他脑中的“一起睡”三个字说出来,可是他整个脑袋就只剩下这三个字了。   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   教主大人往角落里躲了躲,还是能感觉到身边传来的温度,一张脸登时热辣辣的,手跟脚都不知道要摆到哪个地方才好。   温子浩则一翻身贴上他的半边身子,一条粗壮的胳膊揽在他的腰上,说道:“池大叔家没有别的客房了,以前来我都睡这屋的,我们先凑合一晚,反正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以前跟你一起睡的人不是我啊!   教主大人心里忍不住咆哮,可是对温子浩又无从说起,只好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闻着鼻翼间萦绕的如阳光般温暖的雄性味道,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他觉得他今晚一定会睡不着,可是身边的温度太温暖,不知何时他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起来,叶奕辰就要跟以前一样穿衣下地洗漱,正好被端着盆洗脸水进来的温子浩看到,给拦下来。   池大叔见温子浩连洗脸的布巾都给叶奕辰准备好了,更加看不惯,索性一扭头就往院子里走,嘴里还念叨着:“这都惯成什么样了!”   教主大人艰难地维持着一张冷脸:“大师兄,你不会真的让我一整天都在床上呆着吧。”   温子浩道:“怎么不行?”   “我今天还得帮池大叔整理后院的麦草,我还要练剑,总不能一直呆着不动吧!”   “小白,你想不想去外面走走?”   “我又不是女人,要坐月子,哪能连屋都不出……”   教主大人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听清了温子浩的话,马上眼睛一亮,问道:“走?去哪?”   “哈哈哈”,温子浩见他一脸喜色,一双眼睛正圆溜溜地盯着自己,心情良好地摸了摸他的发顶道:“大师兄想要出门走一趟,你要不要跟着大师兄一起去?”   “要去!”教主大人已经顾不上维持脸色冷漠的表情了,连忙点头,生怕温子浩把他落下:“我们要去哪?”   “哈哈,不知道去哪你都要跟呐,不怕大师兄把你这个小肥猪卖了换肉吃?”   教主大人不会撒娇,只是眼睛乌亮地盯着温子浩,兴奋得脸蛋通红:“大师兄,快说说,我们要去哪?”   “怎么走我还没想好,不过,两个月后,我们要到达咸阳的单家寨。”   教主大人心里默默盘算:从晋阳到寒澜教所在的九江应该从向阳镇出发,走陆路经过河东、咸阳再沿黄河直下,从东郡上岸再走陆路去九江。   这样的话,他只要在咸阳的时候撇下温子浩,自己走掉就行了,从晋阳到咸阳,一路上多了个保镖不说,还不用花费银子,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要什么有什么啊!   好事来得太突然,教主大人瞄了一眼温子浩,见他正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跳——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那个、我……我不是还在禁闭期间……”   温子浩做出一副正经的表情道:“由于你在关禁闭期间表现良好,不止帮池大叔干活,还每天坚持练剑,所以惩罚轻判了,改成可以跟天一门大师兄一起出门办事,但是需要每天修炼内力。”   “修炼内力!”   今天可真是惊喜连连!   叶奕辰从到了这个陆云白的身体里之后就再没练过内力。他本来想直接练寒澜教的玄祁心法,可玄祁心法太过阴冷,这个身体的经脉弱,恐怕会承受不住。他在天一门中,虽然几个师兄经常跟他一起,但是却从来没教过他天一门的内功心法。如今听温子浩说要教他修炼内力,真是喜出望外。   温子浩见叶奕辰一脸高兴的神情,嘴都要咧到耳边了,顿时心情奇好,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所以,小白必须每天刻苦修炼内力,不能有一丝偷懒,大师兄会每天监督你的。”   “是。”教主大人道。当下他也不嚷嚷着要出去练剑了,吃过早饭就拉着温子浩教他内功心法。 第19章 第十九章   “云水决与山居决不同,更注意气的交融,所谓:‘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着。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   温子浩盘膝坐在床边给教主大人讲云水决的内功心法:“浩然正气,原为天授,唯常人不善培养,反以性伐气。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骄、性酷、性贼。暴则神扰而气乱,骄则真离而气浮,酷则仁丧而气失,贼则心狠而气促。此四事者,皆为截气之刀锯,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鸣天鼓,饮玉浆,荡华池,叩金梁,据而行之,当有小成。”   接着温子浩又仔细讲起云水决练法的详情,如何“鸣天鼓,饮玉浆”,又如何“荡华池,叩金梁”。   温子浩恨不得能亲身示范,只可惜内力这种东西,不像招式可以演示出来。   温子浩细细把每一步要诀的每次内息运行都先告诉叶奕辰,要走哪条经脉,从哪个穴到哪个穴道,哪一步可以内息缓缓走过,哪一步必须要全力以赴,用力冲击穴道。   他反复说上几次,练习之前又要叶奕辰把内息运行的整个顺序背的一点不差,才让他开始运气,生怕他走错一步。   叶奕辰天资聪颖,以前又练过玄祁心法,对于聚集内力和让内力在经脉中游走早有经验。温子浩因为曾经练习过云水决更是对其中的疑难之处了如指掌,教起来又细致又耐心,整个一天下来,叶奕辰对云水决的第一重已经牢记在心了。   当天傍晚,吃过晚饭,温子浩便向池大叔辞行。   池大叔大手一摆道:“走吧走吧,你们俩人在这,我看了就生气,赶紧走,赶紧走。”   温子浩笑道:“池大叔放心,下次小侄一定给你带些好酒来。”   教主大人心中惊讶,问道:“今晚就走吗?怎么这样急?”   温子浩道:“大师兄怕你不好意思啊。”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难道小白喜欢被一群人看到被我抱着走路吗?”   “谁、谁要让你抱……”教主大人的脸瞬间成了一颗红苹果。   “你的脚上全是水泡不能走路,想要跟我走,就一定要让我抱着了,”温子浩换上正经脸说道:“当然,如果小白喜欢池大叔家,不想跟我一起走呢,就不用我抱着了!”   “……”   教主大人只是害羞,哪能真不跟温子浩走,费力争取了半天,最后二人商定由温子浩背着教主大人走。   教主大人换上了温子浩准备的乡民的粗布衣服,温子浩又从包裹里拿出了易容用的胶质黄泥,往他脸上抹去。教主大人闭上眼,只感他掌心粗粝温暖,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抹来抹去,又轻又细,说不出的舒服,又勾起了心尖尖上的一丝痒意。   等温子浩把教主大人的脸、颈和手都抹上易容用的胶泥,又把他头上的发簪拿下来换成了布带,拿出铜镜来给叶奕辰看。   转眼间,叶奕辰已经变成一个黑不溜秋的乡下小子,气质有点像柱子,只是眼睛更加晶亮,脸更圆润一些。   温子浩又对着铜镜往自己脸上画了一阵,最初进到池大叔屋内的虬髯大汉又出现了。   “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叫我大哥了,我是你大哥,名叫温航,你是我弟弟温白,我们两个要去五灵县走亲戚”,温子浩点了点叶奕辰黑乎乎的额头:“小白,记住了吗?”   “嗯。”   “那我们去跟池大叔告别吧。”   二人跟池大叔辞行,池大叔知道温子浩事忙,也不留客,大手一挥就让他们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叶奕辰背上背包,温子浩再背上叶奕辰,二人从池大叔家出来,往村外走去。   黑夜之中,村中各家的人都已经休息了,只听得温子浩一个人的脚步声。教主大人被温子浩背在背上,宽厚的脊背透过布料传过温暖的温度,鼻翼间闻着温子浩阳光般的味道,他因羞涩而醉红了脸,紧张地半支起身着,扭着脸向外望。   月色如水,泻在乡间的小路上,轻烟薄雾,笼罩在道旁树梢,温子浩的脚步很稳,缓缓走入雾中,远处景物便看不分明,前面的路途也裹在一层薄雾之中。   其时正当春季,野花香气忽浓忽淡,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欢畅。叶奕辰只觉得岁月静好,此时的情怀,就像喝了酒微醺薄醉一般。   他渐渐忘记了羞涩,整个身体不再僵直着,轻轻地伏在温子浩的背上。   沿着村中唯一的一条主路,温子浩背着教主大人远离了村中的房屋,顺着通往田地方向的一条小路走去。   教主大人心里一动——原来出村的路在这里,他每天都到处寻找出村的路,可是一直也没有找到,现在总算出去了。   温子浩稳稳地背着叶奕辰,轻声说道:“小白,困了吗?困了就伏在大师兄的肩上睡一会儿。”   叶奕辰在他宽厚的背上靠着,胡乱地摇了摇头,反应过来温子浩看不到,才低声答了一句:“不困。”   顺着小路走到田地的尽头,温子浩往左边一拐。   教主大人心道:怎么是走的这边?那天我也从这条路上走过,却没见到有什么出路。   只见温子浩稳稳地背着他,沿着这条路往正前方山脚下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山下了,教主大人暗道:温子浩是要上山吗?原来走出去真的只有上山这种办法。   二人走到了山脚下,温子浩突然拐到一条阴暗的小路上。   叶奕辰抬头一看,才发现小路阴暗,是因为小路上树木葱笼,遮住了头上的月亮和星光。他再回头看这条出路,这条小路跟从田地方向走的路形成一个尖角,路的两侧又都有高大的树木遮挡,所以从田地的方向看过来,这边一整片都是树林,只有走到近前才会知道这里有条小径。   而临近的山壁怪石嶙峋,也没有上山的路,当时他再离小径不远的地方对着山壁看了看,就直接放弃这个方向了。   教主大人顿时觉得心头郁闷,将脑袋耷拉在温子浩的身上,暗暗地磨了半天的牙。   恍然间,他觉得似有什么怪异之处在脑中一闪而过,可惜不等他细想,那个念头就从他的脑海里飘了过去,再也寻不着了。   再往前走几里,树木渐少,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田野,草丛间流萤飞来飞去,点点星火,煞是好看。   温子浩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小白,睡了吗?”   教主大人答道:“没睡。”   “看那些萤火虫。”   “嗯,好看。”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你听小刀说起山下的田间有萤火虫,就央求我非要去看。”   叶奕辰知道温子浩讲的是原身陆云白的事,怕说错话引起怀疑,不敢打断他,只从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小黎比较守规矩,从不跟你一起胡闹,可是你一撒娇他也心软同意了。于是他就留下来给我们把风,免得师父晚上突然找我们,却一个人也找不到。   天黑了,我就带着你、小刀一起下山,去山后的田地里。那时应该也跟现在差不多的季节,萤火虫正成群飞舞,你跑到草丛中,看见那么多萤火虫,围绕着你飞来飞去,就非要在草丛里睡觉。   你躺在草地上,说这么多萤火虫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你睡在草地上,就像是睡在天上云端里,一睁开眼,前后左右都是星星。   你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和小刀怎么能任你胡闹在草地上睡觉?我和小刀去抱你,你就大哭起来。”   温子浩说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教主大人贴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他后背上的一阵颤动。   教主大人不知怎地,心中突然有些焦躁起来,问道:“那后来呢?”   温子浩的笑声停下了,说道:“原来小白已经忘记了啊。大师兄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后来?后来你哭个不停,我们就只好帮你捉萤火虫,可是萤火虫捏在手里一会儿就死了,你又哭了。   实在没办法了,小刀就又溜回山上去取了些轻纱回来,缝成几个纱布袋儿,把萤火虫装在里面。就这样,他缝袋子,我捉飞萤,一直弄到亥时过半了,才抓了五袋。小刀把这些萤火虫挂到你床边,可是那晚你累坏了,只看了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你想看看这些小虫子怎么不亮了,就拆开了一个沙袋,却发现里面的萤火虫全都死了。你又伤心得大哭了一场,还染了病,吃了十来天的苦药才好起来,以后你就再也没要捉过萤火虫。”   教主大人沉默不语,心像泡在醋缸里一样酸涩难耐。   “怎么了,小白,你还在为那些萤火虫伤心吗?”温子浩道。   教主大人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莫名其妙地觉得难受,心中暗道:如果他真的是陆云白,每天跟大师兄朝夕相处,被几位师兄这样疼着宠着,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他不是。他是寒澜教的教主,天一门的对头,以后等他回到了寒澜教,除了要与天一门生死相搏,恐怕再也不能与几位师兄见面了。   这个想法在教主大人的脑中一现,他更加觉得心头憋闷,胸口压得沉沉的,连鼻子也喘不上起来。   温子浩正慢慢走着,突然觉得脖颈处一片湿热,腾出一只手来一抹,是几滴水滴。   皓月当空,根本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   温子浩忙把叶奕辰放下来,见他哭得满面泪痕。   温子浩吓了一跳,连声问道:“小白……小白……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是心疼那些萤火虫吗?大师兄以后都再也不捉萤火虫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教主大人其实也吓了一跳,除了上一次温子浩被煞雨所伤的事情,从八岁起他就没有再哭过了,刚才只觉得胸闷鼻酸,被温子浩一问才发现,他竟然哭了出来。   教主大人顿时羞愤至极,下唇咬得紧紧的。这都怪陆云白的身体太敏感,根本不是他想哭的!他堂堂一个魔教教主,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点的事情而哭呢?   温子浩又哄又劝,抓耳挠腮地安慰了半天,才见他止了眼泪,却不知道小白好好地怎么就哭了起来。   问了他半天,他也不说。   温子浩索性就停下来休息了,将包裹放在地上,让叶奕辰在包裹上坐着,他则挨着包裹坐下了,二人相依偎着看天空中的星河和草丛里飞舞的萤火虫。   “其实,我刚才哭是因为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教主大人靠在温子浩的身上,觉得身旁的身躯温暖坚定,仿佛什么事情都能替他遮挡住一样,不由地想说些以前的委屈。   “是什么样的梦?把我们坚强的小男子汉都给弄哭了?”   教主大人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说道:   “我梦见一个小男孩,嗯,他大概已经有七岁了,他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一个义父。   小男孩是个很心软的孩子,他连树上的小虫都不敢杀死,遇到野猫野狗他还会给它们东西吃。   他义父开始教他练武功,他练得很用心。他只有义父一个亲人,所以很听他的话,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功,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义父为他找来一张寒玉床,让他每晚都睡在上面,说这样可以加快他内力的修炼,小男孩就每晚都哆哆嗦嗦地在寒玉床上打颤,上下牙冻得磕磕作响,几乎整晚都不能睡觉,早晨起来时,手指和脚趾都冻得发紫了。   等到小男孩练功满一年,义父就开始训练他要心狠手辣。小男孩不敢杀生,义父就把他关在一个大坑里,从坑外往下扔了十几条毒蛇……”   教主大人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温子浩伸出胳膊紧紧地搂住他,透过衣衫传过来的温度似乎渐渐温暖了教主大人的胸膛。   他继续往下说:“那毒蛇发出嘶嘶的响声,一个一个把细长舌头吐出来,还张着大嘴露出尖牙扑上来,小男孩吓得歇斯底里地大叫,可是义父没有救他上去,反而转身离开了。   小男孩害怕极了,只感觉一股温热的水顺着他的裤子滑下去,他声嘶力竭地喊‘救命,救命,义父救我……’,可是义父根本没有出现,一条毒蛇跳起,一口咬在他腿上……”   说道这里时,温子浩感觉怀里的人明显一颤,只好用两只手抱紧他,让他靠着自己。   “小男孩吓得挥起手边的剑乱砍,什么招式也记不住了,只是胡乱地砍那些蛇……直到那些蛇再也不动了,义父才出现了,把他带出去,给他解毒。小男孩当时已经被咬了十一次,被抬出去时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只有右臂还能来回挥动……   过了一段时间,小男孩杀死动物时已经一点也不会心慈手软了。而再次训练时,那些蛇就换成了人……   几个彪悍的大汉,一个个都杀红了眼,义父把小男孩跟他们放在同一个屋子里,然后告诉那些人,只要杀了小男孩就给他们一千两。   小男孩根本不敢杀人,可是他看那些人看他的眼光,一个个就像要吃了他一样,那种垂涎的、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的目光,他好害怕……好害怕……其中的一个男人举起刀……”   “好了,好了,好了”温子浩用力把叶奕辰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不怕了,不怕了小白。那只是个梦,你不要害怕了,已经过去了……过去了……”   叶奕辰把眼睛抵在温子浩的肩膀上,任汹涌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衣衫。   是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他已经长大了,他现在已经可以随意杀人不害怕也不在意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想起来这件事?   这些永远不想再记起的事情其实早已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连对他最好的朋友陈曦都没有说过。   他靠在大师兄的怀里,任他这样一下一下拍着后背。教主大人觉得,那些曾经在深夜的梦里不断纠缠他的记忆,那些委屈、害怕和绝望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又在大师兄的轻声安抚之下,一点一点地,随着夜风飘然远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攻受二人携手出游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接下来请看攻受二人从此快意恩仇,仗剑走天涯(大雾)。   看到后面的小伙伴们忍不住抡起小皮鞭狠抽作者:快意恩仇到底在哪里!在哪里呀摔!   另,文中的心法口诀来自金庸大大的书。特此注明! 第20章 第二十章   山西省境内——   太岳山脚下的官道上,慢悠悠的走来两匹骏马。   一个黑黝黝的娃娃脸的少年走在前面,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浅灰色的棉布外衫,衣衫整洁,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表情看上去很冷漠,只是他的脸庞稚嫩,导致他看起来更像是表面生气实则撒娇的孩子。   后面的一骥背上是一个青年男子,看起来二十六七来岁,一身青衫布衣,身形魁梧,满脸虬髯,此时脸色却挂着一丝丝的无奈,就听他对着前面的男孩说道:“小白,你确定不要坐马车吗?”   少年回过头来,对青年一瞪眼:“不要。”   青年无奈地笑笑,跟在少年身后。   昨晚,温子浩背着叶奕辰到了一个小镇,在镇上稍作歇息。本来按温子浩的意思是买一辆马车的,叶奕辰脚上的水泡要养几天才好,坐马车又不用风吹日晒。可叶奕辰不同意,一定要骑马,温子浩只好在马鞍上铺上厚厚的棉布,免得把他的腿磨破了。   “大师兄,我们不是要去咸阳吗?怎么反而往北走?”   “这个嘛,大师兄当然带你去个好地方啊!怎么,难道小白想回去池大叔那里继续关禁闭吗?”   “哼!”教主大人重重地扭过头,不再理他。   见叶奕辰生气,温子浩又过去哄他:“好啦,别生气了小白,大师兄告诉你好吧。”   “我不要听。”教主大人放开缰绳,两只手捂住耳朵。   “咦,你真的不听吗?”   “不听。”叶奕辰把双耳捂得更紧了。   “你不听你的,那我说我的,你可别偷听啊”,温子浩看到叶奕辰把手心移开了耳朵一点,故意大声说道:“陆云白是个爱生气的小胖猪……”   “好哇,你在我背后说我坏话!”教主大人听完一愣,反应过来温子浩实在逗他玩,拎起马鞭冲他甩去,惹得他骑马快跑,哈哈大笑。   马鞭是教主大人从小镇里新买的,鞭长约有九寸,是他在集市里找到的最长的鞭子。这马鞭跟冰魄神鞭当然没得比。叶奕辰虽然也能用剑,但是鞭子使得更加得心应手,于是就把鞭子挂在腰间。   二人向前走了半天,天色近午时,二人到达一个小镇,叶奕辰进镇之前看了看路边的石牌,上面写着:五灵镇。   二人先找了家客栈休息,吃过午饭,温子浩又检查了叶奕辰的脚,白芨紫珠膏是灵药,叶奕辰的脚再养几天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温子浩就背着叶奕辰去了镇中的集市之中,开始采买起来。   “我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叶奕辰看着温子浩从一家卖针线、丝绸、花样子的绣坊出来,又进了一家书店,实在是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买礼物啊。”温子浩的眼睛一直注意着架上拜访着的书本,头也不回地说道。   “买送给咸阳单家寨寨主的寿礼?”教主大人瞄了一眼温子浩正在挑选的书籍,都是些小孩启蒙用的书。   温子浩回头看了一看正欣赏墙上字画的叶奕辰,说道:“如果小白说三声‘大哥气宇轩昂、威武不凡’来听听,我就告诉你。”   一进了城镇,二人就改成了兄弟相称,意在让温子浩避过殷银阁的眼线。   教主大人看了眼虬髯汉子笑出来的一口白牙,一撇嘴道:“嘁,稀罕呀,你不说就不说,最好是别带我去。”   温子浩哈哈笑着选了两本书付了钱,大手抚上教主大人的头顶揉他的软毛,说道:“去是一定要带你去的,但是呢,暂时先保密。”   教主大人陪着温子浩逛了一下午,吃罢晚饭,二人聚在叶奕辰的房里练习云水决。   叶奕辰的天赋高,以前又有玄祁心法的底子,现在练起云水决来一点就透,只有三天就已经突破了云水决的第一层,正在练习第二层。   内力沿着经脉游走身体一周,教主大人刚刚收势,就见温子皓一脸严肃的样子盯着窗口,又不时地回头看他。   温子浩见叶奕辰调息结束,用手指在嘴边“嘘”了一下,又对他比划比划窗外,示意让他过来看。   月光如华,照着窗下的街道,外面并没有人,街市上也基本没有什么声音了。   叶奕辰将头伸到床边,却听到除了风声,隐隐还能听到一点衣料快速磨蹭的沙沙声和极轻微的脚步声。   他四下看看,没有找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温子浩凑到他身边,用手一指。   叶奕辰顺着温子皓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那条黑色的巷子似有人影攒动,人影动作轻快,应该是穿着黑衣,只是一晃,身影就隐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若不是一直看着那个巷口,根本不会注意到那暗色光影中穿过一个黑影,然后很快,又是一个,看来在这暗夜里行动的不只一个人。   教主大人无声地用手指了指巷口的方向,示意跟去看看。   温子浩摇头,捏住他的脸来回蹂/躏。   教主大人的好奇心发作。   他知道温子浩是担心带着他,一旦打起来时会照顾不及,挣开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大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听话,不会出声的。”   温子皓的耳朵忍不住地抖了抖,耳根露出一抹红色,见叶奕辰一脸渴望的神情,无奈地把外衣为他套上,拿起剑,抱着他直接从窗子跳了下去,奔向巷子口。   温子浩的轻功不错,抱了个人还是脚步无声,只是教主大人被抱着,心中却无比别扭——又是这个像女人一样的抱法!   他挣动了下,心知以他的轻功肯定是追不上黑衣人,现在争论起要背还是要抱也是徒然耽误时间,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就先这样吧,也不是没被他抱过!   只是教主大人这样抱着,大师兄身上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让他与他相贴的地方慢慢灼热了起来,呼吸时,鼻翼间满是大师兄满满的阳光般的味道。教主大人扭过头,轻轻咬着下唇,觉得他的脸一定红透了,还好有易容,不然一定会被看出来的。   谁知就算是这样,温子浩依然看出他的害羞,笑着咧出一口白牙,凑到他耳边说道:“小白还会不好意思啊!这样抱一抱有什么?你小时候,大师兄还给你把尿洗澡呢!”   教主大人顿时觉得脸上烧得更热了,下唇咬得更紧,坚决不理他。   两人都隐身在暗处,温子皓没再戏弄教主大人,抱着他紧跟上前面的黑衣人。   两人小心尾随,跟着黑衣人出了城。   身边再无房屋遮挡,温子皓怕会暴露了行迹,只好远远的跟着。教主大人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黑衣人身上,他对着附近的地形并不熟识,月光明亮也辨不明方向,不知道这些人要去哪里。   这样走了约半个时辰,远远的一个屋舍里透过一丝亮光来。   待到走近了,温、叶二人就看到一座大宅,月光之下,宅子只能看到轮廓的,门口正对着的方向约是大堂的位置,此时正灯明火亮。就见几个黑衣人的人影一晃,走进了大宅。   温子皓在外面仔细探查了下,没有看到把风的人,刚刚黑衣人走进也没听到有狗叫声。他绕道房屋侧厢,屏住呼吸,抱起叶奕辰,轻轻一跃,就跳到屋面上。他避过易碎的瓦,在屋脊上几个跳跃,来到大堂的屋顶,轻轻掀起屋顶的几片瓦片,两人向屋内看去。   屋内灯火通明,约有十几个人。   刚进屋的黑衣人已经各自找到位置,均垂首站在大堂两侧。叶奕辰仔细瞧过去,只见几个黑衣人均是身材魁梧,身上带着各种长短武器。   屋内正位迎门安置着一个紫檀木的茶几,茶几边放置着两把太师椅,两人端坐在上面。其中一人,身着紫色绸衫,上绣金狮怒吼,那人脸庞白胖,一双小眼自然地眯着,显得神态自如。另一座位上是一个身着灰色仆人衣服模样的人,这人仪表端正,唇边有两道很深的法令纹,气质略显阴忌,坐着椅子上听堂下站着之人的诉说,不言不语,低着头喝茶。   大堂正下方站着两位男子,两个均是一身黑衣,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容貌。其中一人因上前一步答话,黑衣下摆露出彩线绣出骏马图案,另一人则是普通黑衣,作俯首听话状。   就听那骏马男报告道:“尹先生请放心,我们的人做事很小心,这次绝没有留下什么错漏。”   又见那紫衫白脸道:“那现在人手是否已充足?”   骏马男又道:“若按消息的时辰,还是差一些,大概还要几十人。”   紫衫白脸皱起眉毛,说道:“还要十几人?现在衙门已经插手这件事了,镇里不能再下手了。周围还有什么市镇村子吗?”   骏马男想了一想又答道:“近一点的还有阳高县的聚乐村、下深井村还没去过。因为路程较远,去一趟要两三天,这样来回一耽搁,恐怕时间拖得更久了!”   “不行,再拖下去就赶不及了!”紫衫白脸一边摇头一边道:“只好在最近的几个村子里再找几个人,要避过镇里,速度要在快一些!”   紫衫人一边说着,却看向座上的灰衣人,像是征求他的同意一般。灰衣人依旧一言不发,手捧茶碗,连表情都没变动一下。   见灰衣人没有表示,紫衫人转过头又对骏马男说:“那就这么办了,还请贺寨主加紧办理。”   教主大人看得迷惑不解,就凑到温子皓的耳边与他耳语道:“大师兄,知道这些人要找人做什么吗?”   温子皓正认真地查看下面情景,又时刻戒备着有人发现他们的偷听,教主大人凑过来时,他反射性地一回头,柔软的嘴唇正好擦过教主大人的嘴唇……   !   教主大人的脸上立马爆成一片红色,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脑袋瞬间像炸开的马蜂窝一样嗡嗡作响,连头发根都向上直立颤抖。   他……大师兄刚才……亲了我……   教主大人顿时羞得头发都要冒烟了,他不敢再看温子浩的脸,伸手过去一把把温子浩推开。   温子皓也愣了一下,被教主大人推开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他本来就抱着叶奕辰,被推了一下有点身形不稳,左脚向后倒退了半步,脚下瓦片轻轻一动。这一动,不过是十分轻微之响,但在寂静夜色之中,却是分外刺耳。   只见屋内那灰衣人耳朵轻轻一动,一声厉呼道:“什么人?”随着灰衣人的话音,他已伸手抓起身边的茶盏当成暗器投掷上屋面。   温子皓听到脚下瓦片响动,顿时心中大呼不妙,急忙足尖一点,抱起叶奕辰急速跳起。他内功深厚,运功助跳,一纵十丈有余,足以躲过暗器。待屋中几人跃上房顶,他已跑出几十丈了。   教主大人被温子皓抱在怀里,心中暗自懊恼刚才的动作太过冲动。他回头看向后面,屋顶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有几个举着火把,照的暗夜一片明亮。   一片火把的光芒中,教主大人隐约看到刚才在下面站着的骏马男对他一笑。   温子皓身后有三人正追上来,一阵利风带来暗器的破空之声。   教主大人刚想出声提醒,就见温子皓轻轻一跃,躲过了身后的暗器。   可随之而来的暗器更多,密密麻麻如同雨点,携啸而至,叫人避无可避。   温子皓将叶奕辰轻轻放在身后,拔下腰间龙启剑,迎风飞卷。银色寒光道道融合,渐渐形成银色光环,将两人稳稳护住,那些飞箭、金钱镖,竟然无法近两人半分,都打在光环之上,尽数落地。   只是他们停顿这一瞬的功夫,后面三人又追近,温子皓情急之下,急忙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分别射向三人,口中大吼:“看毒镖!”   三名黑衣人听是毒镖,连忙闪躲,身形稍缓,再回头看前面的那两人,已经趁机躲入旁边树林,不知去向了。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温子皓抱着叶奕辰闪入树林,不敢停留,又在里面快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又转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一刻钟,才慢了下来。他本来轻功不弱,只是怀里抱着叶奕辰,又运尽全力逃跑,此时难免有些气喘嘘嘘。   树林中透不过月光,更加黑暗,温子浩勉强找到一处突起的石块,将叶奕辰放下,问道:“小白,伤到没有?”   教主大人摇摇头,又想起天太黑看不见,出声答道:“没有,大师兄,你受伤了吗?”   “我也没有,”温子皓摸了摸腰间,找出火折子,想了一下又把火折子放了回去:“夜间树林里认路困难,恐怕我俩要在这过一晚了。”   叶奕辰道:“大师兄,你说他们会追来林子里吗?”   “会追进来,但不会太深入”,温子皓想了一下,犹豫道:“他们应该会在周围的树林间搜查,但是最紧要的是把人马撤离刚才那个大宅。   如果要来杀人灭口……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会往哪个方向逃,也不知道我们是哪一方的,有没有准备,又有多少人马。他们人手不足,并不都是武功好手,估计不会这么贸然闯进林子的。”   “我不觉得他们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教主大人又道,依他们寒澜教的行事作风,向来是斩草要除根的。   “所以大师兄才走到这么深的树林深处,也没有生火。如果有人走近,除非他早就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直接屏息潜伏过来。否则,要是大面积搜索,大师兄也会听到声音的。”温子皓以为叶奕辰害怕了,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地拍着。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逗叶奕辰,说道:“小白是不是害怕了?快坐到大师兄旁边,大师兄保护你!”   教主大人懒得理他,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他现在发现,在天一门内时,大师兄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本正经的,虽然对他十分照顾,但要比另外两位师兄严厉得多,从来听不到他开玩笑。但是自从在池大叔那里再见到他,他就再没有掌门大弟子的样子,老是嬉皮笑脸,故意逗弄他。   温子皓笑着凑到他身边,挨着坐下了,说道:“害怕有什么好害羞了,大师兄又不会笑话你。”   教主大人心里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害怕?他可是堂堂的寒澜教教主,武林正道中人各个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他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害怕的?   好吧,在天一门的几位师兄眼里,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温子皓见叶奕辰默不出声,以为他还在别扭,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一用力,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白先睡一会,一会天就亮了,大师兄在这里,不用害怕。”   夜风凉凉地吹过,树叶哗啦哗啦作响。   教主大人靠在温子浩身上,身边的身躯传来阵阵温暖,让他觉得这样被别人搜寻,躲在暗处连火也不敢点的感觉也不算太难过。起码他还有一个人可以靠着,相互依偎着,比他在寒澜教过得那一段日子要好的多。   他不用一刻不停地练武功,不用誓要成为天下第一,不用强迫自己去习惯血腥的杀戮,不用去算计哪个老长老对他不满,不用去度量哪个堂主、哪个舵主对教主不是真心……   这样,真好。   教主大人倚着温子浩,感觉心里头塞得满满地安心。他闭上眼睛,听着风吹树叶哗哗地响声,渐渐睡着了。   清晨地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洒在教主大人的眼皮上,天色已经亮起来。微风轻轻吹来,带来了一丝早晨特有的潮湿空气。   教主大人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觉得胸前痒痒的,像是有什么在粗糙的衣料上摩蹭。他不堪其扰,伸手抓了过来。凉凉的,滑不留手,还有点柔软。   “啊——”尖叫声划过耳际,接着温子皓就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一把拉住,拉人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   温子皓马上警觉地看向周围。他昨晚害怕后有追兵,一直挺到天色蒙蒙亮时才闭眼睡觉,怎知这时竟然有情况?明明他并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也没有感觉到杀气……   温子浩四处打量,却见教主大人手脚慌乱地躲得远远的,脸上有易容看不出表情,可是嘴唇已经变成青紫色了,还哆嗦个不停。   只见原来他躺的位置正爬着一条约三尺来长的赤练蛇,。   叶奕辰觉得手脚冰冷无力,全身颤抖。他躲远后又哆嗦着回头,生怕后面也窜出一条蛇来。   他见温子浩一剑下去就砍断了那蛇的七寸,惶恐地向温子皓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手臂越收越紧。   啊!   谁来救救他!   那样冰冷的动物,全身都是鳞片,柔软的身体,弯曲着向前爬行,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嘴里吐着芯子,一条接一条张着血红色的大嘴向他扑过来。   他的右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左臂又一痛,随后感觉到冰凉的温度贴在他,可是很快也没有感觉了。   他右手胡乱挥舞着剑,蛇血溅了他一脸,可是这些飞溅的血液也没有任何温度,他只有僵硬着把剑不停地挥舞着,不停地砍,千万不能停下了,停下了他就会死……   “小白,小白,别怕。只是赤练蛇,没有毒的。别怕别怕,小白,大师兄在这呢!”温子浩感觉得出怀里的人的颤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谁知,怀里的人非但没有安稳下来,反而越抱越紧,两根平时没什么力气的细胳膊绷紧了力气抱住他,居然勒得他发疼。   “小白……”   温子浩抬起叶奕辰的头,他的脸上擦着易容的胶泥,根本看不出什么,可是两只眼睛的眼神涣散,似在噩梦之中,嘴唇青紫地兀自颤抖,牙根咬得紧紧的,从嘴角里透出一丝血丝来。   温子浩心中大骇,不知他怎么会吓成这样,忙一下点住他的昏睡穴。   叶奕辰身体一软,环住温子浩的手臂自然放松,倒在温子浩的怀里。   温子浩再也不敢耽搁,抱起他,运起轻功向最近的五灵镇奔去。   叶奕辰再次醒来是在客栈里,他睁开双眼,只见桌上一灯如豆,温子浩正倚在他的床边浅眠。昏暗的灯光之下,那人的脸清秀俊逸,剑眉飞鬓,长睫如扇,鼻骨秀直,厚唇殷红,绵长呼吸隐绕淡淡的阳光味道,令人感到安心。   教主大人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他的眼睫,柔软的睫毛扫得他指尖儿痒痒的。   温子浩被惊动,睁开了眼睛。   “小白,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温子浩的双眼还是赤红的,皱起的眉间带着些疲惫。   “我没事。”教主大人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忍不住又一阵轻颤,但很快镇静下来。   他是很怕蛇,从前义父的训练对他来说是毛骨悚然的,但是他自己也特意去训练过,让自己克服对这些柔软的冷血动物的恐惧。其实只要提前做好心里准备,他也不会害怕到这种程度。   可能是这次离得太近了,在他刚睡醒最放松的时候,突然用手摸到了那些冰冷的鳞片,那条长蛇还爬在他胸前,所以才会突然发作成那样。   温子浩依旧是忧心忡忡:“对不起,小白,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害怕,我……”   教主大人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没事了。我只是被突然吓了一跳,大师兄放心。”   “我找大夫来看过了,大夫说你惊吓过度、虚火妄动、上扰心神、心血不足、心阳衰弱,要好好修养,等一会儿小白还得吃药。”温子浩面带自责,对叶奕辰受惊生病了这件事十分懊恼。   “我真的没事,大师兄。”叶奕辰见他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转移话题道:“大师兄你为什么要洗去易容?”   “大夫来看过后说让你一直睡着,自然醒来最好,我见身上和脸上都溅了蛇血,怕你醒来时再害怕,就换了衣服洗了脸,连你身上的衣服也都换洗过了。”   叶奕辰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已经洗净了胶泥,身上也换了干净的亵衣。   温子浩重新对着镜子拿起胶泥涂涂抹抹,转过身来又是以前那个虬髯大汉的形象,对叶奕辰说道:“大夫说醒了就要吃药的,我去叫小二把温着的药拿上来。”   店小二把药送了进来,温子浩见叶奕辰一口气把药都喝了,半点没有撒娇耍赖,更是心疼他,也不敢再逗他了,直接把所有的计划一点不落地讲了出来。   原来他久未回家,现在从天一门出来,按计划是要去咸阳单家寨,但时间充裕,就想着可以拐到家里去看看。   他早早离开天一门本来是为了吸引殷银阁的视线,可是从他易容后就没有见到殷银阁的半点眼线,可见早就把殷银阁甩开了。而且这样向着咸阳的反方向走,殷银阁的人更是不容易找到他的踪迹。   接下来几天叶奕辰都没有出门,按大夫说的静静养病。   教主大人自己对养病这件事倒是毫不在意,趁着这几天的时间一口气把云水决练到了第三层。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养了好几天,教主大人终于被批准可以出门了,温子浩与他一商议,今天直接就回家。   温子皓很久没有回过家,也不知道家里平时都缺什么,就按照每个人一份礼物先准备着。   给温父的是两坛风州酒,给温母的是十斤弹好的棉絮,给二弟的是一块顺滑细密的布料,给二弟妹的是一盒胭脂,给三弟的是一本《千字文》和一本《幼学琼林》,几个儿时好友也是背了几坛酒,还买了鸡鸭鹅,猪肉,活鱼等,最后还给小侄子买了个拨浪鼓。   教主大人吃惊道:“大师兄已经有了小侄子吗?”   “是呀,二弟家的孩子,按说应该有四、五岁了吧”温子皓正忙得满头大汗,抽空答道。   他买的东西太多,只好把两匹马寄存在客栈,雇一辆马车,此刻正在把东西一点一点搬上马车。   教主大人从来没有去长辈家拜会要送什么礼的概念,只备了几盒点心,听说家里有小孩,又去买了一包核桃酥和松子糖。   早饭吃完,二人就坐上了马车赶向温子浩的故乡永安村。   万里晴空,空气里传来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闻着好像能够感受到有无数的新生命悄悄地从土里冒出来一样。一只蜻蜓高高地飞在天空上,鸟雀们在树枝间跳跃欢鸣,地里的青苗也娇嫩可爱,青翠欲滴。   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一脸憨厚,操着浓厚的乡音跟温子皓搭话:“小娃子从哪里来啊?”   温子皓已有二十七岁,却被人称作小娃子,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大伯,我们从晋阳来。”   “过来探亲还是游玩啊?”   “我们是探亲的,我老家是永安村的,大伯知道不?”   “知道知道,永安村要走上半个多时辰呢”   教主大人靠在温子浩身上,被马车摇得恍恍惚惚,一会就睡着了。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已经快要进村了。   温子皓正一脸兴奋地看着这个他呆到八岁的小村子。农村里四五岁的男孩子已经满村跑去玩了,温子皓对附近的景物都熟悉的很,见叶奕辰醒来,就拉着他,跟他讲那些他小时候的记忆。   “前面那条小池塘,里面有好多的鱼,可是特别不好抓啊。   有一年大概是三月吧,家里没有什么存粮了,也没有什么新鲜下来的菜,整天喝番薯粥,我就和大虎,三胖一起来这河边抓鱼。   那天天气很冷,不能在池塘里多待,时间长了容易冻得脚抽筋,我们就在身上绑上绳子,轮番下去抓,好像那天被我们抓到了六七条鱼呢。   不过,那天晚上娘很生气,狠狠地抽了我一顿屁股。   看到前面那片树林没有?那是一片桂花树林,现在看不到,等到八月,会开出满树的金黄色小花。   小时候我爬树很厉害,就拉着二弟去摘桂花,二弟那时大概有四五岁了吧,跟在我屁股后面,想爬又爬不上去,只好在树底下等着,帮我把桂花放在箩筐里。我记得那时我一个人摘了快要两个箩筐了,是村子里小孩中,摘得最多的。   娘把那些桂花放在坛子里,加了蔗糖腌上,我就天天在那盼着,终于等到娘说可以吃了。我一尝,又香又甜。后来每天都和弟弟央求娘亲给一点。真好吃啊。”   ……   温子皓的表情一会儿一变,生动得很,说到会爬树,能抓鱼,就扬起眉毛,一脸骄傲的神色;说到他娘打他屁股时,就皱紧眉毛,一脸怕痛的表情;说道桂花蜜好吃的时候,又舔着嘴角,一副嘴馋的样子。   教主大人看着这样表情多变的大师兄,听着他说的那些事,觉得又新奇又好笑。   从他第一次见到温子浩时,知道他是名门正派的人,就根本瞧不上他,只觉得他道貌岸然,一脸正人君子样,其实说不定心里藏着多少阴暗狠毒。   后来在天一门与他相处,看到大师兄严肃地处理门内事物,认真地练武,温柔地对待他和二师兄、三师兄,认为他一本正经,严谨果断。   再从池大叔家这一路上,大师兄老是逗弄他,跟他开玩笑,他又觉得大师兄不拘小节,放荡不羁。   而此时的温子皓却是孩子气的,愉悦生动的,可能是要回到自己父母跟前,真的觉得亲切自在吧。   至于他说的那些事情,教主大人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做过。   他不到五岁就跟在义父叶晟展身边。最初的时候还没有左护法阎言,他被上一任松若长老卢彩衣照顾,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义父教他武功,卢长老教他识字。   晚上的时候义父会教他练习内力或在寒玉床上锤炼身体,他身边一个玩伴也没有,也不知道别的小孩的童年都是怎么过的。   原来外面的小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啊!   会爬树,会下河,会光着脚在田边玩泥巴,会四处掏鸟蛋,会采蘑菇,采野果,捉虫子,会跳房子,丢沙包,会骑竹马打仗,会放风筝,会堆雪人,若是过了节,会买花灯,还会放许愿船,当然如果做错了事,还会被娘亲打屁股。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真不错啊!教主大人心里默默地想。   正想着,马车已过了村口,温子皓他们沿着村里的主街,慢慢来到一座小院前。   院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利落,充满生机。正面一间穿堂瓦房,左右连着两趟厢房,院门口挺立着两棵粗大的柿子树,枝叶婆娑。   一只大黄狗见有生人,“旺旺”地叫个不停,两只老母鸡领着一群毛绒绒的小鸡,正闲悠悠地在树下觅食,挂满丝瓜、豆荚的篱笆上,绿油油的叶子淋浴在温煦的阳光下,给人带来欣欣向荣的感觉。   屋内一农妇听到狗叫声,开门来看,只见她一身布衣短挂,脚底一双厚底布鞋,头发只随意挽成一个鬟,已见鬓角斑白,眼角也有丝丝细纹。   待她出来,看到两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地问道:“两位公子是来找人?”   温子皓紧紧盯着那妇人,眼睛泛红,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声:“娘。”   只见那妇人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泪水一下子溢出眼眶,说话也微微有些颤抖,问道:“大栓子?”   温子皓眼睛更红了,那妇人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一手狠狠地捶打他的肩膀,呜咽出声:“你这狠心的混蛋,这一走有十几年都不回来了,根本不管我和你爹啊。你这混蛋,混蛋,娘怎么把你生得这么狠心……”   温子皓任她捶打责骂,也不出声,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娘亲的后背。   温母哭了一阵,抬起头来,看见叶奕辰的一双大眼正盯着他看,不好意思起来,站直的身体,对叶奕辰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这个小兄弟,可是大栓的朋友?”   教主大人强忍住要脱口而出的笑声,连忙一本正经地行礼道:“伯母您好,我是师兄的小师弟,我叫小白。”   大栓!大师兄的小名实在是太好笑了。   温母用袖口擦了擦眼泪,说道:“看我这老婆子,真是失礼了,快请到屋里坐。”说着让二人进屋,还不忘狠狠瞪温子浩一眼。   二人将车上物品搬下来,打发了赶车的大叔,跟着温母进了屋内。   到了屋里,温子浩和陆云白各自洗去了易容,温母有些吃惊,但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只招呼一声:“小栓子,快去田里喊你爹回来。”   西侧厢房里传来一声答应:“哎。”一个半大的男孩子一转眼跑了出去。   温母招呼二人坐下,又倒了温水,从东侧厢房领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对着温子皓说:“这是你二弟的媳妇儿,小桃。小桃,给你大哥问好。”   “大哥好。”小桃福了福身,施了个礼。   “小桃你好,大哥回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带了盒胭脂,希望你不要嫌弃。”温子皓从给众人的礼物中挑出给小桃的那份。   “谢谢大哥。”小桃收了东西后小心地收好,站在一边也不多话,一看就是个温婉的女子。   温母接话:“大栓你还没见过小桃,她都跟你二弟有娃了。你说说你多狠心,从你上次回来,到现在有十几年都没回家。”   温子皓无奈地答道:“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弟妹,只是在你们捎的信中知道,二弟有了媳妇儿,有了娃娃,三弟在跟着夫子学认字。娘,我不是都有捎信给你的吗?”   “你还敢提你那信啊,半年才来一封,老说自己很好很好,师父也好,师叔也好,师弟也好。剩下的什么也不说。   娘几次让你回来相个亲,你居然敢不理这事。你说说你,都二十七了,弟弟家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连个姑娘都没领回来给娘看看。”温母越说越气,用手指戳着温子皓的头。   “娘,娘”,温子皓摇头躲过手指,陪笑道:“天一门里没有姑娘,我只有几个师弟,收的弟子都是男弟子,我去哪给您找个姑娘去。”   “你还有理啦,让你回来给你相亲,你倒是给我回来啊!不管了,正好赶上这次你回来了,娘一定给你找个好姑娘,你这次可不许给我逃了,不然,小心你的屁股!”   “娘,别这样嘛,其实孩儿这次是出门办事,特意绕路过来看你的,等两三天就走了,那有空看什么媳妇儿啊!”   “什么?两三天就要走了?”温母用两根手指狠狠将温子皓的一张俊脸扯成一张面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你要是敢走,看我不把你的皮拔下来!”   教主大人看温子皓这样在母亲面前耍无赖撒娇,觉得好笑又羡慕,他从来没见过大师兄这样撒娇的样子,又羡慕这样自然幸福的母子相处。   母子俩正聊着,就听外面一个洪亮地声音传来:“老婆子,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栓!噗!温大侠的小名笑死人了!   其实是阿一以前看《重返20岁》留在记忆里的顽强印象。这个片子看了两遍,里面的歌也很喜欢。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老婆子,谁来了?”话音还未落,屋内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眼角长着几条深深的皱纹,眼睛却明亮,一身麻布短挂,灰色长裤,裤腿挽到膝盖上,脚上的草鞋满是泥斑。   温母赶紧迎上去说道:“当家的,是大栓回来了,你快去抓只鸡,晚上给大栓炖鸡吃。”   温父一听是大儿子回来了,哪里顾得上去抓什么鸡,急忙来到屋内。温子皓也早就跟着温母往外迎,父子二人在门口碰到,温父老目含泪,双手抬起去摸温子皓的脸,好像要确定他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随后又紧紧抓着他的手,口中不停地念道:“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   温父后面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紧跟着进了门,看见温子皓,也喜笑颜开地说:“大哥,你回来啦。”   温子皓连忙点头,喊道:“三弟!”   他伸手去摸少年的头:“上次我回来时你不如鸡笼高,现在居然长这么高了。”   少年笑道:“大哥你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娘每天要念叨你好几遍,说大栓在外面跟人家学武,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也不知道每天吃得饱吃不饱……”   温子浩狠狠地抱了抱少年,哈哈大笑。   这个少年是温子皓的小弟温子昂,叶奕辰见他年纪虽小,却一身书卷气,想是读书不少。   温子皓给温父、温子昂二人介绍了叶奕辰,就听见温母又喊温父去杀鸡道:“老头子,看完儿子没有?大栓他大老远回来连口热饭都还没吃上呢,还不快来杀鸡?”   温父嘴里答应着,还依依不舍,紧紧地盯着温子浩不肯走。温子皓笑着说道:“爹爹去吧,莫惹娘恼火了,我和小白跟你一起去。”   温父这才用手抹了下通红的眼眶,出了门帮温母杀鸡。   温子皓、叶奕辰和温子昂都跟着温父走到后院。温子皓在镇上也买了活的鸡鸭,温父抓起一只公鸡,在脖颈处拔掉一些毛,菜刀一划,刀锋就割破了鸡的气管和血管,鸡血也流入地上准备好的小碗中。   温母把鸡接过去,喊了小桃进了厨房。   温父就和温子皓、温子昂、叶奕辰闲聊,无非是些村里那个李书生娶了一个漂亮的世家小姐;刘大户又盖了几间瓦房;冯老头家又添了个小孙子之类的。   温子皓笑眯了一双眼,静静地听着,不时地应几句。   教主大人对这些事一点也不了解,根本插不上嘴。温子昂平日也多是在读书,很少听村子里的闲话,可是大哥好久才回来一次又舍不得走,就陪在旁边听温父唠叨。   听温父念叨了半天,温子皓问道:“爹,二弟还在田里没有回来吗?”   温父本来正说得满脸兴奋,听温子浩这么一问,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唉!二栓跟村里几个小伙子去后山找人去了。”   “找人?要找谁?难道后山来了什么凶猛的野兽伤人?”   “这事说起来有十几天了。最初是村头邓家的二儿子,叫邓斌。这娃子有二十一了,今年年初他爹给他在龙口县给他说了一房媳妇,这眼瞅着都快要到日子了,娃子突然不见了,找不着了。   本来大家还以为他偷偷去看他媳妇的模样去了,家里人捎了信去问,结果女方那边儿回信说人根本没去过,村里跟邓斌好的几个小子也不知道这娃子去哪了。   虽说是个男娃,可是连着几天都不见回家,邓家老爹心急起来,就求了村长帮忙找人。村长派村里的几个小子在后山找了一圈,连个人影也没有啊。   唉!这娃也不知道哪去了。”温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磕了磕长长的烟袋锅儿,放了点烟面,狠狠地嘬了两口。   温子浩见温父愁容满面,也没催促他。   过了好一会儿,温父才从深思中惊醒过来,说道:“唉!看我,这人老了,说了一半就走神了。   本来村长也没怎么当回事,一个大小伙子,平白的还能没了?多半是不满家里老爹安排的婚事,自己出走了。   再说咱这村里除了后山也没啥危险的地方了,近两年后山连个猛兽都没有,几个小子去后山寻了一圈还没有,多半是人没去后山。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件事还没完呢,接着两天,周家的老大周世文,郑家的老二郑锦华都不见了。   村长把村里的青壮年都召集起来,组了好几队进山寻找,可是根本没见人啊,连个衣角都没找到。   这好好的大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村里人各个不得心安,就报了官。等捕快老爷来了一问,原来附近这几个村县都丢了好几个人啦,闹得人心惶惶啊。这不,村里就组织几个壮小伙子日日巡视,见到生人或啥怪事也好上报。”   教主大人给温子皓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里都闪过一个念头,看来可能跟那晚见到的那些黑衣人有关。   温子昂在旁边看到叶奕辰和温子皓的神色,连忙问道:“大哥和白哥哥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温子浩沉声道:“线索到是没有,村里失踪之人有什么特征吗?”   温父想了一想说道:“丢的都是男娃,都是年轻力壮的娃子,年纪不大。”   “各个村都报了官?”   “嗯,听捕快大哥说几个村子都出现了人失踪的情况,县官大老爷也很着急。”温子昂点头确认。   温子皓心里暗想:事情已经有些对上了,大宅里那群黑衣人也说了官府已经介入了这件事。   温父见温子浩沉吟不语,问道:“大栓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和小白在刚进五灵县时,夜里遇到几个黑衣人……”温子皓把他和叶奕辰跟踪黑衣人的过程讲了出来,当然,略过了二人亲吻的那一段。   爷四个谈论了一阵,都觉得那些黑衣人很可疑。   四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就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喊道:“娘,你看我摘到了好吃的哦。”   就见一个眼睛大大,脸圆圆的小孩乐颠颠地跑了进来,他约有五六岁,头发扯得乱蓬蓬,小脸左一块右一块地抹着灰,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堆了一小把山莓。   小孩进了堂屋,看见爷爷和小叔正坐在屋里跟两个陌生人说话,吓了一跳,赶紧支起小短腿往外跑。   还没等出了院门,小孩就被小桃抓住了衣领。   小桃一手揪住小孩的耳朵道:“说了多少次,这几天外面不安全,不要上后山,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小孩儿被揪住了耳朵,挣了几下就不敢乱动,一双圆眼滴溜溜乱转,委屈地说道:“娘,我没乱跑。我都是跟二柱和大宝儿一起走的,不会有危险的。”   “什么不会有危险,连周伯伯那么大的人都丢了,别说你个小娃,小心被人抱走再也回不了家。”   “娘,我再也不去后山了,真的。”那小孩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   小桃依旧板着脸说道:“不行,说了几次你还犯,等会儿你爹回来我一定得告诉他,让他打你屁股。”   小孩一听要打屁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拉着小桃的衣角:“娘,我错啦,我再也不敢啦。我……我上后山是因为二柱的哥哥昨天晚上没回来,陈奶奶着急,我们才去帮忙找……”   温父闻言大吃一惊:“什么?大柱也不见了?”   小孩抹了抹泪水灰水鼻涕分不清的小脸,点头道:“二柱说,大柱哥哥昨天去田里,到了天黑也没回家。陈奶奶急得一直哭,说后山有狐狸精,把精什么的汉子都勾走吃掉了。今早,二柱让我和大宝儿一起帮他找大柱哥哥……”   小桃一听这话心里更加后怕,说道:“你个混小子,后山有狐狸精,你一去找不正是羊入虎口,狐狸精一把把你抓去,你就再也不能回家啦,看你到哪里去找娘。”   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温子浩道:“弟妹莫怕,哪里有什么狐狸精。这世上之事,多是人祸,为了瞒住别人才扯出鬼怪的旗号来。”   小桃回头一看,头次见面的大伯和大伯的师弟正看着他,想起刚才自己教训孩子的凶悍,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让大伯和小白弟弟见笑了。”   温子浩道:“小孩子难免顽皮,弟妹不必挂怀。”   叶奕辰也对小桃点了一下头。   小桃带着小孩回屋洗脸换衣服去了。   温父愁眉不展,说道:“二柱的奶奶早死了当家的,儿子和儿媳又都被土匪给杀啦,好容易把大柱、二柱拉扯大……哎,造孽啊!”   温子浩说道:“爹您老不要太伤心,孩儿既然赶上这件事,就不会不管,这两天我和小白也会想办法帮忙找人的。”   教主大人面上不表,心里偷偷地撇嘴道:果然是正派大侠,急公好义,一见不平就出手啊!   一会儿,小桃带着换好衣服洗净脸的小孩出来,正式拜见大伯。   小孩是温子浩的二弟温子旭的儿子,名叫温昱,小名叫小九儿。此时小九儿洗干净了小花脸,正低着头给他不认识的大伯父行礼问好:“大伯父好。”   小桃又继续介绍叶奕辰:“这个是你大伯父的师弟,要叫白叔叔。”   小九儿行礼道:“白叔叔好。”   教主大人仔细看这小娃娃,白嫩嫩的小脸看上去乖顺的很,半点没有刚才顽皮的样子。   温子皓看着这个乖巧伶俐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说道:“你就是小九儿?大伯父有给你带了礼物来。”   说着,温子浩翻出早买好的拨浪鼓,教主大人也把准备的核桃酥和松子糖拿出来。   小九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回头看了一眼小桃,见她点头,乐滋滋地接了过去。   小桃见小九儿听话,就又去厨房忙碌,小九儿拿到了礼物,对温子浩和叶奕辰也亲近起来。   他摇着拨浪鼓,嘴里塞了一块松子糖,让过了爷爷和小叔,就跑到温子浩身边跟他搭话:“大伯父,我爹地跟我说过,你去什么门学习武功了,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厉害了,可不可以一下子飞到树上去?”   “大伯父没有很厉害,不过倒是可以跳上树。是跳的,不是飞的。”温子皓也不嫌小九儿抓过糖的黏糊糊的手,把他抱在腿上。   “哇,大伯父好厉害啊!那你掏鸟蛋的时候不是很方便,只要一跳就上了树,就可以够到鸟蛋了。”小九儿的一双大眼放光,口中喃喃道:“一定可以掏到很多鸟蛋……”   教主大人听到温子皓的轻功被羡慕用来掏鸟蛋时,脑中闪过大师兄一脸正直地蹲在树上掏鸟蛋的场景,想笑又不敢笑,低着头轻轻抽动着肩膀。   “那是可以啊,”温子皓瞥了叶奕辰一眼,也忍不住笑起来:“小九儿不会爬树吗?”   小九儿的小脑袋又耷拉下来,看了看他沾着糖浆的小胖手说道:“是呀,二柱和大宝他们都会爬树,只有我不会,每次他们去掏鸟蛋,摘野果子时都会笑话我。”   不过他马上又精神了起来:“大伯父,你教我武功好不好,然后我一下子就跳到树上去,看他们不羡慕死。”   温子皓摇头笑道:“武功是要很久才能学会的,小九儿要是想要一下子跳到树上,至少需要练习七八年。可是小九儿要是想要学习爬树的话,大伯父倒是可以教你,大伯父小的时候,爬树可是村子里最厉害的。就咱们村口那棵大槐树啊,大伯父只几下就爬上去了……”   温子皓又开始给小九儿讲述他小时候的各种历史,小九儿听得两眼发亮,更加崇拜地赖着他,催他讲个不停。   一旁的温父和温子昂也偶尔插言,说些温子浩小时候的事情。   天色近黄昏时,温子皓的二弟温子旭才匆匆走进院子。   他一进屋就被大哥回来的事弄得又惊又喜,直嚷嚷着要去许二叔那里去买两坛好酒才行。   温父拿出家里的高粱酒,一家人在饭桌上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温母坐在温子浩身边频频给他夹菜,温子昂负责招呼好叶奕辰,小桃则仔细地喂着小九儿。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顿团圆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概开始继续走剧情了,剧情走得这么慢,我真心怕小伙伴们弃文啊!   下一章绝对是正宗剧情!ONZ~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酒过三巡,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温子旭又谈起了今天陈家大柱也失踪的事。温子皓又重新跟他讲了一遍黑衣人事件,几人又研究起这件事请来。   “大栓说了之后我又想了下,那些黑衣人应该是有计划地把人掳走了。”温父拨弄着碗里的花生米,想了又想后开口道。   “问题是他们抓了那么多大男人干什么?又不是大姑娘,抓到了也可以卖到妓院去。”温子旭的眉毛皱得紧紧的。   温子皓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二弟不知道这江湖上的人,有很多都是拿人不当人的。男人的用处也有很多,被人卖作仆役算是好的了,还有很多用来练功,试药……”   温家众人闻言,都好一会儿不说话。   教主大人心中暗想道:在寒澜教,试药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情,广泽长老沈萧然研发了新药,一定会找人来试一下,有时他自己还会吃新药试一下功效如何,更何况是用别人?   “我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都不是大师兄说的几种。”教主大人打破了沉默道:“那紫衣人问人手够不够,黑衣人回答说还要十几人,应该是要做一样需要很多人完成的事。”   温子昂也接口道:“村里丢的几个人中,只有周世文大哥是跟过韩夫子学过识字的。所以这件事一定不需要认字。”   “丢失的人都是青壮年男子,不知道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多男人,难道是要征兵打仗?”温子皓推测道。   “听捕快们说,周围几个村子好像丢的也都是青壮年男子。”温子旭也跟着点头同意,想了一想又说:“可是现在国泰民安,没听说有哪里在开战啊。”   “就算是开战,把人硬掳去恐怕也是不行,那些被抓去的娃儿总想着逃回来,哪里打得了仗?”温父磕了磕烟袋锅,说道:“明天我们还是先跟县城里的县官大老爷说说黑衣人的事情,让他们处理吧。”   “嗯,明天我去找知县大人说说。”温子旭道。   几人将事情定下,就分配房间准备休息。温子皓和温子昂睡一个房间,叶奕辰睡在温子昂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温子旭去跟村长说了一声,就匆匆奔向五灵县城。   上午,一个黑瘦的男孩领着几个人进了温家小院,温子皓与叶奕辰一看,只见那四个人身着红黑衙役装束,腰佩单刀,正是五灵县的捕快。   黑瘦男孩领人进了院,从一个捕快手里接过一把花生,一溜烟儿跑走了。   一位消瘦细眼的小捕快,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瞄了一眼其他三人都不说话,上前问道:“我们四人是五灵县衙役,早上县衙里来了一位村民,说是有关于人口失踪案的线索,留口信说是永安村的温家人,请问是哪位?”   温子浩奇道:“家弟今天一早进县城报案,怎么没跟众位捕快大人一起回来?”   细眼捕快说道:“那位村民到了县衙直接找了知县大人,知县大人单独见了他,等知县大人出来时,说他讲的都是些昏话,就把他赶了出去。班头徐大哥,哦,就是这位。徐大哥见那村民出去时一脸气愤,就又带我们几个过来问问。”   温子浩有些吃惊,问道:“几位可是从五灵县县衙直接过来的?路上没遇到一个身着灰色短打,又黑又瘦又高的男子?”   细眼捕快想了想,摇头道:“没见过此人。”   温子皓皱着眉头,说道:“那人是我二弟,本来今早去县衙提供丢失人口的线索,可是到现在人还没有回来,几位倒比他先到?”   细眼捕快犹豫了下,仔细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我们来这儿的路上确实没见到这个人。”   他又左右看了眼其他三位捕快,见他们都没说话,就又转过来对温子皓说:“这位大哥不要担心,或许是我们出来时令弟在县城有事停留,县里人多路杂,碰不到也是正常的。”   温子皓也只好点点头。   叶奕辰见温子皓还是很担心,就过来说道:“大师兄,子旭哥哥一定是在城中办事,与几位官差大人错过了。”   他一上来说话,后面几个没说话的官差都直直地看过来。只见一少年身着一身青墨色绸衫,天庭饱满,浓眉大眼,翘鼻嫩唇,约十六七的年纪,整个人如一个金童一般。这寻常乡村哪见得到这样精致可爱的人。   细眼捕快见叶奕辰跟他年纪差不多,忍不住有些好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说道:“二位怎么称呼,刚才这位大哥说有失踪人口的线索,不知道说得是什么事?”   几人两厢介绍,原来这个细眼捕快姓金,叫金伍,也才刚刚到县衙不久。剩下那三人,一个二十五六年纪,一对浓眉,方正黑脸,叫徐辉;一个素面白净,年纪刚过二十,名叫彭越;最后一个二十二三岁,高个大眼,名叫胡立坤。   几人认识了之后,温子浩又将在五灵县中遇到黑衣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金捕快的反应速度很快,说道:“温大哥是说你和小白听到那几个黑衣人说还要几十人?”   “是,还说阳高县的聚乐村什么的太远了,我们本是回乡探亲,并未多注意,只是回来听家人一说起村民失踪,就觉得很有可能跟这件事情有关。”   “几位大哥怎么看?”金伍回头征求其他官差的意见,却只见那三人都正在直盯盯的看着叶奕辰,叶奕辰早已冷着一张脸,看上去在发怒边缘了。   温子皓谨慎地把叶奕辰拉倒身后,狠狠地瞪了那三个捕快一眼。   金伍咳了一下,缓和气氛:“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讨论一下吧”   温子皓领四位官差进了堂屋,温父去了村上的木匠家里,温子昂去了学堂,温母、小桃见礼后泡茶招待。   待寒暄过后,温母、小桃躲到东厢去了,几人就正经谈起这失踪案起来。   徐辉是几人中年纪较大的,入公门也最早,是个班头,他沉声说道:“根据我们县衙里统计,现在已经报案失踪的有五六十人了,均为青壮年男子,年龄在二十一岁至三十五岁之间。第一个失踪的是周士庄里的人,失踪日期是四月十六,也就是约有三十天前。”   彭越本来是被硬拉来参与此事的,本来知县大人没下令让捕快来这查案,只是几个要好的兄弟都对这件事很关注,他也把他搜查到的事情说出来:“这些失踪的人的位置很集中,我们也派人打听过了,周围的阳高县、浑源县、广灵县也都有人口失踪,但是也都是跟我县接壤的地方才有人报案。”   “如今我们县衙已分出十二名差役,往三个方向巡查周围乡镇。   县衙这几日也接到几个县内失踪的报案,失踪的几人都是些脚夫、摊贩,没有什么大户人家的人。我已经仔细查过这些人了,这些人彼此根本不认识,居住的也很分散,应该没有什么寻仇的可能。”胡立坤跟着说道。   金伍早就想搭话,奈何说话的几位都是前辈,该说的又都被抢先说完,撅起嘴嘟囔道:“要是报仇也不能挑好几个村子的人啊,怎么可能这么分散。”   温子皓也整理了下他们这边的信息,说道:“对方当时说还缺少几十个人,又说县城已经被官府关注,暂时不能动手了,看来下一步还是要在周围村子进行掳人。   另外,我想问问诸位,五灵县周围有什么帮派吗?我看那黑衣人似乎都身负武功。”   徐辉想了想道:“我们县里倒是没有,不过阳高县里面听说有一个八极门,周围其他几个县也没有。”   温子皓又道:“如今几乎没有线索,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五灵县外那个大宅,可惜我们走的时候是天黑,从密林出来了也没留意方向,所以只有我重新再走一次找找看了。”   彭越道:“温兄可是还想夜探?”   “这一次我想白天去。”温子皓答道:“劳烦各位大人去知县大人那请一个搜查的手续。我等先秘密前去,如果宅子里没人,便仔细查探下,如果有人也好有个搜查的理由。”   “这样说的话,我们倒是可以请魏大人先下个手谕,说是去搜查私盐,只是温兄为什么不选择晚上?”胡立坤说道。   “白天去的话,有什么东西不太好藏。而且如果是白天,大宅里没有人的几率更大一些。   上一次我们晚上跟踪被发现,可见他们集会该多是晚上,正好被我和小白误打误撞碰到了一次,之后聚集的地点多半会改变。所以再从大宅里找到这些人的机会不大。”   温子皓接着说道:“晚上去的话,我怕他们为斩草除根设下陷阱。如果是白天,几位穿着衙役的服装去查看,就算有埋伏,一旦打起来他们就是光明正大地对上官府,对方总会犹豫的。”   “温大哥说的有道理。如果大宅里有人,白天我们进去,他们有什么动作我们也能看得更清楚。”金伍兴奋地脸色通红,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遇到重大案情,整个人显得振奋,说道:“还没问温大哥是哪个门派?您和这位小白兄弟一看就是有武功底子的人。”   “在下是天一门门下弟子,他是我师弟,师父派我俩外出送礼,正好路过大同,就回家来看望父母,谁知……”温子皓介绍时看了一眼叶奕辰,发现他一直是冷着脸,应该是刚才被人盯着看觉得被冒犯了。   几个捕快也注意到叶奕辰脸色不好,徐辉年纪最大,掩饰地咳了咳,说道:“小白兄弟请不要介意,我们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精细漂亮的人,还以为是个姑娘,所以才多看了几眼,并不是对你有什么冒犯的意思。”   教主大人依然寒着脸,但好歹开了口,说道:“我还以为我跟哪个江洋大盗长得像,才引得各位捕快大人一直注意我。”   几个捕快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温子浩忙接过话题,与几位捕快开始商量明日几时汇合,需要带多少人马,在县城哪个门口汇合等细节。   几人商议之后,约好第二天的行动时间,四名捕快就离开了温家。   谁知道,这一晚,温子旭却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嗯,走剧情~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下午温子浩带着教主大人在村子里游玩了一圈,等傍晚回到家中,才知道从早上温子旭出门就没有回来。   温母还以为温子旭一整天都在田里干活,黄昏时小桃去地里找人,可是没找到。小桃又去与他家田地相邻的几个村民家里问过,村民们都说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没有看到他。   一家人顿时慌了起来,忙叫温子昂去找村长,又找了几个和温子旭一起巡山的小伙子打听,众人也都说今天没见过温子旭。   温子昂急匆匆的跑回家,温母一听到人不见了,直接晕倒在地。   家里的一干人等都慌了手脚,温老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温子昂惊慌地一次一次从屋里出门往路上看,想找到他二哥的身影,小桃抱着小九儿,不停地在抹眼泪。   温子皓虽然也常常处理天一门内大大小小的事情,但是面对昏过去的温母和哭泣不止的小桃也束手无策。   教主大人看着屋里一片混乱的场面,知道只能靠他一个人捋顺思路了。   温子旭被抓住的可能性很大。按照那些黑衣人的说法,被抓的人要去完成什么事情。如果他们推测的没错的话,只要他们的动作够快,温子旭暂时不会有危险。   叶奕辰拽住温子皓的衣袖,拉他走到屋外,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无论怎样,黑天是无法找人的,况且也不知道温子旭在哪里失踪,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温母治好。   温子皓急忙翻遍了自己带的药品,却多数都是伤药,外伤的,内伤的,解毒的,根本没有能治晕倒的药。   最终二人决定由温子皓与温子昂一起去村里唯一懂一点医术的韩夫子家请韩夫子过来,叶奕辰则在家里等待,照顾一家子老老小小。   韩夫子被急匆匆的温子皓和温子昂拉来,替温母诊了脉,说道:“大家放心吧,嫂夫人只是一时忧虑,邪风入体,老夫家里有些调理压惊的药,等她醒来让她服几副,慢慢调养,自然会好起来。”   温家人谢过韩夫子,温子皓送人回去顺便拿药,回来后就把叶奕辰、温子昂叫到一起商量起来。   “明天天一亮我和小白就去县城跟捕快们汇合,明天小栓不要到处乱跑,也别出去找人,要让爹爹也不要出门,在家看着娘。”温子皓这时已经冷静下来,言语之间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大哥,我也想去。”温子昂的眼睛红红的,面上全是焦虑的神色:“我也想去找二哥!”   “小栓要听话,二哥不在,大哥要出去找人,家里总得留一个能应变的。爹年纪大了,还要照顾娘,你看你二嫂还要照顾小九儿,你长大了,要负责家里的事情了。”温子皓拍了拍温子昂的肩膀。   “子昂放心,我会保护大师兄的。”叶奕辰道。   温子昂失望地点头,随后脸上又带着坚毅的神色,说道:“大哥和小白哥尽管去吧,家里就交给我。”   这个夜晚注定一家人都不能成眠,叶奕辰虽然也强迫自己休息,希望在第二天温子浩慌乱时,他能保持头脑清醒。但是效果不佳,到了子时他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教主大人就已经梳洗完毕了。等他推开西厢的房门时,温子皓已经在院中等他了:“走吧,小白。轻声些,小栓快天亮才睡着。”   “嗯。”叶奕辰答。他看向温子皓,果然见他一双眼布满血丝,显然昨晚根本没睡。叶奕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温子皓,一路上他想了几个话题也没让温子浩的脸色好起来。   二人到达县城时,天光已大亮。   温子浩见教主大人一直在跟他说话,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小白不用担心,大师兄没事,只是放心不下娘。我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二弟的,这样娘就没事了。”   叶奕辰点点头,现在要求温子浩平心静气肯定是强人所难,只好靠他自己机警一点了。   徐辉等四名捕快一早就拿到了知县大人的搜查批文,带了人在城门口等。叶奕辰细心数了下,捕快一共有十人,除了徐辉等昨天见过的四人外,其他几人的脸上也看得出几分急切,看来这个案子耽搁已久,官府的衙役们对这件案子都很上心。   温子皓沿着记忆一路寻找,先是从那晚二人住宿的客栈,沿着街那个窗子,再到巷子口,又右拐到了城门口。出了城,温子皓犹豫了一下,问了下哪边有树林。   金伍指了下南方道:“温大哥,南边有一个树林,有一条路是上山的。可是我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宅子。”   “不管怎样,我们先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向南边走去。越是往前走,温子皓越是有信心,地形慢慢开始熟悉起来。果然,走了约半个时辰,远远能够看到大宅的一角。   众人心头一松,这件扑朔迷离的失踪案总算是有些可查的方向,顿时都觉得很是振奋。徐辉带领各个捕快,小心接近大宅。他们一路走到大宅暗红色的铁门钱,也见什么埋伏。   站在大门前,徐辉给众人递了个眼色,收起小心的姿态,摆出捕快的架势,大摇大摆地敲起门来。   良久,门内没人应答,几个捕快又喊了几声,依旧没人应答。   徐辉双掌拍出,喀喇一声,门闩折断,两扇门板向后张开,随即又自行合上,再向后张开,如此前后摇晃,发出吱吱声响。   暗探那天天色已晚,温子浩一路都是在飞檐走壁,二人都没有仔细看到这个大宅。   今日阳光下一见,墙砖已斑驳破裂,屋檐也看不出颜色,院墙上爬满了毫无章法疯长的紫藤、爬山虎和野蔷薇的枝蔓。   四顾所及,荒草遍地,石凳倒斜,只有那顺着坡地起伏筑起的外墙,仍然牢固地圈着这所庄园。   看来这是一座没人住的荒废宅子。   唯一能够见人的,只有叶奕辰和温子皓那晚跟踪时看到的那个大堂还算干净。但是现在室内物品也被人破坏过,屋内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全都翻到,茶盏杯子也摔得满地碎片。   徐辉一见宅子里没有人,对着一干捕快说道:“大家分头搜,仔细点,别放过任何线索。”   众人迅速分散每个屋子进行搜查,一刻钟后回到大堂,一干人等均没有什么收获,大家都垂头丧气的。   教主大人抬头一看,还能看到当晚那些黑衣人窜上屋顶的破洞。他在当时二人所在的位置站好,开始回忆当晚他所见到的大堂内每个黑衣人的位置。   先是大堂中迎门正位处的茶几和两把太师椅,此时茶几和太师椅已经被砸烂丢在一旁,上面的茶盏杯子也无处可寻。   叶奕辰捡起每一块可能是茶几或太师椅的木料细细查看,并未找到什么线索。   接着是那晚两排黑衣人在大堂两侧的站位,无论是地面,还是屋顶,他都没什么发现。   教主大人叹了一口气,心道:看来那些黑衣人做事小心谨慎,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他出门去看温子浩,只见他正在屋子的北面密林处查看当时黑衣人攻击他的地方,应该是希望可以找到击落的暗器什么的。   叶奕辰见他对每棵树都上下查看,一丝不苟,连地皮也一寸一寸地看过,甚至用脚从地面草丛上一点一点地划过,只盼能碰到什么坚硬的暗器,好能帮他找到他的弟弟。   教主大人咬了咬下唇,决定再进去检查一下,多一分找到温子旭的希望也是好的。   回到大堂内,叶奕辰再次抬头看向头顶那个破洞,脑中灵光一闪。   对,还有两个人。   有一个骏马男。他记得那人很奇怪,本来骏马男应该追杀他和温子浩,但是他记得当时骏马男反而对他们笑了一下。   教主大人找到当时骏马男和另一个黑衣男子站着的地方,仔细寻找。可是看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教主大人的目光扫过破乱的屋子,失望地收回视线——等等!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   他再次仔细看向对面,到底是哪里不对?前方都是破损的木料和碎裂的瓷片,是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叶奕辰自己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妥,就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一点不协调的地方。   他一样一样物品看过去,最后看到了大堂侧面的柱子。   叶奕辰过去仔细查看,这柱子除了一些新鲜破损的痕迹之外,在暗红色的柱子脚处,贴近地面一寸的位置,有一个赭红色的、比指甲大一点的圆球镶在里面。   由于颜色相近,又靠近地面,圆球几乎要被尘土和杂物的掩盖住了,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大师兄,快过来?”叶奕辰叫道。   温子皓听到叶奕辰在叫他,一个跃起几步回到他身边:“小白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众捕快也纷纷围了过来。   “大师兄过来看这里。”叶奕辰拉着温子皓,带他去看那柱子。   温子浩看了看柱子中凸起的那一点,跟徐辉对视一眼,见徐辉点头后,伸手去把凸起的那个圆球抠了出来。   徐辉检查了柱子镶入处的痕迹,凹痕里面可以看到柱子原来的木质,看茬口,这个圆球应该是被人用内力按入木柱之中,不知道这个圆球是否与这件案子有关。   温子皓又试着捏了捏那圆球,惊诧道:“这或许是个蜡丸?”说着,他把那个赭红色的圆球递给徐辉。   徐辉接过,两指一捏,蜡丸碎裂,里面露出一纸条来。   一时间,众人都凝神屏气,仔细看着那张细小的字条。徐辉将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七个字:“五月廿三,太行山。”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文章开头写得太乱,最近两天阿一会对文进行大修,包括空行什么的。   所以本文最近几天可能不能保证日更了。   跳坑的小伙伴们请注意,大概三、五天内不会日更了!   而且还会对前面的一些章节进行改动,所以可能会有一些提示更新,其实是我在改文。   请小伙伴们不要对阿一失去信心,我一定不会坑的!   不会坑!不会坑!不会坑!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一时间,众人都凝神屏气,仔细看着那张细小的字条。徐辉将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七个字:“五月廿三,太行山。”   “今天是几号?”彭越的眉头紧皱。   “今天,今天是十七,五月十七啊!”金伍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想把这张字条看穿,好读懂里面的意思。   “这个将蜡丸打入柱子里的人内力不低,蜡丸本身就比木头软,还是中空,能把蜡丸完好地镶进质地硬很多的木头中,此人应该是内力浑厚。   只是不知道这个五月廿三是不是今年的五月廿三,太行山是不是跟我们的失踪案有关。”温子皓道。   众人又说了下各自搜查的结果,除了温子浩在树林里找到两枚金钱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发现。   金钱镖是江湖中通用的暗器,很多门派都有,根本没有指向性。   徐辉又看了下手里的纸条,说道:“不管怎么说,这纸条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了。”他略一思索,交代道:“如今时间不多,如果这纸条上写的五月廿三真的与失踪案有关,恐怕县里失踪的这些百姓会在此时遭遇不测。   胡立坤你先带着一个兄弟回去县衙跟魏大人禀告,其他人跟着我,咱们直奔太行山。”   温子皓也对叶奕辰说道:“小白,你回家告诉我爹娘一声,大师兄先跟徐大人走,去去就回。”   教主大人哪里肯,当即脸色一沉,根本不理温子皓,看也不看他一眼。   温子皓好脾气地说道:“小白,听话。那晚你也看到了,这些黑衣人的武功不弱,如果双方打斗起来,我不一定能保护你周全。”   叶奕辰咬紧下唇,沉默不语。   温子浩语气加重,说道“小白,听话。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   教主大人登时觉得一股愤懑涌上心口,他堂堂的寒澜教教主,平时也算是雄霸一方,此时却被人当做是拖油瓶呢!他当下一言不发,额角青筋迸起,上齿紧紧咬住下唇,被紧咬着的嘴唇上渗出丝丝鲜血。   温子浩见他如此倔强,还要再劝,一旁的徐辉说道:“温大侠不用担心,解救那些乡亲本来是官府的责任。小白兄弟如果想跟就跟着,他胆大心细,对我们多有助益,我会派人保护好他的。”   金伍忙说道:“温大侠放心,我会保护小白兄弟的。”   众人都为叶奕辰说清,温子浩就算心中不愿,但时间紧迫,也只好同意,并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小白。   温子浩拜托了返回五灵县的胡立坤帮忙捎信回家,以免爹娘惦记。   计划已定,众人按照安排即刻行动,胡立坤带一人回县禀告,徐辉带着余下七名捕快和温子浩、叶奕辰一起向太行山进发。   教主大人单独骑着一匹骏马,远远地走在队伍后面,走在前面的温子浩频频回头看过来,他就当做没看见,现在他一点也不想跟温子浩走在一起。   坐在马上,叶奕辰开始思考这件事情:如果这纸条真的指的是今年的五月廿三,那多半要跟这次的失踪案有关了。   字条上的话写得不清不楚,是怕被人发现,才特意没写清楚到底要发生什么事情吗?留下蜡球的位置也和刚刚的推测相符,这人特意把蜡球放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柱脚,周围布满了灰尘和垃圾,只有仔细搜查的人才会发现这个线索。   问题是,谁会特意在柱子里留下线索?这个人还知道有人会去荒宅查看,才会把蜡球留在那。恐怕是那晚在屋里的那些人中的一个,这个人知道有人当时在屋顶偷听,才趁乱留下线索。   当时屋内有十几个人,会是谁呢?   叶奕辰突然想起那个骏马男。   他和温子浩逃走时,骏马男对他们笑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伍见叶奕辰一个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就想跑过来跟他说话。   可是教主大人沉着脸,金伍只觉得小白兄弟精致的脸上带着一种寂寞如雪的寂寥伤感,不敢轻易打破,只是一直偷偷瞄着他看。   教主大人见金伍在前面一会儿一回头,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真是烦躁极了,开口问道:“金捕快有什么事吗?”   金伍挠挠脑袋,把马拉到跟叶奕辰并肩而行,说道:“小白兄弟,你别跟温大侠赌气了,他也是为你好。”   叶奕辰根本不想聊这个话题,撇过脸不理人,一脸教主的高冷范儿。   可惜金捕快天生就是个话唠,完全没接收到叶奕辰想他住嘴的怨念,又劝说了起来:“你知道吗?温大侠对你可是真的很关心的,刚才我们出发时,他本来想跟你一起走的,可是被徐大哥叫过去讨论各个门派投掷金钱镖的习惯和力度了。   其实他不让你到危险的地方去,跟父母担心孩子是一样的,父母都希望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就像我娘啊,每次我要去哪个乡镇巡查都会叮嘱了不停,生怕我有什么危险,还会给我带很好吃的炸果子,连县里南华街上那家卖炸果子的都比不上。做的可好吃了,这次我出来的急,我娘没有给我做,等下次再让小白兄弟你尝尝我娘做的炸果子。   还有我们县里,有一家买的甜豆腐花,那叫做一绝,连知县魏大人也喜欢吃,常常派我们去买,每次小六子都抢着去,就为了能让卖豆腐花的老板多给他一勺他好可以免费吃……”   教主大人:“……”   这位捕快,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呀!   金伍本来说的正高兴,却见叶奕辰面沉似水,一双杏目如寒冰般的盯着他,惹得他在暖融融的春日里打了个寒颤,讪讪地挠头道:“我这个人就是爱说话,话多,小白兄弟别嫌我烦啊,哈哈,哈哈。”   叶奕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了。   金伍与叶奕辰并肩走了一会儿,又找了个借口催马走到前面队列里去了。   生气的小白兄弟真的好可怕呀,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却能让他噤若寒蝉,让人从骨子里渗出冷意来。   一队人走到傍晚,由于忙于赶路,徐辉与温子浩一商议,决定直接宿在树林边。捕快们捡了些柴,又在树林里打了几只野兔,就着赶路时买的硬馍,解决晚饭。   教主大人一整天都没有理温子浩,随便找了几个火堆中的一个坐下,挨着火堆烤火。   温子浩见他面色不快,拿着一只烤的半熟的野兔坐到他身边来。   周围的几个捕快知道他们师兄弟二人有话要讲,纷纷起身避开了。   温子浩往叶奕辰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小白,还在生气呢?”   “哼。”教主大人抬了抬下巴,扭过脸去。   “大师兄不是嫌你累赘,大师兄是怕保护不了你。”   “我武功不行,到时候会拖累了温大侠的。还好有徐捕快保护我,就不劳温大侠操心了。”   温子浩苦笑道:“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温子浩跟小白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一直觉得小白乖顺得很,这次突然发起脾气来,令他有点束手无策。   无意识地转动着火边烤着的野兔,温子浩努力组织着语言道:“小白你身体不好,本来就不该跟我出门,沿途奔波劳累,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更何况我们这次跟着这些捕快们一起查这次的失踪案,哪能是我想停下休息就可以休息的,人命关天啊,还有我二弟……”   教主大人听到温子浩提到温子旭,有些心软,知道他为了弟弟心中焦虑,可是心里就是有这样那样的委屈,觉得他是被人嫌弃的。   明明他可以趁此机会光明正大地走掉,离开温子浩,直接去一个大的城镇找寒澜教的分舵或分堂,可是他却偏偏不想走。   为什么不想走……教主大人暂时也想不透这个问题。   温子浩说了半天,见叶奕辰依旧梗着脖子不说话,忍不住用手轻轻扳过他的头。   只见叶奕辰紧咬着下唇,一双杏目红红的,似在强忍着不哭出来。   温子浩一把搂住他,大手轻抚他的长发,手掌伸到他背后轻轻地拍着,说道:“小白你怎么不知道呢,大师兄都是怕你发生危险啊。”   “可是,我也害怕你发生危险啊!”   此话脱口一出,两人同时一愣。   教主大人此刻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要跟着这一队捕快混在一块儿,明明寒澜教教众最讨厌的就是朝廷的人。   他为什么有大好的机会离开,却偏要紧跟着温子浩不放。   原来他关心温子浩的安危!   教主大人心中有些吃惊,什么时候温子浩已经在他的保护范围里了?   虽然在天一门受到几位师兄的照顾,他心里有些感激,但是他也只是打算回到寒澜教告诫教众,以后别和天一门对上。要是能够找得到殷银阁,也要找一找殷银阁的麻烦。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温子浩已经在他心中已经占了这么重的分量!   温子浩则是在吃惊,他从小照顾小白长大,头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小白想要保护他。   那个曾经瘦小如同小猫一样的孩子,现在也长大了,会想要保护身边的人了!   温子浩轻轻地揉着教主大人的发顶,柔声说道:“大师兄明白了,小白也是在担心大师兄。都是大师兄的错,我怎么会这么笨呢?既然我会担心你,你当然也会担心我啊。”   是这样吗?   教主大人有些迷茫,不过他看到温子浩的嘴都快咧到耳根,高兴得止都止不住,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起来。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焦臭。   “啊,兔子,兔子烤糊啦。”温子浩忙把野兔从火上拿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教主大人觉得温子浩皱着眉毛,无奈地用匕首扒拉烤焦的兔子的动作,也耐看得很。   温子浩把烤好的野兔用匕首分开,把不糊的地方递给叶奕辰,张嘴咬下一块烤糊的兔肉,嚼了嚼就咽了下去。   教主大人吃着不糊的兔肉,感觉心里又甜又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蛋蛋兰的意见,前面三章已经修改了,减少了很多没用的人物,希望你能看到。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大同府通往代州府的官道上,有一座茶棚,平时供官道上赶路的客人歇歇脚,喝口水。这天下午,茶棚迎来了一队官差。   茶棚的小二忙迎上去引坐倒茶,招呼道:“官爷们来啦,快请坐。官爷们想要来点什么?”   徐辉擦了擦额头上了汗,说道:“先来几壶凉茶,你们店里有什么吃的东西?”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给众人倒上茶水,答道:“官爷可问着了,我们店里的刀削面那是一绝的,跑商的客人有吃过的,下次都会特意来这吃呢。”   “那就先来十碗刀削面,等吃完了再看看你店里有什么能带走的吃食。”   “哎,好嘞,官爷您稍等啊。”店小二一转身,向茶棚里面喊了一嗓子:“刀削面十碗。”   喊完后,店小二又转过身来给桌上的客人添水。   叶奕辰见那小二添茶倒水颇为机灵,就开口打探道:“小二哥,这里离太行山还有多远啊?”   店小二抬头看看叶奕辰,觉得这个小兄弟生的精致好看,也乐得开口多说:“这位小兄弟,按你们骑马的脚程的话,到太行山下还得两个时辰的路呢。   各位在这把水都填满了,干粮带足了,从这里到太行山,可没有别的歇脚的地方了。   这太行山山脉绵长,到了太行山脚下还要走半天才进县城呢。小兄弟你这个时辰走,夜里难道是要露宿?”   捕快彭越道:“露宿就露宿了,怕什么?走了两天,紧赶慢赶,可算到了太行山下了。”   那店小二一听,脸色微变,填了茶水就转身走了,没再说话。   他脸色一变,自然有人看在眼里。   等店小二再端着刀削面上来时,教主大人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小二哥,刚才你一听到我们要露宿就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那店小二左右看看,见桌上几人都在低头吃面,就凑近叶奕辰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听说太行山现在呀,闹鬼。”   “闹鬼?”叶奕辰故意提高声音,果然他一叫,除了早就支起耳朵的温子浩、徐辉、彭越等人,连旁桌的捕快都向他看过来。   店小二本来不愿引旁人注意,可是教主大人露出一脸无辜吃惊的表情,只得继续说道:“我听过往的客人说啊,最近一段时间,晚上太行山脚下露宿的商队,都会听到哭声。   可是那声音忽远忽近的,根本找不到来源在哪里。有的商队里有胆大的人过去找,结果,第二天早上就被发现死在山林里,死的这个惨那,身上被野兽咬得没什么肉了,衣服也被扯碎了,后来再也没人敢进山去找了。”   桌上的众人相互递着眼色,叶奕辰又问道:“那商队怎么不去报官?这可是死了人的!”   店小二露出为难的神色,看了看周围穿着衙役服装的众人,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道:“这位小兄弟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儿的情况。   我们这边的太行山啊,正是五灵县跟云兴县的交界处,本就是三不管地带。前两年,有一群山贼占山为王,也没有官府过问,更何况是鬼怪之说,所以也没人去报官。”   “山贼?”温子皓的眼睛扫向身边的徐辉、彭越等人,两位捕快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略带尴尬,看来山贼是真有此事。   小二没有注意温子皓的眼神,继续往下说道:“这伙山贼来这里已经差不多有两年了,平时也不见有听说谁欺男霸女的,也没听说有哪个商队被劫,自然也没什么人太在意。   老百姓过自己的日子,官府呢,说要来绞,来了一次,上山没有攻下来,也就算了。”   “山贼没有干什么坏事啊?”叶奕辰插嘴道。   “这倒真没听说,小的也奇怪呢,你说这山贼即不偷,也不抢,这山高路险,图个什么?”小二又给众人的茶碗里添上水,走到后厨去了。   几人不动声色,默默吃面,等马已歇好喂过,徐辉又买了些馒头酱牛肉等熟食,一队人继续上路。   离开那茶棚,温子皓就追问起山贼的事情:“徐大人,那太行山里的山贼是怎么回事?”   徐辉面露愧色,回答道:“太行山上确实是有山贼的。   那些山贼何时上了太行山,其实我们县里并不知道。他们平时也不惹事,也没见干过抢钱、抢人的勾当。只是有次其中一个人与县里的几个地痞有了纠纷,双方打了起来,那人回头留了几句‘老子是太行山响马寨的,有事直接来找老子’的话,我们这才知道太行山有了山寨。   可是平时这些山贼也不打劫,也不干什么坏事,跟普通百姓差不多,你说谁还会来找他们的麻烦?说实话,前天我看到纸条上写着太行山时,我根本就没想起来有这号人物来。”   温子皓点点头,说道:“既然不扰百姓,官府确实没有必要太过注意。说不定只是些莽汉,意气用事,才闹出一个山寨来。   可是太行山下有鬼这件事,倒是有点诡异了。”   徐辉点头道:“我们县衙并没有接到在太行山死了人的报案,也没听到什么鬼怪之说。   不过刚才那个店小二说得言之凿凿,也不像是在说谎。”   温子浩道:“徐大人,不如今晚我们也宿在山下,往山林里深入一点。”   彭越道:“温大侠可是打算夜里去探看一下?”   温子浩点头道:“闹鬼之说是近日才起的,不知道跟失踪案有没有什么联系。   况且我们除了太行山这个线索外,只剩下一个日期。但是时间还不到,就相当于没有这个线索了。   所以太行山上的任何可疑的事情,我都不想放过。”   徐辉道:“温大侠言之有理,我们确实只有这一条线索可以查。那就按你说的,晚上我们就住在太行山的林子里。”   一行人赶到太行山山脚时,天已经黑了。捕快们借着火把的光亮,先四处查看:一条笔直的官道从南向北,沿着官道走了一段,周围除了漆黑的树林,就是嶙峋的山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徐辉张罗着几个捕快把马拴好,一队人就举起火把沿着些乔木树林往里走,顺便捡些树枝来生火,今晚他们打算在树林中过夜了。   温子浩拉着叶奕辰,走在队伍中间,扭过头来问道:“小白累不累,这山道有树根石头不好走,要不要大师兄背你?”   鞍马劳顿了两天,又风餐露宿,教主大人当然很累。但是今晚还不知道有什么情况发生,温子浩是整个队伍里武功最强的,让他保持体力也是应该考虑的事。   何况教主大人这一段时间来每天都练功,还在外头跑来跑去,身体已经比在天一门时强了不少,答道:“我自己走。”   温子浩无奈,以前没发现过小白这么倔强,现在的小白已经有很多事都不依赖他了。   走在前面的徐辉发现了一处山石凸起的避风处,决定一队人在这里休息。   众人把枯枝堆好,点起了两个火堆,山中夜里寒冷,就算徐辉找到的地方可以避风,温度依然较低。   这次出来太过仓促,没有人准备避寒的衣物,夜越深越加寒冷起来。功力深的人兀自运行着内力驱寒,功力浅的就只能烤着火,让自己离得再近一点。   温子浩用火烤好了馒头,放到叶奕辰的手心,说道:“先捂一捂手再吃,让你不要跟来还偏要跟,现在知道冷了吧。你要是在再冻得生病了,这次吃药我可不给你买糖了!”   教主大人无语,天一门的几位师兄到底对原身小白吃药的事情,是有多大的怨念呐!   温子浩见叶奕辰不说话,只好戳了戳他的额头,帮他把衣服裹紧,嘴里说道:“你呀!”   叶奕辰正在啃馒头,就见金伍探头探脑地走到他身边,紧挨着他坐下,说道:“小白兄弟,我睡不着,能和你聊天吗?”   教主大人抬眼看去,发现他眼神慌乱,不时地左看右看,脸色有些发红,看起来有些紧张。教主大人猜想他心里害怕,也不戳穿他,说道:“你说你的,我听着。”   金伍对他投来感激的一眼,然后裹紧了衣服,把两手交叉夹在腋下取暖,就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山林里的夜晚实在是太冷了,小白兄弟你知道吗?要不是这趟出来查这个失踪案,我一定已经在衙门的厢房里睡着了。   跟我一个屋一起住一共有四个人,除了我,还有一个叫王威,一个叫朱天成,还有一个是小六子。   那个朱天成朱大哥,晚上打起呼噜来,那叫一个震人,开始的时候我跟他在一个屋睡,根本整晚都睡不着觉啊,后来时间一长,听呀听呀,也就习惯了。现在任他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我也能睡得着了,有时晚上我回家住,自己住一个屋,没有他的呼噜声还就睡不着觉了,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   还有我们屋的小六子也很好玩的,小六子你不认识,别看只就比我大两岁,那家伙可是个财迷。   你找他做什么都行,你要是有事找他帮忙,那绝对好使。就一件事是不行的,那就是跟他借钱。   他的衣服除了捕快的公服之外,都是有补丁的。平时吃饭也都是在衙门里,从来没见过他出去花钱吃过一顿饭,多花一个铜板。   你可不知道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啊,要是放了饷银,他就会每天早上数三遍,晚上数三遍,其余的时间都会把钱藏起来。   最好笑的是,他藏得地方我都知道,连屋里的王威大哥和朱大哥也都知道。   还有咱屋里的王威大哥……”   教主大人也不答话,任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心知他不停地说话是为了缓解紧张情绪。   而且叶奕辰这两天接连赶路,早就困得不行了。他在温子皓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感觉温子浩的手在他后背轻轻地拍着,渐渐地就要在金伍的唠叨声中睡着了。   突然,叶奕辰感到身后正靠着的身体紧绷了起来,紧接着他听见温子皓低沉的声音:“嘘!别说话!”   金伍马上住了嘴,教主大人也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静夜里,除了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哭声。那声音明显是低低的,压抑的,被山风吹到耳际,却又听不真切。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静夜里,除了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外,远远地传来一阵哭声。那声音明显是低低的,压抑的,被山风吹到耳际,却又听不真切。   “哎呀,我的妈呀,”金伍一下子蹦了起来,迅速躲到温子皓身后,上下牙不停地打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会是、是真的有鬼吧!   鬼大爷,我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哪,还是个捕快呢,从来没干过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事情啊!您老人家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别找我啊……”   温子皓忍无可忍地呵斥道:“住嘴!”   金伍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圆圆的四处乱看,身体还抖个不停。   那哭声时断时续地又响了一会,渐渐的听不到了。   哭声停下后,温子皓跟徐辉商议道:“声音该是从东南方向来的,我们派出两队人去查看一下”   “好,我带人向东,你带人向南。”   “那我跟……”温子浩的话还没说完,教主大人就立刻□□他跟徐辉之间,杏眼瞪得圆圆的盯着他。   温子浩无奈道:“我跟小白一组。”   留下来也不一定会安全,这样黑暗的密林中,哪里有真正安全的地方?还不如把小白带在身边,还能放心些。   “我和彭越一组,这次来的兄弟里我俩的轻功最好,剩下的人在这看着火堆和马匹,绝对不能单独行动,听到没有?”徐辉交代。   “是。”剩下的捕快们答道。   “我们两队,无论是否找到什么线索,一个时辰之后,回到火堆这里汇合。”徐辉道。   两组人员已定,金伍看着准备出发的叶奕辰,拉住了他的衣袖想说什么。可是他看了看叶奕辰坚定的脸色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又朝树林深处的黑暗看了一眼,哆嗦了下,拉紧衣服往留下的一个捕快身边凑了过去。   温子皓从腰间掏出两枚信号弹,递给了徐辉,说道:“这是我们本门的联络信号,有危险就用力抛向天空。”   徐辉点点头,四人分成两组,按预定的方向出发了。   温子皓领着叶奕辰向南。   夜里的密林漆黑难行,没有平时上山被人踏平的小路,二人只能借着树叶间洒下的斑驳月光看清路上的阻碍。   开始的时候,教主大人还跟在温子浩后面自己走,可没走几步,温子皓就怕他看不清路,直接背起他来。   二人不敢点起火把,只得在幽暗的树林里深一步浅一步地试探着前行。   夜色昏暗,微凉的夜风吹拂,教主大人把自己整个人贴在温子浩宽阔的背上,感觉他身上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让人觉得温暖至极,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夜风吹动温子浩发髻下散落的发丝,轻轻地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丝丝的麻痒。   他闻到温子浩身上阳光般的味道,让他的整颗心都放松下来。   这样静谧的夜里,除了二人微微的喘息声外,他还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二人的胸与背相贴,分不清这心跳声是属于谁的。   这心跳声到底属于谁,教主大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听着这声音,只觉得安心极了。   双手搂得再紧一点,这样才能贴得更近,心跳的声音更清晰了,真好!   温子皓的脚步慢了下来,变得又轻又缓,他扭过头,对肩上的叶奕辰轻声道:“小白,别睡。看,前面有火光!”   安宁的气氛被打破,叶奕辰的精神被瞬间调动起来,转眼间他的神情又变为一个魔教教主的冷漠,再没有半点刚才的柔和。   他抬头向前望去,触目的一片漆黑中,果然有一点光亮,不过距离遥远,看不出光亮的来源。   “接下来我们要更谨慎些,小白也要注意了。”温子皓说。   “嗯。”叶奕辰低声答道。   二人小心翼翼地往火光方向移动,待走近些才知道那光亮是由多处火光组成的,耳边也渐渐传来些嘈杂的人声。   “快点、快点,慢吞吞的像什么样子!”   “那边的,动作快一点!”   温子浩背着叶奕辰,在黑暗里隐藏身形,缓缓地移动到一块山石后面。   探出头来看,二人均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   只见几只高架的火盆照亮一大片空地,十几个男人都在来来回回地从一个地下的大洞中抬出土来,运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那些负责运土的男人们脚上都带着脚镣,沉重地拖在地上。   旁边还有几个黑衣人拿着鞭子,不时地出声催促着,看见谁在偷懒,就随手给他一鞭子。   叶奕辰和温子浩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近日来失踪的人恐怕都是被这些黑衣人抓来干活的。   这时一个用箩筐搬土的男人不小心跌倒了,惹得一旁的黑衣人上去就是几鞭,似乎还不解气,用脚狠狠地踹他。   旁边一个穿粗布衣衫的男人扑上去抱住黑衣人的脚道:“您行行好吧。他生病了,全身都发热呢……您行行好……”   黑衣人一脚踹开他,骂道:“都是些懒骨头,让你干活你就生病,让你生病!让你生病!”   骂完又狠抽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两鞭。   温子浩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气得双手握拳,手心冒出湿漉漉的汗来。   他刚想往下冲,却被叶奕辰一把拉住。   “大师兄,不要冲动。”叶奕辰用力制住他,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二哥,可是现在这里这么多黑衣人,你讨不了便宜的。”   “可是……”温子浩双目赤红,紧紧地咬了咬后槽牙,一想到二弟正在这里像畜生一样受人奴役,就怒气填胸。   “我们得找徐捕快来商议,你贸然冲下去,这里人数众多,你不一定能找到二哥。而且黑衣人又多,你又不能一下子制住,一旦有人逃走,打草惊蛇,只恐怕二哥就会身处危险之中了。”   温子浩腮边的咬肌狠狠抽动了几下,终于忍了下来:“你说的对,我们需尽快跟徐捕快汇合,商议营救之事。”   “是需要商议一下。这里能看到的人只有十几个,还有些人应该在下面的土洞里。我们要跟徐捕快核对一下失踪人数,是不是所有被掳走的人都在这里了,还是在其他地方还有人。   这些黑衣人到底是哪方势力?为什么要在这深山老林里挖洞?   这些黑衣人的藏身之所在哪里?就算是被抓来干活的人被逼得不能休息,那些黑衣人总是要休息的。   黑衣人催得这样急,是不是与纸条上所写的五月廿三有关?”   温子浩点头道:“小白分析得有理,是大师兄太冲动了。”   教主大人安抚地拍了拍温子浩的肩膀道:“大师兄放心,二哥的身体很好,只是劳役几天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们会尽快回来救他的。”   温子浩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远处高空一枚黄色烟火带着划破空气的声响绽放开来。   烟花升上天空,灿烂耀目。   温子皓仰头一看,心里一惊:“糟了,是徐辉他们!他们出事了!”   二人不再耽搁,温子浩背起叶奕辰,避过黑衣人的视力所及的范围,向信号弹的方向奔去。   黑衣人中也有人注意到高空的信号弹,温子浩听见背后有人说道:“卫头,你看,是有人在传消息……”   后面的话温子皓也听不清了,他背着叶奕辰在夜间树林疾走,担心不已:在这样诡异的黑暗山林,不知徐辉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   随着温子浩的脚步加快,一阵又一阵兵器碰撞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温子皓大吃一惊:“糟了,徐辉他们被袭击了!”   他忙用轻功跳到树顶,在树枝上连连跳跃,飞奔赶至徐、彭二人处。   温子皓在一棵树上站定,见徐辉、彭越二人已被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徐、彭二人背靠背的战斗,身下已有两名黑衣人倒下,但黑衣人人数众多,轮番猛攻,二人身上都已受了几处伤。   眼看二人难以支撑,突然一个身影飞身插入战局,“啪,啪”两声,两支铜钱镖打向两支挥来的剑。   温子皓长剑出手,一招“朔风狂啸”又挡住一个黑衣人的剑,对徐、彭二人喊道:“快走!”   二人不敢耽搁,连忙闪身跳出战圈,转身向北逃去。   徐辉一抬头见叶奕辰一人呆在树上焦急地看着温子皓,一个起跃跳上树来,对他说:“小白兄弟,我们这样的武功会扯温大侠后腿的,你先跟我离开吧。”   叶奕辰看温子浩的长剑翻飞,已在周身围成一张不易攻破的光网,想了想这个身体的微末武功。他确实帮不上忙,留下只成为温子皓负累。   教主大人狠狠地咬了咬下唇,附上了徐辉的后背。   徐辉背起叶奕辰,与彭越快速闪进树林里,往黑暗的树林中逃走。   温子皓见叶奕辰与徐辉等人逃脱,委实松了一口气,若是他自己与这些黑衣人单打,尚有一线希望脱身,若是那三人中有一个被挟持,他就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温子皓正想着,突觉脑后生风,一柄长剑横风袭来,连忙使了一招“追魂夺命”抵挡。   黑衣人众见只有温子皓一人留下,并不把他当做一回事。只见其中一个蒙面者一挥手,围住温子浩的黑衣人中的四人,向叶奕辰等人逃脱的方向追去。   温子皓心中着急。   他并不知道徐辉、彭越二人的武功如何,若是被追上,只要有一人重伤或被俘,今天四人恐怕都难逃于此。   他心头一慌,把一柄龙启长剑舞得虎虎生风,不等招式变老就以变招,将天一剑法使得快如闪电。   黑衣人众看出他心里着急,也不强攻,只是一个一个上来使几招就撤走,轮番攻击,想耗尽温子皓的体力。   温子皓几次想撕开一个缺口,却被黑衣人识破,拦住他逃走的去路。   温子皓表面上不显败势,心中却越来越焦急,他体力再好也抵不住车轮战的消耗。   正在危急之间,突然听到几声野兽叫声响起,叫声中充满着深沉、饥饿和凶恶残忍之意,仔细分辨,却是狼嚎。   温子皓与黑衣人激斗正酣,两方听到这嚎叫,手上的动作并不停止,只能有眼睛的余光查看。   只见不知何时,树林的暗处已围了一群饿狼。   在温子浩到这里帮助徐辉、彭越之前,二人已经杀死两个黑衣人。   暗夜中的血腥味吸引着这些凶狠的野兽。   除了前面能看见的几条凶狠的恶狼以外,黑暗的树林中不知还藏着多少条,只看得见一双一双狼眼在树林的缝隙里闪着莹莹的绿光。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一头健壮的灰狼像是不满猎物无视它们的威胁,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挺高起身子,对着正在打斗的温子浩和黑衣人的方向弓起脊背,背毛都有些竖立,皱起了嘴唇,支起了尖锐的门牙。   温子浩心惊不已,只觉得后背的冷汗层层渗出,他以一敌众本就是弱势,这群饿狼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与温子浩对战的黑衣人则攻势不减,他料定了即使狼群攻击他,周围的黑衣人也会帮他解决,所以他只需要专心打败温子浩就好了。   如果有狼攻向温子浩,则正好给他们帮忙。   那头健壮的狼终于被惹怒了,它脖子往后微微一缩,随后就扑向他周围最近的一个黑衣人。   其余的饿狼见状,纷纷扑向人群。   温子浩的心思飞转,一直留意着这群饿狼的动静,一见他们扑过来,立刻使了一招“飞燕穿柳”,横剑挡住面前黑衣人的剑招,随后飞身而起直奔树顶。   而身后向他扑过来的一只饿狼则因为他躲闪得及时,只一口咬住他的后衫,被温子浩一剑砍断了脖子。   龙启剑锋利无比,那头恶狼立刻身首分离,软软地倒了下去。   狼群缠住了黑衣人,正好无意中帮了温子浩的忙,让他得以从包围圈里脱身。   温子浩一冲出重围,脚步不敢有半点停留,直接向徐辉、叶奕辰、彭越三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后面的黑衣人还在跟狼群缠斗,只听见一人叫道:“都上树。”   显然是黑衣人中有人见温子浩上树逃走,想起来狼是不会爬树的,叫人往树上躲避。   温子浩一听到那个声音就从树上跳了下去,藏身在黑暗的树林中,避过黑衣人的追踪。   他一口气奔出三四里,只是往黑暗的树林中急钻,可是树林中方向难定,他茫然四顾,找来找去都不见有人。   温子浩强自镇定下来,站立不动,屏息静听深夜里树林中的动静。他刚才只想着要赶快找到叶奕辰,没念及自己身体的疲累,此刻一停下来,只觉全身四肢都像要散开了一样疲惫。   他今晚多数时间都是用轻功行走,刚才又与十来人车轮战,体力早就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能强忍着四肢的酸软疼痛,继续寻找叶奕辰。   树林中隐隐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温子浩静听了一会儿,辨明方向,迈起酸痛的腿向西去找他的小师弟。   此时徐辉、彭越已经要撑不住了,他俩把叶奕辰护在中间,奈何追过来的四个黑衣人武功也不弱。   徐辉长剑圈转,倏地刺出,银星点点,剑尖连刺向三个方位。对面的黑衣人还招也是极快,奋力抢攻。两人忽进忽退,一时间已拆了二十余招间,难分上下。   另一边彭越和另一个黑衣人相斗也十分危险,一柄单刀挡不住对方迅速之极的剑招。   其余两个黑衣人不时插手偷袭,有时偷袭会击中,有时即使徐、彭二人已有了防范,也因为他们的偷袭将招式打乱,被正面的对手所伤。   徐、彭二人此时都受伤不轻。   温子浩一赶到,立刻加入战局解围。他长剑一挺纵身向前,一招“闭门向月”直刺向一个黑衣人的后心。   那个黑衣人不知道身后有人,被直接刺中,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出就被刺死了,身体慢慢下滑,躺倒在地。   温子浩一加入,局势马上扭转过来。徐辉与彭越见是温子皓更是大喜,招式使得更快,很快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均死在剑下。   温子浩等四人虽然都已疲累不堪,但也不敢在此地久留。   拉下了黑衣人的蒙面布看他们的脸,四人都不认识这些黑衣人。他们又给尸体搜了身,只有些钱袋、金钱镖之类的物品,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武器上也没有什么特征。   只有徐辉奇怪地“啧”了一声。   温子浩问道:“徐捕快,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温大侠你看这衣料,”徐辉翻开黑衣人的外衫指着里面的白色亵衣说道:“上好的绸料,在五灵县要卖到十五两银子一匹,寻常人家哪里穿得起这个?”   彭越皱眉道:“小户人家一个月大概才有一两银子的支出,就算是过年舍得拿出钱来买些绸缎穿,也都是做成外衫穿在外面给别人看的。   哪有正常人家的衣服会是外衫是粗布的,亵衣是绸缎的?”   徐辉说道:“不瞒几位兄弟说啊,我现在做个班头,拿的饷银可能比衙门里的兄弟们稍微多一点儿,可是我媳妇,我娘还都从来没有穿过这种绸料的衣服呢。”   温子浩和叶奕辰并不了解普通百姓生活所需,此时也有点反应过来了。   温子浩道:“二位捕快是说这些黑衣人并不缺钱?”   徐辉道:“绝对是吃穿不愁。”   教主大人仔细看了看那黑衣人身上的亵衣布料,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自小就在寒澜教是教主义子的身份,吃穿用度从来不缺,后来到了天一门之后,几个师兄又是把他捧在掌心,他的衣服鞋子都是三师兄陆一刀亲自准备的,用的自然都是上好的料子,所以对这些生活用品根本插不上言。   但此时听徐辉和彭越这样一说,这件事倒真的有些蹊跷。   四人见这里再也没有什么线索可寻,又怕血腥味引来树林里的其他凶兽,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温子浩还要背叶奕辰,被他坚定地拒绝了。在树林间的昏暗之中他都能看得清温子浩脸上的疲惫神色,温子浩居然这时还要背他?   温子浩确实也体力耗尽,今夜还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情况发生,所以被叶奕辰拒绝了也没有坚持。   徐辉早就知道温子皓对叶奕辰的宠爱和保护,见到如此情景,忍不住撇了撇嘴。   四人沿着西北方向往山下走去,夜晚的树林间昏暗难行,走了两刻钟他们才找到其他捕快们休息的地方。   温子浩给徐辉和彭越拿了一瓶药膏,说道:“徐捕快,彭捕快,这是本门的灵药白芨紫珠膏,二位赶快包扎一下伤口吧。”   徐、彭二人道了谢,坐到火堆旁边解开衣衫擦药。   金伍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可是他心中存了害怕,一有动静就马上醒了过来。此时他见温子浩等四人回来了,赶紧过来看。   一见到徐、彭二人身上的伤口,金伍顿时吓得手足酸软,哆哆嗦嗦地问叶奕辰:“小白兄弟,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的有……有……”   教主大人此时根本没注意到金伍的动静,他胸中的郁闷压抑已久,此时正一下子爆发出来:本座堂堂一个寒澜教教主,现在居然软弱到要被两个普通的捕快保护了!   还有大师兄,本座居然真的成为他的累赘!居然让他保护着让我先走了!   本座居然——这!么!没!用!   教主大人越想越气,又无处发泄,只好压住火头火,开始在心中回忆起麒麟剑法、天一剑法中的杀招,并且回想一些冥噬鞭法里可以用剑替代的地方。   他一定要认真将这些杀招练熟,最起码下一次不要躲着别人背后!   金伍见叶奕辰没有搭话,脸色也变得杀气腾腾,更加吓得脸色灰白,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不会吧……真的有……有鬼……”   最后两个字说出时,金伍的声音已经轻得几乎听不清楚了。   温子浩见叶奕辰不理人,接口道:“我们几人遇到的都是人,不是鬼。小白他只是在发呆,他常常这个样子的……”   闻言,金伍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地喘着气。   天还没亮,徐辉、彭越二人与守夜的捕快交谈的几句,决定还是原地休息。   不过他们把火堆熄灭了,这样即使有人过来也是他们守夜的捕快先听到声音。   温子浩本来想让叶奕辰靠着他睡一会儿,却见叶奕辰找了一块空地,拔出剑来一下一下地练习剑招。   叶奕辰练的是天一剑法里的一招,“追云逐电”。这招剑法的动作出其不意,变式不多,只是这一招要使得快如闪电,让敌人防不胜防。   不需要其他的华丽招式,杀招,只要有一个能杀死对方,就足够了。   教主大人要做的就是要把这招练熟,练得速度最快,练到只要心中想到这一招,手中的剑就已经到达了敌人胸膛的位置。   温子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道:“小白,先休息吧,今晚都折腾了一晚,明天再练吧。”   教主大人看到温子浩通红的眼睛,说道:“大师兄你先去休息吧,今晚我过得心惊肉跳的,现在觉得特别精神,根本睡不着。”   “那你靠着我睡,我拍一拍你就困了。”   教主大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说道:“等会儿我就去,大师兄你先睡吧,等天亮后如果我困了,就让你抱着我睡。”   温子浩也实在累得不行了,只好找到一个山石靠着,面对着叶奕辰的方向,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叶奕辰见温子浩睡熟了,又挑了麒麟剑法和冥噬鞭法中转化过来的两个出其不意的招式来练。杀招不用多,但一定要练到得心应手。   清晨的阳光缓缓拉开了天幕,光线透过树叶洒在叶奕辰的身上。   教主大人的三招练了一个半时辰,虽然他也知道凭着这几招要想跟黑衣人对打的话,恐怕连一个黑衣人都打不赢,但是如果攻其不备的话,他对上一个黑衣人还是有胜算的。   教主大人叹了口气,为他现在的身体感到深深的憋屈。   夜里睡熟的捕快们纷纷转醒,连昨晚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的温子浩也揉了揉困倦的眼,起来拉抻他还酸疼的肌肉。   教主大人默默地收起了剑,准备讨论接下来的对策。 第30章 第三十章   徐辉把众位捕快招到一起,讨论昨晚发生的事情。   温子浩问起徐辉、彭越二人昨晚的经历,二人就从头讲了起来。   原来徐辉与彭越原本一直向东走,深夜中二人都不敢点起火把,生怕引起旁人注意。   走了快半个时辰,彭越不知踩中了什么,突然被倒吊了起来。那机关像是山里人套野兽放的陷阱,可是随着彭越一挣扎,远处就传来一阵清脆的摇铃声。   二人心知不好,真的猎户是不会准备摇铃的,一般都会等到第二天天亮才会上山查看自己下的陷阱。   徐辉马上让彭越不要动,一剑把彭越脚上的绳子割断,可是摇铃声已经惊动了那些黑衣人。二人见已打草惊蛇,就换了个方向逃走,怎知走了一阵还是被黑衣人发现了,遭到了围攻。二人自知不敌,这才发了信号弹。   徐辉问道:“温大侠,昨晚你们夜探深林有什么发现?”   温子浩把昨晚跟叶奕辰看到,黑衣人在劳役普通人在山上挖洞的事情讲了一遍。   “看来这些苦力多半是我们县里丢失的人了,而且跟线索也能对的上,丢失的都是强壮的男人,被掳来就是来做苦力的。”彭越接口道。   “我们正是要跟你们研究一下”,温子浩道:“不知道五灵县的失踪人口一共有多少人?”   徐辉皱了皱眉想了想,才说道:“我们县里接到的报案至少有六十多人了。周围的阳高县、浑源县、广灵县的,据我们所知一共也有三四十人。”   叶奕辰和温子浩二人对视一眼,叶奕辰道:“我和大师兄见到的只有十几人,还有一些人应该是在地下,但是我估计总数不会超过五十人,看来被抓来的人没有在一起,还应该有一些在别的地方。”   旁边的一个阔脸捕快脸色涨红,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些黑衣人到底是哪来的?半夜三更在深山老林里挖洞,能挖到宝吗?”   金伍说道:“该不会是有什么藏宝图之类的吧!然后这些人在这里挖宝藏?”   众捕快给予不屑的白眼。   徐辉道:“现在我们对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完全没有线索,但根据探查,这些黑衣人的生活很富足,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帮派。”   然后他又把昨夜查出来的布料的事说了,好几个捕快都发出惊叹声。   温子浩道:“现在还有个问题,这些黑衣人到底与纸条上所写的五月廿三有没有关?五月廿三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呢?”   众人都不说话,显然都毫无头绪。   过了一会儿,教主大人心中一动,说道:“其实我们还忘了一件事情。”   “是什么?”   “快说说呀!”   “小白兄弟你快说!”   教主大人说道:“是太行山上的山贼。现在太行山上有山贼,就算是只是普通的暴民组成的山贼,在他们自己的这个地盘上,有这么大的动作他们也不可能不知道。”   彭越道:“你是说这些山贼跟这些黑衣人有关?”   徐辉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倒也不一定是有什么关系,如果这些山贼只是一些吃不起饭的一些乡民,那他们跟这些黑衣人就应该没什么关系,只是打不过就躲起来,不找麻烦而已。   不过小白兄弟说得对,那些山贼绝不可能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任何山贼对自己地盘上的事情应该都了如指掌。”   温子浩突然道:“如果那些山贼真的是普通乡民,现在恐怕也难逃魔掌。这些黑衣人武功高,人数又多,那些没有什么武功底子,全靠力气大的莽汉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恐怕也早就被抓去做苦役了。”   彭越道:“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去山贼的贼窝里看看,不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徐辉道:“确实需要去探探。”   有了下一个目标,众捕快都跃跃欲试,仿佛只要徐辉一声令下,就直接冲进那些山贼的老窝去。   徐辉重新安排调度,派了两个捕快回去五灵县把太行山内查探到的事情禀报给县官魏大人,好求得县衙里的捕快赶紧过来支援。黑衣人的武力高强,人数又多,只凭他们这几个人就想去解救那些乡民,无异于以卵击石,更无法保证那些乡民的安全。   剩下的八人则一起去山贼的贼窝里走一趟,看看那些山贼是不是也被抓住了。如果没有,他们就探探这些山贼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吃了点干粮,回五灵县禀报的两个捕快就直接骑马上路了,剩下的八人是:温子浩、叶奕辰、徐辉、彭越、金伍、阔脸捕快赵进、平时寡言少语的顾文涛、跟金伍差不多大的毛启程。   以前徐辉参与过一次对太行山山贼的围剿,知道去山寨的大致方位,他把一行人拉倒官道上,就打算直接带人到山寨上查个水落石出。   叶奕辰道:“徐大哥是打算带着我们去攻打山寨吗?”   徐辉奇道:“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去山寨探查吗?”   叶奕辰道:“徐大哥看我们就这样子去,哪里像是只想探查而已?”   众人迷惑不解,片刻后一向很少说话的顾文涛突然说道:“衣服。”   是了,除了温子浩和叶奕辰,其余的几位捕快还都穿着红黑色的衙役装束。   一行人都是从五灵县旁的荒宅直接过来的,当时的计划是打着搜查私盐的旗号去那荒宅查探,所以所有的捕快都穿着捕快的官服。   可是这样一群人身穿着官服,直接上山贼的贼窝里,说只是打听点事儿,搁谁也不能信啊,弄不好还没到山寨,双方已经打起来了。   徐辉苦笑道:“还是小白兄弟细心,只是我们都是在搜查的途中直接过来的,谁也没带着换洗衣物,这事也有点难办。”   一行人只好沿着官道向北走,希望找到沿路的客栈或茶棚,哪怕是农户也行,能买到几件衣服,换下身上这身官服。   还好走了没多远,就有一大队人从官道上路过。原来是一队客商,从南方进了一批丝绸,运到北方贩卖。徐辉等人与领队的商人说明缘由,从这些商贩手里买了些旧衣换上了。   教主大人看到这队运送布匹的商人,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要仔细琢磨,却又找不到刚才的那个想法了。   众位捕快换好衣服,徐辉领着一行人找到往山寨去的山路,叶奕辰在心里默默算计,去山寨的路离遇到黑衣人的地方,大约有两个半时辰的路程。   太行山灵秀壮美,一路虽然道路陡峭,但满目苍翠、遍山葱茏,一行八人虽然都很疲惫,但也精神一震。   众人沿着小路上山,还没爬到半山腰,就见一木头搭建的哨岗立于树下。一个手拿大刀的汉子身着灰色布衣,看到温子皓一行人,大声喊道:“来人是谁?”   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来这些山贼还好好的,根本没受黑衣人的影响。   温子皓上前拱手道:“天一门下掌门大弟子温子皓拜会太行山山寨里各位弟兄,劳烦兄弟通传寨主。”   这是众人商量好的说辞,温子皓的姿态放得很低,一脸恭敬的模样。   守门大汉许是不知道天一门的名号,摇头摆脑了半天才说道:“那你们等一会,我先去通报一声,至于寨主见不见你,就看你们几个小子的造化了。”   说完,提刀大汉交代了另外一人在这守着,就爬下哨岗,向山上走去。   等了好一会儿,提刀大汉喘着粗气跑了回来,态度已没有先前那么轻慢,对一行八人说:“大当家请诸位天一门的朋友进去,但是需要诸位朋友在此处卸下武器。”   八人面面相觑,温子皓与徐辉两人对视一眼,温子浩率先解下龙启剑递了出去:“请这位兄弟保管好我们的武器。”   其余几人见温子皓解剑,也都把自己的武器卸下,交给提刀大汉保管。   提刀大汉收了众人的武器,交给后来守哨岗的汉子,走在前面负责带路:“诸位大侠,请!”   说完,提刀大汉带着温子皓一行人沿着山路往山上走去。   叶奕辰跟在温子浩的后面,他做惯教主,对陌生人心里一直有防范,一边走一边记下来时的道路。   太行山本来山脉连绵,这一山峰不知叫什么山峰,一路上怪石嶙峋,两边石壁如墙,中间仅有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提刀大汉在前面走时,总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出现一条小路,若无人带领,很难找到能上山的路。   沿路走了一会,来到山腰处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一排高耸的石墙中敞开着一道石门,门顶一块压金镶边,纯黑为底的匾额上写着“响马寨”。   提刀大汉领着众人进了石门,门里却连一座房屋都没有。   只见提刀大汉在一棵满是气根的繁茂榕树下站定,在榕树的一条气根边上拉出一条与气根颜色相近的绳子,用力一拉,由高处传来一阵银铃声。   铃声响罢,从空地旁的一处绝壁慢慢降下一只巨大的竹篓,足可装得十来石米。   提刀大汉对温子浩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大侠请。”   竹篓里站不下八人,温子浩和徐辉对视一眼,由温子浩带着叶奕辰、金伍、毛启程先上了竹篓。   提刀大汉又走到另一侧的树下,那里挂着一面铜锣。   提刀大汉举起锣锤,铜锣三响,竹篓缓缓升高。原来山上有绞索绞盘,将竹篓绞了上去。   竹篓不住上升,教主大人站在竹篓之中,抬眼下望,只见悠悠碧空,苍莽群山,心中早已知道这群山贼绝不是一帮普通的乌合之众。如此细致的布置,连在江湖中屹立多年的寒澜教都没有想到,一个只建了两三年的山贼寨子,居然会有人有这样精妙的心思。   也难怪各县衙的捕快都攻不下这些山贼,恐怕捕快们连山贼的贼窝都没有找到过。   温子浩站在叶奕辰旁边,怕他害怕,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   竹篓到了山顶处,温子浩等人从竹篓中下来,抬头只见一座宽院,东西北三侧均为宽敞结实的高大房屋,门口向南,围合着中间青砖铺设的方正场地,看上去简朴平实,并无什么华丽的建筑。   竹篓又缓缓垂下,不一会儿,提刀大汉又带着徐辉等人上了山顶,众人眼中皆有赞叹之色。   提刀大汉带众人走到一个门庭开阔的大堂门外,抱拳施礼道:“诸位请进,当家们已在议事厅内等候诸位大侠,小弟不方便进入,还望赎罪。”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各个捕快抱拳对提刀大汉还礼,温子浩首先走入响马寨的议事厅。   屋内正座朝门的方向共有三人,其中一人端坐在正中主位,身着紫色长衫,器宇轩昂,见众人进来连忙站起身,一脸喜笑颜开地迎上来说道:“诸位是天一门来的贵客,未曾倒履相迎,是贺某的不是了。”   其余二人也都起身相迎,其中一人身着灰色布衣,身材高大,肌肉虬起;另一人身着墨绿长衫,相貌普通,一眼看过去让人记不住他的长相,只有一双细小的眼睛闪着精光。   叶奕辰觉得那紫衫人和绿衫人给他一种微微的熟悉感,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曾见过。   两方相互寒暄介绍,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那紫衣人是响马寨的大当家,名叫贺麟,说话略带文气;那墨绿衣衫的人是二当家,名叫常乐,十分精明内敛;那高大灰色布衣的人是三当家,名叫蒋云腾,显得沉默寡言。   温子皓介绍叶奕辰自然是他的师弟,而徐辉等人则是天一门的内门弟子。   一个伶俐的小伙子端了茶杯上茶,众人坐定喝茶,贺麟与温子皓二人开始你来我往的场面话相互寒暄。   一干捕快都不说话,教主大人则在心中暗自思索,待会儿要怎么打探才不会被人防范。突然间,那二当家常乐插话道:“我们响马寨与天一门之间素无往来,不知温大侠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温子皓哈哈一笑道:“天一门本在晋阳,说起来还是兄弟我浅见寡识,并不知道有人在太行山上成立了山寨。   最近家师派我来大同收租,路过五灵县,听人提起过响马山寨的各位好汉。   听说响马寨的诸位兄弟来到这太行山两年有余,从未做过什么对百姓不好的事情,温某心生敬佩,特来拜会一下。   何况大同与晋阳本就相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在下此时来拜访,也是想相互认识认识,多交个朋友。来时匆忙,也未曾带什么礼物,还请各位兄弟见谅。”   说完温子浩又拱手施礼。   贺麟还了礼,接过话道:“难得温大侠有心,我等本来早就该去拜会陆掌门。   可是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寨,天一门名门大派,威赫武林,贺某确实未敢惊动。   今日温大侠等人前来,贺某定好好尽这地主之谊。请诸位稍候,待在下去换件衣服,今天我带你们看看这太行山的景色。”   温子皓等人道:“多谢大当家。”   “大哥,温大侠一行八人,二弟也一起陪同可好?太行山山路危险,多一人还可以多些提醒。   还有很多山景,平时我也很少特意去看,此时借着陪同天一门诸位大侠的机会,正好可以好好赏玩一翻。”常乐又插言道。   叶奕辰注意到,常乐此话一出,贺麟还没说什么,蒋云腾的脸色倒是难看了起来。他看了看贺麟的一张笑脸,不满地扭过头,还“哼”了一声。   贺麟笑道:“二弟有这番心思,为兄当然欢迎至极。那就由三弟陪同诸位大侠先坐坐,我和二弟先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就陪各位去赏赏咱们太行山的奇景。”   “怎么还用换衣服?”常乐道:“大哥这身衣衫有什么问题?”   闻言,蒋云腾的脸色更黑了。   叶奕辰注意到,每次常乐一开口,这个蒋云腾都会有些不满,恐怕这二人暗中不和,却不在贺麟面前显露出来。   贺麟道:“我是怕这生长袍在山崖上被山风吹得满是灰尘。不怕天一门的各位英雄笑话,我响马寨中平时只有几个弟妹负责洗衣做饭,都是些青年少妇,我这个大当家不好意思老是给她们添麻烦。”   常乐道:“大哥说的是,那小弟也回去换身衣服,那就由三弟陪同诸位先坐坐。”   二人说完起身离开了议事厅。   叶奕辰本来还没注意,此时贺麟一站起走动,就见他的衣袍下摆露出一副用彩线绣着的骏马图案。   叶奕辰顿时豁然开朗,原来贺麟是他和温子浩那天在荒宅所见,站在堂下报告的那个骏马男,另一个黑衣人的身形也很熟悉,估计就是常乐了。   不过当时他和温子浩都在屋顶偷听,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没看清二人相貌,所以不敢肯定。   叶奕辰又想起温子浩抱着他逃走时,远远地看见骏马男那一笑。   那一笑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常二人走后,只有那个大个子蒋云腾在议事厅里陪着温子皓等人,可能是不善言语,那个蒋云腾一直也不说话。温子皓、徐辉等人各自在心中盘算,也不交流。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贺麟和常乐回到议事厅,二人均已换掉长衫,穿着一身劲装进门。   贺麟一进议事厅就连忙拱手道:“诸位大侠久候了,这边请。诸位难得来太行山一回,我带你们去看看太行山独有的风景。”   贺麟在前面领路,边走边介绍前面的壮美景色。常乐则陪同在侧,虽不大说话介绍景物,人却一直笑眯眯的,让人生不出反感来。   众人坐着竹篓下到山腰,贺麟带着他们沿另一个没走过的小路下山,山路上林木茂盛,贺麟不时地说起一些太行山的传说,引得众人大笑。   只一会儿,一行人走到一个翠绿的湖泊旁,只见这里山水环绕,群峰竞秀,层峦叠嶂,一旁山壁上的山石殷红如血,与山中的翠林、天上的晴空在湖水中倒映出色彩斑斓的影子,让人感叹造化之神奇。   温子浩叹道:“贺兄说的果然不错,太行山果然是山明水秀,令人心旷神怡啊!”   教主大人也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这大自然的造物之美。谁知湖边山石早晚都被湖水冲刷,淤了一层细细的河泥,甚是滑腻。   教主大人一脚踩在淤泥上,不由得脚步不稳,身子向左边倒去。   温子浩本来一直留心着贺麟、常乐二人,此时见叶奕辰滑到,他急忙伸手去扶:“小白,小心!”   可惜他的动作慢了一步,眼看叶奕辰就要栽倒,贺麟已经先一步接住叶奕辰,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拉住他的手,紧紧抓住,说道:“陆大侠小心些,湖边的路有些湿滑。”   教主大人因为这个突然的事件一愣,等他回过神来,赶紧站直了身体,对贺麟拱手行礼道:“多谢贺大当家。”   温子浩道:“我小师弟从小就粗心大意,多谢大当家救了他。”   贺麟还礼道:“温大侠、陆大侠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光临蔽寨,就是我的客人,哪能让客人在我这受伤的?”   贺麟说罢,继续引着一行人去看刑台峡,谁知没走多远,叶奕辰突然喊道:“大师兄,我……我头有点晕啊,肚子也有好痛,想吐……呕……”   正说着,叶奕辰就呕了起来,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些苦水,再抬起头来时,脸色一片煞白。   温子浩吓坏了,赶忙过去一手扶助他,一手轻轻拍他的背。   小白的身体本来就虚弱,不过这次出来这么久,还从没听他说说过一次难受,怎么突然间就头晕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风寒。   “小白,你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教主大人的右手扶着温子浩的胳膊,轻轻掐了掐,虚弱地问道:“大师兄,我还是觉得很难受,柳大夫特意给我带来的熊胆醒脑丸,你给我带来了没有?”   哪有什么熊胆醒脑丸?   温子浩一愣,瞬想间明白了:小白是装的。   他根本没有这个药丸,小白也不会特意要一个没有的东西,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方便在响马寨里说?   想到这儿,温子浩急道:“放在山下的客栈里了,小白你怎么就在这时犯了病,这可怎么是好?”   徐辉、金伍等人也关心叶奕辰的身体状况,几人挤成一圈,焦急地看着叶奕辰。   “温大侠,可以把陆大侠先抱到山上,找个屋子让他休息一下。”常乐道。   贺麟也点头道:“温大侠可以把他抱到我的房里。”   “响马寨中房舍众多,怎么能占用寨主的屋子呢,不然陆大侠就委屈点到我的房间将就一下。”常乐又道。   温子浩又感觉到叶奕辰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说道:“两位不知,我师弟从小身体虚弱,这样头晕恶心已是旧疾,门中师长给调整了对症的药丸,只是小白很久没犯过这个毛病了,我这次居然没有随身带着。”   “既然陆大侠身体不适,贺某也不好多留。本来还打算留几位大侠在这寨中住上几日,现在只好等陆大侠身体好了,几位大侠再来太行山,我们再去逛刑台峡了。”贺麟倒是很体谅,立刻带着一行人往回走。   贺麟、常乐二人十分热情,一直送客送到山寨下的最后一个哨岗处,见温子浩等人领回兵器,又执手告别。   温子浩抱着叶奕辰,与徐辉一行人赶紧下山。   下山途中,徐辉、金伍等人几次问起叶奕辰的病情,叶奕辰都直接哼出声,吓得几人都不敢多言,脚步更是加快,只想赶紧到了山下,取了马匹包裹,好给叶奕辰吃上药丸。   等到了山下,却见温子浩直接抱着叶奕辰上了马,策马沿着官道向北而行,也没拿出什么药丸给叶奕辰吃。   众位捕快都知道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是从北面客栈来的,此时见温子浩如此举动,心知事情有异,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向北走。   金伍几次忍不住想问,却要么被温子浩、徐辉、彭越打断,要么叶奕辰的□□声更大些,金伍终于强忍下了好奇心。   作者有话要说:   温子浩:别人家的小受都是直接滑倒在小攻的怀里,然后二人深情对视,激情热吻。   为毛我们家的小受一滑就滑到个山贼头子怀里啊摔!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温子浩一路抱着叶奕辰,与众位捕快沿着官道向北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下一个县城云兴县。   进了县城,徐辉领路,直接将众人带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几人将马交给店小二,徐辉跟店小二交代了一声,径直进入了一间客房。   几个捕快都跟着温子浩、叶奕辰进了房间。温子浩把叶奕辰放在床上,叶奕辰立刻大声□□起来,听声音像是腹痛难耐,脸上却对众人调皮地笑着眨眼。   “小白你……”金伍刚一出声,立刻被彭越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温子浩靠近徐辉,小声问道:“这家客栈的小二和老板可靠吗?”   徐辉低声道:“云兴县虽不是我的地盘,但是两县之间偶有来往,这老板和小二都不是话多的人,与我也认识了很久,比较可信。”   温子浩道:“你下去交代一下老板和店小二,无论是谁问起,就说我们已经在这里留宿两晚了,顺便提醒他们一下,别泄露了你捕快的真实身份。另外,出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要是没有的话,就找一个糊涂虫过来,到时我们再另想办法。”   徐辉转身出了屋子。   叶奕辰见他们说完话,□□的声音渐小,过一会儿,就再也不发出□□了。   温子浩对屋内几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屏息静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又推开了窗子,状似无意地倚在窗前,窗外街道声音嘈杂,就算屋内说话,声音稍低一些从外面就听不清楚。   屋内众人都不说话,约一盏茶的时间,徐辉从外面领了一个大夫进来。   那大夫身穿一件青色长袍,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孔瘦削,眼神灵活。   徐辉把大夫引到叶奕辰的床边坐下,讲了叶奕辰的病症,又把叶奕辰的左手拉出来给他诊脉。   接着,徐辉站到了大夫的身后,指了指大夫,对着温子浩摇了摇头。   大夫把手指搭在叶奕辰的手腕处,温子浩正坐在床尾,把掌心抵在叶奕辰足底的涌泉穴上,将自己的内力冲进了叶奕辰的穴道。   大夫诊了脉,捻须说道:“体虚脾弱,又整日车马劳顿,不得休息,这才有眩晕呕吐之感。这位小兄弟需静养几日,我开个方子,你们按方抓药,早晚各一次,四天内即可痊愈。”   叶奕辰一直闭着眼睛,似在沉睡。   温子浩说道:“那就有劳大夫了。徐辉,给大夫拿五两银子做诊金,你一会去送大夫回去,顺便抓药回来。”   等徐辉送走了大夫回来,交代小二去熬药,进了房间对温子浩低声道:“我特意绕了个不显眼的路,把周围看过了,暂时没人监视。   我后边倒是缀了个尾巴,不过没跟进客栈来,看来过一会儿会去向那个大夫和客栈小二打听了。”   温子浩点头。   徐辉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跟着我们?”   温子浩道:“问小白吧,从他开始说头晕时就一路掐我,提示我要一直装下去,到了客栈屋里还装作很难受的叫了半天,我当然要提防些。”   金伍道:“小白兄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山上时突然就说头晕,吓死我了,还真以为你生了病呢。你跟温大侠演得那叫个好啊,我都没看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奕辰此时已从床上坐了起来,勾起的嘴角显出一点小得意。他不理金伍的唠叨,径直站起身来,走到屋内的圆桌坐下,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被折成小小一块的纸。   “这是什么东西?”金伍的一双细眼都快瞪圆了。   “是贺麟给我的字条,我在湖边滑倒时,他趁着扶我的机会偷偷塞到我手心里的。”叶奕辰一边说一边打开那个小小的纸条,只见纸条上歪七扭八地写着几个字:“个个都来管,会后勿要说。”   “贺麟给你的字条?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根本看不懂啊。”金伍挠了挠脑袋。   “所以你就装晕吓我们?你可不知道,当时大师兄吓得心都快停跳了,就怕这一路颠簸下来你真的生病了。”温子浩捏了一把叶奕辰的脸颊。   叶奕辰现在已经懒得计较这些小动作了,挣开温子浩的手说道:“事情紧急,而且我还察觉到另一件事要跟你们商量,只好临时想了一个脱身的办法。”   彭越道:“小白兄弟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那个贺麟和常乐,就是我和大师兄在五灵县外的荒宅里看到的其中两个黑衣人。”   “什么?”   “真的?你可有看清了?”   众位捕快暗自思索,如果贺麟和常乐真的是荒宅中的黑衣人,那么响马寨就与这个失踪案必然有关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当晚我和大师兄逃走时,在一片火光之中,黑衣人的脸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叶奕辰又道:“但大师兄你有没有注意到,贺麟和常乐的身形跟我们看到的,那两个站在中间说话的黑衣人很像!”   温子皓努力回忆了一会儿,说道:“你这么说起来,他们的身形倒是有几分相似。可是当时以我们俩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那两个人的脸,所以我不能肯定就是他们俩。”   “本来我也认不出来,只是觉得他二人的身形熟悉。可是你记不记得当时那个说话的黑衣人,向那个尹先生报告的那个,他的下摆上用彩色丝线绣着一匹骏马。”   温子浩点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天屋内的人多数都蒙着面,除了太师椅上坐着的两人,其余的人都身着黑衣。站在我们正下方的人上前一步说话,我是看清了他的衣服下摆处绣有图案,原来是一匹马。”   徐辉接口道:“今天贺麟接待我们时,先是穿了一套紫衣长袍,那紫衣的下摆绣着图案……”   “正是一匹骏马”,彭越道:“那匹马不知道是不是代表着响马寨。”   “看来这个响马寨跟失踪案确实有关联了。”   “竹篓。”毛启程突然说道。这个毛启程很少说话,虽然跟金伍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总是沉默寡言。   叶奕辰暗暗叹了一口气,说道:“连毛捕快也注意到了,响马寨那绞索绞盘的布置,哪是一群普通的山贼能做到的?   不止是设置精巧,而且上下的顺序也设计的十分巧妙。上去时的信号是一个难以寻找的树根色绳索,下来时的信号则是一个较易找到的铜锣,如果真的有人来攻打,一定是先找到铜锣。等直接敲响了铜锣,山顶上的人就知道有陌生人来了。   徐大哥,你们上一次攻打响马寨时,山寨中已经有了这个设计?”   这样巧妙的防御设计,恐怕是连在江湖中屹立百年的寒澜教都比不上的。   徐辉满脸愧色道:“上一次我们县派出捕快们攻打,只打到了那个放竹篓的山腰,还没往上打,就被响马寨中躲在各个狭窄山道里的山贼从背后偷袭了,后来只得放弃了。”   捕快赵进说道:“我今天去那个山寨,就觉得奇怪得很,一般的山贼老窝里,除了有要去打劫的任务之外,什么时候都应该是热闹的,许多山贼围在一起喝酒吃肉的。   今天到了那个响马山寨,只觉得山寨中非常安静,像是有什么纪律一样,比我们衙门的后堂都安静。”   “唉,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是有些奇怪。”金伍道。   温子浩道:“今日一看那三个当家,武功都不弱。”   金伍道:“尤其是那个常乐,一脸笑眯眯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讨厌他。”   彭越道:“还有,这几个当家,一个个说话都是文质彬彬的,在山下引我们上山的那个山贼还有些匪气,可是一到了从山上回来,说话也礼貌起来。”   “武功好,谈吐又好,想是也受过一些教育,好好地谁会来当山贼?”金伍一脸愁苦相。   “而且这帮山贼即不打家劫舍,又不欺男霸女,真是非常奇怪。”赵进说道。   “那个贺麟居然会偷偷传纸条给你,其中必有内情。而且,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常乐很是奇怪,说话几次三番都是针对我们的。   他很可能是在提防什么。”温子皓道。   “与其说他在提防我们,倒不如说他在提防贺麟。”叶奕辰突然说道。   “此话怎讲?”徐辉的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注意那个三当家蒋云腾。他们三个当家在一起时,每次常乐一说话,蒋云腾的脸色都不好看,这至少说明这个蒋云腾跟常乐不合。   而且那个常乐其实多次都在质疑贺麟。贺麟说要陪我们去看山景,他就要相陪;贺麟说要把我放到他的房间,这个常乐又要跟他争;贺麟送我们下山,他也一直陪到最后我们走了;就连贺麟说要去换件衣服,他也要问一下为什么要换。   这根本不是一个二当家应该说出的话,一般的山贼都是老大说什么就听什么,哪有老大要换件衣服也要问一下的?”叶奕辰道。   徐辉说道:“你是说这个二当家的有反叛的意思?”   “是不是反叛不知道,不过,至少可以看出他不愿意让贺麟跟我们有单独的接触。而这件事,蒋云腾看出来了,所以几次三番不给他好脸色。   而且贺麟特意写了个小字条偷偷摸摸地给我,也明显是要瞒过常乐,所以这二人应该是对对方都怀有戒心。”叶奕辰道。   彭越说道:“难怪回来的一路上温大侠处处小心,连进了客栈屋里也时刻提防,原来小白兄弟早就知道这几个山贼有古怪。”   叶奕辰道:“我怀疑在后面跟踪我们的人就是常乐派来的。他见我们突然就要走了,心中生疑,就算是他一直陪着贺麟,也能不放心,所以才会派人来查看。   况且现在已经确定了太行山中的黑衣人跟响马寨有关,昨晚我们已经在惊动了黑衣人,今天又大摇大摆地去山寨,他们会起疑心也是正常的。”   温子浩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务必要小心行事,言语行为要保持跟刚才的说辞保持一致。这群山贼已经进驻太行山两年,以他们的机敏心思,要在县城安插几个眼线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徐辉随即与彭越递了个眼色:“会不会我们县里……”   “徐头儿,就算是真的有,也得等我们回去再查了。单从失踪案来说,现在我们只能从这个纸条上找一找有什么线索。”彭越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一直奔波,累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不知道贺麟想要跟我们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写的这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字还写得歪歪扭扭,就像猜谜一样。”金伍撅着嘴巴小声抱怨着。   “猜迷,这个是猜字谜。”顾文涛突然说道。   “居然是字谜?我们这些捕快都是五大三粗的,没念过几年书,给我们猜字谜?这贺麟是不是耍着我们玩呢?”徐辉道。   “无论如何,还是猜猜看吧。”温子皓拿过那字条:“如果子昂在的话就好了,那小子是念书的,心思又活络,一定猜得到的。”   “个个都来管,会后勿要说。”   几个大男人围着桌子上的小一张纸条看个不停,半晌没人说话。   金伍捂着头突然道:“不想了不想了,这个贺麟到底写的是啥玩意儿,我不要猜了。徐头儿,要不我们找个教书先生来看看吧。”   徐辉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脑袋,说道:“都说了县城里可能有人监视,要是拿着纸条出去打听,那不就是要直接告诉响马寨的那些人,我们有一张字条,里面有线索吗?”   金伍被戳得哇哇大叫:“那怎么办?现在有人能猜得出来上面到底说的是啥吗?反正我是不猜了,脑子都成一片浆糊了。”   顾文涛脸红通通地说道:“这个‘会后勿要说’,我想,可能是个‘人’字。说,可以用‘言、云、悦’替代,勿要说,即不要‘云’,去掉了云字,那‘会’字剩下的就是人字了。”   众人看那张纸条,觉得顾文涛说得有道理。   “哈哈哈,有你的,没想到你小子肚子里的墨水还挺多!”彭越一把搂住顾文涛的肩膀。   顾文涛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连耳朵都红成一片了。   捕快们笑着戏谑了他几句,然后又对前面的那句犯了难。   赵进道:“那剩下的这句又是什么意思?个个都来管?”   毛启程突然用手指敲了一下那个纸条,说:“官。”   “什么?”赵进没听清楚。   毛启程拿起刚刚那大夫写方子用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官”字。   众人静默片刻,徐辉道:“对呀,那个‘管’字,去掉了个个,不就剩下个‘官’字了。”   温子浩道:“那这两句组合在一起就是‘官人’,‘官人’?是什么意思呢?”   金伍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官人’,小白兄弟,你长得白白嫩嫩的,难道那贺麟把你当成小娘子,要调戏你?可是就算是那样的话,猜出来也应该是‘娘子’才对啊!哈哈哈哈……”   叶奕辰狠狠地瞪了金伍一眼。   徐辉一巴掌拍在金伍后脑勺上,打掉了他不着调的笑声,然后又在嘴里嘟囔着:“官人,官人,官人……”   叶奕辰听他在嘴边不停地叨咕,有时语音含糊不清,突然恍然大悟道:“是官银啊!不是‘官人’,是‘官银’!   贺麟怕字条落入别人手中,故意写成字谜,那歪歪扭扭的字迹,一定是用左手写的。   而且谜底是官人的话,如果被发现,就可以解释说是有哪个小姑娘对我倾心,写了字条与我诉衷肠,而我也对那个姑娘有情,所以把字条带在身边。   反正字条是他左手写的,与他平时的笔迹也对不上,到时候就算是常乐心中怀疑,却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纸条是他写的。   这样的话,跟我们前面推测的就对上了。”   徐辉从怀中拿出在荒宅柱子中取出的字条,也放在圆桌上,上面写着:“五月廿三,太行山。”   “五月廿三,太行山,官银!这响马寨是要劫官银啊!怪不得要找人来挖山,看来是想直接把官银藏在太行山中,等事情过去后再来取!”彭越大吃一惊。   “嘘,小点声。”徐辉一手捂住彭越的嘴巴。   一旁的金伍太过吃惊,嘴巴张得能直接塞进个鸭蛋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赵进哆哆嗦嗦地道:“徐……徐头儿……这……这事也太大了吧。”   顾文涛虽没说话却也吓得脸色煞白。   毛启程倒是反应平静,年纪不大但显得非常沉稳。   徐辉的眉头皱的紧紧地,开口说道:“这的确是件不得了的事。   且不说这批官银有多少,就单这个消息也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   我们这些捕快衙役,平时在县城里看着好像挺威风的,但关于官银的押送路线和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可能连知县魏大人都不知道有官银从太行山路过的事情,而响马寨却可能在两年前就开始部署……”   众人心里一紧,顿时觉得平日看起来国泰民安的大郕王朝内部暗流涌动,可是这股暗流,又不是他们这些小捕快和一些武林门派里的弟子能够左右的。   众人都面面相觑,静默许久。   一片安静中,彭越忽地咧开了嘴角,说道:“现在还不确定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也有可能只是贺麟跟我们开的玩笑,或者完全是黑衣人在耍我们。   小白兄弟也说了,在好几天之前跟踪时就见过这个贺麟了。或者这个贺麟也认出了温大侠或者小白兄弟,所以就弄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来调转我们的视线。”   众人都明白彭越的意思,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他们能管的。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真的能说不管就不管吗?   叶奕辰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身边的温子浩,温子浩的眼中一片漆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对叶奕辰来说一切都是无所谓的,现在唯一的麻烦事就是大师兄的弟弟温子旭还在黑衣人手里。   以大师兄的武功来说,虽然不能十分把握,但是靠些陷阱诡计,想从黑衣人的手中单独救出一个人的机会还是很大的。现在他只想看看这些捕快们怎么选择,然后再来决定这件事要怎么做。   徐辉沉默了好久才说话,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桌面发出的声音:“响马寨在我县劫持大量人员,其他事我可以不管,可能也管不了。   但是这件事确实发生在我县范围,我身为五灵县的捕快领班,不能让这些山贼在我县内危害四方,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些被掳乡民救出来,还我五灵县一个清平世界。”   徐辉此话一出,居然是平时看起来胆子最小的金伍率先应和道:“好,徐头,我都听你的。我爹就是一个捕快,虽然死得早,但是我娘说了,一个捕快,最重要的就是要为县里的街坊邻里做主。”   毛启程依旧没有多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顾文涛脸色通红,紧张地开口道:“我也……我也想……”   金伍拍拍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赵进咬了咬牙,说道:“今日衙门里的兄弟都在这里了,我只说一句话,要是我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帮我照顾好我娘子……”   “你们……你们都……”彭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犹豫了半天,最后说道:“既然这样,我也跟着你们干了,我娘年纪大了,徐头儿,以后你多帮忙……”   徐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拳打在他肩上,说道:“瞎说什么呢,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说完后,徐辉又转过脸来对着温子浩和叶奕辰问道:“不知两位的意思是……”   温子浩一张方脸上神色郑重,答道:“义不容辞。”   叶奕辰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说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来好好计划计划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收到桃花大大的评价,说文章里面用教主大人和叶奕辰的名字互换很容易混乱。   从这章开始,就都改成名字了。   之前给读者带来的麻烦,在这里真心地道歉。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五月廿一当晚,夜深人静,一轮大大的圆月挂在夜空中,照亮地面上的街市。街道上已没有多少行人,偶尔有人走过,也是喝得烂醉的醉鬼,摇摇摆摆地不知何时走到街巷的暗影里,不见了。   “吱”,轻轻的一声声响,路边一家客栈客房的窗子打开了,窗子里面没有开灯,一室黑暗。不多时,从窗子里连连跳下几个黑影,朝着城门的地方疾走。黑影们的动作轻快,行动隐秘,悄声移动到云兴县的城墙处,几个跃起,纷纷消失在黑暗之中。   黑影们沿着官道向南,用轻功走了近一个时辰,才在一处靠山的地方停了下来。   “现在开始,原地休息调整半个时辰。”徐辉道。   为了隐匿行踪,他们特意没有骑马,怕马蹄声惊醒埋藏云兴县的眼线。   几人各自找地方歇息,温子浩也把叶奕辰从背上放了下来。   这一队人决定延迟一天来太行山救人,主要是给常乐和黑衣人一个放松的时间,让他们以为天一门那些人真的是凑巧过来拜访的。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他们也可以在多延迟几天让常乐和黑衣人彻底放松警惕,可惜今晚已经是五月廿一,不能再拖了。   而且夜探太行山那晚,徐辉和彭越都受了伤,多延迟一天,伤口也会更好些,免得一旦打起来伤口崩裂,到时候会很危险。   “现在查看一下身上的东西是否齐备,尤其是止血粉要多带些,还有迷药,虽然在室外的作用不大,但是突然间撒出来还是能够让对方停顿一下的。”徐辉又道。   温子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十二粒分给徐辉等六人:“这是天麻安惊丸,是我门中的特制药,若是各位受了伤,失血过多,可以吃一粒,会减少些眩晕无力感。”   徐辉等六人道了谢,把药丸珍惜的放好。   叶奕辰见温子皓又要把药瓶揣回怀里,连忙伸手拦住。他把药瓶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只剩一粒天麻安惊丸孤零零的在瓶底打转。   他叹了口气,就知道温子皓一惯都是宅心仁厚的大侠风范。叶奕辰把自己怀里的药瓶拿出来,不容分说地塞进温子皓的怀里。   温子皓愣了愣,露出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神色,又见叶奕辰还在他怀里掏来掏去,检查他带的其他的药丸药粉,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顶。   等几人检查过随身所带的东西,徐辉带上蒙面的黑布,说道:“现在开始进山,诸位兄弟……千万小心。”   其余几人都一言不发,将黑布戴在脸上,准备进山救人。   沿着那晚进入深林的方向,众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在黑夜的树林里前进。   彭越的身后跟着赵进,赵进向前走时,看见前面的彭越踉跄了下。   “彭大哥,你还好吗?”赵进抢先一步,上去搀扶。   “我没事。”彭越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他虽然是这样答的,但是其实状况不是很好,几天来赶路、厮杀,再加上受了伤,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根本不够,他现在还是觉得有点眩晕。   这一次进山,叶奕辰坚持不让温子浩背,默默地走在队伍中间。温子浩见队伍前进速度不快,也没有勉强他。   一行人人顺着温子皓曾经的路线在密林里走了一个时辰,温子皓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温大侠?”徐辉问。   “小白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向南走了多久见到火光?”   叶奕辰想了下,说道:“大约不到一个时辰……”   众人沉默,那些黑衣人人不会是真的换了地方吧?   “找不到他们,我们该怎么办?”徐辉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记得他们把挖出来的土都向西的方向背了出去,我们先向西走一段,边走边听听看有没有声音。”温子皓说道。   有希望总比毫无头绪强,一行人找到了方向,默默往西,都走得很慢,动作更轻,生怕错过一点线索。   走了一阵,前面果然又看到一点火光。   温子皓等人找到掩护向光亮处看去:一处空地上点着几个火把,十几个衣着破旧的人背着东西拖着脚镣缓慢前行,隔几步远就有一个黑衣人在看守。   看来就是这里了。   一行人商议之后,温子皓、徐辉、彭越三人绕过掩护,从一处灯火能照到的地方开始往前走。   离得最近的黑衣人低声问道:“什么人?”   “二当家让我们来看看进度,今晚能结束吗?”温子皓低声说道。   三人装成是常乐派来的人,被人问话也脚步不停,动作流畅地迎着火光向那些黑衣人走去,看上去无比自然。   “你们把脸上的布巾拿掉,让我看看你们的脸!”靠边上的黑衣人依旧很是警觉。   “好了好了,真是没办法,马上就拿,二当家说你们小心谨慎还真没说错!”温子皓等三人一边说着,伸手去脑后解那活结,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站住,马上!”那个黑衣人开始紧张起来,他抬手要拔出手边的剑,可是温子皓与他的距离已经足够近,只见他一个箭步,伸手点了那人的穴道。   那黑衣人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无法说话,温子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低声打着哈哈:“我就说是二当家让我来的吧,你还不信……”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看都不看那些正在背着箩筐或布袋的人,见到黑衣人就轻松地说话,靠近后点穴,居然走了三四丈,都没有被人发现。   慢慢的,温子皓等三人已经接近前面在挖土的洞穴了。   这时,一个高壮的大汉突然低声问道:“阿亮,来的是什么人?”   温子皓依然企图蒙混过关,说道:“是二当家让我们过来看看进度,他不太放心。”   温子皓仍是向前走去,那个大汉却“嗖”地抽出腰间的大刀,指向温子皓,说道:“腰牌拿出来看看?”   “腰牌?”温子皓的稳住神色,把手伸到腰间,装作要拿腰牌的样子:“马上拿,马上拿。”   此言一出,那高壮大汉的刀锋已急速移向温子皓的脖颈。   温子皓看他的眼睛目露凶光,急急往后躲了一步,逃过了他的大刀,却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马脚。   那大汉对温子皓轻蔑的一笑,啐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腰牌,我们一向是对暗语的,怎会留下腰牌这样的证据?”   温子皓变了脸色,解下脸上的布巾,缓缓抽出龙启剑,正面与那个大汉对上。   沿路过来的那些黑衣人都被点住穴道,另一个方向的黑衣人却已经发现这边的不对劲,纷纷饶过温子浩,来为点穴的黑衣人解穴。   又听到远处一阵银铃的声音响起,想是黑衣人通知别处,有人来袭的信号。   温子皓担心其他黑衣人会对付不会武功的无辜村民,一招“流星飞坠”使出,剑尖径直攻向那高壮大汉。那大汉横剑格挡,接过温子皓的剑锋,向后退了半步,又转手将剑指向温子皓的下腹,狠狠刺了下来。   温子浩闪身避过,又是一招使出,这一招是天一门剑法的杀招“追云逐电”,剑刃颤动,嗡嗡有声,登时将高壮大汉的上盘尽数笼罩在剑光之下。   那大汉赞道:“好剑法!”挥刀格开,退了一步。   温子浩连攻五招,高壮大汉或格或避,始终没反击。待得他第六招长剑自下而上地反挑,高壮大汉大喝一声,举刀硬劈,刀剑相撞,温子浩手中长剑登时沉了下去。   高壮大汉此时只是用刀下砍,连续五招,钢刀砍了五下,招数竟然并无变化,每一招都是当头硬劈。   只不过这几刀一刀重似一刀,等得第六刀再下来时,温子浩已觉全身都为对方刀上劲力所胁,连气也喘不过来,奋力举剑硬架,铮的一声巨响,刀剑相交,手臂麻酸,长剑落下地来。   温子浩心知他实在是有些托大了,武林之中卧虎藏龙,他只是一个天一门下的弟子,江湖上比他功夫高强的人当然数不胜数。   他抬头一见高壮大汉的大刀又从头顶上砍来,只好蹲下身来躲避,一个打滚儿捡他的龙启剑,却见高壮大汉的大刀并没有砍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彭越在背后一剑刺伤高壮大汉的右臂。   原来,这边温子皓与高壮大汉斗的风声水起,徐辉、彭越也跟其余的黑衣人缠斗起来,那些本来被黑衣人看着的乡民则开始四处逃跑。   叶奕辰等几人也加入战局,分走一些黑衣人的压力。   彭越见黑衣人的数量减少,又见温子浩危险,急忙挺身来救,可是后背却被结结实实地砍上了一刀。   本来对付彭越的黑衣人见一招得中,更是乘胜追击,正想一刀狠狠地砍在彭越身上,却不想此时温子浩已经捡起了龙启剑,一招刺进了他的心窝。   高壮大汉点了穴道,止了血,又举刀来砍人,彭越格挡了一下,血气不续,被震得委顿在地,刚好温子浩拔剑出来,又接了高壮大汉的一刀。   此时再斗,温子浩已将他的山居决的内力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挥剑,剑锋上都带着劲力,再与高壮大汉的大刀相碰,总算不在气力上吃亏了。   其余的几人,叶奕辰本来就没有什么招式,基本都是靠着灵活的身形躲避黑衣人,并没有跟哪个黑衣人硬碰硬。金伍、周文涛各自对着一个黑衣人苦战。   徐辉一人对战四个黑衣人,苦苦支撑,但暂无败相。赵进以一对二,也勉强能够自保。   最令人惊讶的毛启程,他看着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一把长剑舞的凌厉至极,一人对付三个黑衣人还绰绰有余,不时地见他刺伤一个,想必一会儿就取胜。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森林深处的对战还在持续着。   叶奕辰见以自己的武功对上黑衣人不占优势,索性直接躲到暗处,拉住一个逃窜的乡民,问道:“像这样挖土的地方,一共有几处?”   那乡民被一个穿着黑衣的陌生人拉住,早已吓得手脚发抖,脚上的镣铐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嘴唇也在哆嗦,就是想说也说不明白。   叶奕辰直接放开他,随手又拉住一个乡民,反应几乎与刚才那个一样,急得他直跺脚。   这时,从地下幽暗的洞口里走出一人,声音沉稳淡定,对叶奕辰说道:“除了这里,应该还有一个地方。”   说完之后,那人又高声说了句:“这样乱跑是不行的,黑夜的山林里容易迷路,林中还有豺狼虎豹,容易丢了性命,大家不如跟着这位小兄弟,一起找出路吧。”   逃窜的乡民们听到这个人的话,果然多数都停止了脚步,小心的观察四周,向其他人的方向聚拢。   叶奕辰看了过去,只见说话的人也是一身破烂衣衫,看气质像是村民中领头的人,只见他脸孔瘦削,虽神情沉稳,却掩不住一脸的疲惫神色。   叶奕辰问道:“你认识另一个做工的地方吗?你们这些人有谁知道具体地点?”   “我知道地方。”那领头的人答道。   “那你等会跟我走,我们去找下一个做工的地方,至于其他人……”叶奕辰有点犹豫,这样放着一大群不会武功的人深夜贸然进树林是很危险的,可是也不能带着他们去另一个地点,实在是左右为难。   此时毛启程已将对手的三个黑衣人斩杀,就转身去帮助温子皓。   他武功虽没有温子皓的高,却趁着高壮大汉一个不防备再次将他刺伤。毛启程剑光闪烁,一瞬间已与高壮大汉拼上十几招,再加上温子浩,高壮大汉很快就败下阵来。   彭越趁着高壮大汉被身前毛启程和温子浩吸引住全部注意力,从背后出剑,一剑刺穿他的后背,又猛地抽出剑来。   那大汉被扎了个穿透,鲜血急速涌出,他依然挥舞着剑向毛启程攻去,却已行动缓慢,再无最初的速度和力量,最后被温子浩割断喉头,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温子浩、彭越和毛启程三人已经腾出了手,再来对付剩下的黑衣人就容易得多,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般把黑衣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温子皓看到一众带着脚镣的乡民,登时在龙启剑上灌注内力,几下硬劈,将铁链寸寸斩断。   叶奕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现在这批被抓的乡民是必须要找人送出去。如果带在身边则目标太大,还没等接近下一个做工的地方恐怕就会被发现的。   几人最后商议,由徐辉带着彭越、周文涛三人护送这些乡民连夜逃出太行山,直接去距离最近的云兴县县衙。   然后带着这些证人找知县大人报案,禀报他太行山响马山寨的山贼为害乡里,抓无辜乡民做苦力,请县官老爷派兵来剿。   最后再由徐辉跟知县密探,交代近期将有大批官银从云兴县经过,响马山寨已计划打劫,让县官派大队官兵保护近日要在这条官道上运过的官银。   徐辉本来不放心剩下的一行五个人,但是又不能扔下毫无自保能力的村民,他本就是来的几个捕快中的班头,最适合跟云兴县的县官打交道,只好去保护乡民。   彭越本来就受伤严重,这次又被黑衣人从后背狠狠地砍了一刀,已经体力不续,自知能不能顺利走回云兴县都是问题,上了血上了药,一言不发地跟在徐辉后面。   周文涛虽然也想继续去解救其他乡民,但见彭越已脸色煞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知道他在强撑着。如果他再不去,一旦发生危险,一行人里就只有徐辉一个能动武的人了,也只好加入了保护乡民的队伍里。   徐辉等三人带领被解救乡民沿着原路向森林外走去。   叶奕辰看着一大群人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黑暗中,走到温子皓跟前,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好像温子浩对待他一样,拍了拍温子浩的头顶。   刚才他已经仔细地看过这些被解救的村民了,温子旭并不在其中。   温子皓见叶奕辰努力地踮起脚,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知道他担心自己,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把头顶上的手抓下来握在手里。   赵进已转向那领头人,一边跟着他往下一处乡民所在的方向走,一边与他攀谈起来。   原来领头人是五灵县凉城村村长的儿子,名叫蒋武,是五月初三这天被抓来的。他只记得那天被人从背后用手绢狠狠按住口鼻,闻到一股很奇怪的花香味,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很破旧的茅草屋里,脚上也挂上了铁制的脚镣,才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人抓住了。   不一会就有一个蒙面黑衣人过来带他到固定地点去挖土,还要固定好挖出的洞穴,以免坍塌。如果他不去,黑衣人就会直接抽鞭子。有些人伤了、病了干不动活,那些黑衣人也会用鞭子狠狠的抽。   他刚来时,茅草屋里只有十几个人,他也不认识,他问过几个,才知道都是临近村县的乡民,跟他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抓过来了。后来,乡民越来越多,渐渐的变成二十几人,最近又变成了几十人。后来,他还发现同村的有几个小伙子也被抓了过来,依然是直接上了脚镣,被安排去干活。   温子皓过来跟他打听:“蒋兄弟,在这些人里你有没有见过永安村的温子旭,他大概身高有五尺九寸,四方脸,跟我有点像,脸色比我要黑一点?”   蒋武想了一下才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叫什么名字和从哪个村子来的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才到没多久,我也不是很熟。”   “是的,他应该是五天之前才被抓来的。”温子皓叹了口气。   叶奕辰见温子皓神色黯然,对他说道:“大师兄,你先不要急。这位蒋兄弟既然知道二哥,二哥一定平安无事,我们现在就过去救他!”   温子皓的脸上强扯出一抹笑容道:“我没事,小白不用担心。”   说话之间,一行六人已向南走了将近两刻钟,前方隐隐又有一处明亮的火光。   众人慢下脚步,轻手轻脚地向前挪去,依旧是温子皓最前,叶奕辰跟随其后,往后依次是蒋武、赵进、金伍,毛启程在最后防备。   等几人绕到有山石遮挡的地方,后面几人就留下观察情况,由温子皓和毛启程带上蒙面的黑布,像上次一样向最边上的一个黑衣人走去。   可惜这一次还没等温子浩靠到近前,最外侧的黑衣人就直接向他攻击了,温子浩运起内力举剑格挡,竟将黑衣人手中的剑砍成两端。   温子浩这才想起,刚才那个高壮大汉的刀也是一件好兵器,不然以龙启剑的锋利,早就被切成几段了。   温子浩趁着黑衣人吃惊之时,一剑刺穿他的心口,只是此时黑衣人众早已被惊动了,纷纷向温子浩和毛启程围了上来。   赵进、金伍、叶奕辰也从暗处出来,帮助二人解决围住他们的黑衣人。   一队黑衣人中,一个墨绿衣衫的人闪身来到温子浩的对面,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子皓,此人正是响马寨的二当家——常乐。   “温大侠真的是勤奋辛劳啊,居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收租,就是不知道温大侠收租为何收到我这太行山中来了。”常乐细眼一闪,手已覆上腰间长剑的剑柄。   温子皓知道如今双方谎言已经撕破,多说无益,便紧握龙启在手,把毛启程挡在身后,使出本门天一剑法,一招“金玉满堂”,向常乐狠狠刺去。   温子浩挺剑直出,剑势如虹,嗤嗤之声大作,他已把内力灌注剑中,只想快速制敌,再去解救其他人。   跟他同来的几人中只有毛启程的武功不错,剩下三人的武功自保尚且不足,只能勉强支撑。   常乐使的是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他见温子浩的剑锋直来,也不躲避,猛地反刺,剑尖直指温子浩胸口。   这一下出招快极,温子浩大骇之下,急忙向后退,嗤的一声,胸口已给利剑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衫尽裂,胸口肌肉也被割伤了,受伤虽不重,却已被抢占了先机,锐气大失。   温子浩立即举剑还招,但常乐一剑既占先机,后招绵绵而至,一柄薄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在温子浩的剑光中穿来插去,只逼得温子浩连连倒退。   常乐见温子皓势弱,出言挑衅道:“温大侠现在使的就是天一剑法,也不过如此嘛!,你可是天一门的第一大弟子了,可见陆赫嘉那老儿也不见得厉害到哪儿去!说不定只是他自觉厉害,其实打起架来还不如个大姑娘绣花呢。”   温子皓见他辱及师门、师父,气得指尖发抖,手中长剑舞动得更快速,渐渐不再后退,直冲着常乐向前,剑尖更是指向常乐喉头,心口等致命部位。   常乐见他动气,心中暗暗高兴,手上动作依然慎重,又继续口出恶言:“听说那陆老儿最有名的就是山居决和天一剑法,今天我也算是见识到了。等我哪天领人去了天一门,平了整个山头,咱也捞个门主来做做。”   温子皓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一剑刺死这个狂妄之人,动作更是快进快出,渐渐气势已与常乐齐平,与常乐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常乐见温子浩已被激怒,气血上涌,动作虽快却已有点混乱,他嘴角的笑容更大,左手从怀中一晃而过,瞬间撒出一把药粉,同时自己屏住呼吸。   温子皓与常乐距离最近,避无可避,而且此时已被气得头脑发热,根本没有注意常乐使毒,等到一吸气时被呛到,才发现已有大量毒粉被他吸到肺里。   温子皓心知不好,有点冷静下来,明白常乐是故意要激怒他,好趁其不备放毒。现在他已经中招,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毛启程最初被温子皓挡在身后,待温子浩、常乐二人斗在一块之后,他就去负责其余的黑衣人。   一时间他已经被七八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他虽然剑法很高,但毕竟年纪尚轻,对付四五人还算勉强支撑,可是一人对付七八人,对方又都是对战老手,确实有些难以招架,一不小心他后背被划了一刀。   赵进一人对上两个黑衣人,又想多替毛启程分担几人,可是他全身已被剑光笼罩,实在是分-身乏术。   叶奕辰、金伍二人勉强可以各自对敌一个黑衣人,身上多多少少也受了些轻伤。   蒋武本来躲在山石之后,此时见双方打得如火如荼,就绕过战局,从旁边的树林摸到另一个被挖的洞穴。   等到他靠近那洞口一看才发现,这里的乡民没有四处逃窜,是因为所有的人的脚镣都被一粗大的铁链拴在一棵大树上,逃脱不了。   一定是刚刚那阵摇铃声,惊动了常乐,才让他把乡民们都先铐起来,免得一旦有什么混乱发生,这些乡民趁乱藏入山中,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蒋武找来挖土的锄头,狠狠砍向那铁链,可是他用尽全力砍了好几下,震得虎口发麻,却只在那条铁链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迹。   温子皓只觉得此时丹田处的内衣渐渐消失,他的心口气血翻涌,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在上涌,他强制用仅余的内力压着,只怕这口气血涌上来就会浑身无力。   他现在全身已被汗水、血水湿透,眼前翻腾着一片血红,只能凭着感知将天一剑法里的攻击招式一个又一个的使出来,向常乐的大致位置进攻。   常乐早就知道温子皓中了毒,他也不急着进攻,猫逗老鼠般躲着温子皓的攻势,偶尔用剑刺一下,却不攻击温子皓的致命部位,只在肩膀,大腿等地方划出一道一道伤口。   温子浩则是勉强支撑着不倒下,手中的龙启剑胡乱地挥着,勉强使出天一剑法,不敢停下来。   常乐的细眼中泛起一道精光,他见温子浩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已经不足为惧,一把细细的长剑便不再划向温子浩。他突然转向,剑尖直指不远处正在跟黑衣人缠斗的叶奕辰的背心。   温子浩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此时已是气脉不续,见常乐突然收招,他才气喘吁吁地松了一口气,但他眼睛仍紧紧盯着常乐,就见常乐长剑一递,就要刺向前面那人的背心。   那个人……   那个人是……   温子浩瞠目欲裂,再也顾不得身上压抑着的毒素,把仅有的内力运于足下,轻功一起,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人。   剑尖刺破的衣衫,刺进了温子浩的皮肉。   温子浩心里想着:还好。还好来得及。   细细的长剑穿胸而过,一点点鲜血从剑尖上滴了出来,温子浩回过头去,看见常乐一脸精明的笑容,像是对他的行动早有所知。   常乐慢慢地拔出剑,像是在感觉剑在皮肉里穿梭的快感,然后他一步一步向无知的叶奕辰走去。   温子浩飞快地转过头,转向叶奕辰,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喊:“小白,快跑。”   叶奕辰猛地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温子浩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常乐提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走近,温子浩的脸上、胸前被喷溅的鲜血,似乎都在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叶奕辰不想去想。   他只知道此时一股酸楚和疼痛充满了他的心口,所有气血都涌上头颅,让他的头皮又涨又麻,他只能紧紧咬住牙关,不然他快要忍不住去用牙齿去撕咬前面那个似笑非笑的常乐,一口又一口,把他的皮肉统统撕下来……   身后的黑衣人见叶奕辰转头还想偷袭,却只见他翻转长剑,随手一掷,那柄长剑竟不偏不倚地插入身后黑衣人的喉头。   黑衣人哪里想得到叶奕辰竟有如此能耐,刚刚叶奕辰与他缠斗一刻钟有余,尚不能战胜,他还以为叶奕辰的武功平平,直接就扑了上来,谁知竟被一剑穿喉。   常乐的步伐顿了一顿,他刚才与温子浩打斗时用余光看过这几个一起来救人的小子,看起来的确是这个小个子最弱,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   不过他再厉害也有限,这小子那一剑也只能穿过刚刚那个黑衣人的喉咙,他内力太浅,剑尖只插入喉头一寸,如果是伤在别处也只是轻伤而已。   温子皓见叶奕辰竟然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急得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随手擦掉血迹,冲叶奕辰大声喊道:“小白,快走!大师兄马上就能解决他!你先走!带着乡民赶紧走……”   常乐在旁边哈哈大笑道:“温大侠是说要解决我?只怕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剑也拿不住,我倒要看看怎么解决我?”   温子皓根本不理会常乐,直直地看向叶奕辰,喊道:“小白,别听他的,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的,你赶紧去解救那些乡民,还有我二弟……”   叶奕辰没有答话,他走向温子浩,站到近前,点住他胸口的穴道止血,又从他怀里掏出天麻安惊丸,往他嘴里塞了两颗。   扯开温子浩的胸前的衣服,就看到那细窄的剑伤,叶奕辰只觉得眼睛一酸,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他咽了咽口水,压下涌起的喉头,把止血散压在伤口处。   温子浩还在强撑:“小白,大师兄的伤没事的,你快走……”   常乐在一旁笑得好不得意,也许是太看不上叶奕辰的武功,此时居然没有乘人之危,径直说道:“你大师兄不只是受了伤,而是中了毒,这会估计是要死了,哈哈哈哈,你也要死在这,你们全都要死在这。”   “什么毒?”叶奕辰的瞳孔一缩,第一次答了常乐的话。   “哈哈哈,你想知道他中的毒性好给他解毒?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们今晚都会死在这里。他中的是泪如血!很快的,你师兄的汗、泪都会变成红色,他的血会慢慢地流出来,越来越多,直到他失血而死。   哈哈哈哈,其实你倒是不如让我给他一剑来的痛快些。”常乐看着温子皓嘴边呕出的血,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解药拿来。”叶奕辰懒得跟常乐废话。   “想要解药?我这里有啊,你拿得到吗?”常乐扬了扬手里的棕色小瓷瓶。   叶奕辰走到温子皓身后,给他身后的伤口也擦上了药,然后看看常乐手里的解药,突然一个出手如电,封住了温子皓的穴道。   叶奕辰抱住温子浩,把他放到远离常乐却离火光不远的一棵大树下。   他转过身,捡起温子浩失手落下的龙启剑,一步一步地走到常乐的面前:“下面该你了!”   赵进解决了他对面的两个黑衣人,受了些轻伤,赶忙一剑刺向正在追着金伍身后跑的黑衣人。   腾出手的赵进、金伍二人终于从毛启程身边截住了几个黑衣人的攻势,而此时毛启程也已经伤痕累累。   几经周折三人终于杀完了周围的黑衣人,就见叶奕辰正和常乐相对而立,温子浩则昏迷着靠在一棵大树下。   三人围拢过来,准备与叶奕辰一起把常乐拿下,谁知叶奕辰突然开口说道:“你们三个去帮蒋武救乡民,他交给我。”   三人当然不同意,赵进说道:“小白,连温大侠都受了伤,现在合我们四人之力先把他杀死,然后在一起去救那些乡民……”   “我、说、交、给、我!”叶奕辰说的斩钉截铁,突然间发出一种王者一样的威压,连赵进也被他的气势所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毛启程手边长剑一动,叶奕辰的剑就横在他身前,说道:“去蒋武那边。”   毛启程回手长剑一收,知道他心意已决,就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二话没说直接去找蒋武了。   赵进也轻轻叹了口气,跟在毛启程身后。   金伍还想说什么,但是嘴开合了几下,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转身跟在了赵进后面。   常乐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是怕他们一围攻过来我就会放泪如血,可是你把他们都支开了,想一个人对付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更何况他们也未必领情!”   叶奕辰根本不理会常乐的挑衅,他只觉得身体里热血沸腾,手中的龙启剑似在召唤着他,向前,向前,杀掉对方。从他不知道怎么跑到这个陆云白的身体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叶奕辰知道自己内力弱,拼内力简直就是找死,他能拼的只有剑法。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他不再浪费时间了,向前疾走几步,手中龙启剑一划已向常乐的胸口刺去。   这个剑招是天一门最普通的一招“开门问客”,本来是天一剑法中的起式,攻击力不太高,但是被叶奕辰使出来时却又快又狠。   常乐连忙出剑格挡,由于他对叶奕辰的武功看不上,随手就去接这一招,不料想却挡了个空。   此时叶奕辰的第二剑又已刺了过来。   常乐心道:“好快!”,急忙横剑封架。   叶奕辰此时已是招随心至,第三剑、第四剑又已刺出,常乐举剑急挡。叶奕辰的第五剑、第六剑跟着刺出,攻势既发,竟一剑连着一剑,一剑快似一剑,浑成一体,连绵不绝。   常乐惊道:“你这不是天一剑法,你这到底是什么剑法?”   叶奕辰也不答话,他使着麒麟剑法的精要,管他什么天一剑法还是麒麟剑法,只要是他想得起来的就使出来。只须使出的每一剑全是攻招,对方就不得不防。   十余剑一过,常乐竟然已经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招架才是。   叶奕辰刺一剑,他便退一步,刺了十余剑,他已退到了一棵大树前。   叶奕辰攻势丝毫不缓,刷刷刷刷,连刺四剑,全是指向他要害之处。常乐奋力挡开了两剑,第三剑无论如何挡不开了,左足后退,却已经顶到了树上。   他心念一动,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力一剑砍下,借着树干之势稳住身子,想向前攻。叶奕辰的第四剑已指在他咽喉之上。   常乐脸色苍白,叶奕辰也一言不发,剑尖始终不离他咽喉。   过了良久,常乐突然笑道:“陆大侠可真是不容小觑啊,倒是比温大侠还强上一些。”   “解药。”叶奕辰道。   常乐道:“你要泪如血的解药?”   叶奕辰不语,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常乐,剑尖一动不动。   “好,要解药,我拿给你就是了。”常乐做低头状,将咽喉微微向左移动了一点,将左手又收入怀中。   只见他的左手刚刚从怀着掏出,叶奕辰也左手一扬,一把匕首狠狠地刺中常乐扬起的左手。   那把匕首薄入柳叶,锋利无比,立刻已穿透常乐的左手,鲜血淋漓中,一把药粉融化在血液里。   常乐一声惨呼,却借此机会躲过叶奕辰的剑尖,转身逃走。   叶奕辰直追而上,对着他后背就是一剑。   长剑从肩头一直划到腰部,伤口血液喷溅,深已入骨,常乐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   叶奕辰追了上去,一脚将他踢得翻倒在地上,从他胸前衣襟里翻出一个棕色瓷瓶看了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随手丢到一边去了。   常乐猛地瞪大了一双细眼,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居然、不想去救你师兄?”   叶奕辰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轻蔑地说道:“你这种人给的解药,我是不敢给我大师兄吃的。”   说完叶奕辰一剑刺进常乐的胸口,拔剑转身走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金伍、赵进、毛启程三人找到蒋武时,他还在用能找到的各种东西去砍拴在树上的铁链,可是无论是黑衣人的刀和剑,还是乡民用来掘开山石的尖头镐或锄头,都只能在铁链上留下一道砍痕。   周围的乡民也各个面容麻木,连一个伸手帮忙的也没有,甚至连一个挣动的也没有,只有蒋武一个人在机械地砍向铁链:“铛,铛,铛……”   赵进拉住蒋武,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蒋武一回头,赵进就看见他脸色苍白,眼眶通红,一双手的虎口震得血肉模糊。   蒋武声音颤抖着说:“我……我救不出他们,我已经想尽办法了……什么东西都试过了,可是……这该死的铁链就是不断啊!   怎么也砍不断啊!”   金伍和赵进二人依次去砍向铁链,依旧没有撼动铁链分毫。   二人心里一凛,明白蒋武为什么这么着急,深山树林之中野兽众多,他们已经跟黑衣人们进行了一场死斗,血腥味很快就会把野兽引来,而这些被铁链拴住的乡民则成了野兽的饵食,甚至连躲起来都不能。   金伍轻声安慰蒋武道:“温大侠手里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等小白兄弟打倒了常乐,我们还是能把乡民救出来的。”   毛启程上前拍了拍蒋武的肩膀,操起被丢在一旁的尖头镐,突然一言不发地刨向铁链栓着的那棵大树。   “咔”的一声,两尺粗大树裂开了一个小缝。   毛启程继续用力刨下去。   “对呀,可以先把大树劈断,将铁链从树干上拿下来。这样虽然大家还是拴在一起,但有什么事好歹乡民们也可以一起跑呀,等到了山下找个铁匠铺再想办法。”赵进也拍了拍蒋武的肩膀,捡起了一把锄头向大树刨了起来。   本来已经麻木的乡民们见状,一张张被绝望侵蚀的脸渐渐开始有了色彩,有人甚至欢呼了出来。金伍去山洞里捡来了更多的尖头镐和锄头,乡民们全都抢过来自己动手,实在没有东西的就拿铁锹,拿刀、剑,所有能找得到的铁器都往树干上招呼,实在没有铁器的乡民就捡起尖锐的山石,一刻钟的功夫这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就倒下了。   毛启程帮着乡民们把铁链从树干上扒下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蒋武,只见他苍白的脸上全是眼泪,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捂住眼睛,肩膀还在不停的颤抖着。   毛启程默默垂下了眼睑,没有再去打扰这个被绝望打倒又重新看到希望的男人。   四人都没见过温子旭,此时见众人已经脱离危险,金伍高声叫道:“你们有谁叫温子旭吗?   你们中有没有人名叫温子旭?永安村的温子旭?”   一群乡民站出一个身高约有六尺的汉子,衣服破旧,倒也算整洁,方脸圆眼,脸色黝黑,他开口道:“我是温子旭,不知这位恩公有何吩咐。”   金伍上下打量着温子旭,见他的一张方脸与温子浩倒是有几分相似,说道:“我哪里是什么恩公呀,你的大哥温子浩大侠也来救你,还在那边苦战。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你,我只是先替他问问。”   金伍没敢直说温子浩已经受伤晕倒的事。   温子旭心中激动,只想立刻见到温子浩。奈何他跟一群乡民用铁链拴在一起,要是现在过去找大哥,就会牵动各位乡民,平白把乡民们引入危险中。   他踌躇着在能动的范围内来回走了几步,拜托金伍道:“这位恩公,我担心家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又实在是不方便,还请恩公过去代为照拂。”   金伍其实也担心得很,毕竟叶奕辰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平时又没有表现出武功有多好,此次要单挑常乐在他看来完全是意气用事。   他请赵进和蒋武在这边照料乡民,叫上毛启程去给叶奕辰帮忙。   二人赶到交战处时,叶奕辰已将常乐打败了。此时少年正蹲在温子浩躺着的树下,试图把温子浩背起来。   可是他打败常乐本来凭的只是当时心中一股怒火的支撑,才能表现得如此神勇,此时怒气一出,他的气力就不见了。   本来这具原身的身体就很弱,平时连赶路都受到温子浩的照顾。这次出来救人,叶奕辰为了怕拖累了温子浩,进山时都是自己走的。与黑衣人打斗时他的胳膊、后背又都受了伤,刚刚他对战常乐,完全是以命相搏,一点也不觉得疼,到了这时却觉气血不足,身体酸软,内力更是耗得干干净净,丹田内空空荡荡,连半点力气也没有。   叶奕辰想把温子浩抱到众人聚集处,可是抱了几下也没有抱动,他只好把温子浩胳膊环在脖子上,想用力把他背起来,可是试了几次依然没成功。   金伍、毛启程正好赶来。   毛启程转过身子蹲下,说道:“我来。”   叶奕辰早已筋疲力尽,跟金伍合力将温子浩伏在毛启程的背上,站起身时就觉得头晕眼花,差点摔倒在地上。   金伍赶紧扶住他慢慢走在后面,嘴里“啧啧”出声,此时人都已经救出来了,金伍又有心情说东说西:“我说小白兄弟你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时看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走远点的路都要温大侠背着你,结果就这么一声不响地把常乐给打败了,我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崇拜你了。   这次救人行动最出我意料的人第一个是你,第二个就是毛启程那小子。说实话他以前在衙门里头从来都不说话的,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出蹦,看上去就不爱搭理人,我也从来都不搭理他,谁爱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可是经过这次救人我才发现,那小子原来就那样,不是对谁有意见,就是个闷声葫芦。可是他武功真好啊!一个人对付四个黑衣人都不在话下,对人还挺有义气。嗯,还有,脑子转的也快,这次猜到的字谜他就猜出了一个字,这样的人真值得交朋友对吧。   等我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跟他相处,最好让他教我些武功,对,到时候我的武功练好了,也能一对四,哼!那个常乐算什么,只要他敢过来,看老子把他砍倒……”   叶奕辰本来就累得力竭,听着金伍的唠叨,他都快睡着了。   他强打起精神,只想赶紧跟众人集合,逃离太行山。金伍不知道可是他知道,此处依然危机重重,深山中各种野兽暂且不说,响马寨里除了常乐还有两个当家,各个都身手不凡,如果此时有人追来,他们都已经伤痕累累,恐怕再难取胜。   还有大师兄的毒……   叶奕辰心里一阵抽痛。泪如血,连他都没听过的毒,恐怕真的不好解。   金伍还在一边念叨着:“徐头儿如果在就好了,他没看到我跟赵进二人去解救毛启程,那姿势叫一个帅,嗯,我要把那招好好练练……对了,小白兄弟,我们找到了温大侠的弟弟啦。”   “真的?”叶奕辰一把拉住金伍的袖子。   还好还好,大师兄就是为了二哥来的,要是找不到二哥,大师兄一点会非常难受的。   “真的啊,”金伍猛点头:“你放心吧,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了。温二侠看上去状态还不错,没受什么伤。”   等二人走到集合地,叶奕辰先去看了温子旭。温子旭一直围着温子浩,担心着他的伤,精神看起来倒还不错。   叶奕辰才放下心来。   温子旭对叶奕辰大为感激,他已经听赵进提过了,这个小白兄弟身体不好,武功也不高,但依然执意要来救他,还为此受了伤。   略去温子旭和各个乡民的感激之词不提,赵进和叶奕辰都知道此地十分危险,不宜久留。   众人稍作整顿,就赶紧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赵进走在先,毛启程背着温子浩紧随其后,接着是温子旭和一群乡民,最后是金伍和叶奕辰压阵。   众人走后,树林间渐渐恢复了平静,山石上的唯一一个还在燃烧的火盆发出“呲”的一声轻响,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   月光下的树林里悄无声息,除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和血腥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突然,一个倒在地上的黑影缓慢的移动起来,那黑影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站起来,手在怀中摸索着,不一会儿,摸出一个蜡丸。   黑影费力地捏碎蜡丸,迫不及待地把蜡丸里面的小小药丸塞进嘴里,一步一顿地向黑暗中隐藏的一条山路走去。   月光照亮了那个慢慢移动的黑影。当月光把黑影的脸照亮,就能看清这黑影惨白的脸色,嘴角淤着血渍,一手按着胸口的伤口,一手拿着一把剑。   这黑影赫然是刚刚被叶奕辰打败的常乐。   常乐在月下困难地走着,心里暗道:天一门那个小个子果然是年纪轻,缺乏对敌经验,虽在我身上补了一刀,但是却没扎在心脏的位置,正好让我捡了个便宜。   等我把伤养好,一定要带人去灭了天一门满门,我要让那小子跪在我面前,看着我一刀一刀的捅在他身上,直到他的血一点点流干,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常乐正想着,突然觉得前面的路上好像有个人影。   还没等他看清楚,对面的那人影已经迅速跃到他身边,长剑一出,常乐的心脏就被刺穿了。   常乐幼细的眼睛瞪得老大,不住流血的嘴里还想说点什么:“你……你……”   说出这两字之后,常乐倒在地上,这一次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个人影收剑回鞘,转身离开了。   明亮的月光下,只见那人影宽大的衣袍随风轻轻摆动,衣服的下摆处用彩色丝线绣着什么图样,依稀是一匹骏马。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等叶奕辰一行人到了云兴县城,已是拂晓时分,远远能看到云兴县不算高大的城墙,平时只有守门的士兵站立的城门,此时正整齐地站着两队人。   顾文涛早已等在城门口不远处,正急得来来回回转圈踱步。徐辉也等在城门口,倒是比顾文涛冷静了许多,依偎着城墙站着。   远远地能看见赵进领着一队人慢慢走近,顾文涛和徐辉连忙迎了上去。   顾文涛一见赵进等人,眼圈都有点红了:“你们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们……”   徐辉则沉稳得多,一见毛启程背着温子浩,忙问道:“温大侠这是怎么了?还有其他人受伤吗?”   赵进答道:“其他人都是轻伤,乡民也都救回来了,可是温大侠中了毒,听小白兄弟说这种毒他都没听说过,应该是很严重的毒。”   徐辉道:“我来背温大侠吧。”   赵进说道:“温大侠启程背也可以,徐头儿快去进县城多找几个大夫,温大侠中毒了不说,后面的乡民们近日来一直被人劳役,也需要看病诊脉。”   徐辉道:“县城里的大夫都准备好了,云兴县县令车大人也派了捕快来帮忙。”   城门口的两队捕快在徐辉等人迎上来后,也跟着上前帮忙。   徐辉跟其中一个姓闻的领班打好了招呼,捕快们带着一队带铁链的乡民,有受伤严重或走不动路的就帮着背一会儿。   赵进问道:“彭越的伤势怎样?”   徐辉垂下眼睑说道:“彭越回来时走到一半就坚持不住了,是文涛背他回来的。大夫已经看过了,失血过多,说幸亏他吃了温大侠给的两颗天麻安惊丸,护住了心脉,这次要好好养一阵了。”   赵进点头道:“人没事就行了。”   众人进了城,徐辉直接把人领到了他租住的客栈小院里,如今县衙里满是乡民,车大人都安排不下了,他就自己租了个小院免得人多事杂。   顾文涛已经先一步去找大夫了。   被请来的大夫姓徐,据说是云兴县里最好的大夫。   那徐大夫身材高挑、眉眼纤细、下巴上一缕清须随风飘动,看面相就慈眉善目。只是他来时神色匆匆,手中提着药箱,难掩脸上疲惫苍白的神色。   应该是他从半夜就开始替这些被掳的乡民诊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徐大夫给温子浩各处的伤口都看了下,低头为他诊了脉,又查看了他的瞳孔,口内,还将衣物解开看了他皮肤表面的渗血情况。   他低头沉吟了半天才说道:“这位大侠的外伤有多处,除了胸口至后背的伤口外,其他的伤口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危险。   胸口到后背那个穿透伤,虽然外伤处理的不错,但剑伤已穿透肺部,幸好他之后没有大幅度的动作,看起来出血也不多,只需将体内淤血排出,静养后也无大碍。   但是这毒……”   叶奕辰将下唇咬得紧紧的,开口时还觉得有点说话困难:“这毒……怎么样……”   徐大夫皱眉道:“这位大侠涩脉松软迟细,往来至息不清,体内病血结凝,流行不畅,我觉得像是……”   叶奕辰的额边的汗珠大滴大滴地滑下。   金伍急道:“大夫,到底怎样?你倒是说话呀。”   “我觉得像是失传已久的奇毒泪如血。”   叶奕辰失声道:“泪如血,下毒那人也说是泪如血,大夫可有解毒之法?”   “泪如血是一种毒粉,随呼吸就能进入人的身体,之后随血脉流动。   这种药粉会溶于血液,破坏血管壁,再损毁肌肉,最可怕的是,人体的一切,包括血液、肌肉一旦被破坏,就会变成同样的□□,继续腐坏其他地方。   中毒者身体里的血会慢慢渗出血管,身体所排出的所有液体都含有血,唾液、汗液、尿液,也包括泪液,都是血红色的,所以这药名才叫泪如血。”   叶奕辰听着听着,脸色一片惨白。   徐辉道:“大夫,有什么办法能医治吗?”   徐大夫道:“我只是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这种毒,并没有医治过,我先回去对照着医书抓药,希望可以治好这位大侠。他应该是中毒之后又强行运功,所以经脉的损伤比其他地方还要大一些,就算是把毒都解掉,经脉损伤也难以修复,功力恐怕会有损。”   徐大夫带着赵进、金伍回了药铺,徐辉拍了拍叶奕辰的肩膀:“小白兄弟,别担心,温大侠一定会没事的。”   叶奕辰的下唇咬得已经渗出血来,只是直直的盯着温子浩看。   不一会儿,徐大夫带人回来,一边进门一边对赵进说:“就是我开的那两个药包,大包的那个用砂锅来煮,需煮开一炷香的时间,不用滤掉药渣,直接端入房内。   小包的里面两个药包分开用两个药壶熬,都是用三碗水煮成一碗,滤掉药渣分开拿过来。”   又转头对金伍道:“让这儿的小二先烧好热水,后厨没人你就自己烧,要尽快,急用。还要多烧一些,至少要够3人沐浴。”   进屋后徐大夫对毛启程道:“让小二送三个干净的浴桶过来,三个全送到这个房间。”   毛启程闻言就出了门。   徐大夫又道:“去准备几身最柔软的棉布做的亵衣。”   屋内除了温子浩躺在床上,只剩下徐大夫、徐辉和叶奕辰。   顾文涛在另一个房间照顾彭越。   徐辉一直担心地看着叶奕辰,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一样,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温子浩。   徐辉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徐大夫往叶奕辰手边扔了一块白棉布,又拿出一小瓶白酒道:“解开他的衣服,沾着酒擦净他的汗水,现在他的汗水也有腐蚀作用,你们把他点晕就对了,不然哪怕他多走一个时辰,恐怕就熬不到老夫来了。”   叶奕辰愣愣地看着那块棉布。   “动作快点,耽搁得越久对他的腐蚀就越严重。”徐大夫大声吼道。   叶奕辰被吼得一震,下意识地抓起白棉布,随后又像反应过来了似的,轻轻地为温子浩脱下衣服。   徐大夫又说道:“不能让他热,不能让他出汗,等会儿你擦完了就给他盖一层薄薄的单被。”   叶奕辰在屋里轻轻地为温子浩擦拭身体,徐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细长的白棉布条,又拿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和细棉线,把棉线拢成几股穿在粗针上,又把棉线固定在布条上。   “把他翻过身来让他侧躺。”   叶奕辰按照徐大夫的说法将温子浩扶好。   徐大夫从温子浩后背的伤口处把上面的止血粉、白芨紫珠膏之类的外敷药品擦掉,把粗针从伤口插了进去。   尽管徐大夫的动作缓慢又熟练,叶奕辰还是也看得心惊肉跳,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   针和棉线把细布条带进了温子浩的伤口,徐大夫又小心地把人放平,并与叶奕辰两人抱住他,尽量让他伤口的位置放空。   白棉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成血红,一滴滴血液顺着殷红的布条流下来,滴在地上的盆中。   等血液不再从布条上滴下时,徐大夫把布条取出,在温子浩的伤口上重新涂上伤药。   徐辉等人担心温子浩,各个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徐大夫要准备的东西都被送进屋来。   徐大夫叫人把三个大浴桶并排放在地上,里面都放上滚烫的开水,往第一个浴桶里倒了半锅熬完的中药,兑了合适的温度,又把一碗滤过药渣的汤药喂温子浩喝下,让人把温子浩放进第一个浴桶里。   众人眼见到温子浩身上开始冒出红色的汗珠。   徐大夫道:“把他往下压,让他的下巴也浸到水里,还要有人不停用这水去给他擦脸和头。”   “我来。”叶奕辰的声音已经听不出喜悲,平静如同一潭死水。   “还是我来吧。”徐辉但心地看向叶奕辰,觉得他现在这样,站着都是摇摇欲坠,随时要垮塌似的。   叶奕辰不由分说,拿起棉布浸在水里,开始给温子浩擦脸。   他拿着湿布,轻柔地擦过温子浩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紧闭着的眼,细细的擦着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叶奕辰看着温子皓这样双目紧闭毫无力气地靠坐在浴桶里,脸色苍白,嘴唇带着异样的紫色,突然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想起昨晚回头时看到的情景:大师兄面向着他,背向着常乐,大师兄离他那么近,他亲眼看着常乐的剑尖从大师兄的胸口着慢慢拔出,从剑尖上往下滴血……   大师兄的表情很惊慌,他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兄这样的表情,他的眼神闪烁,他的脸颊肌肉在抖动,他费力地张开嘴,脖子露出用力过度的筋痕,似乎用尽全力在喊着,可是大师兄发出的声音是那么小,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看着大师兄的口型才能猜出他说的话:“小白,快跑!”   大师兄为什么会用这个姿势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十分清楚,可是他就是不敢往那里想,因为脑中有个清晰的声言在说:都是因为你!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你不是他最重要的小师弟!你是一个魔鬼!你是一个来自魔教的、强占了他小师弟躯壳的魔鬼!   叶奕辰觉得他的胸口也被剑刺穿了,整个胸口空空的,不时回荡着“呼呼”的风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看到常乐的剑尖从大师兄的胸口拔出开始?还是从大师兄用尽力气也喊不出声音,却还想着让他快跑开始?   叶奕辰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想用力摇醒眼前那个紧闭着双眼的人,告诉他:他不是他的小师弟,他是叶奕辰,是寒澜教教主,下次不要再来救他了。   因为不值得。   不值得的。   叶奕辰只觉得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叶奕辰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金伍担心的脸,他猛地坐起:“大师兄醒了没有?”   金伍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又伸出手指去戳叶奕辰的脸,被叶奕辰用手一拨,才确定他是真的清醒了,咧了咧嘴说道:“小白兄弟,你终于醒了,你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突然间就一大口血喷出来,然后脸色煞白……”   叶奕辰忙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问道:“金伍,我大师兄醒了没有?”   金伍在洗脸盆里拧了拧帕子上的水,把帕子敷在叶奕辰头上,说道:“温大侠已经醒了,他从第一个浴桶出来换到第二个浴桶时就醒过来了,现在应该换到第三个浴桶了,有徐头儿在照顾……”   叶奕辰哪里还顾得上听他的话,鞋子都不记得穿就跑出屋子,直奔温子浩的房间。   他一推门,果然看到屋内的原本摆着的三个大浴桶只剩下一个了,温子浩正坐在里面跟对面的徐大夫说话。   叶奕辰几步走了进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子浩,就见他苍白的方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小白。”   看到他的笑容,叶奕辰突然觉得胸口被刺穿的那个洞补回来了,胸口不再空空荡荡,胸膛里能够感觉得到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   徐大夫一见到叶奕辰,气得眼眉直跳:“岂有此理,你怎么又跑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就气虚体弱,后来又精疲力竭,心神巨震才会吐血昏倒的?你现在不回去休息还在这里耽搁什么?早知道你会跑过来我刚才就该一针扎晕你,让你先睡十二个时辰再说。”   叶奕辰现在完全不为之所动,冷着一张脸说道:“我不回去的。”   “你……”徐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道:“我现在就一针扎晕你,看你还拖着病体到处乱晃?”   徐辉求情道:“徐大夫,就让小白兄弟在这屋呆着吧,让他上床上呆着,然后一动也不动。他能看到温大侠就行,好不好。”   徐大夫从鼻尖轻轻发出一声“哼”,也不再说话了。   温子浩的脸色有些不好,对叶奕辰说:“小白,你身子一直不好,怎么能这样胡闹,连大夫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一会儿徐大夫给你开很苦很苦的药,一点糖都不给你放,看你怕不怕!”   叶奕辰一双杏目赤红,只觉得一口气要从胸口冲出来:又来了,他到底还要把这个陆云白当成小孩子看到什么时候?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小孩了,娇生惯养还不够,连一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可是他根本不是陆云白啊!不要把他当成陆云白看!他不需要细心照顾,不需要事事被人挡在身前,更加不想再看到他为救他而受伤了。   如果是我,是寒澜教教主叶奕辰,不是天一门最小的弟子陆云白,你还……还会不会那样做?   叶奕辰对上温子浩的双眼,固执地说道:“我不会去休息的,我要在这里看着你。”   看到温子浩惊诧的目光,叶奕辰心中暗暗升起了一丝欣喜:对了,我不是陆云白,你发现了吗?我没有他听话,比他执拗得多,你发现了吗?   ……温子浩。   温子浩皱起眉毛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听话了,在树林里居然还敢点我的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常乐是什么人?连大师兄都中了他的计,更何况你从来没在江湖上走动过,剑法又差,怎么能跟他对上?让你快跑你为什么不跑?”   叶奕辰直直地看着温子浩道:“跑?我为什么要跑?难道我就应该看着你为了保护我而受伤?难道我就只能躲得远远的,看着你被那个常乐杀掉?   我就是不要跑,我就是要把他杀死为你报仇!   听着,温子浩,我不要你救我!再也不要!永远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救我!”   温子皓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斥道:“胡闹!小白,你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小师弟,被大师兄保护是应该的!大师兄的话你居然都不听了……”   “是呀,我不听!我就是不想让你一次一次地用那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我面前,我也是个男人,为什么要你来保护?”   “你……你这样不听话,看这次回到天一门我不罚你……”   “罚我?罚我什么?抄山居决一百遍?练天一剑法一百遍?每天吃饭没有糖果糕点?还是在天崛峰思过一个月?”叶奕辰直勾勾地瞪着温子皓,怒气冲冲地吼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是你怀里的小娃娃了,我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不用你一直像个奶妈似的围前围后。”   温子浩一愣,随后又皱紧眉头。   二人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先让步。   金伍见屋内气氛紧张,开口打圆场道:“温大侠,其实小白兄弟也挺厉害的,常乐都……”   徐辉一把捂住金伍的嘴。   徐大夫突然开口道:“温大侠,到时间了,把这碗药喝下去。”   温子浩转过头结果药碗,一仰头把药都喝了。   徐大夫又说道:“温大侠可以从浴桶里起身了,上床休息。”   叶奕辰下唇咬得死紧,别扭地扭过头。   温子浩从浴桶里起来,穿好衣服坐在床上。   徐大夫叹了一口气面带羞愧地说道:“不敢瞒各位,泪如血的毒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次老夫给温大侠解毒,最终也只能解一半。   这种毒-药一旦中毒,没有可以完全清除毒素的解药。我按医书上的记载用汤药和药浴给温大侠解毒,只是将血管、皮肤、肠胃里的毒中和掉。   可是此毒会侵入经脉之中,再加上温大侠强行运功,有一些毒素已经深入经脉,已非药石一样所能医治的了,需要内力深厚的高手将内力注入温大侠的经脉之中将毒素强行逼出来。   老夫没有内力,也只能靠医书上的方法进行治疗,所以温大侠的毒并没有彻底清除。”   “你是说我大师兄这毒以后还随时可能复发?”叶奕辰惊道。   “确实如此,尤其是温大侠不能再运功,一旦强行运用内力,泪如血的余毒就会迅速在经脉里运行,流入血液和肌肉,再次复发。”   “那……我……”叶奕辰只觉得一阵心神恍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治好吗?”   徐辉等人纷纷开口道:“徐大夫,您再想想办法……”   “是呀徐大夫,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不是说医书上有记载的吗?”   “老夫说过了,需找一个既有深厚内力又对医术有研究的人,试试用内力将温大侠经脉内的余毒全部逼出来。”   叶奕辰心思一转:对呀,还有寒澜教内专门负责药庐的广泽长老沈萧然啊,沈萧然的内力要是不够还有他的师父詹翔,回到寒澜教,一定可以把大师兄的毒解了!   这样想着,叶奕辰就翻身下床,要去收拾行李。   必须快一点动身!从大同到九江要走一个多月的路,这种毒每天都会对大师兄的身体腐蚀,必须尽快赶到祀晔山,耽搁久了大师兄的武功就没救了……   叶奕辰魂不守舍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直到被金伍抓住手臂才惊觉他正光着脚站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床单。   “小白兄弟你……”   金伍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温子浩打断:“小白,你跑下去干什么?快回来。”   叶奕辰一双眼睛通红地看向温子浩,见他脸上的关心半点不减,心中满是说不出的酸楚凄苦,此时再也不想惹他生气,赶紧几步跑回床上坐好。   徐大夫用手捋了下胡子,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老夫倒是知道这附近有一位名医应该可以解此毒,只是此人性格孤僻,脾气古怪,不一定会同意给温大侠解毒。”   “这人是谁?”叶奕辰迫不及待地问。   “妙稚神医林少君。”   “青峰门的林少君?”叶奕辰脱口而出。   他早就听说这个林少君,江湖人称妙稚神医,脾气是有些古怪,轻易不肯为人治病,被他救的人需要他看得上才行,还要付得起跟医病难度相同的代价。   至于这代价是什么?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向每个去看病的人索要的代价都不同,但从没听人提起过这些代价是什么。   但是他的确是江湖中名闻遐迩的一位神医了,外面早有“妙稚出圣手,阎王也难收”的说法。   金伍、毛启程等年轻一些的都没听说过此人,眼神露出些许迷茫。   徐辉和赵进却说道:“对呀,还有林少君神医,他一定能解温大侠的毒。”   “可不是嘛,徐大夫没说我都没想到,若是连林神医也不行,那恐怕别人就真的没办法了。”   温子浩看着金伍、毛启程二人的反应,又看向已经进入发呆状态叶奕辰,心念一动。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的殷银阁的煞雨来夜袭也是这样,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这样了解,几乎是别人随口一提他就能知道这个人的门派,对这个人的武器和特点都有了解,甚至比他这个平日里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还清楚。   “小白也听说过林少君?”温子浩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奕辰。   叶奕辰的拳头一紧,面上表情却丝毫不露,垂下了眼睑说道:“以前无聊时缠着二师兄讲江湖上的事情,听他提起过,说林少君是一位神医。”   徐大夫道:“老夫听说这位妙稚神医的性情古怪,但听闻他医术高超,希望他能解去温大侠身上的余毒,老夫也能心安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吃过晚饭后,徐大夫给温子浩又开了药,就回他的药铺去了。   叶奕辰说什么也不肯回他自己的房间睡,一定要在这里守着温子浩。   徐辉等人本来还想守着两个病号,温子浩也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   昨晚众人已经在太行山中折腾了整整一晚,还分别都受了点伤,今天一白天又都围着他转来转去,大家也都累坏了。   温子浩让叶奕辰躺在床的里侧,看着他一脸困乏却还是坚持不肯睡,紧紧盯着人不放的小模样,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   叶奕辰就这样睁着眼睛挺了半个时辰,最后实在是太累了,终于合上了眼睛。   温子浩拨开他脸上沾着的发丝,露出那张呼呼大睡的小圆脸,心中思绪翻腾。   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白开始变了?变得那样自主,变得那样倔强,变得他都有点不认识他了。   还记得最初见到小白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儿,被师父用一块大棉布包着,抱在怀里,他和小黎、小刀都好奇地看着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宝宝。   那时候小白很瘦,像一个瘦皮猴子,饿了想吃奶时也只是细声细气地哼哼,连哭都不会大声。   这些年终于小白终于被他们三个养的白胖的一些,可是胖的却只有脸蛋,其他地方摸起来还是很瘦,摸摸胳膊直接就能捏到骨头。   师父说小白是天生的身虚体弱,经脉萎缩,本来是不宜练功的,他受一个故人所托将他收为关门弟子,只希望把他好好的养大,让他一直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不要老是生病。   小白小时候就爱生病,要让他吃药可真是一个大灾难,给玩具骗不了,给好吃的也不顶用,板起脸来吓唬他的话,他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你,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连抽泣的声音都是小小的。   他们三个师兄只好轮番上阵,一个接一个的哄,好说歹说让他吃了两口,一个没注意吓到他还会全部呕吐出来,只好重新再来。   可惜他从小又体弱多病,吃的药几乎是别的小孩子的十倍。   什么时候起那个连哭泣都不敢大声的小娃娃变得如此独立了?   吃苦药再也不用三位师兄操心,直接一口就喝掉;练剑法、心法再也不会偷懒,还会背着他偷偷地练;走路时也不愿意让别人背伏,连在夜间爬山都要自己走?   他现在敢背着三个师兄下山去,一个人去龙蛇混杂的赌场;他连被殷银阁的第一杀手挟持也能冷静处理,想办法脱身;江湖中的阴谋诡计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他也各个说得出来;他会一个人去面对连自己都难以对付的常乐,会倔强地不要自己的保护。   温子浩低头看着叶奕辰小嘴微张的安静睡颜。他的小白,从什么时候开始成长得这样独立、自强、自信,让他这样不舍,让他这样骄傲,让他这样欣慰,让他这样……心动。   温子浩看着叶奕辰咂吧了两下小嘴,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继续呼呼大睡的神情,觉得整颗心都是暖烘烘的。   他的小白,终于变成了一个男子汉了,已经开始要跟他并肩,想要保护他了。   真好。   温子浩想着,给叶奕辰拉了拉被角,轻轻的闭上眼睛。   窗棱上突然响起“嘣嘣”两声。   “谁?”温子浩翻身坐起。   叶奕辰也被温子浩的一声呼喝惊醒,只迷茫了一瞬,就马上清醒过来。   “在下贺麟,特来此拜见温大侠。”   温子浩给叶奕辰披上了外衫,点亮了油灯,打开了门。   贺麟身着黑色长袍,下摆处如二人上次所见的绣着一匹骏马。他迈步进屋,微笑着对二人拱手道:“深夜滋扰温大侠、陆大侠二位,甚以为歉。”   叶奕辰一见贺麟,一口气涌上来堵在胸口,又思及温子浩此时不能运功,赶紧翻身下床把龙启剑紧紧握住,一双圆目把贺麟盯得紧紧的。   贺麟见状微笑道:“陆大侠不要太过紧张,在下此次前来是没有敌意的。”   叶奕辰一言不发,依旧右手握在剑柄处,戒备地看着他。   “贺大当家请坐,”温子皓不着痕迹地挡在叶奕辰前面:“不知贺大当家夤夜到访,有何赐教。”   在响马山寨时,这个贺麟的态度很好,就算他们杀了常乐,贺麟也不能肯定劫走乡民这件事就是他们干的,双方未撕破脸前,表面上还维持着良好关系。   更何况在响马山寨时,贺麟曾经给了叶奕辰一个纸条,指明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官银,给了他们一些线索,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总算也帮到了他们。   而且他来时已是深夜时分,若是对方心怀不轨,只要直接进了偷袭就好了,何必又要敲窗示警。   但是已经见过了常乐那样阴诡的招数之后,温子浩对贺麟也心生警惕,更何况他现在不能随便用内力,所以要更小心一些。   贺麟一脸正色道:“温大侠无需客气,在下此次前来是道谢和——道歉的。”   温子皓的心里“咯噔”一下,眼神立刻锐利起来——道谢?道歉?他们在响马寨的眼皮子底下把众多乡民救了出来,还杀了他们的二当家,这大当家的却说是来道谢和道歉,明摆着来找茬的吧!   “此话怎讲?”温子浩的语气中带出些冷漠的戒备。   贺麟见温子浩更加警戒起来,苦笑道:“温大侠,在下今日只身一人前来,绝无任何阴谋诡计,也无半点埋伏,还请温大侠听我一言。”   温子浩见贺麟言辞恳切,终是把身上的外衫拢了拢,拉着叶奕辰坐下,说道:“贺大当家有话请直说吧。”   “我本是雷霆山庄的弟子。”   贺麟此话一出,温子浩和叶奕辰均是心头一震。   温子浩震惊是因为雷霆山庄本来是现在江湖中数得上的大门派,当今世上,除了少林派,和武林盟主所在的翎羽山庄之外,就数武当派和雷霆山庄了。   而武当派闻名天下是因为其行事正直,历史底蕴悠久,江湖上无人不对其心怀敬仰,要是单论起规模来说,却完全不及最近十来年新崛起的势力雷霆山庄。   雷霆山庄的庄主欧阳易,据闻其人豪气干云,在武林中广招弟子,庄中弟子做事也胆识不凡,在江湖中所行之事均被称赏不已。   这贺麟如果原本是雷霆山庄的人,又怎么会委身到太行山当一个小小的山贼窝的山贼呢?   叶奕辰闻言则眸光一闪,心思急转。   温子皓可能并不了解,但是由于寒澜教的右护法陈曦和松若长老陈晨与大郕王朝的如王爷关系紧密,所以叶奕辰知道,雷霆山庄的背后,其实是朝廷在支撑的。   叶奕辰咬了咬牙,开口道:“证据。”   贺麟和温子浩均是一愣。   叶奕辰又道:“你不想办法证明,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口开河?”   贺麟嘴边的笑容更深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天一门弟子,不只聪慧,而且对江湖上的事务可算得上是精通了,连他师兄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却一一算到。   “陆大侠既然要查看信物,贺某也只好给你看看。”贺麟从怀中拿出一块鲜阳细腻的红翡吊坠,吊坠上雕得是弥勒佛的图案,不知贺麟怎么敲打按压了一下,那一整块吊坠突然上下错开,分成两块。   上下两块玉佩分开之后,是一面凸起,一面凹陷,上面密密地布着一些翡翠的天然纹理,看不出什么特色。   贺麟从腰间取出一把贴身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挤出一滴血滴在凸起的翡翠上,血液在翡翠纹理间渗透,不一会儿就布满了翡翠的整个凸起面。   贺麟取来一张白纸,用染了血的翡翠那面往纸上一按,纸上清晰地出现一个龙飞凤舞的血字:“龍”。   贺麟在印字时一直用余光看向温、陆二人的脸色,只见温子浩如他所料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而陆云白——贺麟眼神一暗——陆云白居然是一副淡定的认同表情,仿佛他早就知道他拿出的凭证会是一个“龍”字,而不是“雷霆”二字或者欧阳易的名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陆云白很可能知道雷霆山庄的真正主人是谁。   贺麟不动声色的把吊坠收好,又把那张纸放在油灯上烧了,转头对天一门的一对师兄弟问道:“二位大侠现在是否可以相信我了?”   温子浩还面带疑惑,叶奕辰却道:“请大当家继续说下去。”   “几年前,欧阳庄主派我潜进仙玄教。   二位可能知道得不太清楚。这仙玄教,是近年在西南夷崛起的一个新门派,仙玄教教主能让人看到仙迹,教主自称是神仙转世,只短短两年就已收教众近两万。   欧阳庄主不放心这样的门派,就派我潜入仙玄教中做眼线。后来我多方探查才发现,这仙玄教背后的居然是另有人控制的。   仙玄教背后的人应是跟朝廷有关系。据我所查,这人很可能是朝廷中的某位王公大臣,而仙玄教则是为他特意设下的招揽江湖中奇人异士的组织。但这位朝堂中人到底是谁,在下却一直没有查出。   两年前,仙玄教的教主派我到这太行山当个山贼,我还以为教主怀疑了我的原本身份,又不能确定,才暂时把我远远支开,离开教中的重要位置。   在太行山这里我一呆就是两年,也只是尽力约束着手下不要闹事,不欺压乡邻,自给自足。   三个月之前,教主突然又派来了个常乐来响马寨做二当家,同时还会时不时派来尹阳来山寨这边巡查。常乐从前我并没见过,但是这个尹阳却是仙玄教中的总管,教主的心腹。   我心知教中可能要有大动作,果然几天之后仙玄教的教主突然下令让我多招人手,在太行山中不易引人注意的地方深挖洞穴,并且此事需秘密行事。   我几次想飞鸽传书给欧阳庄主,可是已经身在常乐的监视之下。   常乐此人阴险诡谲,为人又处处小心谨慎,我苦于他的监视,只得一边派人强行掳走各村村民,按照仙玄教教主的安排在太行山中挖洞穴,一边旁敲侧击的打探此事的用意。   后来在我多方打听之下,才于半个月前知道太行山下近日将有一批运往雁门关的官银和粮草,而且日期也能与尹阳要求的日期对的上。我这才知道仙玄教原来是打这批官银和粮草的主意。   我心下大惊,太行山下的官道可以说是往雁门关的必经之路,只要有陆路运送的粮草必会从此处经过。而且这条重要的管道上,各地方均有大量的官兵把守,只有太行山附近,山势延绵,最易藏人,周围又只有几个小县城,没有大批的兵力。   我一把事情想透,顿时觉得冷汗从后背大把的冒出。仙玄教教主恐怕是早就看上了这个地方,先让我到太行山把地方占上。一旦我朝中要与匈奴开战,势必要从太行山下运粮草到雁门关,到时他只要下令来劫,再将官银和粮草往山中一藏,用不了三个月,我雁门关的将士恐怕还没等跟匈奴战死,就已经饿的身体无力,任人宰割了。”   贺麟说道这里时,眼睛赤红,双手狠狠攥成拳头,脸两侧的咬肌绷得紧紧的,胸中似有无限愤怒。   隔了很久,贺麟才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幸好我得二位相助,不但把众多乡民救出,把常乐的目光都引到你们身上,还把这件事情透漏给了官府。   如今常乐已死,乡民逃出,太行山内要隐藏的洞穴如今再也不是秘密了。   没有了常乐的监视,我也与雷霆山庄在山西的眼线联系上了,让他们纠缠住了尹阳。   云兴县的县令已将此事上报知府,知府也已加了重兵对这批官银和粮草进行了保护。雷霆山庄欧阳庄主也派人组织了附近的一些武林人士对整个运送官银和粮草的队伍加以护送。   这样一来至少这一批官银和粮草能安全到达雁门关。   经过此事,太行山处官道的警戒问题,想必也能引起朝廷的重视了。”   说道此处,贺麟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温子浩和叶奕辰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感谢两位大侠救大郕十万将士于水火,请受我贺麟一拜。”   温子浩忙起身把贺麟拉起,灯火摇曳中竟见这个汉子的热泪盈满眼眶。 第40章 第四十章   静室中一盏油灯兀自燃烧,照亮了三张表情不同的脸。   贺麟满脸都写满了感激。温子浩的一张方脸上大义凛然。叶奕辰的脸色却带着一丝阴霾。   “贺大当家真是使得一手好计啊”,叶奕辰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们帮你拔掉你身边最大的一颗钉子,常乐;在欧阳庄主面前又能显出你的办事能力;雷霆山庄从此事之后,在江湖人心目中地位更加稳固——虽然是个江湖帮派,但雷霆山庄心怀天下、急公好义,实为我辈楷模。”   温子浩道:“小白,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快跟贺大侠道歉。”   叶奕辰冷笑一声道:“道歉?我道什么歉?在这件事上面,天一门被他利用了个彻底。   如今仙玄教已经知道我们天一门的人去响马寨拜访,第二天太行山下乡民被劫,官银和粮草又被周密的保护起来,沿途负责护送的还有江湖人士,仙玄教会把这整件事都算到谁头上?   而他雷霆山庄呢,贺大当家自然不能主动去暴露他的眼线身份,顶多被仙玄教教主责罚个办事不利。雷霆山庄当然也不能承认有人要劫官银和粮草的消息是从贺大当家处得来的,一定会含糊其辞说是江湖中有人传闻,到时候仙玄教会怀疑谁泄露了此事?   雁门关此时还未与匈奴开战,官银和粮草先行。在朝廷中,这样一位能知道官银和粮草何时运送的官员,创办两年就有两万教众的仙玄教,无论是权利、心智还是手腕都不容小觑,怎么会放过天一门?”   贺麟闻言立刻惨白了一张脸,他虽因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感到内疚前来道歉,但也绝没想到这样一个少年会将这件事分析得如此彻底,当着他的面赤-裸裸的扒得清清楚楚。   “所以说,贺某是来道谢和道歉的”,贺麟一脸苦笑,说道道:“贺某当时实在是没有脱身之法,只好期望于发现此事的人是我郕国的热血男儿,哪怕只是告知官府,也会引起常乐的警惕,不会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   不过两位大侠做的这些已经出乎我意料之外,使整件事情更加圆满。   此事关乎我大郕王朝,只要是我大郕的铮铮汉子,热血男儿,谁能置身事外?”   叶奕辰见贺麟目光坚定,如铁铸般分毫不动,面色骄傲,一现其愿为国捐躯般的铮铮铁骨。   他心里清楚,贺麟既然来自雷霆山庄,多半就是朝廷从小培养的将士,自然对国家大义有着旁人不能比的热情。   可是他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知不知道我大师兄中了毒?”   贺麟顿时变了脸色:“温大侠中了毒?什么毒?”   “泪、如、血!”叶奕辰一字一顿地说道。   贺麟脸色大变,嘴巴开合了几次才从喉咙间发出干哑的声音:“这毒……可……可能解?”   叶奕辰冷着脸问道:“可能解?看来贺大当家已经知道这种毒的毒性如何,否则又怎么能问出这句话?请问我们和常乐死战时贺大当家在哪里呢?”   贺麟只觉得嘴中干涩,连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道:“当时摇铃一响,常乐就立刻下山去查看。我借口要集齐人手,借此机会跟他分开……直接去找云兴县里雷霆山庄的分堂,让他们通知欧阳教主此事。   等我再回去赶到太行山中,你们都已经离开了。我看见常乐一个人受伤严重打算逃跑,就过去把他杀了。   但是我万没料到温大侠中了泪如血之毒……我……”   温子浩插言道:“贺大侠不用愧疚,各人生死有命,何况温某堂堂七尺男儿,第一次为国家做过什么大事,虽然当时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但是现在知道了,温某并没有半点后悔。”   贺麟脸色依旧惨白,愧疚和自责占满了他的心:“是,是了,我听说过这种毒,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怪不得一整天你这屋子中都有人,原来都是在想办法给你解毒……”   叶奕辰见贺麟此时的神态,也明白他事先并不知道常乐有这种□□,但现在温子浩的毒不能全解,还有可能武功全失,他哪能这么容易就消气?   温子浩见贺麟意志消沉,就转移话题,说道:“贺大侠是在五灵县的时候就知道我们了?”   贺麟神色略微恢复,答道:“我只是知道有人来查探我们,并不知道来者是谁。   当晚我们在五灵县附近的大宅向尹阳汇报。尹阳向来小心,从来不在响马山寨中和我们见面。   那晚过后,我知道你们对这件事必定充满疑心,就匆匆地留下字条,用内力封在随身带的蜡丸里。等你们什么时候再回去查看时可以发现。”   “那你就不怕那个尹阳的放火烧了那座宅子?”温子皓道。   “当时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我身边有常乐监视,那天的情况又混乱得很,我也只能趁机留下那样的线索。”贺麟道。   “当天我和小白本是无意撞到你们,才进入那个荒宅,并不知道这件事跟县里的人口失踪有关,所以被发现了也只是逃走了,没有立即去寻找线索。”温子皓道。   贺麟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我根本就无人可用。留下那张纸条,只是希望能有人尽快发现。   那天你和陆大侠来响马寨探查时,我写出那字谜交给陆大侠,也是因为不知道你们跟仙玄教有没有联系,是不是来试探的,才写出含糊的字谜交给你们。   如果陆大侠当场翻脸,我就解释说是看小白兄弟长得白白净净的,忍不住想调戏一下,常乐当时并不知道我已查到了官银一事,就是心中怀疑我,他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还好当时尹阳并没有烧那座荒宅。”温子皓细想当时的情况,暗自庆幸。如果荒宅被烧了,他们一定找不到太行山。等到官银被劫之后,被掳走的村民绝对会被灭口,那温子旭……   贺麟道:“他离开之前将那座荒宅上上下下搜查了三遍,我是在最后一遍结束后要离开时才将蜡丸推入柱子中的。   尹阳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他不烧那座荒宅,想必是那座荒宅他还另有用处。只要荒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就不用多此一举。”   叶奕辰突然插言道:“还有一件事,按照你的查探,抢官银这件事,朝廷中的人是谁参与其中?”   贺麟面露愧色:“需要挖山这件事情是尹阳安排的,他手持着仙玄教教主的令牌,直接交代下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叶奕辰呲笑了一声,说道:“搞了半天贺大当家当了好几年的眼线,连幕后黑手是谁也没查到。”   温子浩见叶奕辰说话带刺,赶紧又岔开话题,问道:“贺大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贺麟脸色更加惭愧,答道:“我还是要回仙玄教去。   温大侠、陆大侠请放心,我已通知了欧阳庄主天一门此时的处境,一旦仙玄教要来找天一门的麻烦,我雷霆山庄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况且,仙玄教并没有在明面上做出要打劫这批官银和粮草的举动,一切事情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所以在江湖道义上仙玄教并不会正面对付天一门。   如果仙玄教在背后有什么对付天一门的行动,我也会想尽办法通知两位,以免到时天一门会没有防备,措手不及。”   “就怕到时候贺大当家也被人监视着,连个消息也发不出来了。”叶奕辰面无表情的刺了一句。   贺麟神色尴尬,温子浩忙去帮他打圆场。   叶奕辰不再理会他二人,心中开始分析事情的背景。   这个仙玄教的幕后黑手,按照贺麟的说法,既然跟朝廷关系密切,打听得到官银和粮草运送的消息,又敢把主意打到朝廷运送的官银上,应该是哪个拥兵自重的王爷。   其他官员哪有胆子做这种事?如今的皇帝龙展皇虽说年级不大,但是治下甚严,现在朝中几乎是太平盛世。   只怕是有天子血脉的各个王爷,哪个打算犯上作乱,才会囤积粮草,跟北面的匈奴勾结,构成内外夹攻之势。   朝廷中这些混乱的事情,叶奕辰从不打算管,就算教中右护法陈曦和松若长老陈晨他们兄妹俩与如王爷的关系匪浅,寒澜教也不打算趟这滩浑水。对他来说,只要这个仙玄教的教主仲臻不要惹他,不要对寒澜教出手,他都不在意。   可是在抢官银这件事上,天一门却在无意中插手了。虽然像贺麟所说,仙玄教未必会跋山涉水去攻打名门正派的天一门,但如果仙玄教背后的人在朝中的势力强大,难免不会在暗中给天一门使什么绊子,不得不防。   他心中还在暗暗思虑,贺麟的一句问话突然引起他的注意:“温大侠,你们这次来太行山既然是来查看人口失踪案的,为什么只带那么一点人手?”   “我们查到你写得字条时已经是五月十七,就跟着五灵县的捕快们直接赶往太行山,其间又分出两组人马回去报告,可是还没有人前来支援……”   温子浩说着说着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吃惊地瞪圆的双眼道:“你是说……”   贺麟点头道:“这才是我深夜单独拜访二位大侠的原因,但是这件事我也只是心中怀疑,并没有确实的证据。   贺某对两位大侠实在心怀愧疚,想到这里就出言提醒,还望温大侠和陆大侠心中有数。”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贺麟走了以后温子皓和叶奕辰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叶奕辰刚拿到贺麟给他的字谜躲到云兴县时,曾怀疑过云兴县县城中可能藏有常乐的眼线,同时徐辉和彭越也怀疑五灵县内是不是也被常乐布置了眼线。   可是贺麟的话却直指一人——五灵县县令魏大人。   这样一来,许多原来虽然有些蹊跷,但当时却来不及细想的事情,就一一有了解释。   他们几次派出人手回五灵县请县令发兵支援却迟迟没等来任何消息。   云兴县距离太行山比五灵县近得多,可是五灵县确是失踪乡民最多的地方。   温子旭去五灵县县城里禀告知县荒宅之事,被知县赶出县衙不说,从县衙赶回家的途中还直接被人掳去了。   温子浩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绝对不能让爹和娘再继续住在五灵县中了。现在这件事被捅了出来,那个县令如果哪天想对温家出手报复,根本防不胜防。   叶奕辰见温子浩一脸担忧,安慰道:“大师兄,你放心吧!官银和粮草既然劫持不成,那五灵县县令此时正是要避嫌,自然不会去伯父伯母那里找麻烦。我们要尽快将伯父伯母二哥小弟一家搬走,以后他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温子浩依然眉头紧皱,但见叶奕辰一双大眼睡眼惺忪,本来已经非常困倦却不得休息,此时还强撑着陪他,心头一软,说道:“大师兄知道了,我们快些休息吧,一会儿天都亮了。”   二人脱下外袍躺在床上,叶奕辰本来身体就弱,又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睡过,如今在床上倒头就睡着了。   温子浩心中担心父母弟弟一家,几经辗转,到天光大亮也没睡着。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不想惊动叶奕辰,还没走到屋门就听到外面的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心中焦急,急忙开门迎了出去,就看见一个衣着破旧,头发蓬乱的汉子正疾步向他走来。   “大哥!”来人一见温子浩,眼含热泪,几步跑上前来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我都担心死了……”   来人正是昨日被众人救回来的温子旭。   他昨天凌晨时见到温子浩还在昏迷状态,又满身是血,胸口一处还有被刺穿的剑伤,担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偏偏他和其他乡民被一根大铁链拴在一起。到了云兴县后,徐辉几人为了给温子浩的毒跑前跑后,他却只能先跟着众多的乡民先去铁匠铺把铁链断开。   温子旭去了大铁链又要排着队解开拴在脚上的铁链,需要去脚链的乡民人数众多,他排了很久才排到。等他整个人得以解放时,天色已晚,他只得先跟人打听了五灵县各位捕快的住处,第二天一早才找过来。   今天温子旭见到的温子浩,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比昨天见到的样子强了许多,他才算放下心来。   温子浩看到温子旭也放心不少。他在太行山中还没见到温子旭就已经昏迷,等到他醒来时,徐辉虽然已经告诉他温子旭现在安全了,可是眼见为实,此时看到温子旭站在他面前,温子浩才真正安下心来。   温子浩忙唤来小二给温子旭准备浴桶洗澡,准备早饭等安排,等一些琐事都处理好了,兄弟二人关起门来说话,温子浩就把他现在中的毒和对五灵县县令的猜测都跟温子旭说了。   说道中毒时温子浩只是轻描淡写,只说毒只解了一半,要尽快找到去找神医解毒,温子旭已是心惊胆战。   等说到五灵县县令的事情时,温子浩仔细跟温子旭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温子旭又讲述了他怎么出了县衙,没走多远就被几个黑衣人掳走的事。兄弟二人都觉得应该马上回去搬家,免得被小人背后捅刀。   徐辉等人还在跟云兴县的师爷捕快交接乡民事宜,此时一听说温子浩想跟叶奕辰、温子旭想提前离开,还以为是温子浩想要早些去找林少君解毒,虽然心中不舍,但为温子浩身体着想,也并未挽留。   当天,温子浩请金伍帮忙雇了个马车,准备了一路上的吃食和用品,又请徐大夫开了很多汤药和药浴用的药。   第二天一早,温子皓一行三人辞别徐辉等人后,匆匆赶往五灵县。   云兴县离五灵县不远,温子皓等人一路上快马加鞭,到达五灵县县城内已是第三天的下午时分。   三人进城时虽然没有乔装,但也小心翼翼。   温子皓直奔天一门属下的一间杂货店,找来店里的顾掌柜,交代他要多注意县衙里的动向,及近期要找些武功高强的人护送自家人搬迁去晋阳的事宜。   温子浩还给天一门中的陆靖黎用信鸽发了一封信,简单地说了一下关于太行山的整件事情。包括仙玄教和朝廷上的官员可能会找天一门的麻烦,还有他中了毒,要去青峰门找林少君解毒,可能没办法去给单家寨寨主单正辉贺寿,请陆靖黎另发一份贺礼,派人送过去。   他拿着毛笔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又交代顾掌柜这几天内要秘密联系一下县衙的徐辉捕快,并约他三天后见面。   经过考虑,温子皓还是打算告诉徐辉等人要关于五灵县县令的事。他觉得那几个跟他有过生死之交的捕快,应该也是被五灵县县令蒙在鼓里。   从五灵县城出来,三人都心知温母等人一定担心得不得了,更是不停脚的往永安村赶去。等到家门口时,已是晚霞满天了。   小桃正在院子里喂鸡,听见马蹄声抬眼一看,就见温子浩三人风尘仆仆的身影。一眼看到温子浩身后那个高大又消瘦的身影,小桃眼睛一湿,声音已带哽咽:“二哥……”   温子旭连忙上前把小桃搂进怀里哄劝。   温子皓和叶奕辰进了屋,去看温父温母。   温母见温子皓、温子旭、叶奕辰一起回来,脸上马上见了笑容。她身体的底子本来就好,上次晕倒只是过于忧心,担惊受怕,此时见儿子们安全回来,自然红光满面。   温母见到两个儿子虽然有些消瘦,但都没有什么大碍,直嚷嚷着要亲自给两个儿子做些好吃的补一补。   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这几日也经常下床活动,小桃见她不显疲累,也就由着她了。   等温父和温子昂回来,又是对三人一番嘘寒问暖。   晚饭时分,温子皓和温子旭各自把这一段时间里的遭遇大致说了一下,当然略过了比较危险的部分,至于中毒的事,温子浩连提都没有提。   讲到后来,温子皓把贺麟的指点说了出来,又把他和小白的一些推测说了说。   温父粗糙的食指在桌面敲了很久,温母和小桃也半天不出声。   温子浩说道:“爹娘不用这样不安,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全家迁到晋阳去,那魏县令就鞭长莫及了,虽然从另一个地方重新谋求生计有些困难,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也无病无灾的,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温子旭也来打圆场:“就是呀,爹、娘,这小人的心眼儿呀,比针尖还小。他要是明目张胆来找我们麻烦,我们温家人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不怕他。就怕他在背后使坏,三弟还在读书呢,以后要是考秀才时,那县令使坏不让三弟考试或者专门为难他怎么办?”   温母被温子旭这一提醒,心中恍然大悟,他们这一辈也就这样过去了,不过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受点委屈受点欺负也没什么。可是他们后辈的日子还要过下去的,子昂、小昱,以后要是出去处处被人为难,那可怎么是好?   母性保护幼子的决心是不能动摇的,温母在温父耳边一嘀咕,主意立定——搬家。   要搬家需要安排的事情是很多的:除了收拾东西,还需要告知村长,处理田里的农作物,安排走的这几年田地租给谁种,送了一些亲戚家里的家禽,还有温子昂的学堂也需要打好招呼,询问一些接下来需要读的书籍。   叶奕辰看着温家几口人忙忙碌碌的,他却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每日苦练云水诀和剑法。温子皓的毒是拖不得的,这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他要更加小心地保护完全不能用内力的大师兄。   这天温母中午就出了门,并吩咐了小桃有客人要到家里来,需要做些好菜。等到接近晚饭时分,温母领进了一个姑娘进了门。   叶奕辰正在院内练剑,见了温母打了个招呼,跟着看了那姑娘一眼。那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简单的麻花辫式,淡绿色绣花的外衣,脸圆圆的,一双眼睛倒是灵动可人。她见院里有陌生男子,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叶奕辰也没太在意,礼貌地点头为礼,继续去练剑。   中午温父、温子旭、温子昂都回来了,一家人再加上叶奕辰和新来的姑娘,团团围坐在桌前开饭。   温母上了桌就开始给他们介绍起这个姑娘来了。   “大栓啊,这是你田叔家的三女儿,叫田禾苗,今年十六岁了。平时干起活可是一把好手,你田叔家的养的猪啊,鸡啊都是她在照顾的。还会做衣服啊,她身上这身衣服就是她自己缝的,还有听你田婶说啊,小苗做起饭来可好吃了……”   那田禾苗被温母大力夸奖,脸上红晕了一片,低着头一直看着碗里的饭粒,仿佛那碗里开出了好看的花朵。   小桃应该是早就认识这小苗姑娘,在饭桌下伸手勾着她的衣衫,暧昧地笑了。   温子旭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着温子皓挤眉弄眼,咧着嘴坏笑。   温子昂也是认识小苗的,了然的眼神闪过,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这些大人的事不是他能插嘴的。   温昱一个小孩子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吃得香喷喷。   温子皓看到温子旭的眼神愣了片刻,过了一会儿也反映了过来,偷看了叶奕辰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温母在饭桌上一会儿夸一下田禾苗,一会夸一下温子浩,一会儿给这个夹菜,一会儿给那个夹菜,饭桌上也挺热闹。   叶奕辰一直低头吃饭,筷子在他面前的那盘黄瓜丝上轻轻撩了几下,就死命地扒饭。   他心中明白,从温子皓回来的那天,温母就说过了要给他找个媳妇,看样子这个就是温母心目中的媳妇人选了。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温母特意安排在温子浩身边坐着的那位小苗姑娘。那女孩很年轻,坐在温子浩旁边似乎让她很紧张,她也紧紧地低着头,脸颊红红的。   叶奕辰接触过的年轻姑娘不多,对女人的看法都是寒澜教中,他比较熟识的几个女子带来的。这个田禾苗姑娘,看起来不像右护法陈晨那样脾气火爆泼辣,又不像影月谷谷主柳碧晴那样单纯优雅,也不像影月谷左长史兰若一样慧心巧思,倒是有点像右长史珠若一样娇憨动人。   叶奕辰忍着心里头淡淡的酸涩,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而且奇异地,他觉得这种感觉不能让温子皓知道。   这边温母又开始大力向小苗姑娘介绍温子皓了:“你可不知道,小苗,我家大栓从来就没让我们家操过一点心呢!从八岁入了天一门,就成了门派的大师兄啊,他手底下除了几个师弟,还带着四百多号弟子呢!不信你问他的小师弟小白!小白?小白?”   温母喊了明显不在状态的叶奕辰好几声,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温母的表情迷茫的很。   温子昂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平时家里可没人敢在温母问话时发呆。   “小白你说说,大栓是不是在天一门很威风,带着四百多号弟子?”若是家里的这几个,温母早就上去敲他的头了,可是这个小白,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睁着迷茫的大眼看向自己,还真的下不去手啊!   “嗯,大师兄很威风的!”叶奕辰用力的点头。   温母满意的转过头来继续对小苗说个不停,还让温子皓给她夹菜。   叶奕辰终于坐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道:“我吃饱了,要去练功了。”   说完,叶奕辰就转身离开了饭桌。他不敢转身去看温子皓的表情,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生怕再他眼里看到一丝丝的惊诧、生气或……厌恶。   为什么他会觉得大师兄会厌恶他?是因为他破坏了饭桌上的气氛吗?   想到等会小苗姑娘要从前院出门,叶奕辰的脚尖一转,向后园走去。   温家后园完全是一幅农家小院的样子,沿着碎石铺的小路走过去,一畦一畦整齐的萝卜、青椒青翠可爱。叶奕辰靠在一棵高大的杏树旁边,看微风轻轻吹过爬满架的丝瓜叶子,沉闷的心情微微有了缓解。   但是他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的烦闷。   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传来:“小白弟弟,你在……发呆?”   叶奕辰猛地收回自己□□丝瓜叶子的手,转过头看着他一脸莞尔笑容的小桃:“小桃嫂子。”   “干吗自己一个人在这呆着?”小桃站到叶奕辰身边,也看向随风轻轻摇摆的翠绿丝瓜叶子。   “刚才在屋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很闷,很不舒服,就想出来走走。”叶奕辰不好再伸手去拉那叶子,只好在手里反复揉按断掉的半截嫩芽。   “害怕大师兄有了媳妇,就不再宠爱你这个小师弟了?”小桃了然道。   叶奕辰惊诧地转过头看她:“是这样吗?”   “嗯,我看你就是。在屋子里时你脸色就沉沉的,饭也没吃完就跑出来了。”小桃又忍不住笑起来,这小白一付小孩子脾气,好猜的很。   叶奕辰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解释好像有点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他又瞥了一眼一脸自信的小桃,决定将心中的疑问问出来。   “小桃嫂子,我问你件事情。   嗯,对我来说有这么一个人,我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可是他对我很好,一直很照顾我,所以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   在他身边是一件对我来说很舒服的事情,最让我受不了的事情就是他受伤。他开心,我也觉得开心,他不开心我就会觉得特别特别难受,心里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压着似的……”叶奕辰看着小桃越来越弯的嘴角,渐渐停住了自己的话。   “噗嗤”小桃看见叶奕辰看向自己那疑惑的眼光,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奕辰有点懊恼,他本就不擅长这些事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来却换来嘲笑。   “好啦好啦,对不起啦,小白弟弟别生气,小桃嫂子绝对不会再笑你了。”小桃看着叶奕辰本来就圆圆的娃娃脸已经气得更加鼓胀起来,很想去捏捏那看上去像包子一样的脸颊,可是她已为人妇,这样的动作未免有点轻佻了。   于是她赶紧严肃起来正色道:“这种感情叫做‘喜欢’,不知道小白弟弟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喜欢’吗?”叶奕辰有点犹豫,喜欢是指想要跟他成亲的意思吗?可是明明那是个大男人。   “我不是很确定。”   “那你会不会跟她在一起就脸红心跳,呼吸加快呢?是不是如果她受了伤或者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她?是不是恨不得把所有你的好东西全都给她才好?”小桃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叶奕辰。   “是呀,这样就是‘喜欢’吗?”叶奕辰心里很疑惑,男人会喜欢男人吗?   “这就是喜欢,就是像我和二哥一样的喜欢啊,”小桃肯定地点头:“男孩子,喜欢了要勇敢一点,回去跟你爹说你喜欢哪家姑娘,让你爹去求亲就行了。放心吧!这种事情小桃嫂子不会弄错的!”   叶奕辰含糊的答应着,整个脑中都是混乱的情绪。小桃看他自己在那发愣,心知他大概想起了那姑娘,偷笑着走了。   喜欢吗?   叶奕辰的心思混乱了,他,他对温子皓,是那样的喜欢吗?   原来在池大叔家里时他会表现得脸红心跳是喜欢?   想要成亲的喜欢?   想到‘成亲’两个字,叶奕辰的圆脸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温子皓穿着大红的嫁衣,头戴艳红的盖头,叶奕辰自己也穿着红色的新郎服,用秤杆慢慢挑起大红盖头,温子皓古铜色的方脸一点点的出现在红盖头之下,等盖头揭开到眼睛时,一双圆睁的虎目笑意冉冉的看着他……   叶奕辰的心一下子像要跳出来了!他觉得他的脸热得要炸开了,整个身体都沸腾着难以平静的热度。   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样迷人的温子皓,那样性感的大师兄,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咬上一口。   温子皓被温母安排送走了小苗,回到家就来找叶奕辰。刚才吃饭时叶奕辰明显地表现出不适来,温子皓有点担心。   天色已晚,夕阳已收起了灼热的光线,只剩下橙色的瑰丽云霞。   温子皓看着叶奕辰站在丝瓜架的旁边,整个人带着少年的清瘦身形。   不知道在想什么,叶奕辰的唇边微微地扬起一丝笑意,露出包子脸上的酒窝,下一秒,却突然整个脸都红了起来,映着华美的晚霞,却比晚霞更娇艳可爱。   温子皓顿时觉得心中一荡,整个心里都柔软异常,整个眼里也只剩下这个人。   面前这个少年才是让他动心的人啊!这个一直活在自己和小黎、小刀的照顾下的孩子,如今却独自一个人变得坚强起来,那样的自信,那样的神彩,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下来,温子皓忍住心中的激荡向叶奕辰走了过去:“小白!”   “啊!”叶奕辰吓了一大跳,唯恐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大、大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那个,天色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说完,叶奕辰像惊慌的小鹿一样从温子皓身边跑开了,可是温子皓却没有错过他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的脸庞。   算了,今天先放过他了,温子皓心想。   回到温子昂的屋子,叶奕辰紧紧地靠着紧闭的房门。   大师兄知不知道我喜欢他?他刚才看出来什么了吗?   男人喜欢男人,这样的事情,他会觉得害怕吗?他会觉得恶心吗?   叶奕辰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不知怎地,又想起刚刚心中想象的成亲画面。   温子浩身着一身红衣,红盖头映得他的脸也红红的,一双圆睁的虎目笑盈盈……   叶奕辰只觉得全身上下一下子烧了起来,下腹处更是一阵火烫,某个羞耻的部位也挺立起来……   叶奕辰心中更加担忧起来,他从小练习玄祁心法,这种心法需童子之身练习最佳,进益最快。小时候他义父教导他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情-欲。等他长成少年开始有这种反应时,左护法阎言会让他背心法口诀,让他在寒冰床上打坐,告诉他情-欲是一件很污秽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对大师兄没有半点亵渎之意!   叶奕辰心中隐隐担忧着,并暗自下了决定:绝对、绝对不能让温子皓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情!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三天的时间用来收拾行礼,处理一些搬家的琐事确实有些急促,但好在房子和田地是不用卖的,一家人将行李打包好,顾掌柜来接人的马车就到了。   搬家带的东西太多所以走得较慢,走了一个半时辰,温家一家才到达五灵县。温子皓直接带着一家人来到天一门产业下的杂货店,将家人安顿在顾掌柜安排好的客栈之内。   避过家人,温子皓询问了顾掌柜失踪乡民从云兴县回来后县衙的动向。   大概是害怕事发收到牵连,五灵县县令这两天倒是没搞出什么事来,失踪乡民在县衙留下了记录和口供后各自回了家。   温子浩五灵县内停了一天,请顾掌柜约了徐辉一人酉时相见。   太阳西斜,酉时将近。   温子皓对温父温母的交代是去拜访朋友,但是他因为中毒,内力暂时不能用,叶奕辰当然不放心他一人在五灵县内行走。   最终还是由顾掌柜派人保护客栈内温家人的安全,叶奕辰陪同温子皓一起去见徐辉。   与徐辉相约的地方是一个叫“酌香”的酒馆,叶奕辰与温子皓在一个小厮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小巷里。   在巷子口温子浩就闻到浓郁芬芳的酒香扑鼻而来,终于在巷子的最里头的位置找到一面飘着青蓝色的酒旗。   小厮将二人送到酌香门口就回去了。温子皓抽了抽鼻子:“这次徐辉可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酒闻起来很香不说,这样一个隐蔽在小巷中的酒馆更是避人耳目的。   叶奕辰和温子皓进了门,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褐衫汉子一脸严肃地在柜台算账,有人进来了,似乎根本没有理会的打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角落里坐着的徐辉对二人笑着招手,叶、温二人走了过去。   柜台那的大汉看过来一眼,收齐了账本钱匣,推开了后门往后厨走了。   “别介意,他是我的一个朋友,天生不爱与人交往,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所以这酒肆才开到这里来。其实他人不错的。”徐辉一边给二人倒酒一边说:“这里也是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   温子皓一咧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嗯,看上去是不错,尤其是,酒也不错。”   说完,拿着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咂了咂嘴:“真是好喝啊,醇厚、柔香。”   叶奕辰轻轻拉了拉温子皓的衣衫:“大师兄……”   “哈哈哈,我倒是忘了,温大侠的身体还没好呢。”说完徐辉也喝了一大口。   “无妨无妨,这酒这样香,就算是喝上一壶让我少活一年,我也是心满意足。”温子皓又拿起酒壶倒了一杯。   褐衫汉子似是听到了温子浩夸他的酒,从后门走了进来,端上来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直接往三人坐着的桌子上一放,脸色倒是冷冷的没什么变化。   徐辉笑道:“你看吧,他心里明明高兴,却还是一付别人欠他钱的样子,哈哈哈。”   那人也不恼,放下东西后依旧是一副冷脸,收拾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的杯盘残羹,擦了擦桌子又进了后厨。   酒确实很香,不一会而温、徐二人就喝了两壶。   叶奕辰并没有喝。   他本不好饮酒,倒是寒澜教中好友陈曦老是喜欢抓着桐珏、沈萧然等人一起去喝。   后来在池大叔家,他才知道温子浩虽然平时看起来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做派,其实是很爱喝酒的。   今天难得有机会,温子浩自然要多喝一些,而叶奕辰则要时刻保持着清醒。   温子皓和徐辉闲聊着喝了几杯,话题就扯到上次的失踪案上。温子皓喝干了杯里的酒,正色道:“其实徐辉,我们今天特意约你就是要跟你说一下这件事的。”   徐辉见温子皓一脸严肃,也坐直了身体,收起了一张笑脸:“温兄请讲。”   “不瞒你说,明天我家,就是永乐村温家就要搬离五灵县了。今天是最后一晚,我特意邀你出来。”   徐辉吃惊道:“怎么好好的就要搬家?前几天并没听温兄提过啊。”   “你我现在既然兄弟相称,又共同经历过生死,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我特意来跟你说一声,根据我门内的线报,这一次的官银和粮草的路线被响马山寨山贼事先知道,原因是朝中有人勾结山贼,而有能力知道朝廷如此秘密的举动的,只有了解整个军部运作的人。”   温子浩不能透漏贺麟的底细,只说是天一门的内部消息。   徐辉眼神一暗,拿起酒杯一口喝干了:“其实我心中也早有这种想法,可是这件事情太大了,又毫无线索,所以并没禀告魏大人。”   温子浩一把握住徐辉的手腕道:“别傻了,你还要禀告县令?你可知……”   温子浩的话没说完,后面就没了声音。   徐辉的一双眼睛瞪圆了,一脸难以置信道:“温兄是说……”   他的话也没说完,声音就隐没在喉咙里,之后只是拿起酒杯,大口地喝酒。   “这件事情只是怀疑,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我举家搬迁,只是害怕一家老小都在五灵县,而我远在晋阳,照顾不周而已。”温子浩拍了拍徐辉的肩膀。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徐辉的声音低沉的。   “你没有注意吗?我们从在五灵县外的荒宅发现蜡丸开始,两次派人送消息回五灵县,可是却一直没有人来支援我们,想必后来被掳乡民与云兴县的交接也是云兴县的县令发了书信通知才开始进行的。”   “这个我回来后也问过胡立坤他们那几个兄弟了,他们说西马村发生了命案,他们向魏大人禀报了情况后就被派去那里查案。”徐辉犹豫着说。   “不管是真的有命案或者是临时假造的案子,至少在五灵县的县令那里,失踪案他除了前期派人毫无目的的巡查之外没有做任何事情。”   “还有呢?”徐辉闷闷地又喝了一口酒。   “五灵县与云兴县相比,距离太行山要更远一些,但是那些山贼在五灵县掳走的人数比云兴县要多几倍。”   徐辉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最让人起疑的其实是我二弟温子旭的事。你可还记得你我相遇那天,我二弟独自一人去县衙跟县令禀报我发现黑衣人在荒宅聚会的事。”   徐辉脸色一震。   “那天你们过来,是因为你见我弟弟从县衙出来时一脸气愤,觉得此事可疑,才来永安村询问。你们一听到我说起荒宅的事情就觉得失踪案可能与此有关,为什么县令大人听到我二弟禀报此事,却说他说的是昏话,把他赶了出来?   更加蹊跷的是在我二弟回来的路上,刚巧就被人掳走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县衙里有人通知了黑衣人,让黑衣人过来把这个有线索的人处理了。”   徐辉的脸色越来越白,听到最后,嘴唇紧紧地抿着,神色黯然。   “我和小白这次特意来此就是要跟你说一声,这次官银和粮草的打劫失败了,如果真的跟某人有关,此时他也应该不会发作。但我们温家已经搬走,日后他要找你们麻烦,可就容易得多。   我和小白与几位兄弟也算同生共死过一次了。虽然各位兄弟的性格各不相同,还望徐辉兄弟日后将此事在合适的时机讲给几位兄弟知道。”温子浩道。   徐辉的脸上尽是彷徨和黯然,闻言静默了片刻又点头道:“温兄此番话的用意我已经明白了,回去我会找机会跟他们几个人说的。”   话已至此,三人都不再提起此事。温子皓与徐辉继续推杯换盏,二人对五灵县都有深刻的感情,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从酌香出来时已近子时了,温子皓还算清醒,他依然倚着叶奕辰的,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个少年身上。   一枚弯月镶在黑色的天幕里,周围群星闪耀,五灵县的道路上虽没有什么灯火,也看得见路。   温子浩的头搭在叶奕辰的肩膀上,满含酒气的开口道:“那天的小苗姑娘……”   “嗯?”叶奕辰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不知道是因为温子浩的话还是因为他吹在耳边的温热气息。   “我送她回去时已经跟她说清楚了,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温子浩因为喝了酒,声音有些低哑,响在叶奕辰的耳边,让他忍不住有点颤抖。   “呵呵”,温子浩看着叶奕辰红透的耳根觉得很可爱,故意对着那微颤的耳朵轻轻吹一口气。   叶奕辰只觉得一股酸麻从耳朵处涌至全身,使他更加颤抖起来。   温子浩本来就倚在他身上,感觉他的颤抖,只觉得此刻整个一颗心都飞扬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漫天星空,在他耳边低喃道:“小白……”   “嗯?”叶奕辰觉得自己也像是喝醉了,脸上发烧,两腿酸软,全身都没有力气。   难道酌香的酒这么好,只闻酒香也能醉人?   温子浩又说道:“小白,我不想要成亲。我们俩一直这样走下去,好不好?   只有我们俩,一直一直走下去。”   少年清悦的声音响起:“好。”   他答应了大师兄,他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两人相伴下去,所以心中的那点秘密更加深埋:   绝对!绝对不能让大师兄知道,他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儿子,你其实被那个外表敦厚老实,实则狡黠轻薄的大师兄调戏了!你造吗?   叶奕辰捂着耳朵跳开,一双大眼清凌凌地看向身边满脸荡漾的温子浩。   温子浩顿时正经脸道:小白,其实大师兄喝醉了╮( ̄▽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早晨,温母知道温子皓不跟他们一起走时吓了一大跳,温子皓耐心地安抚她,说这次出门他和小白本来是带着天一门的任务来的,现在回家看过之后,当然还得继续去完成任务。   温父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接受了,觉得儿子独自在外面闯荡,有自己的事情本来就是应该的。   等温子皓终于说服温母,一家人在顾掌柜派出的,一行十六人商队的护送下出发去晋阳了。当然,商队是顾掌柜找镖局的人假扮的。   温子皓和叶奕辰二人则出发去往泽州珏山青峰门。   一路上,叶奕辰急得不行,恨不得一天之内就能到达珏山,好求得妙稚神医帮温子浩解毒。   温子皓倒是从容淡定,一路上还不忘指点叶奕辰的天一剑法。温子皓的天一剑法基础打的极好,对叶奕辰来说,虽然他早就练熟了麒麟剑法,但各门派的剑意不同,此时被温子皓教导提点,他再使出天一剑法的效果又是大大不同。   每天夜里,由于温子皓不能动用内力,叶奕辰多数都会保持着警惕的状态,云水诀倒是没有再练过。   鉴于温子皓每隔五天就要泡药浴,只能提前不可以延后,叶奕辰每次路过村子镇子都会详细询问前面的路和抵达下一村镇的时间,以防止错过住宿的地方。   遇到需要露宿的地方,叶奕辰就会提前一天给温子浩泡药浴。   总之,现在无论是跑腿买药、还是烧水做饭,从前在寒澜教和天一门都不曾做过一点儿的打杂工作,这一次叶奕辰倒是做了个遍。   二人已经赶路半月有余,马上就要进泽州府内。   这一天,因路途需要二人穿过整个峡谷,他们舍弃了马车,准备赶到下一个城镇再重新买。   天色渐晚,峡谷内沿途并没有客栈或农家,需要露宿,好在温子浩前晚已经泡过药浴,即使是露宿也不打紧。   叶奕辰找了个背风的空地停了下来,在干爽的地面铺上厚厚的毡子,对温子皓说:“大师兄,晚上我们就住在这吧。”   温子皓看着身材消瘦的少年整理行李,没有去帮忙,就按他的要求坐在毡子上,微笑着看他忙前忙后。   现在叶奕辰已经不让温子浩插手做一点活,他就像个公子一样在等叶奕辰把所有琐事都做好。温子浩虽然不忍心让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做这些事,但是每次他一有意见叶奕辰就直接生气不理人,哄也哄不好。几次之后温子浩也只好由着他去了,反正都只是一些小事,他开心就好。   叶奕辰铺完毡子后,开始整理地面上的石头,打算砌一个灶台来生火做饭。   他隐隐觉得背后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连忙回头看向温子皓:“大师兄已经饿了吗?还要等一下才能吃饭。”   温子皓咧嘴一笑道:“我现在看着小白照顾我,感觉好不现实,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叶奕辰说:“这些天还不都是我在照顾你?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老把我当成小孩子看。”   温子浩闻言一笑:“我有时甚至怀疑,你真的是那个从小到大被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小白吗?你以前明明什么都不会做,可是现在这些琐事却再也难不住你了。”   叶奕辰一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殛,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刷的一下冷了下来。   他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   他已经彻底忘记了,温子皓之所以会对他那么亲切,那么好,完全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他的小师弟,是天一门最受宠爱的小弟子陆云白。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一直觉得待在温子浩的身边很舒服,甚至暗暗希望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可是他忘了,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占了陆云白的外壳?   叶奕辰僵硬地背过身子,对温子皓说:“大师兄,这里的柴有点不够,我再去远处捡。”说完他就迅速离开了空地。   叶奕辰急速地向前走着,眼前被眼泪晕的有些模糊。   怎么办,眼泪不要掉下来,坚强一点!他可是魔教教主,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哭呢?至少,至少再过一下就好了!   叶奕辰压抑得身体都已经开始颤抖,所有的力气都控制在腿上,不要抖!不要抖!要再走远一点!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温子皓看出来!   等到终于脱离了温子皓视线所及的范围,叶奕辰停了下来,将后背紧紧地靠在一棵树上。腿上已经使不出力气,他缓缓蹲坐了下去。   他不是陆云白。   他是叶奕辰,寒澜教的教主。   他不是天一门最小的弟子,不是那个被宠爱的小师弟。   他只是在温子浩身边呆的太久,过得太舒适,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   如果他以叶奕辰的身份出现时,温子浩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一剑杀了他?   温子浩曾参加过几次与武林众人一起攻打祀晔山寒澜教的队伍,他是正派大侠,必不会对魔教教主有任何一点手软。   叶奕辰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他能放弃吗?放弃一直尽心尽力教他怎样成为一个教主的左护法阎叔叔?放弃他的好兄弟右护法陈曦?放弃他一直当妹妹看待的松若长老陈晨?放弃寒澜教近一万教众?   一直假装另一个人,只为了能一直呆着温子浩身边?   不,他的责任不允许,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而且就算他能做到,那温子浩呢?   温子浩如果知道了他不是真的陆云白,而是魔教教主,是不是会一剑将他刺穿,让他把陆云白还回来?   叶奕辰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心里同时也下定决心——他要把温子浩送到青峰门,请妙稚神医林少君治好温子浩的伤,然后就赶快离开。   他如果当初挑战丐帮帮主时就已经死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既然他还没死,作为寒澜教教主,他必须要给寒澜教的教众一个交代!   叶奕辰下定了决心,抹了抹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平静了一下情绪,随便捡了几个枯枝往回走。   他突然觉得背后一紧,身体猛地僵住。   不对!   有杀气!   叶奕辰仔细观察周围树林。太阳已下山,只剩西面的天空还晕着紫灰色的云霞,树林中除了微风轻轻吹动树叶的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   虽然只有一瞬,但这样明显的杀气怎么能避得过他?他在义父的训练之下可是连如同发丝般细微的杀气都不会错过的。   不好!   温子皓!   他现在连一点内力也不能用,简直就是活靶子了!   叶奕辰心中焦急,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的低头捡着柴,同时尽量迅速地往温子皓的方向赶去。   大师兄,千万不要有事!   等叶奕辰大步走回空地,看到温子皓已经燃起一堆火,并安全地坐在火堆边上时,他才觉得他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他表情自然地走到火堆边,贴着温子皓坐下,把手里的枯枝一点一点的凑到火堆里,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大师兄,好像有埋伏!”   温子皓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昏暗的树林,没有发现什么。他坐着一动不动继续往火堆里凑柴,也不看向叶奕辰,低声问:“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看到什么动静,只是觉得有一股很强的杀气。”   “看来今晚必有一战。小白,你答应我,千万别逞强!一见形势不好,就马上走,赶紧回天一门报信!”   温子皓不觉地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心中思忖:能被小白这种菜鸟都觉察到杀气的人,一定是武功高强得不需要掩饰的了,看来今晚他已经难逃一死。只是希望小白不要逞强搅进来,他宁愿死也不想小白受到一点伤害。   叶奕辰的眼神暗了暗,低声答应:“好!”   二人装作不知,神色不变地热了干粮,就着水囊里的水吃了晚饭,添足了火堆的柴,就相依偎着睡觉了。   不过二人当然不会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养精蓄锐,只等暗中的人出手。   月上中天,树林中只有夜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   叶奕辰感觉得到那股杀气刹那间又出现了,时间依旧短暂,只一瞬就毫无踪迹。   他偷偷眯起眼睛,可是在明亮的火光的照耀下,看不清远处黑暗的树林,而二人躺卧之处却是非常明亮显眼的地方,只要一动,就会被人看出来。   他用贴近温子皓的那只脚轻轻地碰了碰温子皓,得到的回应是一点微弱的震动。   一片寂静之中,一个人影开始接近火堆,他移动得很慢,非常耐心。火光中叶奕辰看不出他的样子,只看得到一个高大的黑影。   等那黑影移动到距离温子皓六尺左右,突然将手中兵器向前一刺。   温子皓一个滚身避开攻击。   叶奕辰忙爬起来面对这暗中偷袭的人。   随着那黑影的动作,树林间又闪出十余个蒙面黑衣人,将温子浩和叶奕辰团团围住。   黑影收起手中武器,面向火堆而立,叶奕辰刚好能够看清他的样貌。   只见那黑影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手中一把长-枪握得正紧,眉毛又粗又重,双目黑亮,迎着火光能看到里面满满都是冷漠的杀气,还有一丝如同对待蝼蚁版的蔑视。   温子皓不喜欢他眼中的蔑视,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这人的长-枪又扎过来,却被叶奕辰提气急冲过去格挡住了。   温子皓得了空隙,紧盯他的长-枪,只见那长-枪的枪头处比寻常枪头长一些,锋利异常,双面的枪刃都闪着冷寒的光——飞龙乌金枪。   温子皓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希望小白可以逃出去。   “你是谁??”叶奕辰被格挡的反作用力震得后退了两步,自知这个陆云白的身体内力太浅,只能勉强以剑法过招,不可与其硬拼。   “殷银阁,孤狼。”那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   又是殷银阁,真是阴魂不散!   叶奕辰皱紧了眉头,算了算周围的一圈的黑衣人,心中知道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白,快走。”温子皓提起龙启剑向孤狼劈下,可惜没有用内力,龙启剑被孤狼的长-枪一拨便空门大开。   孤狼的□□随后便缠了过来,温子皓举起一柄长剑疾刺而至。长剑比长-枪短,温子浩将身体侧身弯下躲过□□,才将剑尖递到孤狼身前。   孤狼和温子浩斗在一处,叶奕辰几次想将温子浩换下,谁知温子浩每次都直接将后背对向他,让他想插入打斗都难,可见温子浩一心只想让他先走。   叶奕辰心中暗笑温子浩天真,孤狼周围一大圈黑衣人围着他俩,怎么可能逃脱得掉?   奇异的是,围成一圈的蒙面黑衣人居然没有一个向叶奕辰进攻,尽管有几人在温子浩身边几次想趁空隙向他偷袭,却没人搭理叶奕辰。   难道殷银阁真的是指定买一人命,绝不多杀第二人?   叶奕辰向前走了几步,绕过挡在他面前的温子浩,找了个空隙插-进温子浩和孤狼的战圈之中。   他一得到有利位置,长剑就舞成一片,直把剑尖分成上中下三处闪动,分指孤狼的咽喉、胸口和小腹三个位置。   这一招剑招精奇,势道凌厉,实是麒麟剑法中的招式,这时叶奕辰也顾不上会不会在温子浩面前暴露了,直接使了出来。   孤狼长-枪圈转,将叶奕辰攻来的剑招中的三个方位一齐化解。   温子浩一转身横剑格挡住身后一个蒙面黑衣人的偷袭,咬牙切齿地说道:“小白,我让你走听到没有?”   叶奕辰充耳不闻,话也不肯回一句,直接跟孤狼斗到一处,他本来就内力不足,生怕一开口就更泄了劲力。   “陆云白,你现在是不是根本不听大师兄的话了?”温子浩心中焦急,只恨不得把所有的攻击都拉倒自己身上来,好让小白赶紧脱身。   叶奕辰闻言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温子皓,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温子浩:陆云白,你现在是不是根本不听大师兄的话了?   叶奕辰(用手指挖了挖耳朵):陆云白是谁?不认识<(ˇ^ˇ)/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温子浩一眼瞥到叶奕辰的表情,心中已知不妙。   现在的小白已经不像从前一样,会乖乖地听他的吩咐了。   霎时间刀光耀眼,十余件兵刃齐向温子浩砍去。温子浩的龙启剑斜刺穿出,不得不运起内力让身形一晃,才躲得过众多攻击,只堪堪被划破了一只胳膊。   温子浩明知道这时又强行运起内力,泪如血的毒素一定又已开始蔓延。   尽管此时危机重重,但温子浩的胸中却突然开阔了起来:他真是傻啊!他已经知道小白现在这样自信,这样坚强,又怎么还能觉得,小白会听他的话独自一人逃生?   他温子皓的师弟怎么会临阵脱逃?陆赫嘉的徒弟怎么会放弃师兄独自逃走?如果是反过来换成是他,也一定不会走!就算是武功差得再多,他也不会丢下小白,自己一个人逃走!那小白呢?他如何能要求小白要做到这样?   既然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况,最多不过他师兄弟二人今天就一起命丧于此。他与小白,就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二人如今死在一起,岂不也是快哉?   思及此处,温子浩一声呼叱,已弃生死于不顾,不再压抑丹田内力,一把龙启剑舞的呼呼生风,胸中豪气干云。   两名黑衣人已扑面迎来,疾攻温子浩。这二人一个手执镔铁双怀杖,另一个手持双铁牌,都是沉重兵器,四件兵刃和温子浩的龙启剑相撞,火星四溅。温子浩内力激荡,手中龙启剑更是绝世神兵,只听“咣当”几声,怀杖与铁牌尽断,前面二人失了武器,只好退下阵来。   黑衣人众一惊,再有两个往前攻上者,均使八角铁锤,直上直下地猛砸。二人四锤一到,温子浩在用剑相抵,却只在铁锤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原来这铁锤也异常坚硬,不易砍断。其余黑衣人则不与温子浩的龙启剑硬碰硬,稍有隙可乘,就趁机袭向温子浩的后背,腰下等位置,当真是凶悍之极。   温子浩突然迅速无比地旋转身子,甩起手上龙启剑圆转,撞得一众兵刃叮叮当当直响。他身子便如一个陀螺,转得各人眼也花了,只听得当当当当几声大响,刀尖断剑,枪头断棍,众多武器断了一地,除了那四把八角铁锤,黑衣众人的武器皆断。   黑衣人首领喝道:“缓攻游斗,耗他力气!”   温子浩虽仗龙启剑之利砍断众人武器,但他运用内力本就是勉强,此时已觉得内力不续,有渐渐消失之感,忙停下旋转,仅凭身形灵活游走于黑衣人之间。   龙启剑锋利无比,黑衣人跟温子浩围斗一阵下来,已被他杀了六七个。但手持八角铁锤的二人还在,围着温子浩的黑衣人还有五六个,可惜他内力不续,被人几次击中,也受伤不轻。   这边叶奕辰与孤狼之战,则全凭胸中一股不甘心的念头,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外。他是寒澜教教主,却连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都对付不了?连一个温子浩的保护不了?   明明已经快到珏山了,明明已经快到青峰门了,他不能让温子浩死在这!   绝不能!   就凭着这样一股狠劲,叶奕辰硬挺着跟孤狼走了二百余招。他近日来勤练天一剑法,对天一剑法的雄厚严谨已了然于胸,不时又使出麒麟剑法的凌厉攻势。麒麟剑法威猛凶悍,与天一剑法两者相辅相成,倒也难以找到破绽。   孤狼斗得兴起,挺枪向叶奕辰当胸刺去,火光之下,长-枪发出嗡嗡之声,单只这一枪,便罩住了他胸口的“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七处大穴,不论他闪向何处,总有一穴会让枪尖刺中。   这一枪叫做“七星点横”,是孤狼寒山枪法的精要所在。   这一招刺出,对方须得轻功高强,立即倒纵出丈许之外,方可避过,可惜叶奕辰现在内力只有微末的一点,轻功更是半点也无,急退两步也躲不过,只得看着枪尖奔着他胸口刺来。   可谁知孤狼却中途要撤招,只是这招劲力已出,哪里是一下就能撤掉的,孤狼只好手臂侧移,长-枪上挑,噗的一声,刺入叶奕辰的左肩。   叶奕辰疑心是自己眼花,哪有敌人在对战之时会突然收手的?左肩传来剧痛,他只得抓紧时间点了一下左肩的止血穴道,右手长剑仍奋力刺出。   他心中虽不解,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温子浩一人与十余黑衣人缠斗,全凭龙启剑之锋利,这时恐怕也已经迫不得已使用了内力,更是激起了体内的泪如血之毒。   叶奕辰手中动作更快,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赶紧过去帮忙温子浩。却在此时,一个性感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半夜的,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奕辰心中欣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嘴角却不由得一撇——果然是那家伙。   只见明亮的月光下,突然纷飞起大片树叶,仿佛一场绮丽绚烂的梦境。纷飞的树叶之间一人身着华丽的红色衣袍迎风而来,夜风吹起长袖、衣角翻动,犹如翩翩仙子。   只见那人悠然落地,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来人一头柔顺长发被一枚白玉发冠束在脑后,秀发带着自然的卷曲,发鬓上还插着几根彩色的羽毛,高高挑起的眉峰,细细长长的眼睛,目光高傲,嘴唇微微抿起,色泽鲜红诱人,一张瘦脸十分精致妖孽。   他身着一件华丽的红衣,上面绣满了暗银色的玄云花纹,手中一柄折扇展开,在胸前轻轻扇动着,张扬中带着一点诱惑的味道。   “我还以为有美人呢,原来只是几个小子在这打闹,惊扰了我的觉。”来人皱了皱好看的细眉,动作优雅地用手里的扇子遮住嘴巴打了个哈欠,随后收起扇子轻轻敲着,扇坠是一枚桃粉色的同心结,随着男子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晃动着。   叶奕辰强忍住用手扶额的冲动,实在是因为他正在跟孤狼打得难解难分。   为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每次出场就一定要骚包的如同孔雀一样的?   为什么寒澜教要有如此奇葩?让他这个教主每次一见都无比汗颜。   没错,这个像孔雀一样华美也一样张扬的男人是寒澜教叶奕辰的属下。   此人正是寒澜教的仁圣长老——桐珏。   只见桐珏看向一边对他目瞪口呆的众黑衣人,用手撩动着耳边垂下的卷曲头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脸嫌弃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美丽的夜晚,这样美丽的我,没有遇到一位如仙如画的美人呢?”   紧接着他又用没拿扇子的那只手抚上脸颊,一脸寂寞地道:“难道是上天也嫉妒如此美貌的我,只能让我孤枕难眠,黯然伤神吗?”   叶奕辰光是听着也觉得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真不知道那些呆若木鸡的黑衣人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叶奕辰与孤狼继续斗在一处,手上不停,依旧是快打快攻。   跟温子浩缠斗的黑衣人众也纷纷抹了抹额角处的冷汗,继续围着温子浩。   叶奕辰一眼扫到温子皓,见他的脸色越来越红,灰色布衣已经有多处染上血色,不知道是黑衣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狠狠瞪了一眼桐珏,只见那家伙还在一面轻抚头发一面对月深叹:“你们怎么能无视这样完美的我?”   他真的不想承认他认识这样自恋的家伙。可是现在形势所逼,咬了咬牙,叶奕辰恶狠狠地对着那个一直在保持着优雅的站姿不动的家伙大吼:“桐珏,你去对付那边的黑衣人?”   温子皓的身体不能再撑下去了!   “咦,你知道我?”桐珏用眼睛扫过这个圆圆脸蛋的少年:“你是哪位?对不起,我对长得没我好看的人一向没什么记性。”   “别再废话了,要是再不去我就诅咒你每天长出一条皱纹。”叶奕辰不得不分神出来说话,还抓住间隙向温子浩看了一眼,只见他的气息已经有些开始有些混乱,脸上的皮肤也红得更加明显了。   桐珏气鼓鼓地瞪了叶奕辰一眼,手中扇子一扬击中一个黑衣人的后颈,嘴里念念道:“居然这样诅咒美丽的我,真的是太过分了!”   温子浩得到桐珏的援手,压力顿减,稍得喘息。   孤狼的眼神一暗,找了个空隙一个箭步从叶奕辰身边略过,右手紧握住长-枪向前一递。   “噗”,枪尖从后面狠狠地扎进了温子浩的腹部。   “不要——”叶奕辰瞠目欲裂,如同慢镜头般看着那枪尖带着淋漓的鲜血从温子皓腹部抽出,他整个人都疯狂起来,也不顾什么招式不招式的,飞身直接向孤狼扑过来。   孤狼只回枪一隔,身形已移到五尺之外,他迅速把身子隐没在黑暗的密林里,与此同时,密林中响起一声哨响。   余下的黑衣人听闻哨响均收回动作,几人相互掩护,跟孤狼一样迅速地隐没在密林里。   桐珏在一旁跳脚:“别走啊,还没打完呢!丑八怪,把血都溅到到我身上了,我跟你没完……”   话还没说完,桐珏也向密林追去,一瞬就没了踪影。   叶奕辰战战兢兢地看着温子浩的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手指颤抖地想点住他腹部的穴道止血,居然几次都使不上力。   又一次看到了。   又一次亲眼看到他倒在他面前。   叶奕辰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涌上他的头,让他整个人都迷糊起来。   他恶狠狠的在舌尖上咬了一口,让自己镇静下来,才止住双手的颤抖,给温子浩点了穴道,又从怀里掏出两粒天麻安惊丸塞到他嘴里,叶奕辰的声音也带着颤抖:“大师兄,你,你快咽下去,咽下去就没事了……”   他想起怀里还有徐大夫特意为温子浩熬制的几粒控制泪如血的药丸,也统统掏出来,不由分说地都塞到温子浩嘴里,勉强扶他坐起来,摸到行李里的水囊,把这些药丸就着水灌了下去。   他又找来止血粉和白芨紫珠膏,一股脑地涂在温子浩的伤处。   他把耳朵伏到温子浩的心口,听到温子浩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师兄,别怕,别怕,我带你、带你去找林少君。他、他一定能救你的。”   说完,叶奕辰用瘦弱的身子背起温子浩,沿着谷底的路一步一步向泽州的方向快速走去。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丹谷的风景千峰竞秀,万石争奇,景色瑰丽异常,一条细细的溪流沿着谷底蜿蜒而去。偶尔到小溪中喝水的几只小鹿和小兔,均好奇地看着一个消瘦的少年背负起比他更加高壮的青年,沿着溪流走过来。   还没等人靠近它们,小动物们已经受惊,纷纷跑掉了。   再靠的近一些,就能听到少年沙哑的声音在低声说话:“大师兄,你怎么还没睡醒呢?你快一点睡醒好不好?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做的烤鸡是最好吃的吗?连太白居的大师傅都没你做得好吃!我从来没吃过你做的烤鸡啊,真的好想吃,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快点起来给我做啊!”   “大师兄,你不是说要再给我捉萤火虫吗?刚才飞过了好大一群,你赶快起给我捉好不好?我们捉一大袋,然后偷偷放到三师兄的房间里,等他一进去,看到满屋子的星星在飞,一定会吓一大跳的。”   “大师兄,我跟你保证,我再也不偷懒了,每天早起早睡,认真练天一剑法,认真练云水决。绝对不给你惹麻烦,也不惹绝对不会在自作主张,惹你生气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大师兄,你跟我说说话,行不行?你这样一直不说话我好害怕呀,不要这样一直不说话。呜,不要……”   这样已经两天了,早晨太阳刚一升起叶奕辰就沿着峡谷匆匆赶路,天黑下来就一手举着火把一手背着温子浩继续走。   直到他实在是走不动,就停下来喂温子皓喝些水,吃一些用水泡软的弄成细小碎块的干粮。   他不敢喂温子皓吃太多,不知道吸收食物的血液流动会不会再一次加剧泪如血的扩散。   而他自己的食物,除了晚上这顿,基本都是边走边吃的。   叶奕辰一路上不停地跟温子浩说话,他现在很害怕身边一点声音也没有,他只有一刻不停地说话,心中好像才没有那么空荡了。   温子浩的身体伏在他的后背上,他已经感觉到温子浩的体温越来越烫,夜晚他会把最厚的衣服披在温子浩的身上,再背着他向前赶路。   一直走了三天,叶奕辰才穿过狭长的丹谷来到泽州境内。   到了泽州的官道,叶奕辰向路人问了青峰门所在的珏山的位置。   终于在第三日的申时前后,叶奕辰背着温子皓站在珏山的山脚下。此时他身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快要空了的包袱,衣服毡子什么的早就在他背着温子皓走时丢掉了大半,包袱里只有些散碎银子和为数不多的干粮。   倒是温子皓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   叶奕辰拿了点饼子塞入口中,又背负起温子皓沿山路向上走去。   没走多远,就见一队人怒气冲冲从山上往下走。队伍里有人正用担架抬着一个病人,那病人面色青紫,已是出得气多,进得气少。   领头的一人穿着一身华丽的紫竹衣衫,头戴翠色玉冠,见到叶奕辰也背着个病人,没好气地“呸”了一声:“看什么看?就你那德行,妙稚神医也不会给你们看病的。哼,谁知道他……”   那人没有说下去,狠狠地瞪了叶奕辰一眼,就带着一队人走了。   叶奕辰心中正压着一股火气,可是他皱了皱眉头,然后用力拉紧了温子皓的手,将他的位置调整了下,继续向山上走去。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生气,大师兄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早一刻见到林少君也好。   叶奕辰爬到半山腰,就见一个小童在山腰的一个华丽的大院门前打扫,院门的牌匾上用篆体写着“青峰门”。   小童一身浅灰布衣,看起来年纪有十来岁,眼睛又圆又大,见叶奕辰背着温子皓上来,用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声音问:“你们是来找我师父的吗?”   叶奕辰用手抹了下额角的汗,一手拖着温子浩,一手做供起状给小童施了个礼道:“我们是来找妙稚神医给我师兄看病的。这位小郎中,如果你的师父是妙稚神医林少君的话,麻烦你帮我们通传一下。”   那小童听到叶奕辰叫他“小郎中”,脸红了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难以掩饰的骄傲,然后眉毛微微皱起,嘟起嘴小声说:“我师父是不轻易给人看病的。”   “这件事在下早已听说了,可是我师兄实在伤重,寻常大夫已经治不了他的伤了。”叶奕辰的眼睫低垂掩住眼中的寒意:“我师兄是天一门温子浩,还劳烦小郎中帮我通报一声。”   “不要叫我‘小郎中’,我叫玉朴,师父都叫我小朴。”玉朴脸色红红的,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小哥哥,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进去问问师父。”   叶奕辰点头道:“有劳你了,小朴。”   玉朴回身一笑,把手里的扫把扔下急颠颠地穿过院门,向其中的一座华丽大屋的方向跑去。可是他还没跑多远,又回过身来对叶奕辰问道:“对了,小哥哥,你们带了什么奇珍异宝,还有什么珍贵名药来了吗?”   叶奕辰愣住了,他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奇珍异宝,怀里的钱袋只有三十多两银子,连同温子皓的钱袋,大概也不到一百两。   他摇摇头,对着玉朴苦笑着说:“我没有什么珍贵的名药,身上银两也不多。小朴,求妙稚神医看病需要多少钱?”   玉朴灿烂一笑道:“没有就好了,师父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咚咚咚地跑了。   叶奕辰不敢跟他进去,生怕这位脾气古怪的的神医有不喜欢别人乱闯他的地方之类的毛病。他把温子浩放在门口的石阶上,以手为梳帮他整理乱蓬蓬的头发,希望林少君不会因为形象不整而拒绝治疗温子皓。   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又有脚步声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玉朴匆匆跑回来,见二人等在那里,面露不忍,对二人施了个礼道:“这位小哥哥请回吧,我师父心情不好,不想见你们。”   叶奕辰焦虑之色溢于言表:“可是大师兄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除了妙稚神医,恐怕没有大夫能够医得了,况且此时他中毒已深,再不医治就……”   他心中惶恐,又把耳朵伏在温子浩的心口,听得那微弱的心跳声,才算稍微镇静了些。   温子浩伤情严重,再把他带到九江祀晔山已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求得这个妙稚神医的医治,可是他从小被人仰视着长大,从没哀求过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在石阶上来回走动,躬身对玉朴行了个大礼,问道:“请问小朴,尊师什么时候心情才会好?要怎样才能让他心情好?”   玉朴见他神色焦急不似作伪,他又挺喜欢这个说话客气的小哥哥的,挠挠头说道:“今天下午来了一批人求医,说是什么白蛟帮的,不知怎地惹了师父生气。   小哥哥,如果你大师兄的病除了师父谁也医不好的话,你不如在这等等,晚上我进去给师父做点他爱吃的菜,兴许他心情就好些了。   我再尽力帮你求求情,虽然不一定能劝动师父,但是也比你这样回去强。”   叶奕辰心中思虑,虽然让玉朴去求林少君这件事没有多大把握,但是温子浩的伤和毒确实不能再拖了,他等不到再去找另外一个内力高强的大夫。   如果实在不行,他就硬闯进青峰门,用武力逼迫林少君给温子浩治病。但是要这样的做也有顾虑,他现在武力低微,此事能不能成功且不论,就算是林少君妥协了,肯给温子浩治病,要是他心中不忿给温子浩的身体留下一丝隐患,就真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就目前来看,最简单的办法还是让玉朴先去求情。   叶奕辰想到这里,面色郑重地对玉朴说道:“还请小朴为我师兄求情,无论结果如何,在下先在这里谢过了。”   玉朴也神色认真地道:“请小哥哥放心,玉朴一定会尽力的。”   天色已近傍晚,玉朴还要进去给师父做饭,又不敢放二人进门,就把二人引到山腰的另一侧。那里有几块巨大山石,可供二人休息。   玉朴又偷偷熬了些粥给叶奕辰,让他喂温子浩喝下。   叶奕辰见他年纪虽小,做事却周到,心地也很好,心中暗暗感激。   喂温子浩吃完了粥,叶奕辰用仅有的厚衣服把温子浩的身体围住,二人依偎着靠山石休息。天色越来越暗,叶奕辰早已疲累不堪,他靠着温子浩,渐渐睡着了。   叶奕辰是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他睁眼一看,天色已黑,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   他赶紧看向身边的温子浩。黑夜之中,虽有月光照亮,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他又把耳朵凑到温子浩的胸膛处,听着那微弱的心跳声,才算稍微安心了点。   此时喧哗声更甚,叶奕辰寻声望去,只见青峰门的方向上一片明亮的火光。   他心中大骇,现在林少君是唯一能够就得了温子浩的人,要是不小心走水了,伤到了林少君,他要再找个神医可就来不及了。   而且还有玉朴,那孩子心地善良,可别受了什么伤。   思及此处,他背起温子浩,向火光之处跑去,嘴里还大声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等靠得更近些,叶奕辰才看见青峰门的门口围着十余人,屋前烈焰腾空,柴草烧得劈啪作响。   可是那些人中却没有一人去救火,火光照亮之下只见一人身着华丽的紫竹衣衫,对着大屋的门口大声叫道:“林少君,我让你不救我爹,你当我白蛟帮是好惹的吗?   既然你不肯救我爹,那你活着也没什么用,不如陪着我爹一起死,到地狱去当你的神医吧!”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叶奕辰这时才知道是有人放火。   他不敢再出声,赶紧把温子浩藏在不远的一处石窝里,避过门口这些叫嚣的人的耳目,勉强提起内劲翻过院墙,直奔大屋而去,边走边喊道:“林少君,林神医,玉朴……走水啦,快点出来……”   屋外火头越烧越旺,不多时就从院子蔓延的靠外侧的房间,叶奕辰在屋里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一个人回应。   他担心温子浩一人在外,在把院子中所有的门都打开呼叫后都没有动静,心中猜测可能青峰门中人早就已经从火场逃了出去,就准备出去找温子浩。   突然,院中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子声音说道:“你倒是心好。”   叶奕辰一回头,却不见人影。   他心知此人可能是青峰门中人,既然有人能够处理这件事,他还是赶快回去找到大师兄为好。   他跃出院墙,去看了下温子浩,见他暂时无碍,就又回到青峰门门口。   只见青峰门的大门上站立一人,火光之下看不清脸,但身姿神威凛凛,说话间透着深深寒意:“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我青峰门放火?”   紫竹衫男子叫道:“林少君,我好好求你给我爹治病,可是你偏偏见死不救!送上的金银珍宝你不收,这可怨不得我白蛟帮心狠手辣,只好怪你自己顽固,就不必多谢我送你上西天啦!”   林少君一声嗤笑,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是我见死不救?白蛟帮的少帮主真的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说个清楚?”   紫竹衫男子的声音一滞,随后又大声道:“无需废话,江湖中谁不知道你林少君见死不救的传言。既然你不肯救人,活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早点死了,神医也换别人来当当。”   林少君似笑非笑地说道:“白蛟帮的丁兴凯,今日你敢在我门前放肆,日后就不怕其他门派的报复吗?”   武林之中,几位名医是从来都没人敢得罪的。江湖中人成天喊打喊杀的,难免受个伤中个毒什么的,所以对几位名医都很尊重,谁知什么时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白蛟帮的丁兴凯如今直接上青峰门捣乱,已是犯了江湖人的忌讳,虽然妙稚神医古怪之名已久,但难保不会哪天善心大发,就救了哪个江湖人。   也有很多人,会直接出手帮名医报复别人,让名医欠他的人情,生命才有更多保障。   丁兴凯恶狠狠地道:“你青峰门人丁单薄,只要今天将你和你手下的小孩儿一起都宰了,再放一把火把这烧个干干净净,有谁知道是我白蛟帮干的?”   林少君沉声道:“原来你这贼子早就打好了歹毒的注意,那就无需多说,纳命来。”   说完,林少君一个俯身,冲进人群,一时间兵刃相交,呼叱之声大作。   叶奕辰躲在远处与林少君一同对付白蛟帮,顷刻之间就杀了两人。   白蛟帮是个叶奕辰都没听说过的小帮派,帮众都只是会些拳脚功夫,对付起来毫不费力。   叶奕辰见林少君一人完全能够应付,又一次跃入院中,打算帮忙救火。   幸好院内的柴草燃着的还不甚多,叶奕辰拔出长剑,挑动已经烧着的柴草,将燃着的柴草远离房屋树木。又见一个小小黑影在火光之中来回跑动,走近一看,正是玉朴。   玉朴见到叶奕辰,咧嘴一笑道:“小哥哥,你也来帮忙啦。快过来淋点水,小心衣服被烧着了。”   叶奕辰定睛一看,原来大院两侧的角落中备有大缸,里面蓄满了水,想是平时做防火之用。玉朴正用木桶将缸里的水端出来,倒在火上扑救。   既然有水,那就更好办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二人将火扑灭了。再打开院门,院外站立着的就只有林少君一人了。   叶奕辰忙跑到石窝处将温子浩背过来,玉朴站在林少君身侧,小声说道:“师父,他们就是晚饭时我跟您说的小哥哥和他的大师兄。他心好,刚才还帮我灭火呢,您就帮他的大师兄瞧瞧好不好?”   林少君讥笑一声,也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进来吧。”   说完,人就率先走进大屋。   叶奕辰背起温子浩跟在后面,玉朴走到他跟前,低声道:“小哥哥,我师父最讨厌别人评论他的年龄和长相,你可千万别犯他的忌讳。”   说完,玉朴对叶奕辰挤了挤眼睛,又赶紧跟上几步,走在林少君的身后。   几人进了大屋,林少君先要去内室换衣服,玉朴乖巧地跟在他进了内室。   叶奕辰一人被留在前厅,把温子浩放在侧位的一个椅子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起这个前厅来。   刚才的火势对这间前厅没造成什么影响,室内华丽非凡,房中朱红四柱都刻着盘龙,正座的背后是华丽的牡丹琉璃屏风,拦着去往内室的门口。   桌椅都是红木的,色泽紫红,木质坚硬。   墙壁两侧悬挂着几幅水墨画,叶奕辰不太懂字画,择一幅书画来看,只觉得笔法森严,一笔笔便如武术招式的施展,煞是好看。   看着屋里的摆设,叶奕辰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他也说不清楚,只是站在其中,就感觉到这里的环境跟他熟悉的哪个地方很相似。   他正想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两个人。   叶奕辰连忙转身相迎,以表示对神医的尊重。   刚才在屋外,他没看清这位妙稚神医的脸,天色昏暗,虽有火光,但形势急迫,也顾不上去看谁的长相。   进到屋内,灯光的照耀下,叶奕辰才看清这位妙稚神医,他不由得惊讶的愣了愣,又见小朴在林少君身后对他挤眼撇嘴,马上收拾好了神色,躬身行了个礼。   这个林少君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身灰蓝色麻料布衣,身高五尺左右,身形消瘦,两条黑色的秀眉,一双青翠的碧眼里略显沧桑。他的脸型倒是很秀气,眉目间的英气化解脸型的阴柔,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头发根根雪白,如同一位老人。   林少君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也不用给我行此大礼,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医他。”   叶奕辰早就知道这个妙稚神医性情古怪,虽然他凑巧帮了林少君一点忙,可是就算是没他的帮助,林少君也一样能够应付得过来。他只得低声言道:“还请神医悬壶济世,我大师兄的毒和伤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林少君瞥了一眼椅子上还算干净整洁的温子浩,又瞄了了瞄衣衫不甚利落,又因为救火被烟熏得满脸都是黑灰的叶奕辰,问道:“你说他是天一门的?”   叶奕辰道:“大师兄是天一门掌门座下大弟子,温子浩。”   林少君走到温子浩近前,抓过温子皓的手腕,手指交互搭他手上脉搏,又扒开他的衣服,按了按他泛红的皮肤,拆下他身上被叶奕辰包上的布带看他身上的伤口,用手指捏起伤口处的干涸粉末在指尖上捻了捻,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嘴中念叨:“泪如血?”   叶奕辰忙点头道:“是。”   林少君又问道:“他又强行运功了?”   “是。”叶奕辰的眉角一动,头垂得低低的。   那林少君秀眉轻蹙,右手一甩:“治不了了,赶紧抬回去埋了吧。”   叶奕辰顿时惊慌失措道:“无论有什么办法,还请妙稚神医试着救救他。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他的毒本来没有发作的,都是为了救我才……”   “你真的要救他?”林少君见叶奕辰神色凄苦,一双秀气的眉挑的高高的。   “是。”叶奕辰依旧低着头,从嘴里坚定地吐出这个字,又抬起头来看向林少君:“还请神医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林少君低头抚弄他手腕上一枚朴素的银镯,就像在抚弄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沉声说道:“办法我倒是有一个,不过此法凶险非常,又要有人牺牲才能做到,你确定要试吗?”   “不管怎样,还请神医试试。”   “这个办法就是五行换血!   他的外伤虽然多,但不足为患,只要用上好的汤药,加上他身体的底子,一两个月就可以下床行走。   只是他体内的血液已经全部被泪如血变成了毒-药,现在他的血就是剧毒,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毒。   我养了一只金蛊,身体如同细管般长形直通,可以让它从一人身体里吸取鲜血,再让这些血液流到病人体内,换血之人的血液完全流入病人身体里,将病人体内的有毒鲜血全部排出,方能有救。”   林少君的一双碧眼闪了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以命换命的救法,你还要救吗?”   叶奕辰的表情平静,他本来是寒澜教的教主,又不是真的名门正派的弟子,有什么顾忌,要杀一人对他而言就像吃一顿饭一样简单,他点头道:“我立刻就下山,抓来一人为我师兄换血。”   林少君嘴边的笑容更深了,又低头看向他手上的银镯,说道:“嗯,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可惜这样是行不通的。少侠恐怕是不知道,这换血的人必须与中毒者有关系才行。   这件事需要解释一下,每个人的血液都是不同的,根据他的家庭,他生活的环境,他的爱好,他平日里食用的水和食物不同,血液都有些微小的区别。   但是一旦差距较大,这些小区别就会变成大的不同。不同地方的人由于平时喝的水、吃的食物不同,血液差别会非常大。如果这种血液被输入到病人体内,会给病人带来毁灭性的影响,直接导致病人死亡。   所以这种方法,血亲是最保险的,父母、兄弟姐妹、儿女都可以,稍差一点的就是经常生活在一起的夫妻、好朋友、邻居。   如果是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血液进入病人身体后就会出现排斥反应,这样的五行换血就如同直接给病人吃了砒-霜一样。”   林少君一双碧眼直盯盯地看着叶奕辰的脸,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笑的连脸上的酒窝都出来了,声音低哑如同诱惑一般说道:“用这种方法,你还要救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换血是剧情构筑需要,阿一设定的。真实的人体四大血型红细胞是A、B、O和AB血型以及Rh阴性熊猫血,这个大家是都知道的。   但当时的神医是不知道这些的的,也根本没有文中的说法,特此澄清下。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叶奕辰的眼瞳猛地一缩。   原来是这样啊!救一人,死一人,死去的人还必须是病人的亲人或朋友。   这样的方法虽然是救了人,也不过是拿病人最亲近的人命去换,有谁会同意呢?就算是病人被救之后醒过来,想到他的命是用亲人、友人的命换的,也会痛不欲生。   可是如今温子浩的情况,要找谁才最为妥当?他的家人几天前已经全部搬家赶往晋阳去了,剩下唯一与他日夜在一起的人就是……   现在再去晋阳抓一个天一门的普通弟子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抓来也不一定会有用,万一起了反效果就糟了。天一门剩下几人更是不能考虑,陆赫嘉的武功他根本赢不了,陆一刀和陆靖黎,他又已经下不去手。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   他虽然芯子是寒澜教的教主,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九江,但是这个身体的原身陆云白是在天一门长大的,与温子浩吃同一种食物,喝同样的水,他的血液应该是可以用的。   叶奕辰心中一颤。   难道真的要为了救温子浩而选择牺牲自己?   他还没有回去寒澜教看一看,看看现在教中是什么形势,是不是已经被安排好了。   他一直知道阎叔叔想快点把他教导成一个真正的教主,好早些放手教中事务,可惜现在他连自己的身体是死是活也不清楚。如果现在他死了,阎叔叔会再培养一个人来做教主,还是直接让右护法陈曦接任?   他其实还是想再看一看他们……每天虽然冷冰冰,但是却如父亲般教导他的阎叔叔;不嫌弃他冰冷不爱说话,拿他当兄弟的陈曦;脾气火爆泼辣的妹妹一样的陈晨;单纯却亲切的柳碧晴姐姐;每天只知道埋头研究药,偶尔一说话就能噎人半死的沈萧然;自恋臭美的桐珏;逢赌必输的穆杨……   还有陆一刀、陆靖黎、月易……   原来他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多舍不得的人。   可是现在椅子上靠坐紧闭着双眼的那一个人,却是他最舍不得的。   他能为了温子浩连性命都不要吗?   为了他,连整个寒澜教都放弃吗?   他看着温子浩泛着红晕的脸,突然想起温子浩第一次为他拓宽经脉的时候,方脸涨得通红,满头大汗,双眼鼓胀刺红,拼着被自己的内力反噬也不要他有一点点的伤害。   想起温子浩为了从煞雨手下救下他,宁愿举剑自断一臂。   想起在五灵县的荒宅外,温子浩本来背着他,但后面的黑衣人一发暗器时就立即把他拉到身后挡着。   想起他看见常乐的剑从温子浩的背后一点一点的拔-出-来,温子浩的脸朝着他,脖颈上的青筋鼓起,拼命喊着让他快跑。   想起对上孤狼时,温子浩一直用后背挡着他,免得他插入战局,让他赶快逃……   原来大师兄已经舍命保护了他这么多次。   那他还给大师兄一次也是应该的。   他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一直用陆云白的身体活着。现在就算是他真的到了寒澜教,以他现在的体魄,也已经不可能成为寒澜教的教主了。   那还何必要让阎叔叔他们再伤心一次呢?   他既然活在陆云白的身上,现在救了他的大师兄,也算是还给他一命了。   可是他真的很想问他一句:温子浩,如果我不是陆云白,你还会对我这样好吗?   **********   林少君见叶奕辰眉头深锁,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抿嘴一笑道:“少侠你慢慢考虑,天亮之后通知我结果就行了。”   “等一下”,叶奕辰轻轻闭了闭眼,将眼中的酸涩压下,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种坚定的神色:“这种五行换血,十几年的师兄弟是不是也不会有排斥反应。”   林少君看着叶奕辰苍白的脸色,坚决的表情,不知为何神色温柔了起来,低声说道:“少侠说的人可是你自己?如果你是跟病人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确实不会发生排斥反应。”   叶奕辰道:“是我。但是神医要怎样确定我的血可以?”   林少君低头轻抚手腕上的银镯,神色有些黯然地说道:“其实两种血液是不是可以进行五行换血,可以用一种药液测试,看看是不是可以相融合。   可惜他的血已经被泪如血完全毒化了,再与任何人的血液做测试都不会融合的,只能冒险一试了。”   叶奕辰点点头。   林少君的表情柔和下来,跟刚刚的冷漠不同,对温子浩的称呼也变了:“除了五行换血之外,温大侠的毒还需要一份药引。”   叶奕辰急道:“还需要什么?神医请说。”   林少君正色道:“温大侠的毒已入经脉,除了鹿茸、牛黄、穿山甲、海马等一些寻常名贵药物之外,还需要一个难以寻到的药。”   叶奕辰迫不及待地问:“神医说得是什么药?我立刻下山去买。”   林少君摇头道:“即是难以寻到,山下的药铺怎么会有买的?我青峰门中的灵药也不少,这里都没有的药要去哪里能买到?”   “那到底是什么药?还请神医指点。”   “红眼金蟾。”林少君说得漫不经心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红眼金蟾叶奕辰是没听说过得,但是普通金蟾他却是知道的。   金蟾喜隐蔽于泥穴、潮湿石下、草丛内、水沟边,黄昏及夜晚出来活动,全身布满毒液,别说是被咬一口,只是碰到了其皮肤就会致命。   平时不碰它的话,金蟾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但想要抓取的话,金蟾的毒性要比蛇高过百倍。这红眼金蟾,想必要比普通金蟾要更加危险。   叶奕辰问道:“从没听说过这种金蟾,林神医真的确定这种金蟾能用来解大师兄的毒?”   “医书上说,这种金蟾有一种叫蟾酥的毒素,与铁线蛇的蛇涎一起,可以解泪如血之毒。如果找到红眼金蟾,我有把握将温大侠的经脉修复,使他日后的内力不受损伤。”林少君的脸上带着一丝狡黠。   叶奕辰的脸色凝重:“请问神医,这种红眼金蟾要到哪里捉?”   “蟒河边的桑林乡的森林里,出现了这种红眼金蟾,你可以去那里找。”林少君说道:“只是有一点希望少侠知道,我只能用银针将温大侠的毒素压住十日。   十日之后,银针就算不拔出,毒素也会迅速反扑。所以你务必要在十日之内赶回来。   就算没有红眼金蟾,温大侠也只是经脉受损,内力损耗。但一旦超过十日,没有你的血进行五行换血,温大侠毒发无救。   你可记住了?”   叶奕辰认真地点头。   “你既然已经同意这种治疗方法,那就把温大侠背到后园,我需先给温大侠进行药浴,然后再为他针灸,你既可下山去找红眼金蟾。”林少君道。   叶奕辰背起温子皓,跟随林少君向后园走去,玉朴则一溜烟儿地先跑到后园厨房去烧热水。   屋外已经天光大亮,阳光暖洋洋地照在风景秀丽的珏山。   后园的景色与前厅的华丽完全不同,显得素净质朴。   一条青砖铺成的小路沿着山线向上蔓延,沿途种满了各种草药,带来扑鼻的草药的香气。山峰处几个竹屋映入眼帘,干净简洁。屋前长着好大一片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萦绕着山腰飘荡的云雾,仿佛已入仙境。   叶奕辰随着林少君来到竹屋中的一座,将温子皓放在竹床上。   “等下我会去配些药浴需要的药来,你先帮小朴把浴桶抬进来把热水倒好,他年纪太小,自己一个人做起来很吃力。”林少君交代了下,就匆匆去书房。   不一会儿,玉朴抱着又大又重的浴桶进门,很是废了一番力气。   叶奕辰接过他手中的浴桶,放置好后又去帮他倒水,添热水。终于把浴桶里的水调成合适的温度,玉朴又取来一个药壶,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药汁也倒进浴桶里。   林少君随后进来,把手里的草药挑出了几样,交代小朴要三碗水熬成一碗,将手里剩下的药放进了浴桶。   “可以把他放进去了。”林少君擦了擦脸上热气蒸出的汗。   叶奕辰脱下温子皓的外衣,小心地将他放进了浴桶,他现在对照料温子浩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现在就是要保持水温了,你先在这盯着,温度变冷就往浴桶里添加热水,一个时辰之后小朴的药拿来了要喂他喝下,喝完了再叫我为他针灸。”林少君说完就走了,留下叶奕辰一个人对着昏迷不醒的温子浩。   叶奕辰半点不敢倦怠,不时用手试着水温。   也许是水中药汁开始见效的原因,也许是浴桶里的热气蒸腾,温子皓的脸色由血红变成了柔和的粉红色,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紧闭着的眼皮掩去眼中的锐意,显得有些乖巧,长长的眼睫在眼角下留下一道扇形阴影,使他的四方脸看起来非常温柔。   叶奕辰突然开始心跳加快。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大师兄就这样安静地躺在浴桶里,眼睛轻轻闭着,像是对他毫无防备。   大师兄什么时候对他有过防备呢?从来没有。   从他认识这个男人开始,男人就一直照顾着他,呵护着他,把他当成珍宝一样。   再过不久,他就要替这个男人死去了,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男人知道了他不是陆云白,会怎么样呢?   叶奕辰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男人上扬的剑眉,抚过他紧闭的双眼,抚过他□□的鼻梁,抚过他略厚的嘴唇,抚过他被蒸汽蒸得粉红的脸颊,将手指下移到他的心口。   他将嘴凑到温子浩的耳边,低声道:“大师兄,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你的小师弟陆云白,我是一个将死之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陆云白的身体里了。   你要是知道你每天宠爱的小师弟已经不是他了,会不会恨我夺走了他的身体?恨得想要杀了我?   会不会后悔曾经一次一次地保护我?会不会后悔曾经待我那样好?”   叶奕辰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忍住了眼中的泪水,脸红红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这样关心,对我这样好,让我心中有了一个肮脏的念头。   我居然喜欢上你了。   我喜欢你,大师兄。喜欢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待我如同亲兄弟的师兄,我是不是一个很不知廉耻的人?   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想保护你,还想……”   叶奕辰的脸更红了,顿了一顿终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还想亲亲你。   你会觉得恶心吗?”   他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温子浩,说道:“你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同意了?那我就要……”   叶奕辰实在是害羞得说不下去了,他紧紧盯着温子浩的厚唇,双手捧起他的脸,缓缓地,缓缓地将嘴唇压在那双红润的唇上。   这样柔软、这样温暖、这样湿润,叶奕辰紧紧地把嘴唇压在上面辗转,直到眼泪从脸庞划过嘴角,在舌尖荡开苦涩的味道。   他又抬起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救你了,你不会一直这样的。林少君会把你的毒解开,到时你又会变成江湖上著名的青衣客温大侠了。   如果你醒来了,会不会因为失去了你亲爱的小师弟而伤心难过?会不会怨我替你做了这样的决定?   可是能不能求你……求你记得我?   我不是你的小师弟,不是陆云白。我叫叶奕辰,温子浩,你可不可以记住我?”   叶奕辰说完,用手指在温子浩□□的心口处一笔一笔的写下他的名字。   叶、奕、辰。   然后,他又附在温子浩的耳边低声说:“温子浩,大师兄,请你不要忘记我。   我不是陆云白,我是叶奕辰。   我喜欢你。   温子浩。”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玉朴坐在药庐的小板凳上,将一大把干龙葵放进正在沸腾的药罐里,回头对林少君说道:“我就知道小哥哥是个好人,师父您这么帮他肯定没错的。”   林少君正把辛夷收进药柜里,头也不回地接口道:“他虽然是天一门的,可现在的名门正派中,背信弃义,卑鄙下作之徒多了,我一见这样的人就厌恶。   那小子看着娇生惯养,谁知竟真是一个情深义重之人。”   说完,林少君低下头看着他手腕上的银镯发愣。   玉朴笑道:“哈哈哈,最厉害的是师父您,每个人来求医你都有不同的说法。   这次小哥哥来,你说是要五行换血,把他的血全都抽出来给他的大师兄。   昨天白蛟帮的那个少帮主来为他爹求医,您居然吓唬他说要吃亲子的肉才能得救。   还有上次那什么行云镖局的人来,您就骗他说要喂伤者喝几个弟子的心口血。   那些人都傻傻的相信不说,一个个都吓得灰溜溜地跑了。”   林少君闻言,一双碧眼看向笑个不停的玉朴,轻叹道:“你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懂得呢?有一个真心真意肯为了你死的人,这一辈子才不算是白活一场。”   玉朴依旧笑个不停,说道:“是是是,我不懂。可是在青峰门看多了那些人的两面三刀、虚情假意,以后弟子也不会轻易上当被人骗的。”   笑罢,玉朴把下巴担在蜷起的腿上,担忧地问道:“师父,您让小哥哥去找红眼金蟾,他年纪轻,一个人能行吗?”   林少君这才轻笑了起来,秀气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红眼金蟾?你真当他找得到?这桑林乡的森林面积何止几千亩,南关堡的堡主派出一队人马在林中找了四个月也没找到,他一个武功低微的少年怎么可能在十天内找得到?   更何况我用他师兄的命拴着他呢,说明了十天要是不回来他师兄就救不了了,再除去往返的时日,他只有六天的时间去找金蟾,等他找不到,时间一到就会乖乖地回来了。   他既然能背伏他师兄千里来找我解毒,想必在森林里生活个十天半月也没有问题。”   玉朴道:“还是师父想得周到。等小哥哥回来了一看,原来他的大师兄的毒和伤已经都好了,一定开心极了。”   林少君道:“我已用飞鸽给我师父发了信,我内力不如他深厚,这次用内功逼毒,还得他来才保险。”   玉朴惊道:“师公要回来了吗?不好,我要赶紧去给那畦白芷浇水去,他回来一见白芷没有长,又要说我啦。”   林少君道:“等把这罐药熬好你就去。”   叶奕辰喂温子浩吃了玉朴熬的药,把他从浴桶中抱出来,放到竹床上,为他披好衣服。   林少君给温子浩的神阙、气海、关元、天枢穴扎入银针,又点了他几个穴道。   叶奕辰见林少君暂时将温子浩的毒压住,就直接跟他辞行。   林少君秀眉一扬,说道:“昨晚熬了一夜,今天又忙了一上午,你不歇息一下再走?”   叶奕辰摇摇头:“十天的时间太短,我还是早去早回,早日请神医为大师兄解毒。”   林少君点点头,丢给他一个包袱,对玉朴说道:“小朴,你送这位少侠到下山吧。”   玉朴笑嘻嘻地答道:“是,师父。”   玉朴跟着叶奕辰出了竹屋,一边走一边拿过林少君丢过来那个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嘴里念念不停道:“小哥哥,你得看看师父准备的这些东西,免得用的时候弄错了。   干粮给你准备了玉米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是水囊。   这个天蚕乌金袋,足够柔韧,并且密封得好,你用这个套住红眼金蟾可防止他继续放毒了。   还有晶丝手套,抓红眼金蟾的时候你戴在手上,可避免你直接触碰它,免得中毒。   湖蓝色瓷瓶内的是外伤药,伤口清洗后涂上就可以了,我青峰门出品的效果很好。   青瓶中药丸是用来内服的,可解百余种毒,被毒蛇咬过了,就直接吃一粒。如果有烟瘴之毒,也可以先吃药丸,再入烟瘴,绝对有效。只是红眼金蟾之毒我也未曾遇过,不知是否能解。   褐色瓶子里是大还丹,这个药特别好用啊,心脉受损,内伤严重,吃一粒原地调息,一个时辰就可复原。   啧,师父居然给了你六粒,可真是舍得啊!上次少林方丈千叶禅师特意派人来求,答应只要不违背武林正义和他少林的戒律就给师父做一件事,师父才愿意给他八粒。   这个紫色瓷瓶内是驱虫水,平时在身上擦一点,蛇虫鼠蚁都不会近身。   白色瓶内装的是还瑶丸,内力散尽时吃上一颗可在一炷香内补充上……”   玉朴一个人摇头晃脑的说了半天,可是叶奕辰却半天没有反应。   玉朴一回头才见叶奕辰一脸吃惊地在他身后五步之外站住,他笑嘻嘻地返回来,拉着叶奕辰的手道:“小哥哥,我跟你说,师父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心软的紧,这包袱里面除了干粮和水囊,其余的都是我师父给你准备的。”   叶奕辰惊诧了半天才说道:“这个……叶神医真的看不出来。”   玉朴笑道:“可不是吗?你别看他平时都不爱搭理人,其实心肠很好。   我小时候把他熬了两天一夜才做出来的药膏盅打烂了,他都没有打我,只罚我给山上所有的药田都浇一遍水。   让我来看看师父给你准备的暗器有什么?金钱镖,这个是没毒的。三棱镖,上面淬了钩吻之毒,小哥哥用的时候可要小心了……”   玉朴把叶奕辰送到珏山之下,说道:“小哥哥,此去千万要小心,你要记着,你大师兄还在等着你回来才能解毒,务必要十日之内赶回来啊。”   叶奕辰拱手辞别道:“多谢你啦,小朴。我大师兄还劳你多加关照。”   玉朴笑嘻嘻地说道:“谢我做什么?你最应该谢的是我师父,反正你快点回来就是了。”   叶奕辰道:“是,只好等我回来再谢过林神医了。小朴,告辞。”   说完,叶奕辰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朴笑嘻嘻地看他走远,嘴里低声说道:“哈哈,等小哥哥回来,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等着你呢!”   叶奕辰花了一个时辰从珏山走到了最近的县城泽州县,打算在这买匹马,再打听下离最快去桑林乡的路。   一路走来,他除了疲惫之外,心中觉得空空的。   从池大叔家出来也不过才一个半月的时日,他就已经习惯了每天跟大师兄在一起。即使是他受伤昏迷,可是还是能听见他细细的呼吸声,能听到他微弱的心跳声,能看到他的面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他已经习惯了温子浩的陪伴。只离开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人。   温子皓,喜欢上你到底是一件令人多么疯狂的事情?   叶奕辰压住了心头的酸楚,定了定神向商贩所指的骡马街走去。   “这位少侠请等一下。”一声悦耳的声音传过来。   叶奕辰理也没理,泽州县不可能有人认识他的。陆云白从来没在江湖上行走过,而现在谁还能认出他是寒澜教教主叶奕辰?   “少侠,少侠……”声音由远及近,还带上了一点喘息:“少侠,你先别走,你等等我……呼……”   叶奕辰依旧走自己的路。   但是他的手腕被人拉住了。   叶奕辰心里一惊,手上随即使出“虎爪擒拿手”,反手一抓,就捏住了对方的脉门,胳臂使力一掰,就把那只手拧到来人身后。   “疼疼疼疼……”来人疾声呼痛,背向着叶奕辰,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和一支笔,上下晃个不停,嘴中喊道:“少侠饶命,少侠,少侠,轻一点。”   叶奕辰手指不动,在那人的脉门上停顿片刻,便觉他脉搏微弱,弦数弛缓,似内力微弱,并无威胁,才放开了手。   那人把书和笔夹在腋下,用另一只手揉了被拧的手臂,低声念叨:“下手真狠呐。”   叶奕辰细看这人,只见他二十三四的年纪,身材略高,浓黑的粗眉,清凌凌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宽厚的嘴唇,厚厚的耳垂,一脸正直之相。   他身上穿着素蓝色宽博的衣衫,完全是一身书生打扮,可是不知为何,衣衫上罩着一个宽大的黑色连帽外袍,帽子罩在头顶上,如果不是因为叶奕辰比他矮,恐怕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叶奕辰看清了人,见并不认识,转身就走。   他现在时间不多,赶着要去给温子浩寻找红眼金蟾,不打算在不认识的人身上浪费功夫。   那人在后面追着叫道:“唉,唉,你别走啊?”   叶奕辰猛地回头道:“什么事?”   那人笑嘻嘻地站在叶奕辰面前,问道:“少侠如何称呼?”   叶奕辰一见他根本没事,又转身要走,却被那人拉着了手臂。   叶奕辰手腕一转,作势要去抓他。那人想起刚才被人拧到胳膊的样子,怏怏地收回手。   叶奕辰的脸色有点难看,语带寒霜地问:“到底有什么事?”   那人依旧笑嘻嘻地问道:“第一次见到少侠,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叶奕辰被他烦得实在没有办法了,随口答道:“叶奕辰。”   那人瞳孔一缩,动作一滞,脱口而出道:“寒澜教教主?”   叶奕辰大吃一惊,厉声问道:“你是谁?” 第50章 第五十章   那人瞳孔一缩,动作一滞,脱口而出:“寒澜教教主?”   叶奕辰大吃一惊,厉声问道:“你是谁?”   “我”,那人用笔杆挠了挠脸颊,笑道:“我是秋云舒,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少侠你是寒澜教教主?”   秋云舒?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叶奕辰心思飞转,如今他已没有傲人的武功,被其他人知道真实身份会带来无尽的麻烦。现在他还要忙着去找红眼金蟾,没空去理会那些数也数不清的所谓正义大侠的打扰。   他瞥了一眼正在翻书册的秋云舒,答话里带了谨慎:“碰巧同名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魔教教主。   你父母跟你有多大的仇,给你取了个跟魔教教主一样的名字。”秋云舒接到叶奕辰的瞪视,停下口中的碎碎念,尴尬地咳了咳,道:“咳,咳,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少侠是哪个门派?”   叶奕辰看了眼腰间挂的长剑,脸色冷冷地道:“你我并不相识,你到底有什么事?”   秋云舒笑得一片至诚,一张正直脸看上去极其坦荡:“别紧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要成为江湖百晓生,所以才对武林中的各门各派都感兴趣。”   叶奕辰顿时醒悟,关于这个江湖百晓生,他的属下曾跟他报告过。   此人名叫秋云舒,武功不高,但消息灵通,整天游走在江湖中到处打探江湖各个门派的成名人物和武功路数。人品不错,就是好奇心重,武林各大派的人都嫌他麻烦,没人愿意理会他。   叶奕辰暗暗懊恼,谁知道会碰巧遇到他?早知道就随便编个名字了,或者直接告诉他名叫陆云白了,也省得他追问。   秋云舒没注意叶奕辰紧皱的眉头,继续说道:“在下对叶少侠没有恶意的,只是好奇叶少侠这样神采飞扬的侠客是哪位座下的高徒?   在下对江湖侠客十分仰慕,对江湖中的事也算略通一二,一见叶少侠这样的少年剑客就忍不住来问问,还请叶少侠不要觉得我唐突。”   叶奕辰不理他转身往前走,真心觉得这块牛皮糖太麻烦了。要是以前,他就算不至于一剑把这么啰嗦的人杀了,也早用轻功跳起,躲得远远的了。   秋云舒见叶奕辰直接走了,赶忙跟上几步赶在他旁边,边走边说道:“叶少侠,我真的没有恶意的。”   “天一门。”叶奕辰答道,只盼着这家伙得到答案能够离他远远的,别再纠缠下去。   “原来是天一门的高徒,久仰久仰。”秋云舒忙做了个拱手礼,可是手上拿着书册,使这个礼行得不伦不类。   他托了托因低头而垂下的帽子说道:“不知云舒是否有幸请叶少侠一起吃饭,其实我对天一门的陆赫嘉掌门敬仰已久,只可惜缘悭一面。   叶少侠的师父是哪一位?陆掌门座下只有四个弟子,没有一个叫叶奕辰的。   陆掌门的两个师弟也是弟子稀少,好像也没有姓叶的……   啊,难道叶少侠是青衣客温大侠的弟子?嗯,很有可能。   对了,听闻天一门的内功分成两种,一种是至阳至刚的,一种是至阴至柔的,是不是?   听说陆掌门的小弟子身体羸弱,几乎不能修习武功,这是不是真的?   听说陆掌门的儿子最喜欢的事是给他的师兄弟做衣服是不是……”   叶奕辰觉得额角的青筋一根一根的迸起,恨不得一剑把这个秋云舒刺死让他把嘴闭上,再也不能发出声音。   就在他觉得忍无可忍,要出手给这个说个不停的家伙点上哑穴时,秋云舒突然耳朵一动,懊恼地说道:“不好,那个人……他怎么又来了?”   秋云舒把他的兜帽拉得低低的,转过脸小声对叶奕辰说道:“叶少侠,对不住,我有事情先走了,改日再跟你聊天啊。要是有人来问你,你可千万要说没见过我哦……”   说完,秋云舒比了个拱手告辞的姿势,转身溜到一个小巷中,一转眼不见了。   是谁?   叶奕辰警戒地观察他身边的人,可惜看了一会儿却毫无收获,街上来往的都是普通行人,没有一个人有江湖侠客的样子。   他时间紧迫,没时间仔细查探身边的人。现在秋云舒不再纠缠,叶奕辰的心里反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忙到骡马街去买了马,快马加鞭,往蟒河边的桑林乡赶去。   他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待赶到桑林乡已是两天的时间。   天色已渐暗,叶奕辰一连三天都不得休息,此时已是精疲力竭,不得已只得找了一家猎户借住。   叶奕辰的衣着整洁,再加上原身陆云白的一张娃娃脸,住宿的主人家对他毫无防范,招呼得亲切又周到。   叶奕辰为了蓄积体力,早早就躺在床上休息,终于睡了自温子浩受伤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叶奕辰就起来了。他谢绝了借住主人家的大汉要陪他进山的好意,将马留在农家里,又留下五两银子,徒步进山。   桑林乡后面的山其实也属于太行山脉,只是后面这一片山取名叫林虑山。叶奕辰沿着村民平时进山的小径向山里走,景色渐渐秀美起来。树林苍翠,遍地山花,枝头啼鸟唱和不绝,环境清幽。   叶奕辰沿着山路向上攀爬,两旁杂乱的树丛和杂草慢慢替代了越来越来越细的小径。   随着叶奕辰越爬越高,陡峭的山坡完全被茂密的植物掩盖。抬眼望去,树木越来越茂盛,到最后,已经可以见到几个人才能环抱的大树。   这些树木肆无忌惮的生长着,好多树已经长在了一起,枝桠交错。放眼望去,深的浅的都是绿色,带着勃勃的生机,让人心里叹服自然的生命力。阳光只能零星从树与树的缝隙中穿透出来,照亮阴暗的丛林内部。   然而树多了,路却少了,这地方气候又多雨,本就细的快要分辨出来的小路上淹没在荆棘和半人高的杂草里。   叶奕辰边走边用一根长木棒敲着前面的杂草,震动草丛里的蛇虫,免得不小心踩到蛇被咬一口,还可以警告其他动物。   除了猛兽,其他动物自然不会进攻人类。他自小就害怕蛇,此时更是早早把林少君给他的驱虫水涂在身上。   他饿了就吃袋子里的干粮,渴了就喝水囊里的水,晚上的时候在高岭处的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除了遇到一只粗壮的黑熊被他用轻功跳上树顶躲过外,叶奕辰没有遇到其他的危险。   第二天的下午,叶奕辰终于翻过林虑山,去往另一面的谷底——他仔细研究地形后觉得最有可能出现红眼金蟾的地方。   从山上向下走,已经疲惫的叶奕辰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前面是个山谷,树木不再是高大的乔木,大多是到腰间的灌木,而这灌木有些是开着花的,或者火红,或者娇粉,或者嫩黄。刚刚满眼深深浅浅的绿色瞬间就被五颜六色取代了,空气中异香扑鼻,花树上有碗口大的彩蝶成群结队地飞舞嬉戏着。   这异样的景色让叶奕辰心情舒畅,谁能想到,山林深处居然藏着这样美丽的地方。   叶奕辰依旧一边用长木棒敲着前面的道路,一边向前走。只是这时,前面的灌木丛突然晃动了起来。   叶奕辰紧张地盯着那摇曳的树木,运起轻功跳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的乔木上。   这片灌木丛窸窸窣窣地动了很久,叶奕辰才看出些端倪来。   蛇,全是蛇。   大的,小的,粗的,细的。一条一条黑色的蛇在灌木丛里翻动着,有些蛇已经缠成一团团在地上滚动着,不知道有毒无毒。   叶奕辰心中一寒,顿时觉得手脚发软,身体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他本来就很害怕蛇,平时见到一条蛇也让他心惊胆寒,更何况这数也数不清的蛇。他全身的血液像是凝住不动了,从心里冰凉冰凉的往外冒着寒气儿。   这一刻,他只想掉头逃走。   可是他不能逃。   因为还有温子浩,他还要给温子浩抓到红眼金蟾,来养护他的经脉……   他抬眼望去,视力所及之处均是成片的灌木丛,只有几颗高大乔木星星点点地长在大片的灌木丛中。   如果要退回去……   叶奕辰回身望向刚才站着的山顶处,那里没有灌木丛,只有几块山石和茂密的树林。   红眼金蟾……   温子浩……   叶奕辰咬紧牙,强忍着发软的双腿站立起来,眺望着前面的山谷,强迫自己忽视那些卷曲扭动的蛇。   他心中不停地安慰自己:叶奕辰,你行的!你一定能行!   你可是寒澜教教主,你可是人见人怕的魔教头子,怎么会被这些没有头脑的畜生吓倒?被陈曦他们知道要笑掉大牙的。   还有大师兄,他救过你那么多次,这次为了救他,你一定要战胜你的恐惧!那些蛇根本不可怕,只要一剑就会把它们砍断了。   不要怕。   不要怕。   不要怕!   他咬紧已经青紫的下唇,让自己的注意力从下面那些蠕动的蛇群上移开,计算前进的路线。   脚下的那些灌木丛肯定是不用想了,谁知道那些矮小的树木下面是不是也挤满了一堆又一堆的蛇?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轻功跳到零星地长在灌木丛中的那些高大乔木上。   可是他现在是陆云白的身体,内力本就不多,轻功不可能支撑到一下跳五丈那么远。   叶奕辰还在犹豫和计算距离。   突然,他听到脚下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低头一看,只见一条乌黑的大蟒正慢慢攀上了大树的树干,对着他吐着蛇芯。   叶奕辰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臂更是软得握不住树枝,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那条蛇,冰冷又滑腻的身体,身上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亮光,三角形的头上依稀可以看到鲜红的信子一伸一缩,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睛仿佛也露出凶光,似乎正在搜索着自己的猎物……   叶奕辰的大脑再也来不及思考,只想赶紧逃离那条蟒蛇。   他足底使劲一蹬,运起轻功跳向远处的乔木跃去。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叶奕辰的大脑再也来不及思考,只想赶紧逃离那条蟒蛇。   他足底使劲一蹬,运起轻功跳向远处的乔木跃去。   只是陆云白的轻功本来就不好,内力更是接不上,眼看前方没有着力点,他就要掉到灌木丛中了。   他在下坠……   离前面那棵乔木还有一丈远。   又下坠了一些……   离前面那棵乔木还有半丈……可太低了,他马上就要掉到灌木丛里去了。   叶奕辰浑身哆嗦起来,他一想到地上都是满满的蛇,心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情急之下,叶奕辰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腰间,可是此时他是陆云白的身体,哪里还有原来惯常缠在腰间的冰魄神鞭?   眼看着叶奕辰的身体就要掉到灌木丛中……   他的手在腰间一摸,突然间灵机一动。   他一把解开腰间缠着的腰带,拉住一头向前面的大树用力一甩。   好在他惯常用鞭,腰带虽比鞭子柔软,却还是借着他的腕力缠在前面高大树木的一根枝杈之上。   叶奕辰借着这条腰带的劲力轻轻一荡,蜷起双腿,堪堪在灌木丛的一尺之上划过。   谁知,荡起的时候一条大蛇突然蹿了起来,张着血盆大口向着叶奕辰的小腿而来,叶奕辰慌忙间摸向自己怀中的暗器袋,捏出两枚淬了毒的三棱镖就向这条大蛇掷去。   只是他身体还在向前荡,又是在慌乱之间,一时就失了准头。   他亲眼看到那两枚毒镖错过蛇身,射到灌木丛中,不知射在灌木下的哪条蛇身上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不知道是飞蝗石还是野果的圆形物体在空中一闪而过,一下子打在大蛇的七寸处。   大蛇被射中,疯狂翻滚了起来,一会儿就动作缓慢,掉进灌木丛中不见了。   都说打蛇打七寸,只是这条蟒蛇看上去粗大,不知道七寸还是不是这蛇的弱点。   叶奕辰拉紧了腰带,终于落在了腰带缠着的树干之上,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如释重负。   他心中大惑不解:这个暗中射出暗器的人是谁?为什么明明救了他却不肯露面?   叶奕辰对着身后的方向抱了抱拳,说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可否出来现身相见?”   没有人回话,只有树林里的虫鸣鸟叫和呼呼的风声。   叶奕辰等了很久也没人回应,只得再次朗声说道:“既然前辈不愿现身,叶某也不勉强,救命之恩铭记于心。   将来如果有用得着叶某的地方,提起此事即可。”   再次向身后空旷的地方行了个礼,叶奕辰不再纠结,继续用轻功跳跃赶路。   好在前面的几棵大树也没有那么远的距离,稍远些的他就用腰带做辅助,一路从山顶下来穿过大片的灌木丛,倒是也有惊无险。   只是叶奕辰难免心中暗自琢磨这个帮助他又不肯现身的人是谁。   这样强行用轻功赶路,虽然对叶奕辰现在的体力来说很是吃力,但是到底快了很多。下山比上山的时间要短,接近黄昏时分,叶奕辰就来到了林虑山另一侧的山脚下。   林虑山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河流很浅,附近都布满了岩石。河水的声音在充斥着无数鸟鸣和昆虫叫声的树林里显得很温和。   叶奕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决定今晚就从这里开始找起,潮湿的水潭边是金蟾最易活动的地方。   他顾不上休息,匆匆吃了一些干粮喝了点水,就开始沿着河岸细细寻找河边的土洞、泥穴,在找过的地方做上记号。   金蟾多在黄昏、夜晚行动,所以他只能白天略作休息,夜晚寻找。   可是他整整找了一夜,别说是红眼金蟾,连普通金蟾都没碰到一只。   普通蟾蜍倒是有不少,夜晚有些蟾蜍的皮肤会被月光映得闪闪发亮。叶奕辰把它们抓起来放进天蚕乌金袋里,第二天一早迎着阳光一看,却没有一个是金色的。   他将抓到得蟾蜍放生,白天就吃点干粮,向前走一段,累了就找一棵大树靠着树干休息。   叶奕辰这样沿着河水向上走,一连几天,也没有找到红眼金蟾。   他心里计算着日期,算上回去的路程,再过一天一夜他就必须启程往回走了。   这天,叶奕辰终于找到河水上游处的一个小瀑布。瀑布很小,也只有三尺左右宽的样子,下面连着一个很深的水潭,也是小小的,看上去碧绿诱人。   叶奕辰把手伸到水潭之中想洗把脸,却被冻得一哆嗦。那小水潭看着与下面的河流无异,却冰冷无比。   叶奕辰又去下游河岸距离水潭约有两丈的地方试了下,下游的水流虽然也冰凉清爽,却不如水潭里的水寒冷。而从下游一路走过来的叶奕辰一直没有觉小河里的水有什么怪异。   上游瀑布中的水,叶奕辰也去试过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奇怪之处。   他心思百转——这寒潭里恐怕有异宝!   叶奕辰心中推测:上游的水温是正常的,水流入水潭之中被这件宝物变得冰冷,等水从水潭流到了下游时,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温度又会渐渐回升了,也不易被人察觉。   他心中虽察觉此处有异,但也没有下去捞取异宝的想法。他本来就是来抓红眼金蟾的,这异宝对他来说未必有用,何况以现在他的功力来说,下到冰冷的潭水里恐怕不到一炷香就会被冻僵了。   突然,他灵机一动!   金蟾本就少见,更何况是红眼金蟾,平白怎么会随便呆在普通的树林水流之中?他真是跟温子浩在一起久了人都变得傻呆呆的了——如果这整片树林中有红眼金蟾,那一定会在这里!   那红眼金蟾一定是为了这个异宝才待在这片树林中的。   除非这太行山脉中还有其他奇异之处,否则金蟾一定是在这里。   叶奕辰压下了欣喜若狂的心,默不作声。   他又往下游走了六七丈,往水囊里灌了些河水,又吃了点干粮,找了一处休息,养精蓄锐。   天色近黄昏,太阳收起灿烂的阳光,颜色渐渐变得绚烂瑰丽起来,照在河水的片片鳞波上。慢慢的,绚烂的颜色渐去,留下一片暮色。   等繁星挂满黑色的天幕时,叶奕辰睁开的眼睛。   他用轻功悄悄地移动到水潭旁边,找到一处高树,躲到了树上。在那里他能将水潭及周边的景色尽收眼底,随即他屏息静气,不动声色地埋伏起来。   夜里月色明亮,四下静谧,昆虫和鸟儿白天尽情歌唱后,夜晚也安静了下来,连风声也似乎静止了。   叶奕辰坐在树的枝杈处,全神贯注,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直到月上中天,交相辉映的星空也显得更高远时,水潭上缓缓升起一团白气。白气渐渐升高,高出潭水有约两寸了。   这时,叶奕辰突然注意到昏暗的树下似有些什么东西急速移动着,只几瞬就来到那水潭边,停了下来。   叶奕辰定睛一看,真的是一只蟾蜍。   只见这只蟾蜍巨大,约有正常蟾蜍的两倍。   叶奕辰看不清楚这只金蟾是不是红眼的,只看得见它的背后,在月光下反射出暗暗的金光。但他心里知晓——这一定就是那只红眼金蟾了!   那只金蟾在水潭边停下,对着水潭张开大嘴,水面上的白气便向它的嘴边涌过来,最后化成一缕细细的白色丝线被金蟾吸进嘴里。   叶奕辰不敢从树上下来,刚才那金蟾的移动速度他是亲眼看见的,如果他先从树上下来带出一点声响,惊动了这金蟾,它要是逃跑了,他可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他想了想,拿出林少君给他带的天蚕乌金袋。   那袋子的封口处被林少君缝了一个套环,里面不知道放了个什么材质的绳子,似金属般有些坚硬的质感,却又像绳索那样柔软可以封口。   叶奕辰将那天蚕乌金袋握在手中,准备直接将天蚕乌金袋投掷过去套住红眼金蟾。   成败在此一举!   这次如果失手,金蟾必定受惊逃走。   惊跑了金蟾,以后再要找到它的踪迹就是难如登天了。   要是他此时跃近几步,再靠近些就会更有把握,可惜以他现在的功力想要不弄出一点声响靠近金蟾,基本是痴人说梦。   叶奕辰将内劲完全凝于掌上,趁着红眼金蟾在自顾自地吸取寒潭中的白气,没有丝毫防备之时,眼疾手快,手腕一动,天蚕乌金袋破空而出,直向金蟾的位置飞去。   那只红眼金蟾吸收水潭中的白气正惬意时,突然听到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停住嘴边的动作,转过头来看。   只见那天蚕乌金袋迎头向它袭来,它想要躲闪却来不及了。   天蚕乌金袋被叶奕辰的内劲灌注,直奔着红眼金蟾的头上罩住,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套环更是入土三分。   叶奕辰见一击即中,半点也不敢迟疑,带上晶丝手套跳下大树。   红眼金蟾被天蚕乌金袋套住后立即挣扎,猛力地连跳再爬,天蚕乌金袋的材质极好,没有半点损坏,套环却从土里被一下一下的带出来。   叶奕辰轻功一跃来到近前,红眼金蟾早已几下将套环从土中拽起,只差一步就要逃走了。   叶奕辰伸手向抓住天蚕乌金袋,金蟾猛地跃起,一下撞到叶奕辰的胸口。   叶奕辰只觉得胸口剧痛,从喉头处涌出一口又腥又咸的液体,他也顾不得管,双手忙着去抓住天蚕乌金袋。   金蟾撞到叶奕辰,已经准备逃走,不过天蚕乌金袋却还缠在身上,被叶奕辰的左手按住一个袋角。叶奕辰的右手又及时补上,紧紧按住袋口,已防止金蟾跳出。   金蟾在天蚕乌金袋里猛力挣扎,那袋子虽然柔软,无法借力,也震的叶奕辰虎口发麻。   金蟾不肯放弃逃生的机会,在天蚕乌金袋里挣动个不停。叶奕辰半点也不敢放松,双手紧紧握着袋口,身体被带的左晃右摇,也没有松开手。   这样一人一蟾蜍坚持了约半个时辰,叶奕辰的两条小臂已震得发木发麻,使不上力气。   红眼金蟾的撞动渐渐小了起来。   等金蟾已经停下了撞动有一炷香的时间,叶奕辰才移动着麻木的手臂,将天蚕乌金袋的袋口搂紧了,一手托着袋底,一手笼着袋口,打算仔细看一眼这只金蟾。   他小心翼翼地将天蚕乌金袋的袋口撬开一条小缝,刚好对上一双红宝石一样美丽的红眼睛。他心中一喜,这下大师兄的内力终于可以恢复了,谁知突然一股白雾从金蟾口中喷出,从袋口扑面而来。   叶奕辰毫无防备,只感觉到一阵寒气扑来,随后天旋地转,双脚使不上力气,膝盖一软就躺到了地上。   他攥紧手中的天蚕乌金袋,努力振作着恍惚的精神,睁大眼睛,只看到一个向他走来的模糊身影。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秋云舒走到水潭边,俯身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叶奕辰。   他试探着用手拍了拍叶奕辰的脸,却得不到半点反应。   他又去拿叶奕辰手上的天蚕乌金袋,想看看这个武功不高,眼神却凌厉的小家伙特意来到深山密林里找了好几天,又抓得如此辛苦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是那天蚕乌金袋被叶奕辰的手握得紧紧的,秋云舒掰了几下也没有掰开他的手。   他也忌惮袋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只一瞬就可以让人晕倒,暂时不准备强拿了。   秋云舒看了看在地上躺着毫无知觉的叶奕辰,轻叹了一口气,抱起他,放在肩膀上扛着,往树林外走去。   从泽州县开始秋云舒就一直跟着叶奕辰,他离开叶奕辰时确实是遇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待躲过此人之后,他又暗中找到叶奕辰,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不知道为什么,秋云舒从见到叶奕辰第一眼开始就觉得他不一般,更不像他所说的是个天一门下的普通弟子,总觉得有些地方让人心疑。   也许是因为叶奕辰将他手拧住的那一份狠厉,也许是因为叶奕辰厉声问他“你是谁”是的骇人气势,也许是因为叶奕辰知道他是江湖百晓生之后的隐瞒,让他不得不注意到这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一直跟在叶奕辰身后,连叶奕辰差点被蛇咬到时也是他暗中丢了个石子救了他。   秋云舒知道他本来不是一个善心的人,可是这个小家伙正巧引起了他的兴趣,救了他之后再慢慢查出小家伙是谁,毕竟他可是“江湖百晓生秋云舒”呢!   这深山老林中,渺无人烟,就是秋云舒的内力充足,也是到了第二天上午才找到一个镇子。询问了镇上的人后,他直接奔着镇里最有名的大夫去了。   整整一天叶奕辰都是晕着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可是刚到了大夫的药铺中,他就开始发起烧来,身体开始不停地扭动,还迷迷糊糊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等到大夫来把脉时,已经开始四肢都抽搐了。   大夫把手从叶奕辰的手腕处收了回来,捻了捻花白的胡子说道:“症状有点奇怪,你说他并没有被蛇咬到,可是他有很明显的中蛇毒的症状。   胸口的伤先不说,他体内的毒又跟蛇毒有点不像,呼吸和血液都有些衰弱的现象,还有一股寒气在体内盘旋不去。”   秋云舒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叶奕辰手中紧紧抓住的那个东西造成的,可是他也不清楚那袋子里到底是什么,只好问大夫:“请问大夫,要怎么才能救?”   “只能先把他的毒按蛇毒处理了,希望对他有效。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症,说来真是惭愧,只能先赌一赌了。”白胡子老大夫擦了擦额角的汗,对秋云舒说道。   秋云舒也没有办法,在这样一个小镇上,也只能先请这位大夫诊治。   白胡子老大夫交代完,就出去抓药了。   秋云舒走到窗边,拿起一只精致的鸽哨,在嘴边吹响。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鸽子从天空中飞来,停在秋云舒站着的窗边。秋云舒拿起一个小竹桶绑在鸽子的脚边,又把它往空中一送,嘴里喃喃一句:“去吧。”   秋云舒在水盆里拧干了一个帕子,放在叶奕辰的额头,想帮他降降温。他刚靠近叶奕辰的脸,却听见他□□起来。   “不要……不要……大师兄……救救大师兄……我答应……可以……”秋云舒听得断断续续,连忙把耳朵凑到叶奕辰的嘴边。   “红眼金蟾……给你……林少君……”叶奕辰的双唇哆嗦着,模糊中看见那个人影,控制住自己抽搐的胳膊,把手里的天蚕乌金袋递到秋云舒跟前:“金蟾……给你……救……救救……大师兄……送我……去找他……”   等秋云舒把天蚕乌金袋接了过去后,叶奕辰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般,嘴角放松地想要微笑,只是脸上抽搐的肌肉使他的笑容都显得有点诡异了,随后又晕死了过去。   秋云舒捏着那天蚕乌金袋,心里惊异:“难道这袋子里面真的是传说中的红眼金蟾?”   传说红眼金蟾有招财之能,又是医者人人向往的灵药,这个小家伙这几天在山野中风餐露宿费劲心力就是为了捉它?   林少君?   妙稚神医林少君要的吗?   秋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过,这袋里的真的是红眼金蟾?   秋云舒将天蚕乌金袋的袋口解开,小心翼翼地与袋口保持一定距离,免得不知道怎地就中了毒。   等他定睛一看,袋里果然是一只金灿灿的红眼金蟾。   少顷,白胡子老大夫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屋,秋云舒捏住叶奕辰的鼻子摁住他的下颚直接把药灌了下去。   白胡子老大夫看着床上不断颤抖着的叶奕辰,叹了口气道:“哎,就看他能不能熬过去了。”   *********   叶奕辰再次醒来时觉得胸部的心肺都如同火烧一样,灼人的疼痛。   他忍不住蹙起眉,仔细回想睡着之前的情景。   对了,他抓住了红眼金蟾,后来他被金蟾喷了一口白雾,不知怎地就晕倒了。   晕倒之前他还看到了一个人影。   大师兄怎么样了?他必须把红眼金蟾给林少君送去,就算是那个后来的人把金蟾拿走了,他也必须马上赶回青峰门,给大师兄五行换血。   他努力睁开干涩的眼,一睁眼就看见有个人正坐在他床边,倚着床浅眠。   叶奕辰眨眨眼,干涩的眼睛略微滋润一点,他这才看清床前倚坐的人居然是左护法阎言。   叶奕辰一愣:怎么回事?   阎叔叔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昏倒之前见到的人影其实是寒澜教的教众?那个人看穿了他的真实身份才把他送到阎叔叔身边?   叶奕辰挣扎着想用麻木的胳膊撑起身体,费尽力气才让胳膊挪动了一点点,只是这样的动作已经使他的胸口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嘶……”叶奕辰忍不住溢出一丝的□□。   只是一点微弱的□□声,阎言马上惊醒了,一脸急迫地向叶奕辰看去。   见阎言这种担心的表情,叶奕辰想到以前阎言都是一脸冷漠面无表情的样子,感觉这次的事可能真的是让阎叔叔担心了。   他刚想告诉阎叔叔他没事时,阎言的一句话就把他吓呆了。   “辰辰,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很疼啊?”阎言见叶奕辰醒了过来,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叶奕辰的脸。   叶奕辰愣住了,以前阎言从来没有用这样亲昵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虽待他如同亲子,却一向彬彬有礼,少有身体接触。   阎言算是叶奕辰的半师。   叶奕辰的义父老教主叶晟展在他十二岁那年就走火入魔了,丢下了他,丢下了偌大的寒澜教,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最终只找回了一副面目不清的尸体。   十二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要管理偌大的寒澜教?   从叶奕辰的义父去世后,整个寒澜教完全是左护法阎言和右护法杨寻来处理教务的。同时阎言还要教导叶奕辰武功,还帮叶奕辰请了夫子教他读书。   直到叶奕辰十五岁开始学习老教主叶晟展留下的玄祁心法的秘籍后,阎言才开始不再教他武功了。   阎言虽不再教叶奕辰武功,可是两人依旧每天花半个时辰上课,阎言把教务手把手地交给叶奕辰,让叶奕辰一项一项了解寒澜教的产业,了解教主需要负责的项目,希望日后可以由他来处理教内事物,成为一个真正的教主。   而这时的杨寻也已经把右护法的位置传给了他的徒弟陈曦。   在叶奕辰的眼中,阎言一直如他的半父半师,他面对阎言,心中既有敬仰又有孺慕之情,阎言对他也多半时间是很严厉的。   就比如再称呼上,有外人在的时候,阎言会称他为“教主”,若是无人时,二人也更加亲密些,阎言总会叫他:“奕辰”。   今天阎言突然冒出一句“辰辰”,真的是让叶奕辰的冷汗都流出来了,更何况阎言还温柔的轻抚他的脸。   他张了张嘴,想叫一声“阎叔叔”,不料说出话的声音却嘶哑得很,只发出“呀,呀”的声音。   阎言看他开口,又因为喉咙难受发声困难,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先别急,辰辰,我去给你拿点水,再喊沈萧然过来给你看看。   辰辰不怕啊,在这等着言哥哥。”   说完,阎言走出门口,对外面等待的婢女冬儿交代:“快去请广泽长老,就说教主醒了”,转身出门去了。   叶奕辰百思不解,心中只觉得有一万个不对劲:什么时候阎叔叔开始叫我辰辰啦?   什么时候他自称是言哥哥?   他一向教导我严厉,怎么觉得我因为这点伤就会害怕?   叶奕辰还在发愣,阎言已经端着一碗水来到床前,举起汤匙说道:“辰辰,萧然哥哥还没给你看过,所以不能多喝水噢,言哥哥只能喂你一点,张开嘴。”   叶奕辰更加吃惊,只能瞪大眼睛看着阎言把汤匙递到嘴边,呆呆地忘了要张嘴。   “乖啦,辰辰,不喝水的话,说话会喉咙痛的。”阎言还以为叶奕辰在撒娇。   叶奕辰这才回过神来,就着阎言的手吞下了四、五汤匙的水。   阎言把水放到一边,拉过叶奕辰的手问:“怎么样,喉咙还疼不疼?”   叶奕辰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果然嗓子没有那么嘶哑难受,忙开口说道:“阎叔叔,你怎么会喊我辰辰?”   阎言听了叶奕辰的话,突然一愣,然后脸色苍白地问道:“奕、奕辰,你恢复记忆了?”   叶奕辰觉得莫名其妙,他根本从来没有失去过记忆,哪里来的“恢复”之说?   “什么叫恢复记忆?我从来没有失去过记忆啊?”叶奕辰一边回答着,脑中灵光一闪:“你说我现在是叶奕辰?是真的叶奕辰?”   阎言的脸色更难看了,他颤声道:“你、你是、你一直是叶奕辰。对、对了,你才是叶奕辰。”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叶奕辰大吃一惊。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白色床幔,檀木雕的桌椅,花梨木的箱柜,这里居然是他在祀晔山寒澜教中的房间。   他真的回来了,而且是以真正的叶奕辰的身份。   那以前的那些事情呢?   在天一门的生活,跟温子皓在一起的日子,难道那些都只是一场梦?   可是阎叔叔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性情大变?   阎言沉默不语。   他看着叶奕辰茫然的表情,左顾右盼的动作,心里阵阵抽痛。   辰辰他回复记忆了,又变回了以前的叶奕辰,变回会尊敬地叫他“阎叔叔”,带着一点孺慕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人。   可是他的辰辰呢?那个会对着他撒娇,讨好,耍赖的辰辰呢?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阎言表情僵硬地站在床边,觉得心好痛,好像心口漏了一个大洞,冷飕飕地灌进凉风来。   沈萧然推开房门打破了二人沉默:“辰辰,听说你醒了。胸口是不是感觉很疼啊?萧然哥哥来了哦,快点给我看看,一定不会弄痛你……的……”   沈萧然的声音从热情欢乐逐渐减小,最后变成无声。   他注意到阎叶二人的沉默气氛,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小心翼翼:“辰辰呀,你胸口还疼不疼?”   叶奕辰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上沈萧然温柔又带着点宠爱的眼神,沉声说道:“萧然。”   “教主——”沈萧然的声音上扬,带着点不可置信,又忙转脸看向阎言,像等着他解释。   见阎言艰难地闭上眼睛轻轻点头,沈萧然收起的诧异的表情,对叶奕辰拱手施礼。   阎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沈萧然,给教主好好检查身体。我……教中事务繁忙,我先去……”   阎言话到此处停顿,声音沙哑得像是说不出话来。   叶奕辰忙道:“阎叔叔有事就先去忙。奕辰身体安好,请阎叔叔不必挂心……”   阎言脸颊上的咬肌颤动的两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教、教主,你真的恢复记忆了?”沈萧然脸上再无嬉笑之色。   叶奕辰茫然道:“我什么时候失去记忆了?”   沈萧然不敢多言,坐到床边为叶奕辰诊脉,少顷说道:“教主,你的内伤还是很严重,请务必卧床休养些时日。   仲臻本来就是昆仑派雪峰门的长老,功力也很是不凡,不过好在你的内力深厚,好好休养也没什么大碍。”   叶奕辰奇道:“什么时候一个昆仑派的长老也能伤我?我不是被丐帮帮主所伤?”   “教主,你……你真的……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沈萧然问得战战兢兢,仔细观察叶奕辰的脸色。   叶奕辰诧异地看了一眼沈萧然:“我忘了什么吗?”   ……   沈萧然默默无语。   要怎么说?难道告诉你这半年来,你每天都只会撒娇、耍赖、贪吃、偷懒吗?   叶奕辰见沈萧然不答话,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萧然心道:我还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面上,沈萧然仍规矩地答道:“属下也不知所以,只知道你被丐帮帮主打伤是在三个月前,而这次受伤则是因为昆仑派长老仲臻的偷袭。”   “三个月前?”叶奕辰大惊失色:“现在、现在是几月?”   “现在已是六月中旬,今日是六月十四。”   “六月……我和陈曦去挑战丐帮帮主时是三月……”叶奕辰顿时心慌意乱,看来在天一门和跟温子浩在一起的那些时间真的不是一场梦,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又变回了叶奕辰的身体。   既然那些事都是真的,那、那现在温子皓依然还在青峰门里,生死未知……   不行,他得赶紧去救大师兄……   叶奕辰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他努力的用手撑起沉重的身体,头向上使力带动沉重的肩膀,他身体勉强抬高半尺,却重重的摔了下去,摔在床上发出扑通的声响,嘴里猝不及防溢出的一声□□:“唔……”   一直低头禀报掩盖他额角冷汗的沈萧然忙起身走到床边:“教主,你现在需要休息,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属下。”   叶奕辰感到嘴里涌出一股又一股温热腥咸的液体,马上强压着咽了回去。他试着调动身体里的内力,但是内力断续零散的厉害,怎样也汇聚不出真气来。   “扶我起来,我要去晋城……”叶奕辰一边说着一边又使力想要自己坐起来。   “教主,你还不能起来。”沈萧然依然恭敬地低着头,但伸手将叶奕辰按在床上。   “我还有要事要办。”叶奕辰瞪着沈萧然,牙咬得紧紧的,等沈萧然的手一移开就立刻又要起来。   “教主,你知道的吧,”沈萧然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有至少十六种办法让你不能移动半分。”   “你敢?!”叶奕辰的牙咬得更紧,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   “属下当然不敢,”沈萧然低垂着头:“属下只是为教主身体考虑,教主心肺受伤,内力不续,暂时不适合下床走动。”   “我现在就要下山,我还有要事要办。”叶奕辰冷下脸来。   “属下一定会尽快医治好你的内伤。”   “要多久?”叶奕辰狠狠地瞪着沈萧然。   沈萧然沉吟片刻道:“两个月,两个月教主的身体可以完全康复,再使用内力应该无碍了。”   “两个月时间太长了,绝对不行。”   “可是教主,以你现在的身体至少要养一个月才能下床。”   “一个月也不行,我要的是尽快、尽快!”叶奕辰咬了咬下唇,皱起了秀眉。   “禀教主,我说的一个月是你一个月后才能下床,一个月后你的武功连平时的三层都恢复不到……”沈萧然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   “我要马上就走……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叶奕辰剧烈地咳嗽起来。   “教主,”沈萧然单膝跪下,脸色郑重地说道:“教主此次受伤真的很严重,两个月的时间,属下还需每天帮你推功过血,帮你捋顺破损的经脉,才可痊愈。   您的玄祁心法已到七层,如不及时养好经脉,内力被打散,分布于你体内各处,耽搁的时日久了恐怕难以聚集。   还请教主以身体为重,有何吩咐不如交给属下去办。”   “咳咳、咳……”叶奕辰半天才止住咳嗽,压下胸口处因咳嗽震动胸腔带来的那种撕裂的疼痛,冷声道:“广泽长老沈萧然,我命你即刻带我下山,我有……咳咳咳……我还有要事要办……咳咳……”   沈萧然默然起身,转身要走。   “你去哪里?”叶奕辰急道。   沈萧然站定:“属下要去请左护法过来。”   “不要惊动……咳咳……不要惊动阎叔叔……”叶奕辰因为急切和咳嗽憋得脸色通红:“不要惊动阎叔叔,我有一个朋友命在旦夕,我……咳咳……我必须马上去救他……咳咳……马上去……   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萧然,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拜托你……”   沈萧然在原地站立片刻,说道:“教主,属下明白了。属下现在回药庐去拿些东西,半刻就回,请教主不必担心。”   叶奕辰道:“我要避开黑卫,还请萧然小心些。”   “是。”沈萧然回答,转身离开屋子。   约一刻钟的时间,沈萧然回到叶奕辰的卧房,给叶奕辰带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   叶奕辰让他给阎言留下字条,写明要去救一个朋友,已与沈萧然同行,无需挂念。   沈萧然拿起了药箱,将叶奕辰仔仔细细地裹在黑色斗篷里,背在背上,出了历代教主所住的云砚轩。   他在云砚轩内下了迷药,除了已经服下解药的叶奕辰,其余教主的黑卫都会昏迷半个时辰。他避过左护法的月夕居,往寒澜教半山腰处的大门走去。   谁知沈萧然刚刚绕过月夕居,迎面走来一个彩衣华服的人,正是仁圣长老桐珏。   他今天穿着藕合色的新衣,腰间束着五彩丝绣的百花蝶腰带,头扎束发紫玉环,显得十分英俊帅气。   他一见沈萧然就几步赶过来道:“沈萧然,听冬儿说辰辰醒了,他怎么样?我正要去看他。”   叶奕辰从斗篷里露出脸来。   桐珏笑道:“辰辰,你真的醒了?太好了,美人哥哥正准备去看你。你看美人哥哥的这一身新衣好看吗?你要是喜欢……的话……”   他说道一半惊觉不对,沉声道:“沈萧然,你干什么?你要把辰辰带到哪去?”   沈萧然道:“桐珏,不得无理,教主已经恢复记忆了,现在他是教主。”   桐珏一惊,见沈萧然一脸严肃,行礼道:“拜见教主,教主你醒来了……沈萧然要带你去哪?”   沈萧然道:“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桐珏,你立即跟我走,教主交代我有事要办。”   桐珏道:“教主身体还未复原,现在要去做什么?左护法是否知道此事?”   叶奕辰对沈萧然低声说:“萧然,点他的穴道。”   沈萧然说道:“教主不可,你我二人此次下山,你身边连一个黑卫都不带,实在不妥。况且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能运功,一旦有危险,我怕不能护你周全。   仁圣长老武功远胜于我,不如此次将他带上,属下才能放心些。”   叶奕辰思虑片刻,就同意了,对桐珏说道:“仁圣长老桐珏。”   桐珏俯首:“属下在。”   “我现在有要事要下山办,你需跟着我,负责保护我的安全。此事机密,不得惊动他人。”   桐珏心中虽诧异寒澜教教主专属的黑卫没有跟在叶奕辰身边,但也立刻答道:“属下遵命。”   三人绕过正门的守卫,下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之后就是教主穿回原来的身体里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温子皓醒来时发现他在一个不认识的房间里。   整个屋子都是用竹子做的,看起来幽然朴素,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药香。   床幔是青布辉幔,竹桌竹椅,打磨得很仔细,桌上只有一套白瓷茶具。   侧墙上一套原木书架,摆了不少厚重的书籍。从对面的竹窗向外看,一片云雾绕着青山,只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   温子皓下了床,走到窗边,感受了一下山中的湿凉清新的空气,伸了一个懒腰,却一下子撤疼了下腹处的伤口。   他回想了一下他昏迷之前的经历,想起他身中了泪如血之毒,与小白在树林间又被殷银阁追杀,被孤狼一□□穿了腹部。   对了,小白!   小白呢?   那孩子现在脾气倔强得很,被十几个殷银阁的杀手围着也不肯先逃走,一定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的。   身体中的血脉已不再隐隐躁动,温子皓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小白已经将他带到了珏山的青峰门,请林少君帮他解毒了。   温子皓打算出去找找陆云白,刚要出门,就听见门“吱嘎”的一声响,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不认识的小孩来。   “咦?你醒了!太好了,不然晚上师父又要念叨了。”玉朴把手中端着的药递给温子皓道:“快把药喝了吧,我等一下还得去做午饭。”   温子皓接过药碗放在竹桌上,对玉朴一拱手,说道:“多谢这位小神医照顾之情,不知你可曾见到我小师弟?”   玉朴被温子皓的拱手行礼吓了一跳,脸红红地摆手道:“不要叫我小神医啦,我叫玉朴,师父都叫我小朴。”   温子皓温和的一笑,问道:“那请问小朴,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师弟?”   玉朴笑嘻嘻地说道:“是送你来的那个师弟吗?他现在暂时有事不在山上,过几天他就来接你啦。”   “那请问他去了什么地方?”   小白单独把他扔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温子浩皱着眉头想着。   “就是师父派他出去做点事,具体是去了哪个地方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小朴依旧笑嘻嘻的。   “请问令师是青峰门的妙稚神医吗?”   “咦?你不知道你被小哥哥带到青峰门了吗?也对,那时你还在昏迷着呢。”玉朴挠挠脑袋,说道:“我师父就是妙稚神医林少君。”   温子浩道:“那请问令师林神医现在在哪里?我想要亲自跟他道谢。”   “师父此时多半是在药庐,我现在带你过去。你快点把药喝了,等一会儿药凉了药效就会变差的。”玉朴催促着从桌上拿起药碗递给温子浩。   温子皓端着碗,三口两口地喝下了药,跟在玉朴后面出了门。   门外是一片钟灵毓秀的山峦,放目远眺,只见一片青山叠翠,竹屋前种了一大片青竹,在山间萦绕的云雾中摇曳,令人赏心悦目。   温子浩跟着玉朴沿着山上被踩平的小路走了一会儿,来到另一座竹屋门前。   玉朴上前恭敬地敲门道:“师父,温大侠已经醒来了。”   屋内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他已经醒过来了?看来我那两棵二十年的石斛还算没有白白浪费?”   温子皓隔着竹门,躬身行礼道:“天一门门下弟子温子皓拜谢林神医救命之恩。”   低沉的声音又响起:“谢什么谢?我还没救你呢。你那身毒已入经脉,能不能救得回来现在也说不定。”   温子浩被噎得一愣,但他早已耳闻妙稚神医林少君脾气古怪,还是温声道:“如果不是神医施以援手,温某恐怕此时早已不在人世。温某还是先谢过了。”   门内好一阵没有声响,温子皓刚想再说点什么,木门“彭”的一声被打开了,林少君迈着大步走出来,冷眼看着温子皓没好气地说道:“能不能救得了你先不论,我肯救你也不是冲着你温大侠的面子的。”   温子皓看到林少君年轻的模样和满头白发也吃了一惊,不过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让他马上收起了脸上的神色,心中敬佩起来:看这林少君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名满江湖的神医了,果然是少年英才。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林神医”,温子浩的语气之中没有半点不敬:“还请问神医我的小师弟现在去了何处。”   林少君碧眼一眯,说道:“我见那个小家伙挺机灵的,就让他去帮我采一味药来。”   温子浩忙道:“我师弟年幼,武功低微,阅历又少,只恐怕他办砸了神医的差事。   还请神医尽快让他回来,神医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差遣,温某任凭驱策。”   林少君看了眼手腕上的银镯,嘴里嘟囔了一句:“还护得挺紧的……”   “神医你说什么?”温子浩没听清林少君的话,怕他有什么要求,紧接着问了一句。   林少君碧眼一扫,说道:“你小师弟此时早已走远了,我上哪去找他?我既然答应他会医好你,自然会尽力。   所以你现在哪里而不能去,在我这珏山上好好呆着,让你吃药你就吃药,让你针灸你就针灸,如果你不乖乖听我的安排,我就派人把你的小师弟支得再远一点,让他一年半载也回不来。”   说完林少君直接转身走进药庐,还“啪”的一声把竹门关上了。   “神医……神医,等一下……”温子浩眼睁睁看着竹门在他面前关上,心里担心小白却也没有办法。   在一旁等待的玉朴看到温子皓一脸焦急的样子,出声安慰道:“温大侠你不要这么着急了,你身上的余毒未除,师父是不会让你下山的。   师父现在药庐里每天研究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是为了清除你身上的泪如血。   而且师父早就把小哥哥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过几天他就会回来找你了,他答应过十天之内一定会赶回来的。   你别看师父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他人很好的。这次小哥哥出去,光大还丹就给他准备了六粒,所以小哥哥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以前山下村子里有小孩子受伤或生病了,师父都会悄悄下山去给那些小孩子看病,还不让那家的大人知道……”   “小朴,你不想吃饭啦?”药庐里被人揭了底的林少君怒气冲冲地出声:“还不快去做饭?”   “知道了师父”,玉朴扬声回答,然后又对温子皓挤挤眼睛,小声说道:“我先去做饭了。温大侠不要太担心了,小哥哥看上去是有福之人,他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回来的。”   温子皓感激地对玉朴点点头,虽然被他一说稍微有些心安,但到底放心不下小白,只好在这药庐周围烦躁地走来走去。   珏山巍峨苍翠,景色宜人,配上青峰门的朴素竹屋别有一番味道。只是温子皓心里有事,怎样也静不下心来欣赏景致。   他转了一会儿仍然不解心中烦躁,就找了个树荫下盘膝而坐,准备让练习一下云水决,平复浮躁的心神。   他盘膝坐下没多久,林少君正好拿着一瓶炼好的丸药走出药庐,看到温子皓在树下练功,一下子变了脸色,冷声说道:“温大侠,你如果嫌命长,等我治好了你,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去剖腹自尽,此时坐在我药庐门口练功,是要来考验我的医术吗?”   温子浩今天已经被他冷嘲热讽的几次,此时听他莫名其妙地话中带刺,忍不住有些气恼,红着脸道:“温某不知道又有何处得罪了林神医,既然你留我待着青峰门,怎地我连屋外的一棵大树下也不能坐?”   林少君寒着一张秀脸道:“你中的泪如血本来就是溶于血脉的毒,现在大部分毒素被我用银针封在你的丹田,还有少量存在你的经脉中。   你现在还要运功,毒素沿着你的经脉运行,等丹田内的大量毒素被血液带到你的心脏处,毒发身亡则无人能救。   你自己不要命,死了倒是没什么,顶多小朴多劳累几天,挖个坑把你埋了算了。   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师弟要救你,自然不能言而无信。   何况我在你身上用的不少名贵灵药,还没等我医好你你就死了,那些药岂不是被白白耗费了?”   温子浩被说得目瞪口呆,等林少君一段话说完了,才觉得啼笑皆非。   这个林少君的确像玉朴所说的,面冷心善,他说话不好听,听得你让你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其实却是在关心你。   他此刻怒气匆匆地对自己一大通冷嘲热讽,其实是怕自己运功后毒素蔓延到心脏处毒发。   只是林少君如果是一个模样古怪的老头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一个才貌双绝的青年,却又一副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别扭性格。   想通此关节温子皓忍不住哑然失笑。   林少君见温子皓面带笑容,依旧冷着一张脸说道:“笑什么?难道泪如血已经进了温大侠的脑子里,温大侠直接疯癫了不成?   这失心疯可不好治,就算我是神医也不见得能医得好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指搭在温子浩的腕上,为他诊脉。   温子皓既然知道林少君没有恶意,也就恢复了平时的一副好脾气,任他捏着脉门一动不动。   片刻后林少君放开温子浩的手腕,冷冷说道:“还算你命大,毒素从丹田刚刚涌出,经脉中的毒素融入血液中的也很少。只是你还得再服一次药,我还需再次施针才能将毒素压回丹田。”   温子浩忙恭恭敬敬地说道:“还劳烦林神医费神。”   林少君碧眸一瞪道:“知道我费神还敢运功,再有下次就算是泪如血再蔓延你的全身,我也不再出手救你了。”   温子浩忙应着“不敢不敢”,乖乖跟着林少君回竹屋做针灸去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从那天林少君又给他针灸了一次之后,温子皓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他。   听玉朴说他师父这几天一直在药庐里几乎都没有出来,饭是送进去吃的,连睡觉也窝在药庐中的榻上将就的。   温子皓心中担忧陆云白,几次想让林少君早些为他解毒,好让他能尽快地去找小白。   但他每次提起来这件事,玉朴就笑眯眯地让他安心等着,林少君更是连面都摸不着,他想到小白一个人孤身在外,着实有点心慌意乱。   待在青峰门中,温子浩身上的外伤已经开始愈合,只有丹田处还会隐隐作痛。   由于温子浩不能练功,只好跟玉朴借了几本关于草药的书籍来打发时间,偶尔帮他打理一下药田,还托他送了一封信下山,给天一门的陆靖黎,告知他和小白目前的情况,免得他们担心。   一转眼,五天时间过去了。   这天温子皓正在窗边看书,玉朴乐颠颠地跑了进来,对温子皓说:“温公子,师公和叶公公回来了,你的毒就要解了,你快跟我来。”   温子皓心中非常惊讶,没想到平时冷言冷语的林少君会为了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把他的师父杏林医仙第五翊请了回来。   他赶紧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玉朴沿着山路走下山腰,来到青峰门的前院。   一进到半山腰的花厅温子浩吃惊不小。   这几天他一直跟林少君和玉朴住在山顶的竹屋里,从来没下山来过山腰,此时一进来见到厅内华丽非凡的布置他心中一动。厅内盘龙红柱、光可照人的汉白玉理地面、光滑结实的红木桌椅、流光溢彩的琉璃屏风、边上的副字画气韵浑然天成,独具妙趣匠心。   整个前院的布置跟山峰上的小竹屋的风格完全不同。   还没等他细看,玉朴已带他穿过暖厅,直奔前厅。   温子浩跟着玉朴进了前厅,就见屋内除了林少君之外,还站着两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其中一人身着紫色丝绸长袍,腰间系着墨色宽边金丝蟠龙腰带,显得肩宽腰细,气势不凡。他年纪看起来三十多岁,深邃硬朗的轮廓,一双丹凤眼,嘴角不经意地勾着一抹笑,似是带着一丝嘲讽,眼神中透出一丝睥睨之势,那一身霸气,带着帝王般的气势,让人不自觉想臣服。   另一人身着雪白色长袍,又长又宽大的袖口和拖拽的的下摆用暗灰的丝线绣着竹叶花纹,腰间雪色腰带更是将腰身衬得纤长而修展,白皙清秀的脸上有着三十多岁成熟男人的睿智,脸上带着一股淡然的神色,似乎只一眼就看破凡尘,又似乎这凡间之事都与他无关。   温子皓对这两名男子都不认识,但见林少君站在白衣男子身侧,满脸的亲切和眷恋,觉得这个白衣男子可能就是林少君的师父,杏林医仙第五翊。   他未敢随意开口行礼,林少君也没有为他引荐,还好玉朴为了他解了围。   “小朴拜见师公”,玉朴先走到白衣男子前行礼,又到紫袍男子面前行礼道:“小朴拜见叶公公!”   第五翊摸了摸玉朴的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温声说道:“小朴乖!师公不在这一段时间有没有用功跟你师父学药性?”   玉朴猛点头道:“有啊师公,我已经把《神农本草经》都背完了。师公,您交给我的那畦白芷又长高了好多呀,等会儿您跟我去看看,我每天都好好浇水。”   “好,等会儿我跟小朴去看。”第五翊跟玉朴说完话,就把目光移到温子浩身上:“这位是?”   温子浩忙上前行礼:“天一门下弟子温子皓拜见杏林医仙第五前辈,拜见叶前辈。”   第五翊和姓叶的男子没有说话,林少君倒是开口道:“师父,他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个中了泪如血的人。”   温子浩恭敬道:“晚辈到了青峰门,早应该去给第五前辈见礼,此时才拜见前辈,实在是晚辈失仪了。”   第五翊道:“小君说你身上的泪如血之毒已入经脉,他的内力与你相近,未必能将你体内的余毒全部逼出,就传了信给我,让我相助于他。”   温子浩闻言心中动容,他知道林少君一惯面冷心善,谁知道林少君居然这样尽心地帮他解毒。他不由得向林少君看过去,只见他不太自然地别过头去,避开自己感激的目光。   温子浩只好向第五翊说道:“劳烦第五前辈特地回来为晚辈治病,晚辈心中感激不尽。”   第五翊没有答话,倒是那个不知道是叫叶什么的紫衣男子上下打量了温子皓一番,说道:“你就是陆赫嘉那老头儿的徒弟?嗯,他眼光还不错,挑出来的弟子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的,就是染了些名门正派的一本正经的臭毛病,讲起话来太过客气。”   “叶前辈认识家师?”   紫衣男子的目光悠远了起来,似乎在回忆什么。他长身鹤立,浑身自然而然的显出一些霸气桀骜的气势,少顷才回答道:“你师父算是个难得我不讨厌的熟人,人虽有些迂腐,心地却不错。”   温子浩虽然不认识这个紫衣男子,但从他的气势上也看得出是个高人,何况他对师父还略有赞赏之意,心中不免对他生出些好感来,行了个晚辈之礼道:“还请叶前辈告知晚辈姓名,晚辈回天一门后便向师父禀告叶前辈的照顾。”   “说了让你不用多礼,也不用叫我前辈长前辈短了。   虽然论辈分你可以叫我一声叶叔,但你是天一门的弟子,恐怕以后会有些闲言闲语的麻烦。你就直接叫我叶凡,平凡的凡。”说着,叶凡带着漆黑的眼睛看向第五翊,闪动着未知的光芒。   第五翊脸色一红,看上去一直如谪仙般气质的人此时才有一点凡人的神色。   他躲过叶凡的眼光,转向林少君道:“小君,温大侠身上的毒素现在如何?”   温子浩忙插言道:“第五前辈叫我子浩即可。”   林少君瞥了一眼温子浩,说道:“徒儿已用银针将他血液中的毒素大半都逼到他的丹田中,只是经脉中的余毒还需用内劲包裹引出,不然他功力尽毁,余毒也难以清除。”   “那他的功力如何?”第五翊拉起温子浩的胳膊为他把脉。   “据徒儿判断,应该在徒儿之上。”   第五翊摸脉片刻,放开温子皓的手皱眉道:“的确,连我也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温子皓听后,连忙说道:“还请第五前辈不要挂怀,无论成功与否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我的这条命已经是林神医捡回来的了,前辈医道虽精,也难救天下必死之人,如今我多活了这么多天,已是赚到了。”   第五翊道:“你的性命必定是可以保住的。不过小君既然答应了救你,我青峰门必然不能医出一个不能练武的废人。你放心,叶凡会帮你排出经脉中的余毒。”   “小君,小君,你给你师父发信,是不是早就想好要我出手?”叶凡凑到林少君跟前,乖嘴蜜舌地讨好道:“你是不是已经承认我啦?”   叶凡此话一出,睥睨之势尽去,满脸的亲切承迎。   第五翊不忍直视地转到一边。   温子皓看得目瞪口呆。   玉朴躲在后面不言不语装背景。   林少君高傲地别过头,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就算我不让你跟,你还不是每次都跟来,还每次都霸占着我师父。哼,不用白不用。”   “是,是,是,小君说的是,怎么说我也算是师丈,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叶凡咧着嘴喜不自胜。   “哼,什么师丈?我还没有承认你呢!别靠过来!我才不像师父那样好糊弄。”林少君别扭地板起一张脸,倒是有些傲慢少年的样子。   叶凡听了林少君的话,挤到第五翊身边,一脸委屈道:“小五……小君不愿意理我……”   第五翊一巴掌拍在叶凡的后脑勺:“都说了不要叫我小五,告诉你多少次了。”   “是是是,我错了,小翊,不要生气了嘛。”叶凡连忙一脸讨好地围住第五翊打转。   林少君对这个叶凡早已目不忍视了。   玉朴依旧躲在后面不言不语装背景,看起来已经非常习惯这种场面了。   温子皓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真的是刚才盛气凌人的叶凡?   他心中突然明白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了,难得的是他们二人这么襟怀坦白。   他突然想起小白,他对小白也……   可是他想到小白那么容易害羞的一个人,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如这二人一般……   “你也不怕人笑话,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你……”第五翊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一只纤细的手指从宽大的袖口中露出,指着叶凡一个劲的颤抖。   “好了好了,小翊不气,不气了啊!”林凡握上那只颤抖的手指,趁机把第五翊的整个手都包在手心里。   林少君实在看不下去了,甩下一句:“我去打扫师父的房间”,转身走了。   “师父,等等我!我也去!”玉朴也跟着跑出去。   温子皓也赶忙告辞道:“晚辈还有些书没有读完,先回去了。”   他急忙往花厅走,到了门口还听到第五翊发脾气的声音:“小君又被你气跑了!你就是故意的!姓叶的!你就是没安好心……”   剩下的声音听不到了,温子皓不敢停留,几个箭步冲回山上他住的屋子。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林少君很快安排好了逼毒用的汤药和药浴,泪如血的毒在身体里留存的时间越长对经脉的侵蚀越大。第五翊和叶凡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开始为温子皓逼毒。   温子皓先要泡在药浴里一个时辰,让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吸收着浴桶里的药物,还喝了林少君单独调配的药。   一个时辰之后,他走出浴桶,穿上白色的亵衣,盘膝坐在床上,等着叶凡为他祛除经脉中的毒。   叶凡坐到温子皓背后,将掌心抵住他的后背。   第五翊站在床边,耐心讲解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都要心念放空。   叶……叶凡你的内力要控制得非常细致,先进到子浩的丹田,将他丹田内的汇在一块的毒素用内力包裹住。   然后将你的内力分出一小股进入子浩的经脉,连同他的内力一起游走,他经脉中所有的毒素都要包裹在你的内力之下。   叶凡你要记住,他身体的每一条经脉,包括他指尖的分丝脉络都不可以落下,从丹田开始,再回归丹田,这样奇经八脉都要走一个遍才行。   叶凡,你的内力深厚,能坚持的时间我不担心,但是你的内力分出的小股一定要分得尽量细,本来温小子的经脉就被泪如血侵蚀,若是你再横冲直撞,只怕他承受不住。”   叶凡回头对第五翊咧嘴一笑:“小五你放心,我看这小子强悍着呢!陆赫嘉的徒弟,没那么娇弱!”   第五翊抽抽嘴角,现在是关键时刻,懒得理会叶凡又叫他小五。   “第五前辈请放心,晚辈挺得住的。”温子皓连忙开口保证。   “还有你,子浩。你一定要时刻注意,不要用自己的内力去反抗叶凡的内力。   以前你可能经历过拓宽经脉,心里觉得这次也一样没有问题。   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叶凡所练内力与你的内力并不同源,属于阴柔一系,而且内力底子强劲,进入你的经脉会让你不自觉的想要抵抗。   无论如何,你都要控制自己不抵抗他,知道吗?”   “子皓知道,多谢前辈提点。”温子皓沉着答道。   第五翊问道:“子浩,你准备好了吗?”   温子浩道:“晚辈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第五翊又看向叶凡,得到叶凡笑嘻嘻的一个点头。   “那我现在开始了。”叶凡的表情随即严肃了起来。   话音刚落,温子皓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力从后背的督脉进入,直奔丹田。他连忙聚敛心神,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反射性地去反抗它。   这股强大的内力进入丹田后,不去触碰他丹田内残存的内力,而是一股一股地涌入丹田,直到把温子浩丹田中一块隐隐作痛的地方完整地包裹住了。   温子浩丹田的闷痛停止了,整个丹田充盈着一片清凉。   叶凡的内力接着化成一股细流沿着丹田进入手少阴心经,沿着经脉穴道一路行走。   尽管温子皓心中已有准备,可是内力进入经脉不只是疼痛,而是涨裂的感觉,那阴凉的内力冻得他的手臂不自觉的一哆嗦,似乎那丝内力走到哪里,就要把那里的血液冻成冰,涨破血管,从内爆开一样。   温子皓忍不住咬紧牙,冷汗从额头一滴一滴的落下,他要尽力压制住自己的内力自发想要反抗的感觉,还要控制自己身体想要逃避刺激和伤害的本能,登时两只手都攥得紧紧的,手臂上青筋凸起。   第五翊在旁边看着,也紧张得冷汗直流,见温子浩的神情压抑,赶紧低声提醒道:“晟展,你的内力还要再细一点,子浩有点受不住了。”   温子皓想要开口说自己能挺得住,可是怕一开口就松懈了对内力的控制,赶紧咬紧牙关,全神贯注压制内力。   叶凡听到了第五翊的话,内力似乎又调小了一点。   温子皓觉得体内经脉那种要冷冻爆裂的感觉缓和了一些,剩下了巨大的酸胀感,和游走于全身各处的一种阴凉。虽然也不好受,但要比刚才整个身体都要自发反应的冷冻爆裂感好了很多。   叶凡的内力控制得很细致,运行的也很慢,一条手少阴心经游走下来耗费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   当那股阴冷的内力又回到丹田,温子皓忍不住松了口气,只是紧接着叶凡又开始手厥阴心包经的驱毒,温子皓只好继续咬牙忍耐。   这一次叶凡的内力控制得更细了,虽然依旧能感觉到阴冷和酸胀,但温子浩已经可以凭着本能忍耐,不需要再靠心力强行压抑住身体的反应了,身体已经渐渐熟悉了这种酸胀阴凉难受的感觉,不再时刻准备逃离了。   除了在祛除冲脉的余毒时温子皓感觉有些疼痛之外,控制住内力不反抗叶凡的内力已经不用使出他的全部力气了。   温子皓的心神空闲下来,思绪忍不住开始翻腾:这个叶凡到底是谁?   能将自己的内力控制得这样精妙,形成细丝在他人体内游走,更何况还是两种毫不相容的内劲,就是他刻意不反抗,体内的内力也会有不自觉的反弹。   要用内力压制住他身体里自发的反弹反应运行下来本来就不宜了,他的山居决已到七层,在江湖中也算是中上等了。   这个叶凡居然可以一直控制着内力,毫不费力的压制了他的山居决。更难得的是叶凡在经脉内运行的内力一直保持在同样的状态,不会因为突然控制不住加强了而引起温子浩体内山居决的反弹,也不会在某一刻太小了包裹不住经脉里的余毒。   运行一条经脉差不多要半个时辰,这样十二正脉再加奇经八脉下来,至少要十个时辰。   这样的事情连他师父陆赫嘉都不一定能做到。   可是第五翊很放心地让叶凡来给他清除余毒,可见这个叶凡的内力之深厚,控制之细微。   这样的年纪,内力又如此深厚,江湖中一定会有这个叶凡的名号的!   可是温子浩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名叫叶凡的人。   这个叶凡的内力与师父的完全不同,师父的内力柔和温暖带着一股热力,这叶凡的内力却明显是阴寒一路的,只是他控制的好,内力中的阴寒之气只剩下一股清凉。   这样一个奇人,又认识师父,师父不会完全没有提起过啊!   温子浩心中猛然间一动,突然想起刚才第五翊焦急之时不自觉地说出来的名字——“晟展”。   姓叶的,名叫晟展,武功奇高,内力阴寒……   温子皓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来。   叶晟展。   是他吗?   温子皓心中巨震。   叶凡就是前魔教教主——叶晟展。   脑中瞬间的震撼却被右腿的的涨裂疼痛强行拉回——由于他的思绪不稳,气息起伏,内力自行反弹了。   温子皓连忙把自己的混乱思绪拉回来,控制住身体里试图暴起反抗的内力。果然,在他全身心放松控制内力后,叶凡进入经脉的内力又恢复成了丝状,只会带来酸胀和阴凉,不会强大得令人感觉要冷冻爆裂了似的。   “温小子,别分心!”叶凡斥道。   温子皓一边敛住心神,一边断断续续地思考刚才的问题:如果叶凡真的就是叶晟展,倒也合情合理了。   姓叶,有着强大的阴寒内力,年纪也符合。   难怪叶凡不让自己叫他叶叔叔。   自古正邪不两立,要是自己真的跟叶凡亲近,以后被别人发现,他就要落得个与魔教勾结的名声了。   师父对叶晟展是怎么评价的来着?好像是“此人虽是个魔教教主,但行事一向亦正亦邪,难以估计,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汉。”   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叶凡所救,等一会自己又要以什么态度面对他?   只是没想到,传说中行事阴诡、心狠手辣的前魔教教主居然是这样一个霸气又有点亲切的人。   虽然他认识师父,但他居然肯耗费功力为一个从没见过的小辈疗伤。对待第五翊和林少君又如同家人般殷切又亲密。   叶凡根本不像一个传说中的大魔头。   以前他还听说过有的小孩子不听话,娘亲就会用魔教教主来吓他,什么长得有十尺高呀,眼睛像铜铃一样大呀,两颗牙支出嘴唇半寸长呀,整天流着口水每天都要吃小孩子的肉啊……   这话是哄小孩的,他当然不信。   可是这位魔教教主在位时,魔教曾血洗神独派,派中上下、老弱妇孺一个不留。   他知道之后,心中不免对这个寒澜教教主心生厌恶,觉得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可是现在这个心狠手辣之人,正盘膝坐在他背后不惜耗费内力为他清理经脉中的余毒。   看来江湖传言完全不可信啊!   不过这样想起来温子皓倒是有些心中惭愧。   在前两次召开武林大会攻打魔教时,因为碍于名门正派的声誉,天一门两次都参与了,他身为掌门大弟子,每次都是他代表参加的,魔教的弟子少说他也杀了十几个。   温子浩的冷汗不由得从额角流了下来,心中愧疚至极。   不过有温子浩参与的两次对寒澜教的攻打时,叶晟展都没有参战。听说他早就走火入魔,被少林寺的千叶圣僧打得重伤吐血,没过几天就死了。   温子浩第一次参加攻打寒澜教那一年,他十八岁。   有正派人士上门来邀请师父参加武林大会,师父根本不愿参与。可是那时温子皓还是年少气盛,满脑子除魔卫道、遏恶扬善的念头。   师父见他一心一意想参加此事的态度,也没太阻止他,只是说要适可而止,不可以妄伤人命。   等温子皓在江湖上混了几年之后,看透了人心险恶,再想起这件事时,忍不住有点羞惭起来。   说些不好听的,那次武林众人对魔教的围剿就是趁着人家的老教主刚死,新教主才满十二岁,教中局势不稳时去趁乱袭击的。   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位前魔教教主非但没有死,还救了自己,这样的一个大恩情不知道要怎样偿还了。   更何况天一门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   难道要装作没有认出来?   温子皓咬了咬牙,这样知恩不报可不是君子的行事作风!   温子皓为难了一会,还是下定决心,等解完了毒正式跟叶晟展前辈道谢吧!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等叶凡的手掌从温子皓的后背离开时,温子皓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外面已经从白天变成了黑夜,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黎明。   这样十个时辰下来,一直维持控制自己的内力也是温子皓的第一次尝试,饶是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很皮糙肉厚的一个人,也觉得此时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酸疼,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他勉强起身下了床,对着衣衫已被汗湿透,脸上却不见倦色的叶凡正式行了一个大礼道:“温子皓感谢叶前辈救命之恩!”   叶凡只点头了一下算是回礼:“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叶凡就行了。”   “叶前辈之恩,晚辈没齿难忘。从今之后,攻打祀晔山的人中,再无天一门之人。”温子皓依旧低着头,认真地说。   叶凡眼中一凛,很快又换成了笑意道:“不愧是陆赫嘉的弟子,果真是聪敏过人。江湖中人早就认为我已经死了,祀晔山的事情我也不再插手,你倒也不必做此保证,以免日后天一门在江湖中不好立足。”   温子皓抬起头直视叶凡的眼睛,线条清晰如墨染的眼眸写满了坚定:“叶前辈救命之恩,晚辈不敢忘记。”   叶凡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你的性子真是跟你师父一模一样,固执又迂腐。   这样吧,你如果以后能够遇到我寒澜教中堂主以上的人,如果他有需要就救他一命。这样一命抵一命,你也不算是忘恩负义了。”   温子皓连忙说道:“多谢叶前辈指教,此事晚辈一定做到!”   叶凡不再说话,第五翊则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两个拜来谢去,还有完没完啊?子浩,你的毒还没解呢,赶紧回床上躺下?”   叶凡闻言下了床,自然而然地环住第五翊的腰说:“怎么是你来施针呢?小君呢?”   叶凡看了眼一脸疑惑的温子皓,回答道:“小君那孩子你还不知道?   嘴上说是看到子浩就心烦,既然我回来了,就让我帮忙施针,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其实是不放心子浩解完毒后身体虚弱,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内力,在药庐里调制温补经脉的药呢。”   叶凡一副了然的神情。   温子皓心中暗自觉得好笑:这个林少君还真的是嘴硬心软。   第五翊说完就命温子皓躺下,退去亵衣,露出结实的小腹。   叶凡看着第五翊面对别的男人的赤-裸身体,撇着嘴一幅不情不愿的样子。   第五翊斜了他一眼说道:“你还不快回去休息?你已经一连控制了近十个时辰的内力施放。”   叶凡撇嘴道:“不行,我就要在这等着,小五你一个人在这看别的男人的裸体,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我等在这里,你一施针完毕就得马上看我,洗洗眼睛。”   “你真是……子浩他是我的小辈,你怎么还……你……你必须马上回房去睡觉,不然的话,我……”第五翊对叶凡的厚脸皮简直没有办法,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吧好吧,我走,我去睡觉还不行吗?小五你别生气啦,好好给温小子针灸吧。”叶凡看到第五翊的脸憋得通红,只好耷拉着脑袋走出竹屋。   第五翊转过脸来,看见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表情的温子皓,羞恼地脸红了一会儿,才算镇静下来。   第五翊拿出针灸包,从他拿起银针开始他的气势就完全变了,脸上的表情从羞赧变得刚毅坚定,整个人显得自信果决。   第五翊端着针柄,在温子浩的小腹上看了一眼,然后运指力于针尖,中指端紧靠穴位,指腹抵住针体中部,将毫针刺入主穴神阙、阴交、气海、石门、关元、中极……一连飞快的扎了十几针,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滞怠。   第五翊指实腕虚,针随人意,显得游刃有余。   顷刻间,温子皓身上就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针灸持续了约一个时辰,最后第五翊用两根大针,刺入温子浩颈部的气舍和水突穴。   温子皓只觉得自己的丹田一阵挖抓般的疼痛,瞬间一股液体涌入喉头,他“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他再低头往地上一看,只见地上铺着一大滩鲜红的血液,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香味。   跟着他又忍不住,狠狠地呕吐了几口。   第五翊擦了擦脸上的汗,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说道:“这泪如血连闻也不能闻,等会我让小朴把这污物清出去。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再来看看。”   温子皓还想起来道谢,却发现他连动一动嘴巴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身体的每一条血管经脉无不酸胀难忍,即使只是静静地躺着喘息也痛苦不堪,他只得乖乖的闭上了眼睛,疲惫迅速将他带入了睡梦之中。   等温子皓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林少君正坐在窗边看书,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映着那头白发金光闪闪。没有了平时的恶语相向,他一身青衫似竹,整个人犹如暮色时分的淡雅春山,身上带着一丝不问世事的书生气质。   温子浩坐了起来,衣料和被子发出摩擦声。   林少君听见声响,转过头来看他,一开口说话身上的儒雅气质就完全消失了:“醒了?温大侠真是命好啊!别人为你解毒熬得一天一夜,你倒是睡得舒坦!”   温子皓已经习惯这个人的刀子嘴豆腐心,忍不住逗他道:“听说林神医昨天在药庐整整呆了一天,不知做出些什么功效的药来?”   “我、我、我自然做了救命的良药。”林少君涨红了脸,心中懊恼,昨天特地为了这小子精心制药,一大早他还特意把这件事说出来调侃他。   温子皓见他生气了,也就不再逗他了:“昨天多谢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林神医,现在我的毒是不是已经全解了?”   林少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道:“毒已经全解了,只不过经脉血管都需要调养修复,想要再使拳脚的话至少需要三日,而使用内力则需十日。”   温子皓现在感觉经脉还有隐隐的酸胀感,身体还是有些无力,不过比起昨天倒是好了很多。   “不知道第五前辈和叶前辈在哪里?温某还想亲自对两位前辈道谢。”   “师父他们?一早就拉着小朴下山去集市了,不然还轮得到我来这里看着你?”林少君更加的没有好气。   “不知林神医现在可否告知我师弟的下落?”   林少君的一双碧眸斜睥了一眼温子浩,说道:“三天,三天后我就告诉你你的小师弟到底去哪了。不过这三天你都不能下床活动,得给我好好养着,不然我师父和那个姓叶的岂不是白费那么多功夫了。”   说完,林少君扔给温子浩一个药瓶,说道:“里面的药丸是修复经脉的,每天吃一颗。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看着碍眼死了。”   林少君说完就推开竹门走了出去,心中盘算:此时已过去了七天整,三天后,那个小家伙也该回来了吧。   屋内,温子浩把一粒药丸放进嘴里,微微皱起了眉头:小白,你到底在哪呢?   *********   陆云白现在在哪里呢?   陆云白现在正在一辆赶往晋阳的马车上。   秋云舒坐在车厢的对面,看着眼前这个嘴里吃个不停的人,真心觉得头痛得很。   明明在之前他遇到的那个人是个心思敏锐、性格坚韧的少侠,可是被救醒之后却变成一个软糯的爱撒娇少年。   他费尽心机,旁敲侧击、反复试探,可是这个少年的反应都与他之前的反应完全不同。   难道是他当天躲避那个人后,再回去找到少年时认错人了?   应该不会的,他一直跟在少年身后上了山,亲眼看到少年的敏锐和身手,在那之后他一直没有让这个少年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直到后来少年被他所救,醒来之后,不但没有认出他是谁,还变得这样单纯天真,连半点防人之心也没有。   他曾经几次假装不经意地提起红眼金蟾,可是少年就像是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一样。就连他提起林少君,少年也表示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再也没提起过要去救谁的话。   他曾经特意在少年面前拿出晶丝手套或天蚕乌金袋,少年也只是好奇地问问那是什么东西,感叹过后,也从未在意过。   而且这个少年还命硬的很,中了那么严重的毒,还能等得到他手下的神医赶来把他救醒。   秋云舒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这个少年真的勾起他的兴趣了,如果他是假装的,那他的演技可真是太好了!没关系,他一定会慢慢挖出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陆云白见秋云舒一直盯着他看,停下嘴里一直“嘎嘣嘎嘣”嚼着的花生酥,拿起一块放到秋云舒面前,问道:“云舒哥哥要吃花生酥吗?”   秋云舒笑眯眯地说道:“小白自己吃吧,云舒哥哥不要。”   陆云白把手里的花生酥放进嘴里,吃得心满意足。   等把这一块花生酥也吃完了,陆云白舔了舔手指上的碎屑,笑得一脸讨好道:“云舒哥哥,你看看我今天早上有乖乖喝药啊,你答应我的杏脯呢?”   秋云舒脸色不变道:“既然答应你,云舒哥哥绝对不会失言的,等会到下一个镇子云舒哥哥就给你买杏脯。”   “展青”,秋云舒突然扬声道:“到了下一个镇子进去先找一个糖果铺子。”   “是,主子。”车厢外赶马车的一个男人回答。   “好了,杏脯等会你就能吃到了,那你现在告诉云舒哥哥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好不好?”   陆云白撅起嘴道:“云舒哥哥已经问过好多次了。我叫陆云白,是天一门的弟子,我大师兄是天一门温子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里,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云舒哥哥和大夫姐姐了,我明明……”   “明明什么?”秋云舒桃花眼一瞥,就把陆云白满脸的酸涩表情尽收眼底。   “没有什么。就是我不知道怎样,醒来就在云舒哥哥这了。”陆云白摇了摇头振作了精神,只是没有了心情再去要杏脯了,也许过去那一段日子只是梦一场吧。   秋云舒看着那个兀自发呆的少年,他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在说谎,所以心中也有点拿不准了。   少年说他叫陆云白,是天一门掌门陆赫嘉的第四个徒弟。年纪和性格倒是与秋云舒查到的差不多,还有天一门中的几个武林上有些名气的人的武功和脾气也说的头头是道。   可是刚遇到这个少年时,他明明说自己叫叶奕辰,是温子皓的徒弟。   那么只有其中的一个说法是真的。   或者,两个说法都是假的。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秋云舒的桃花眼里勾起一丝笑意:没关系,我只要亲自送你上天一门,自然就知道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你说什么?你让他一个人去找红眼金蟾?”温子皓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怕。   “是的。”林少君回答时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三天过去了,温子浩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又一次问起他小师弟的去向。   可是小白一直没有回来。   林少君低垂的眼睑遮住翠绿的眼眸,遮住满眼的失望——果然,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的。   就连看起来那样清澈真挚的一个少年,也是会说谎的。当真的要他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他大师兄的命时,他就逃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别人的命怎么会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呢?   林少君垂眼看着手上的银镯,手指轻轻在上面抚摸,眼中露出一丝伤感,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说的果然是对的,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没有人会为了别人而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我会的。   佟茗,你一生算尽人心,可是却并不知道——   为了你,我可以献出我的生命,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温子浩焦急地来回踱着步,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去?   他才十七岁,他才第一次下山,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他的武功根本只有半吊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他……”   林少君的眼眸低垂,完全无动于衷,像是一点也没听到温子浩在说的话。   在一边的玉朴突然说道:“你这是在责怪我师父吗?温大侠?你身上的毒刚好利索,你才能下地走就忘了我师父的救命之恩了?   你师弟他是自己同意要去给你找红眼金蟾的,我师父又没有逼过他。   我师父为他至少准备了十来种药,干粮、保命的暗器,连叶公公为了讨好师父而特意送来晶丝手套和天蚕乌金袋也都交给了他,那些可都是价值千金的东西。   师父说他既然能千里迢迢地把你背来青峰门,独自一个人在外生存十天根本没有问题。   现在他没有回来,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怕死,还是拿着我师父给他的东西跑了……”   “他不会的,小白不会这样……”温子浩解释了两句,看向因为愤怒憋得一脸通红的玉朴,再看向脸色苍白,眼眸低垂的林少君,才惊觉他刚才的话说得有点过了。   第五翊和叶凡两日前检查了温子浩的毒已经解了,剩下的伤已不足为惧,就又离开青峰门,云游去了。   林少君刚与他的师父和叶凡联手治好他的病,他就指责林少君弄丢了他的小师弟,确实是有点过分。   可是他只是因为着急而语气过重,并没有半点对林少君不满的意思。   他看着面前一向笑眯眯的玉朴,玉朴正挡在林少君面前对他怒目而视,幼小的胸口气的上下起伏,心里顿感愧疚。   他早就知道小白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孩子,什么事都要他自己拿主意了。   无论是面对殷银阁的煞雨,还是面对响马寨的常乐,甚至是面对孤狼和十几个黑衣人,小白都没有逃走,他一直在用他自己的办法保护身边的人。   这不正是让他最动心的地方吗?   他是天一门的大师兄,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保护和照顾师弟,一直的惯性思维也是这样。   可是自小一直被他细心呵护的小白,他还一直以为这个少年还只是一个小小嫩芽,却不知他何时已经长成了一棵柔韧的翠竹,傲然挺立,傲雪凌霜。   可是这些事情林少君和玉朴并不知道,他又有什么权利去指责他们?   少顷,温子浩低下头,拱手施礼道:“抱歉,林神医。我并不是责怪谁,我只是太过焦急了,小白年幼,毫无在江湖中行走的经验,所以我……”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看林少君的眼睛,却发现他依旧脸色苍白,低垂着的眼眸里毫无情绪,像是对他说的是什么毫不在意,根本无动于衷。   “林神医我……”   温子浩急于解释,可是玉朴却冷着脸打断他的话,说道:“温大侠,你的毒已经解了。虽然你的小师弟并没有回来,但是我师父答应了他要救你这件事已经做到了。   我们青峰门已经仁至义尽,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青峰门现在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对不起,林神医,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   温子浩急得满头大汗,又是打恭又是作揖,只是希望林少君不要误会他的意思。   “桑林乡。”林少君突然说道。   “什么……”温子浩擦了擦额角上的汗。   “我说你师弟去了桑林乡,传说有人在桑林乡里见过红眼金蟾。”林少君依然表情冷漠。   “林神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去找你的小师弟吧。”   “我……”   “走吧。”林少君抬起手来拍了拍一脸愤怒的玉朴的头:“小朴,给温大侠收拾一下行礼,把他该带的药都带上。”   说完,林少君转身离开了竹屋。   “林神医我……”温子浩还想解释点什么。   “我师父都说话了,你还不走?”玉朴伸手推了温子浩一把。   温子浩只好看着林少君,不再说话。   等玉朴递给他的一个包裹,温子浩接过包裹怏怏地往山下走去,他虽然有心解释清楚这个误会,但是林少君此时明显不想听什么解释了。   不如等他找到了小白,再跟小白一起来拜谢林神医,解开他的误解。   玉朴一直盯着温子浩出了半山腰青峰门的大门,才回到山峰上来。   他一回来就看见林少君依旧站在那一大片翠竹旁边,一双碧眼平静地凝视着前方的青山峻奇,林木葱葱,山岚缭缭。   一缕清风吹动他儒雅飘逸的青衫,和那头皓白银发交织在一起,更显得形单影只,仿佛随时就要随风而去。   “师父”,玉朴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他:“师父不要怕,你还有小朴呢……不管什么时候,小朴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   一辆由南向北的豪华马车上——   “你们是说,在我被丐帮帮主的排云掌打伤后,被陈曦带回教中,到了教中的第二天我就醒过来了?”叶奕辰倚坐在车厢中,一脸吃惊地看着对面的沈萧然和桐珏。   那二人对视一眼,沉默了片刻,沈萧然小心翼翼地说道:“教主你都不记得了?”   叶奕辰微微皱了皱眉,点点头。   “是的,教主你当时的伤势严重,属下虽尽力救治,但还是出现了一个问题……”   叶奕辰看着沈萧然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失去记忆了。”沈萧然谨慎地看了叶奕辰一眼,说道:“当时属下正在药庐配药,听说你醒来就马上赶了过去,一进到教主的房间就见你正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嘴里说着好痛……”   叶奕辰问道:“那我失忆的这段期间性格如何?”   沈萧然装作整理手中的药箱,避而不谈。   桐珏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教主失忆期间,性格天真无邪……像个小孩子一般。”   叶奕辰见他俩闪烁其词,又问道:“在此期间我的武功怎么样?为什么会被昆仑派的仲臻打伤的?”   沈萧然道:“教主的内力当时已经恢复了,可是你失忆之后,招式根本就不会用,因为你……你伤势未愈,左护法也一直未逼着你练武,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你其实把所有的招式都忘记了。   昆仑派中本来分三门,其中雪峰门的长老仲臻门下只有一个弟子,叫黄世泽,半年前这个黄世泽在杭州被人杀了。仲臻不知怎么就查到我寒澜教的头上,觉得黄世泽是我教中人杀的,就来报仇。   正巧赶上那天教主你背着左护法一个人下山去了番阳镇,遇到仲臻被他所伤。   番阳镇中我教中弟子繁多,听到打斗声赶到救人时,教主你已经受伤了……”   “那我失忆期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或者什么跟之前不一样的偏好之类的……”   对面那二人又对视了一眼,沈萧然小心翼翼地道:“教主失忆时不肯再喝熬好的药,嫌太苦了,所以属下后来就把给教主的药直接都做成了药丸,教主吃药才不会那么难……”   桐珏大着胆子接着说道:“教主还特别喜欢吃甜食,属下等几人都给教主买过很多的糕点糖果……”   见叶奕辰没什么反应,沈萧然又道:“教主失忆期间,特别不爱练功,每次左护法要求教主练功,教主总是推三阻四,想办法躲掉……”   “教主还喜欢撒娇,经常被左护法抱着……”桐珏刚说的这,暗中被沈萧然捅了一下,忙转了个话题道:“跟我们几个人也……称兄道弟的。”   “失忆以后的我……是不是更加讨人喜欢?”叶奕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桐珏顿时大气也不敢喘,寻思了半天才小声说道:“也不是这样,就是那时候的教主……很亲切。”   他心中忐忑了半天,没见叶奕辰责备他,才慢慢把心放回肚子里。   叶奕辰此时正心思翻腾:按他们俩的说法来看,这几个月在他的身体里的人应该是真正的陆云白。   现在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了,陆云白又怎么样了呢?会回到他原来的身体里吗?   陆云白的身体到底有没有死?   那个最后向他走来的人影到底是谁?   那个人影拿到红眼金蟾会怎么做?会不会见财起意,直接杀了陆云白的身体?   而且,就算陆云白真的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他也不知道温子浩还在青峰门里,正等着他的小师弟来给他五行换血……   大师兄、大师兄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们三人从九江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晋城,时间已近二十日,早已超过了十日之期,更何况他在桑林乡中还停留了近七日的时间。   大师兄,你、你现在还活着吗?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教主,请把药吃了。”沈萧然拿出备好的药丸,又在车厢的暗格里拿出杯子,倒满清水递给叶奕辰。   叶奕辰的脸色还很苍白,他撑着坐直了身体,接过药丸咽了下去。   桐珏道:“教主,我们日夜兼程地赶往晋城,到底是要去什么地方啊?这些天我们连旅店都没住过几次,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都要臭了。   这一次出来的匆忙,我衣服也没带一件,偏偏教主您路上遇到了城镇也不肯休息,我想多买几件衣服也不行,这一件已经穿了整整三天了……”   “珏山,到了晋城就直接去珏山。”   沈萧然正在给叶奕辰的体内输入内力,催动药丸的发挥,使药效更快的作用于他体内的伤处。此时他听到叶奕辰的话,心中一愣,随即问道:“教主要去青峰门?”   作为一个医者,没有人不知道青峰门的,当年杏林医仙第五翊名满江湖,传说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他就能把人救活。   如今第五翊已退隐,执掌青峰门的是他的弟子妙稚神医林少君。   沈萧然心中有些不满,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教主是去求什么灵药吗?”   叶奕辰转过头来看着沈萧然,说道:“我是要去救一个人,萧然无需多心。”   沈萧然这才记起,叶奕辰在寒澜教中,一定要快点下山的理由就是要去救一个人,想不到那个人在青峰门。   桐珏道:“教主要救的人,属下认识吗?”   叶奕辰低垂眼眸,轻声说:“你们会见到他的。他一定没事的……”   从九江的祀晔山出发,到晋城的珏山他们一行三人走了近三十天。   这三十天虽然三人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但沈萧然每天都给叶奕辰推功过血,叶奕辰已经有些好转了,他没有什么外伤,当初被仲臻打伤的心肺已经在沈萧然的调理下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他的内力还没恢复,勉强只能有以前的四成。   这天三人已经到了珏山脚下,叶奕辰不免心急如焚,带着沈萧然、桐珏二人前往青峰门。   到了珏山山腰,叶奕辰上前敲门,他敲了半天,大门才缓缓开启。   玉朴的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看到叶奕辰等三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叶奕辰一见玉朴的脸色,想起他并不认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平复了一下焦急的心情,说道:“这位小郎中,你好,我是来找一个月前来这里看病的人,名叫温子浩,请问他……”   叶奕辰的话还没说完,玉朴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他已经走了……”   “走了?”叶奕辰愣了愣,随后大喜过望,一把拉住玉朴的手腕问道:“他真的走了?他没事了?他的师弟回来给他五行换血了?那他的内力怎么样?能不能恢复?他的师弟带了金蟾回来了吗?”   玉朴一听他的话,一把拽回手腕,奇怪地问道:“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叶奕辰稍稍冷静了些,看着玉朴的一脸防备,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是温大侠的一个朋友,知道温大侠来此求医,特来探望。后来我还遇到他的师弟一次,当时他的师弟正要去找红眼金蟾……”   玉朴嗤笑一声道:“他师弟真的是去找红眼金蟾?他师弟从离开了我青峰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还带走了我门中不少的灵药异宝,谁知道现在干什么去了?   你要找的温大侠,已经去找他的小师弟去了,不在我青峰门了。”   “他真的……真的已经全好了吗?”   玉朴瞬间冷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青峰门的医术吗?”   一旁的桐珏早就看不下去,说道:“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我们教主只不过问了几个问题,你就一直板着个脸,说话也尖酸刻薄的。   我们教主怎么你了?欠你钱啦?我们教主心胸宽大,不与你一般计较,你还没完没了了。”   玉朴一听脸色就更差了,黑着一张脸道:“他是没欠,可是他的朋友温子浩欠了,我师父费心尽力地给他医好了病,他没有半分感谢不说,临走时还骂了我师父一顿。   温子浩的小师弟,拿了我师父给的灵药和宝贝走了就再没回来。   你让我现在有什么好脸色?我能在这好好跟他说话就已经是好脸色了。”   “你……”桐珏气不过,刚想上前去再说几句,前面被叶奕辰的胳膊一挡,后面沈萧然狠狠地拉了他一把,才停了下来。   叶奕辰道:“按小郎中这么说,温大侠的毒已经确实医好了,而且人也已经离开了。   在下并非怀疑林神医的医术,只是当时听说一定要用红眼金蟾和五行换血才能救得了温大侠,此时才忍不住要确认一下。   请问小郎中能否让我们拜见一下林神医,我想亲自跟他道谢。”   玉朴的脸色稍霁,说道:“我师父最近心情不好。温子浩走时又惹了我师父生气,所以你们最好别去见他,提起温子浩,他又要生气了。”   叶奕辰犹豫片刻,问道:“不知小郎中能否告知温大侠去了何处?可有什么口信留下来?”   玉朴道:“他去桑林乡找他的小师弟去了,已经走了近二十日,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叶奕辰拱手道:“在下多谢林神医对温子浩的救治,不能亲自去向林神医道谢,还请小郎中帮忙把话带到。以后如果有用得着寒澜教之处,请差人送信即可。在下告辞了。”   玉朴一愣,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奕辰等三人下了珏山。——天一门不是名门正派吗?什么时候跟寒澜教扯上了关系。   下山的途中,走在叶奕辰身后的沈萧然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开口问道:“教主,你口中的温子浩可是天一门的掌门大弟子。”   叶奕辰道:“是他。”   沈萧然道:“教主怎么会认识天一门的弟子,还对他的事情这么清楚?一个月之前你还在寒澜教中啊?”   叶奕辰顿了顿,才说道:“这件事的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在我们要去找他。”   桐珏惊道:“教主,你真的要去找他?我们要去哪找?去桑林乡?他是个大活人,身上长脚的,二十多天了,他去哪都有可能啊。”   叶奕辰坚定地说道:“我们先去桑林乡看看。”   ********我是找人还没找到的分割线********   沈萧然整理完他的药箱,抬起头,看了一眼望向窗外一动不动在发呆的叶奕辰,又看了一眼正在用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丝帕擦拭身上根本看不出来的灰尘的桐珏,长长的叹了口气,翻出一本他早就看过的医书来看。   过了好一会儿,桐珏终于放下手中颜色华美的孔雀丝帕,失落地叨咕:“这是我最后一件干净的衣服了……”   沈萧然瞄了一眼叶奕辰,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忍不住低声问道:“桐珏,你说这个温子浩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为什么教主一直这么上心的在找他?”   “我就知道他是天一门的掌门大弟子,以前好像是来围攻过我们教吧。谁知道呢,他又不漂亮,又不出众,又不是美人,我早就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   桐珏说完,又开始继续去整理他的腰带,头也不抬地对于沈萧然说:“萧然,你说我在腰带上绣上一圈珍珠好不好?”   说完不等沈萧然回答,桐珏就自言自语地答道:“宝蓝色的腰带,配粉色不太撘,白色的话就太素气,黑色有点不太显,不如配紫色的吧,一定很迷人。   沈萧然在一旁忍不住直翻白眼,真是够了!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他要脑子一抽让桐珏跟他一起来保护教主?他简直就是个奇葩,实在让人忍受不了:每天只会关注他的丝帕有没有脏,他的衣服好不好看,他的头发有没有乱?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每天在不见人烟的荒郊野外找一个早就不知道会走到那去了的人,他们在桑林乡边的森林里一呆就是十天啊!   教主就一言不发只知道找人,桐珏就整天只会关注他没洗澡,头发梳得又不整齐了,衣服又被蹭脏了……   要不是他们需要补给一点干粮之类的还需要洗个澡,教主恐怕还会一直待在森林里。   不行!这次出来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教主别再进山了。   想到这,沈萧然又看了一眼望着车厢外发呆的叶奕辰,开口说道:“教主,我们这次从桑林乡出来,不如直接去晋城吧。   晋城分堂堂主朱宓行事恪尽职守,深入细微。教主找个画师画出一副温大侠的画像,让朱宓发动晋城内的教众帮助我们寻找,也可以在城门处贴上画像,注明赏金找人,总比我们三人这样毫无头绪的找要强得多。”   叶奕辰闻言,终于回过神来,觉得这也是个可行之法,点头道:“那我们就尽快赶往晋城。”   “啊,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在客栈里好好洗一个澡,还要去晋城最大的织坊好好挑几件衣服。”   桐珏一听说终于可以进城镇了,马上开心得不得了,说道:“听说晋城里有很多有名的酒,有汾酒、竹叶青、玉堂春酒,还有这用九节菖蒲酿的菖蒲酒。   到时候可以多买几坛,放在车里,沈萧然,我们都多久没喝到酒了……”   叶奕辰听着桐珏的念叨,缓缓闭上眼睛,又将自己沉浸在无尽思念里。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样思念一个人,吃饭时会想,睡觉时会想,走路时也会想。   他无时无刻不再想念着温子浩,不看到他,悬着的一颗心就无法放下。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叶奕辰轻轻念起:“大师兄,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第60章 第六十章   温子浩从身上摸出一点碎银,交到药铺的一个学徒的手里,从他手里接过包好的药,道了一声“谢谢”出了门。   他站在药铺的门口下意识地看向来往的人流——可惜没有他要找的人,也没有他在躲的人。   他握紧了手里的药包,拉了拉后背上的包袱,用手按住了肋下被包扎好的伤口,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了。   从青峰门出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他还没找到小白。   桑林乡旁的森林那么大,他还没有全部走完,等他稍微休息一下,伤口不再用力一动就渗血,他就继续去找他。   在这一个月中温子浩遇到两次殷银阁杀手的围攻,但是规模都很小,没有什么出名的杀手,所以他只是受了点伤。   林少君给他准备的、修复经脉恢复内力的药确实很管用,他的内力已经恢复了六七成,他几次杀出重围都感觉到内力消耗殆尽的无力感,但找个安全的地方吃下药丸后,内力很快就恢复过来。   玉朴递给他的包袱里只有这瓶药和小白当初送他来时留下的包袱,里面除了有七十多两碎银外,只有一件厚厚的袍子,一个水囊,连一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他一直在桑林乡附近的森林找小白,吃的食物就是在森林中打点猎物,脏了就就着冰凉的河水清洗一下身体。   可是这次跟殷银阁的缠斗中他受了伤,从天一门里带出来的白芨紫珠膏早就被小白都用在他身上了,现在他不得不从森林中出来到城镇里买些伤药。   温子浩沿着晋城的街道向前走去,打算找一家干净一些的客栈住一晚。   突然,他察觉到了什么,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周围都是普通的往来百姓,这条路是晋城比较繁华的道路了,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温子浩停在路边,将内力放到最大,片刻之后他放松下来——没有杀气,不是殷银阁的人。   可是他刚刚明明感觉到像是有人在盯着他看。   温子浩感觉到没有危险,提着药包转进一家小餐馆吃午饭。   餐馆名叫五味居,店面很小,只摆了五六张桌子,看起来也很干净,温子浩一进门就闻到香辣的饭菜味道。   已经过了饭点儿,餐馆里的人不多,温子浩找了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要了一碗葱花面,一碟炒鸡蛋,一碟炒青菜,等着小二把饭菜端上来。   还没等到上菜,温子浩的后背一僵——来了,刚才那个盯着他的人跟着他进来了。   *********   叶奕辰是刚才在街道上看到温子浩的。   他与沈、桐二人来到晋城打算直接去找晋城分堂的堂主朱宓。   叶奕辰一直漫无目的地向车窗外看去,他无意中扫到人流中的一个身影,突然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街边,看着街角那个并不引人注目的人!   是他!   是那个人!   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居然在这里!   叶奕辰忙站起来要冲下车去找他,可是他刚站起来就被沈萧然一把抓中了。   “教主,你干什么?”   叶奕辰却如恍然惊醒,停住的呼吸猛然间恢复。   他回头看看沈萧然,这时才意识到他不能这样直接去找他。   温子浩并不认识现在的他,他是寒澜教教主,与天一门势如水火,此时贸贸然冲上去大师兄一定会误会的。   他看看沈萧然,又指了指还在街角慢慢往前走的温子浩说道:“是、是他,我、我找到他了。”   由于激动,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沈萧然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那个人,撩开车厢的挂帘与车夫打了个招呼,指了指温子浩,轻声道:“跟上他。”   马车在大道上转了一个弯,跟上了前面慢慢步行的人。   叶奕辰一进到餐馆里就去找温子浩的位置,眼睛扫到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他才算真正的安下心来。   他低着头走向了另一头的桌子,看似随意的坐下了。只是他所坐的角度,从他刚刚盯着看的角落望过来,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可是他只要微微侧头,就能看到那个角落里的一举一动。   沈萧然跟桐珏二人相互打了个眼色,一左一右的坐在叶奕辰旁边。   叶奕辰一直低垂着头,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个角落。   沈萧然和桐珏也跟着偷偷的打量过去。   角落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男人,身形还算结实,因为坐着,看不见有多高,头上的发髻用一根普通的蓝色发带绑着,发丝略显凌乱。   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眼白处有着红红的血丝,眼下有些青黑的眼袋,显得很疲惫。   厚厚的嘴唇,嘴角有一丝笑纹,看起来应该是经常笑,只是此时表情严肃,脸颊有些瘦弱的、不易察觉的苍白。衣服是普通的棉布料子,淡青色,朴素的没有一点花纹,略微有些脏污破旧。   二人对视了一眼,这个人他们果然见过,正是天一门掌门大弟子温子浩。   店小二给温子浩端上了饭菜,只是一碗葱花面,一碟炒鸡蛋和一碟炒青菜。   店小二上完饭菜就转到他们一桌,笑脸迎人道:“三位客官,来点什么?”   沈、桐二人忙收回目光向叶奕辰看去,这样一看却心惊不小,向来都冷情冷性话也不多的教主,此时居然微红了眼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温子浩,完全没意识到刚才有人跟他说话了。   沈萧然顿了一下,对店小二说道:“随便来几个拿手菜,快点上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后厨。   沈萧然感到后背的冷汗一点点地冒出来,浸湿了贴身的衣服。   他从来没有见过教主表露出今天这么强烈的感情,在马车上时说话声音居然发颤,而此时竟然连外人的靠近都没有警觉。   他和桐珏、穆杨三人做寒澜教中的长老,有的是被老长老带大,有的是从各个分舵中脱颖而出,并不是从小一起跟着叶奕辰长大。   从他十五岁认识这个少年开始,叶奕辰就很少笑,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跟左护法一样。只有见到松若长老陈晨时,才会偶尔露出一点哥哥一样关怀的神情。   可是他刚刚看向温子浩的眼神中,明显的带着信任和依赖,这简直太让人吃惊了。   而且温子浩明明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跟教主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究竟是什么事才让教主觉得温子浩可以信赖呢?教中的其他人是不是知道教主与温子浩的关系呢?   他看了一眼桐珏,向温子浩使了个眼色,桐珏皱了皱眉,摇了摇头,看上去对温子浩也没有多了解。   店小二端上了几碟精致可口的小菜来,沈萧然一边胡乱的吃着饭,一边看向叶奕辰:教主很显然注意力都集中在角落的那个人身上,拿着筷子晃来晃去根本没有放进嘴里,一双眼睛紧盯着温子浩不放。   叶奕辰盯着温子皓,觉得眼睛酸涩难忍。   大师兄看起来精神还好,脸上的皮肤再也没有当初的涨红之色,看来泪如血的毒是真的解了。   可是他的脸怎么看起来这样疲惫?又是为什么脸色苍白?   算起来玉朴说他离开青峰门已经一个月了,他还在晋城附近,是一直再找陆云白吗?   如果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小师弟早已换了芯子,换成了魔教教主,他还会不会这样不知疲惫地找下去?   叶奕辰看着对面那张每天都在心中描绘无数遍的方脸,有千言万语想告诉他,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他。可是他只能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连靠近他都不行。   少顷,温子浩吃完了面,招呼了店小二过来算账,提着一个包袱和一个药包离开了餐馆。   看到温子皓离开,叶奕辰连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沈萧然和桐珏见叶奕辰仿佛是失了魂一样直跟着那个温子皓走,也赶忙结了账,牵着马车跟上。   三人默默地跟在温子皓后面。   温子皓早就注意到了身后那三个人。   在他们走进五味居时,温子浩就察觉到其中一人紧盯着他不放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们一眼,心中暗暗一惊。   那三个人中有一个人温子浩一眼认出来了,正是寒澜教中仁圣长老桐珏。这个桐珏一向高调,自认风流美貌,听说平时整日游手好闲的追在美女的身后。最好认的是他有一头自然的卷曲的头发,衣服的颜色样式华丽得夸张。   桐珏的武功很高,温子皓曾在从前围攻寒澜教时见过他,而且前不久桐珏又凭空出现在丹谷的树林里,莫名地救了他和小白。   另外两人中,有一人温子浩也觉得眼熟,恐怕实在以前围攻寒澜教时曾经见过的人,由于他不像桐珏那样醒目,所以温子浩并不知道他是谁。   还有一个人,温子浩完全不认识。   那人身穿白色长衫,长相有些秀气,外表看不出什么特点。可是就是这个人,一直紧紧盯着他不放,温子浩觉得,在街道上感觉到的注视,也应该来自于这个白衣人。   为什么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会注意到他?温子浩完全想不通。   又看了看那白衣人的面容,身形和气质,温子皓在记忆里仔细搜索,确实完全没有见过此人。他能够感觉到这个白衣人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种目光中又带着一点莫名的熟悉感。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呢?温子皓一边走,一边又把脑海里有印象的人都过了一遍,可是依然没有结果。   为了避免麻烦,温子皓尽快吃完面离开了五味居。   因为对方的注视,温子皓在心里估算着双方的实力。他自认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可以险胜桐珏一人,可现在他们一行三人,自己又不是在最佳状态,恐怕会吃亏。   温子皓考虑了一下形势,决定默不作声,不去招惹寒澜教的人。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温子浩现在麻烦缠身。   本来他从青峰门出来,打算找到陆云白,带他回天一门。可是已经过了一个月,他依然找不到小白,不知怎的,又被殷银阁发现了行踪。   温子浩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殷银阁的杀手如同鬼魅一般,总是能找到他在哪。这次寻找小白时他的行动也算隐秘,唯一知道他要来桑林乡的人只有林少君和玉朴,可他还是被殷银阁发现了踪迹。   以他对青峰门那两个人的了解,他们虽对他有所误会,却绝对不会对殷银阁的人透露他的行踪。   所以他只能秘密寻找小白,就算见面也只是远远地跟在他身后保护他,以免又把他拖到跟殷银阁的缠斗中来。   可谁知现在形势又变成前有狼,后有虎。他躲避殷银阁的杀手就已经十分小心了,可不知怎地又惹上了寒澜教。   寒澜教的那三个人明目张胆的跟着温子皓,更加让温子皓心有顾虑。   他心里盘算着脱身之计,脚步加快,一路出了晋城,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吕梁山走去。   叶奕辰等三人见温子皓的脚程加快,开始还加紧跟随,后来沈萧然和桐珏已察觉出不对来。   沈萧然拉住眼中只有温子皓的叶奕辰说道:“教主请慢行,温大侠似乎在躲我们。”   叶奕辰本一心一意跟着温子浩走,听沈萧然这么一说,才惊觉温子浩似乎真的越走越快,确实是想把他们甩掉。   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寒澜教的教主,温子浩根本就不认得他。   寒澜教是江湖中有名的魔教,与温子浩也算有仇,他们三人这样跟在温子皓后面尾随,温子浩肯定是要尽快找办法脱身的。   想明白此关节,叶奕辰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虽然明白是这样一回事,可是温子浩对他的躲避,依旧让他的心如同针扎一般。   如今他又变成了寒澜教的教主,温子浩从此就会对他避如蛇蝎。两人从前那样平常的相处再也不会有了吗?   叶奕辰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悲伤,对沈萧然和桐珏说道:“既然如此,我们隐蔽跟随他吧。”   三人放慢了速度,不再步步紧逼,走在一个没有进攻危险,又不会太遥远,刚刚好能看见温子浩的距离。   温子浩察觉的身后的三人不再紧追不放,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虽然不敢完全放松警惕,但是步伐也渐渐慢了下来。   他依旧选择走吕梁山的山林。   山上草木众多容易隐藏身形,这样遥远的距离,他只要在深入山林的一刻,转个方向,再迅速用轻功躲避,由于树木的遮挡,后面的三人便可以轻易甩掉了。   前后四人思虑不一,渐渐往王吕梁山的山上走去。   温子浩沿着上山的方向向上攀爬,前方村民们上山踩开的路越来越窄,森林越来越密,脱身对他而言越来越容易。   温子浩调转了一个方向,确定他已在身后三人的视线之外,正当他准备甩掉那三人时,他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杀气。   杀气突然迎面袭来,犹如有实质一般,令温子皓遍体生寒。   整个林中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得只剩下温子浩自己的脚步声,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连风吹动叶子的声音都没有。   温子浩停下脚步。   他完全感觉不到敌人在哪里,杀气弥漫在树林间各处。   树林里一定有敌人。   布满了杀气的敌人。   温子浩将手里的包袱轻轻的放在地上,屏息凝气,仔细感受着杀气的方向,他的左手按在肋下的伤口处,右手则伏在龙启剑的剑柄上。   他向四周仔细看去,可是整个树林翠绿一片,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危险,连树叶都没有摇动一下。   他又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仔细用耳朵搜寻着轻微的声音,用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感受着杀气所在的方向。   气味、声音、时间,仿佛世间万物都静止在这一刻。   忽然,一道锐利的破空声音从身后袭来,直取向温子皓左肩的肩甲。温子浩猛一回身,龙启剑向上抬起,横一格挡,撞上了一把向他扎入的飞龙乌金枪。   来人一击不中,乌金枪一转,拦着温子皓的侧腰扫去。   温子皓长剑在枪上一搭,乘势削下,乌金枪的枪身一翻却已刺向他右肩。   温子皓连忙躲闪,一招八面御风,躲过乌金枪的枪头,使得他有空往后退两步,躲过乌金枪的攻击。   温子皓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殷银阁的杀手——孤狼。   温子浩与他已经交过手,自然知道此人武功不弱,心中不敢大意,天一剑法马上连绵不绝地使出来。天一剑法刚柔并进、奇巧奥妙,是天一门开门立派的剑法,自是不凡。   孤狼一时倒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温子浩手中与孤狼相斗,心中却暗中思忖:殷银阁的杀手早已知道他在晋城附近,在他进城前便已被发现了踪迹。   殷银阁几次派人杀他,步步紧逼,他怀疑殷银阁这次是有备而来,绝不会只有孤狼一人这么简单。   殷银阁本就是一个有名杀手组织,据说阁内杀手有一百,只要殷银阁出马,没有失手过。   不知道是谁找上殷银阁来杀他,幸好遇到的几次人马似乎都只冲着他来的,对门内其他人殷银阁倒是没有下杀手。   温子浩心中这样想着,手中剑招未停,依然与孤狼缠斗不止。   忽然,他觉得右边银光一闪,一把闪亮的利器从右侧滑向他的脖颈。   温子浩身形略侧,身体硬生生地停住攻势,疾如飘风般转了过来。   只是他一招落雨飞花正使到一半,力已使出,身体虽然转开,劲力没有马上卸掉,他强行向左移动了一个身位,堪堪躲过了右侧袭来的一柄夺命钩。左侧却已已经闪避不及,正被孤狼一-枪-刺-进左肩。   “嗯……”温子皓闷哼一声,感觉到尖锐的疼痛随着孤狼的枪尖进入自己的身体。   孤狼见一击即中,也不恋战,马上拔出乌金枪,退后一步,与来人左右两侧形成夹击之势。   随着孤狼拔出长-枪,殷红的鲜血染湿了温子皓的青衣。温子浩按着正在流血的伤口,点了止血的穴道,看向右侧袭击他的人。   只见殷银阁一号杀手煞雨正举着他那柄夺命钩对他笑道:“温大侠,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温子浩也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能劳动殷银阁的煞雨和孤狼两位同时来击杀我一人,温某真是倍感荣幸。”   “咦,奇怪,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煞雨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难道要温大侠不知道,殷银阁也养了很多别的杀手的吗?”   说完他一挥手,从树林间串出十几个手拿刀剑的黑衣人,将温子浩团团围住。   温子浩心中暗暗叫苦:原本的煞雨和孤狼两人他都难以对付,就算是身体状况在巅峰状态的他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何况如今他已受了伤,又因为泪如血的毒耗尽功力,内力勉强只恢复了六七成,杀手人数众多,又有煞雨、孤狼两个高手,只怕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   煞雨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与温子皓像是在拉家常:“温大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可是近期染上了风寒?”   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孤狼,却早已等不及了,随手做了一个起式,飞龙乌金枪向左轻轻一点,刺向温子浩左肩处的伤口,却是一个虚招,枪头还未伸到极致就缩回向下一挑,向着温子浩拿剑的右手腕狠狠刺去。   温子浩的右手轻轻一翻,用龙启剑隔挡住了孤狼的飞龙乌金枪,顺着孤狼的力势后退,却被逼向了身后的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温子浩靠近,滑开半步,呛啷一声,兵刃出手,乃是一把雪亮的大刀,举刀往他肩膀劈去。   谁知温子浩借着孤狼的力道,一个用力闪身旋转了一圈儿,躲过了身后黑衣人的刀峰,长剑早已圈转,嗤的一声,刺向他身左的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忙闪身躲过,再往左侧的黑衣人却立刻替补了他的位置,向前扑上来与温子浩对打。   转斗数合,温子浩已和围着的一圈黑衣人交上手。堪堪斗到六七十招,温子浩已是左支右绌,气喘吁吁,左肩处的伤口虽被他点了穴道止了血,却被他的动作扯得生疼,肋下的伤口也隐隐做疼,应该是已经渗出血来。   他心知此次恐怕已经是在劫难逃,但他心中放心不下陆云白一人在外,刷刷刷疾刺三剑,将面前的黑衣人逼开两步,又一剑急向身后的黑衣人刺去。   他身后的黑衣人忙出剑格挡,谁知这一招却是虚招,温子浩趁着黑衣人举剑格挡的瞬间,闪身□□黑衣人身边的空隙躲到了他身后,转身向山上跑去。   温子浩总算跑出了包围圈,急忙向山上逃跑,可是他已受伤,体力不继,内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跌跌撞撞的向山上的一条小路跑去。   煞雨看到他的背影,笑嘻嘻的摇摇头,嘴里大声喊道:“温大侠,你还能跑到哪儿去?还是省些力气吧。”   煞雨说完一挥手,孤狼和黑衣杀手众人都朝着温子浩的方向追了过去。   煞雨看着前面用轻功追赶着,已经超过了黑衣杀手们的孤狼,嘴里嘟囔了一句:“切,还真是个急性子。”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叶奕辰、沈萧然和桐珏三人慢慢地跟在温子浩身后。他们将马车拴在山下的树上,沿着上山的路,一步一步向上跟着。   因为怕温子皓误会,三人不敢紧逼,只得走得不紧不慢。   快走到半山腰时,沈萧然突然停住了,鼻翼扇动,连连闻了几下,对叶奕辰和桐珏说:“教主,前面有些不对,怎么有股血腥味儿?”   三人心急起来,沿着上山小路轻功向前,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处明显有打斗痕迹的地方。   树枝和树叶分散掉落,树枝上是新折断的痕迹。地上散乱着不少脚印,看来人数绝对不止十人。   空气中传来如一股铁锈味道的血腥味儿,叶奕辰一低头,看见温子浩刚才拿的包袱,凌乱的堆在一棵粗大的树根旁边。   不好,大师兄出事了!   叶奕辰的心猛地揪了起来:有血,是谁受伤了,大师兄吗?   他顿时心急如焚,转身就沿着上山的小路向前追,沈萧然和桐珏二人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教主的方向急急向前追去。   温子浩在山间的小路上边跑边躲。本来在山林里是很好躲藏身形的,可是他受了伤,即使点住了穴道,让血不再流出来,可是空气里的血腥味儿,还是每次都让孤狼一下子就找到他的位置。   每次被孤狼找到,温子浩都采取能躲避就绝不交手的办法,孤狼的身形一靠近,温子浩便急忙躲闪。他害怕打斗拖延了时间,让后面的黑衣杀手们包围上来。   这样,跑在最前端的二人,一个人躲闪一个人寻找。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温子浩不知怎地,渐渐拐到靠山边一处空旷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平台,一块大型山石支出来,另一侧就是陡峭的山壁,温子皓逃过来的方向倒是片树林,只是孤狼已经站在那边了。山石上面光滑平整,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见到自己躲闪到这样一个地方,温子浩的心中苦笑不已:看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天要亡我!   孤狼随后追来,一言不发,一枪又刺向温子浩的后背,温子浩见前方已没有躲闪的地方,只好转过身来应战。   不多时,黑衣杀手们和煞雨也纷纷追的上来。   煞雨依旧一脸笑吟吟,说道:“温大侠,你又何必白费力气了呢?你明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跑着躲来躲去耗这点时间又有什么用?   煞雨的话音未落,黑衣杀手们已经加入了战局。温子浩以一敌众,已经自顾不暇,哪有精力搭理煞雨的闲话。   煞雨没有加入围杀,就站着一旁闲闲的看着,只不过他堵在了唯一能逃生的方向。   温子浩先前已经流了不少血,左边肩膀又受伤抬不起来,被一群黑衣杀手围着攻击,明显势弱,没多久,就被一个杀手的刀砍中了右侧腰部,这次伤口较大,鲜血一下弥漫过半片衣襟。   再次受伤让温子浩微微一顿,又马上提起剑去抵挡孤狼似有千钧之力的长-枪,他心中已经知道现在是强弩之末,只想最后战斗到死,才不负一个江湖男儿的豪气。   叶奕辰听着兵器碰撞的声音奔过来,一抬眼就看见一大堆的黑衣人围着温子浩,而温子浩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大片鲜血印成红色了。   他顿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瞳孔不断的收缩着,眼白布满血丝。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再无他念,满脑满心都只有一个字:“杀!”   煞雨本来在一旁看得悠闲,温子浩马上就要支撑不住,根本不需要他出手。谁知下一瞬,身边突然窜出一个白衣人来,直接冲到黑衣杀手中间,向温子浩的位置奔去。   煞雨连忙出手阻拦,夺命钩一挥,就朝着白衣人的后背划去,怎知他的夺命钩却被一柄短钺挡住,只见一个衣着华丽样貌俊俏的男子挡在他身前,一个漂亮的媚眼儿飞过来:“美人儿,还是我们两个玩玩儿吧。”   桐珏所使的武器是子午鸳鸯钺,此兵器小巧玲珑,以短取长,变化万端,易攻难防,与煞雨的夺命钩斗在一起正是旗鼓相当。   沈萧然见桐珏已经挡住了后面坐镇的人,他就上前去支援教主。只见他右手一抖,一柄青剑便已出窍,正是铁剑山庄所铸的名剑青雪。   叶奕辰出手时已经双目通红,他一把扯下缠在腰间的冰魄神鞭,右腕一用力,就见鞭尾已经卷向一个正伸刀砍向温子浩的黑衣人的脖颈。   鞭梢卷上时,那杀手只听见轻轻的破空声音,脖子便以被人勒住。叶奕辰伸手一拖,那杀手登时双目突出,嘴吐长舌,喘不过气来。   叶奕辰转抖手腕,只见长鞭轻轻一甩,鞭梢圆转,已将勒住的黑衣人甩掉,一转身又卷向另一个黑衣人。   沈萧然的青雪剑也不同凡响,他在教中虽然以医者为主,武功算是较弱的,但是有利器护身,十招之内也杀掉一个黑衣人。   二人这样加入战圈,约一刻钟,黑衣杀手就少了一半,温子浩得了援手,压力稍稍有些缓解。他感激地看向来支援他的人,却发现正是今日跟踪了他半天,他想甩却没有甩掉的寒澜教那三个人。   温子浩不仅有些分神。他与寒澜教按说并无瓜葛,这三位寒澜教的高手怎么会一上来就帮助他?   他略一停滞,孤狼的长-枪就随即跟上,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温子浩只好把头一仰,向后闪去,左脚也紧跟着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一步的距离,温子浩却已经退到了山石的边缘。   他一面躲闪孤狼刺来的长-枪,一面小心地挪动着自己的步伐,以稳住身形。   孤狼的长-枪迎面刺向他的下腹,温子浩忙侧身躲过,奈何动作太大,扯得肩膀的伤口剧痛。   伤口疼痛使他的动作延迟了片刻,只这一瞬间就让他失了平衡。   温子浩的身子向后仰去。他心知不好,想要右脚使力踩稳山石来保持平衡,谁知右脚偏偏踩上山石上碎裂的一角,脚下碎石经不住他的力道,他身子一歪,向山石后面的山崖跌了下去。   叶奕辰本来以为已经暂时稳住了局面,他冰魄神鞭圆转,将面前的黑衣人一个一个勒住,眼看只差几人就能到达温子浩身边,怎知一抬头,正看到温子浩站立不稳,向山谷下掉落的身影。   叶奕辰顿时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手中的长鞭一甩,将前面挡路的黑衣人扫到一边,足尖轻点,运起轻功,向山崖边跑去。   叶奕辰奔到涯边时,温子皓已经向下掉了好几米,他来不及细想,嘴里大喊了一句:“大师兄!”就急忙跳下山崖向温子浩追去。   崖下的山壁光秃陡峭,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叶奕辰即使紧跟着跳了下去,也没有追上温子浩。   大师兄就在他的下面,下降速度越来越快,染血的青衣迎风飘动,叶奕辰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立刻将他保护到自己怀里。他不由得暗恨自己无能,明明大师兄就在自己眼前,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叶奕辰右手长鞭一甩,勉强够到了温子浩的手臂。   他连忙摆动手腕儿,缠紧他的左臂,然后用力一拽,将温子浩下坠的速度拉得慢下来,他自己却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向前冲,终于靠近了温子浩。   刚一靠近,叶奕辰就用左手狠狠地搂住了他的腰。   温子浩被鞭子扯住左边的手臂,那白衣人用力一拽,他下降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只不过左边肩膀上的伤又被扯到,伤口被撕得更大,他疼的脸色煞白。   那白衣人拉过他以后紧紧地抱住他,扯下了他胳膊上的鞭子,现在就变成两个人一起向下掉了。   生死关头温子浩也顾不上正邪不两立的顾忌了,他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跟着他跳下来的白衣人,他对着人没什么印象,而这个白衣人正一脸紧张地寻找山壁上的借力点,左手还紧紧地抱住他。   温子浩忍不住问:“你是谁?”   叶奕辰收回了鞭子,正仔细的打量着山壁。山壁陡峭,连一棵树都没有长,哪怕用他的鞭子圈住一处山石凸起或大树,二人就有了缓冲,便不会立刻跌到崖下。   现在他减慢不了下降的速度,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谁知,温子浩突然问他一句,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大师兄的脸,有着失血过多的苍白,眼下的黑影写着满满的疲惫,只有眼睛还闪亮着,像是墨石在水中一圈一圈晕染那种色泽。他那样专注的看着他,像是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天一样。   叶奕辰觉得心口顿时如同被填满了一般,他紧紧抱着温子浩,感觉他的体温,烫贴得人的心窝里都是暖暖的。   是不是现在就跟从前一样?大师兄依然会每天宠爱他,关心他,陪伴他。   这些念头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二人正在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勾回了叶奕辰的理智。   刚才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二人眼看就要坠到山谷底了。   叶奕辰迅速的观察了一下谷底的地形,下面没有像水潭一类能缓解两人下跌之势的地方,距离树木也有一段的距离。   叶奕辰思绪飞转,选中了一颗长在山崖底,距离他们最近的巨树。他长鞭用力一甩,勉强可以够到巨树的顶端枝杈,右手运上内力一拉,将下坠的冲劲儿改为向巨树移动的冲劲儿,左手迅速调整温子浩的位置,用自己的身体朝下保护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叶奕辰刚刚做完保护的动作,右手的鞭子就已经开始受力,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冰魄,将鞭柄处的鞭身往手臂上缠绕了几圈,想要把自己和温子浩向上拉一些,只是他的左腿已经着地狠狠的擦在了地面上。   就算叶奕辰的右手已经用力拉住鞭子提高身体,两人却还是因为惯性向前滑了很远,才停下来,而为了卸掉向下的冲劲儿,叶奕辰的左腿磨掉了好大一块皮肉。   叶奕辰的裤子已经磨得破破烂烂,左腿更是皮开肉绽,流血不止。   坐在地面上再抬头向上看他俩掉下来的位置,叶奕辰心中不仅暗自庆幸,幸亏刚才他跟着温子浩一起跳下来。   他们跌下来的位置跟温子浩从另一侧上山的高度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这一侧的山谷明显要比那边深很多,山壁陡峭,上面连棵树都没有。若是温子浩自己一个人掉下来,根本没办法借力减缓下降的速度,就算不死也必然会受重伤。   两个人平安落到了地面,温子浩已经完全被震惊了。   这个白衣人不顾自身安危跳下来救他还可以解释成侠义心肠,无法见死不救。可是这样用身体护住了他,这样明显的保护动作却是完全不能解释。   他是一个大男人,受伤也是常有的事,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细致地保护过?   见叶奕辰还紧紧的抱着他,温子皓有些不好意思。   稍微挣扎了一下,温子浩对叶奕辰满心的防备已经变成了满满的疑惑。   他勉强抬起受伤的左手,对叶奕辰施了个礼:“多谢这位少侠的救命之恩!我是天一门下弟子温子浩,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狗血的跳崖情节……   关于掉下来时得救的过程,不知道我写清楚没有。   就是教主将鞭子缠住了一个很高的大树,然后使力,让向下的单一作用力,变成了向下和向右的两个作用力,两个作用力叠加,结果使下坠的方向变成了斜向右下,形成一个斜线或半弧线的下坠曲线,没有直接摔倒地上。   作为理科生,力学分析能够说清楚,不知道文章里描述得写清楚没有,擦汗。   另,一直忘了说,感谢聽雨_小情緒的地雷!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温子浩勉强抬起受伤的左手,对叶奕辰施了个礼:“多谢这位少侠的救命之恩!我是天一门下弟子温子浩,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叶奕辰黯然地垂下了眼眸:大师兄果然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暗自平复了一下汹涌的情绪,抬头迎上了温子浩的眼睛,温声说道:“寒澜教,叶奕辰。”   温子浩顿时目瞪口呆,他无论怎样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清秀少年竟然是寒澜教教主叶奕辰。   他虽然几次参加过攻打祀晔山的行动,却从没有见过寒澜教的教主。   江湖传闻,寒澜教教主冷心冷血、做事果决、强取豪夺、雄浑威武……   谁知今日一见,这个叶奕辰居然跟传言中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很年轻,跟他的三师弟小刀差不多是一个年纪,一脸眉清目秀,文雅中透着点疏离,一双眼睛很是漂亮,线条清晰而流畅,带着点冷淡而高贵的风情。   他们二人素不相识,叶奕辰都肯这样舍身救人,哪有半点传闻中的冷心冷血的魔教教主模样?   温子浩心里暗暗思忖,原本就在青峰门里欠了寒澜教前教主叶晟展一个大大的人情,如今又被寒澜教现任教主叶奕辰舍身相救,他欠寒澜教的人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寒澜教的人看上去都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会被人称作魔教?为什么名门正派都对他们喊打喊杀?   叶奕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就见温子浩似乎愣住了,根本没有反应,而他的手还环着温子浩的腰,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叶奕辰突然觉得脸上一阵滚烫,他烫到似的松开了环住温子浩的手,用手挪动着受伤的腿,想要站起来,躲开这样让人脸红的姿势。谁知他轻轻一动,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抽气的声音引回了温子浩的思绪,他连忙站起来,伸手点住了叶奕辰腿上的穴道,把血止住了。他拉了拉的叶奕辰的手臂,问道:“叶教主,还能站起来吗?”   叶奕辰咬着牙,借着温子浩的力气慢慢站了起来,只是脸色越发苍白,下唇已经被咬的有些青紫,头上的冷汗也一滴一滴掉了下来。这样的擦伤虽未伤及筋骨,大片的皮肉被磨掉也疼的厉害。   温子浩看着叶奕辰咬着下唇忍痛的动作,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他非常肯定之前并没有见过叶奕辰。   这样的熟悉带来了些亲切感,再加上叶奕辰本来就是为了救他而受得伤,温子浩向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对叶奕辰说道:“叶教主的腿行动不便,如不嫌弃,让温某来背你吧!”   叶奕辰心中本来是万分愿意的,可是他看了一眼温子浩身上了血迹,轻轻地摇了摇头。   温子浩的左边肩膀和肚子上的伤染红了他的大片衣衫,虽然他已经点穴止了血,但是伤口也还没包扎。   温子浩见叶奕辰并无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的不忍就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又对他说道:“我已经点住了穴道止了血,不妨事的。叶教主,我们需到前面的小溪里冲洗一下伤口,才好上药包扎。”   叶奕辰本来还想自己走,可是他咬紧牙向前迈了一下腿,却发现疼得走不了路,看了除了血肉之伤,恐怕小腿的腿骨也受了伤,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断了。   他只好把身体俯到温子浩的后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让温子浩背他起来。   温子浩要背叶奕辰,只是对他心怀感激,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是叶奕辰多日未见到大师兄,现在大师兄又像以往一样跟他亲近,还像之前一样背着他,难免有些心绪激荡,紧紧搂住温子浩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颈上闻他熟悉的阳光般的味道。   小溪并没有多远,温子浩一共只背了他十几步就到了。   温子浩小心地把叶奕辰放在地上,扯下一块儿未沾到血迹的亵衣,在小溪里沾湿了,轻轻地在叶奕辰的腿上擦拭起来。   叶奕辰的整条小腿和大腿的一半都被磨得不像样子,血肉模糊,还有一些小石子镶在皮肉里。   温子浩即使手劲放轻,还是能够听到叶奕辰抽冷气的声音,他越发动作轻柔起来。   叶奕辰这样猛吸了几口气,就再没有声音了。温子浩抬头一看,才发现叶奕辰又在狠狠的虐待他的下唇了。   不知怎地,温子浩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忍,他很想用手抚开叶奕辰的嘴,让他放开那片已经被咬的流血的嘴唇。   温子浩叹了一口气,又扯了一块干净的亵衣,折叠起来伸到叶奕辰的嘴边说:“要是实在太疼,就咬这个,别咬嘴唇。”   叶奕辰突然脸红了起来,他虽然也很怕疼,只是平时一直都是这样忍着,已经习惯了。   温子浩的这个动作让他以为温子浩是觉得他很娇气,连这点疼都受不了,连忙摇头道:“不用。”   温子浩一听这话,莫名就觉得心中有些气不顺,语气也重了起来:“不用这个,难道要把你的嘴唇咬掉吗?”   叶奕辰闻言也不再坚持,接过那卷布料放在了嘴里狠狠咬着。   温子浩继续擦拭叶奕辰的伤口,只是动作更轻了。   等温子浩清理干净伤口上的灰尘泥土之后,给叶奕辰包扎。   叶奕辰道:“温大侠,我的小腿骨受伤,不敢使力,不知道是不是断了,你再帮我看看。”   温子浩闻言,用手顺着他的小腿摸下去,见他疼得厉害的地方,反复按压移动,好一会儿才说:“好在是没断,应该只是骨头裂开了。叶教主,我手边没有伤药,只能先这样包扎一下,等我们出去了再找大夫好好给你检查。”   说完,温子浩找来一根笔直的树枝,又用亵衣撕成的布条把树枝固定在叶奕辰的腿上,等他腿上的伤都包好了,才处理起他自己的伤口。   二人的伤口都已经清洗又包扎好之后,温子浩对叶奕辰说:“不知上面的情况怎么样?叶教主,跟你一起的那两位是贵教的高手吧!”   叶奕辰点点头。   温子浩又说道:“不知两位大侠是不是能打赢殷银阁。现在你我二人在这崖下等待,还是十分危险。   殷银阁这次派来的人不少,应该会下来寻找我们的尸体,现在你我身上都有伤,他们的人多,功夫也不弱,我们俩还是先往前走一阵,如果走不出这山谷,就找一处山洞躲藏。”   叶奕辰道:“沈萧然和桐珏武功不俗,就算是不能赢,但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何况沈萧然虽醉心医术,身上的毒-药也不少,此时你我二人不在,桐珏离他又远,他倒是更好施为一些。”   温子浩闻言说:“如此我倒是可以安心了。不知是谁向殷银阁买我的性命,以及劳烦叶教主舍命相救,如果再连累贵教的长老,温某实在是于心不安了。   叶教主你行动不便,路上还是我背着你吧。”   叶奕辰现在就算是想自己走路也没有办法,只好又被温子皓背在背上。   温子皓背着叶奕辰,不敢直接向来时晋城的方向走,只得先沿着溪流往下,往山的一侧一路走下去。   沿路走了约两个时辰,依然没有找到山谷的出口。   夕阳已西斜,温子皓找到一个约有两米深,一米宽的山洞。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地上的土层也没有新落下的石块,角落里的几块石块侧面长满了青苔,可见这个山洞还算安全。   温子皓把叶奕辰放到山洞里,对他说道:“叶教主,今天晚上我们不如就在这休息吧。   现在外面的情况不定,你我二人又都受伤,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隐藏起来,避开殷银阁的的杀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错过天一门来寻你的人。   等风声过去了我们再找到一个城镇,我带你去看大夫。”   叶奕辰正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温子浩在一起,温子浩安排得短时间不用与他分开,正合他意。叶奕辰赶紧答道:“温大侠的计划妥当,就按你的安排即可。”   温子皓把叶奕辰安置在山洞里,用些枯树遮住了洞口,出去找干柴,准备引火。   现在指望叶奕辰去做这些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他没有受伤,人家堂堂一教教主平时出门在外,只有属下为其效劳,肯定是不会做这些琐事的。   捡了很多干柴,又在小溪里抓了几尾鱼,杀好又洗干净,天色已经暗下来,温子皓一边隐藏好了所有痕迹一边拎着处理好的鱼回到山洞。   烤鱼时,温子浩明显的感觉到一阵灼热的目光,这目光当然来自山洞里的另外一个人。   叶奕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紧温子浩,用视线一遍一遍地描绘温子浩的剑眉虎目,□□的鼻梁,略厚的嘴唇……这一段日子,他实在是太想念他了。   温子浩以为他饿坏了,挑着最大的那条鱼递给了他。   叶奕辰接过烤鱼,看着烤得黑乎乎的鱼,默默垂下眼帘——果然还是跟以前不一样。   以前跟大师兄在一起的时候,烤东西烧糊了,大师兄总会把烤糊的地方吃掉,把烤得最嫩地地方给他吃。   可是现在……   叶奕辰看着手上完整的烤鱼心中酸酸的疼。   温子浩见叶奕辰半天也没吃那条烤鱼,说道:“叶教主,这鱼虽然没有调料,味道不好,但你也勉强吃些,保持体力,不知道夜里会不会再遇到殷银阁的追兵。等我们到了城镇就可以吃些好的了。”   叶奕辰忙收起混乱的思绪,举起烤鱼咬了一口。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温子浩把剩下的鱼骨放在火堆烧个干净后,熄灭了火,对叶奕辰说道:“我们今晚最好不要再升火了,火光会将我们暴露在别人的眼光下。”   叶奕辰对大师兄的安排一向没有什么意见,而且他还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晕的,有点想睡觉,他回了一声“好”,就靠在山洞的内壁上,闭上了眼睛。   温子浩又把捡来的枯枝堆了一些在山洞的外边,不过侧面留好了换气口,这样一来在天色昏暗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还有这样一个山洞。   布置好了,温子浩也在山洞边缘找了块空地休息。   温子皓靠在山洞的石壁上,闭目养神,只是这一天又是打斗又是跳崖又是受伤的,他实在是累的有些禁不住,渐渐的睡着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一片黑暗之中,温子浩被一阵喧哗的声音吵醒。   树枝的空隙里能看到山洞外头有一些火把的光亮,隐隐听见有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从山洞边走过,叫嚷着要找两个人。   至于到底是哪一方的人马,温子浩也不知道,他屏住了呼吸,抓起了龙启剑躲在山洞口,一旦有人发现了这个山洞他就可以先发制人。   等了约有两刻钟的时间,没有人发现这个伪装好的山洞,外面的声音消失了,人也走得干干净净,温子浩转过头来对叶奕辰说道:“叶教主,你刚才有没有听到贵教的联络信号?”   回答他的是一阵静默。   温子浩心中暗想,难道叶奕辰正在练习内功已经入了定?他还真的是放心我这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啊!   江湖中人,一般不会再别的帮派面前修炼自己的武功。偷学别派武功,更是江湖大忌。   尤其是极少有人能在外人面前练习内功,因为内力流转一旦被打断,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   温子浩转念又一想,不会是睡着了吧?他随后又笑着摇摇头,刚才那么吵闹,就是寻常人也会被吵醒了,更何况是功力深厚的寒澜教教主。   温子浩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叶教主?”   这次他得到了一点回应,只不过是一阵轻微的哼哼。温子浩以为叶奕辰说话声音小,听不太真切,忍不住靠近了他。   山洞里没有火堆,连月光也被洞口的树枝遮得严严实实的,温子浩只能向叶奕辰大致的方向摸过去。   等他接触到叶奕辰的身体时,大吃一惊。叶奕辰的体温已经烫手,明显是发烧了。温子浩顿时顾不得安全不安全,找出火折子,点亮了火,看向叶奕辰。   就见叶奕辰正蜷缩着身子靠在山洞壁上,一个劲儿地发抖。   他秀气的眉头紧皱,两个眼皮紧闭,眼珠子在眼皮之下来回不停地动,极不安稳的样子,白皙的脸颊烧的通红,两片薄薄的嘴唇也红得不自然。   伸手摸到叶奕辰的额头,感觉到他皮肤滚烫,温子皓赶忙扯下一块布,用水囊里的水沾湿了,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和脸颊。   也许是他的手带来了清凉的感觉,叶奕辰迷迷糊糊的,用脸颊蹭着他的手,睁开漂亮的卧蚕眼看向他,嘴里喃喃低语。   温子浩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听到反复的几个字:“大师兄不要走温子浩别走”   温子浩翻了翻叶奕辰衣服的里怀,除了钱袋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自己身上也连半点药物也没有,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退烧的。   温子浩长叹了口气,这个魔教教主本来就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的,看来为今之计,只有背着他去镇上看大夫了。   温子浩仔细的想了一下晋城的方向,就背起叶奕辰出了山洞,最快的办法就是绕过这座山,可是吕梁山的山势连绵,天色又暗,哪那么容易找的到路?   温子浩背着叶奕辰,沿着小溪向下一路走去,就算到不了晋城至少也找一个有大夫的地方。但他的速度一定要快,不然这样烧下去,就算找到了大夫,人也没救了。   想到这儿,温子浩只得运起了内力跳上树梢,用轻功赶路。   他刚解了泪如血的毒没多久,内力恢复才不到七成,再加上今天受了伤,失血过多,又背着叶奕辰,即使是拼着耗尽内力,前进的速度比以前慢了不少。   好在树梢位置高,在明亮的月光下能够看到避开山脉绕行的方向,也能避开了树下那些暗夜中搜人的不明人士点起的火把。   叶奕辰在夜风的吹拂下,似乎觉得有些舒服了,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温子浩的脖子,嘴里又喃喃自语道:“大师兄,不要走大师兄,你对我最好不要离开……”   温子浩只觉得一丝丝滚烫的热流在敏感的耳垂旁边划过,让他的心口有一些颤抖,细腻滚热的肌肤如丝绸一般在他的脖子上来回磨蹭,带得他的身体也升起极高的热度,延着脊椎向下走去,烫的他的腿都有些酥软,险些从树梢上跌下来。   温子浩连忙稳定心神,宁心静气,强迫自己背起本门的云水诀。   只是没一会儿,他又会被灼热的呼吸勾住了心神,被细腻丝滑的磨蹭烫的腿发软。   温子皓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被人影响?毫无定力!叶教主只不过是个才见过不到一天的人   可是这样的谴责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在又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脖子之后,温子皓只好把叶奕辰从后背上放下来,改成在怀里打横抱着。   这个姿势的叶奕辰倒是还乖巧,微微的蜷缩起来,嘴里一直在念着:“大师兄,不要走”   偶尔,温子浩还会听到他嘴里喊出自己的名字。   等到天刚蒙蒙亮,温子浩才在前面的方向看到一个村子,他早已是身心俱疲,赶忙提起轻功就奔过去。   *********   北坡村的邓大夫今天收到了两个危险人物。   村里的大宏虽然带那两个人来到他家,却还是不肯走,一直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看着,恐怕也是忌惮这两个提着武器, 一身是血的武林人,怕他们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   传说江湖上那些会武功的人都是土匪,整天鱼肉乡里,胡作非为。邓大夫偶然见见到这两个气势迫人、满身血污的外乡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瞄了一眼还在门口往屋里张望的大宏,咬咬牙压下了心中的恐惧,拢了一下他的花白胡子,对其中一个清醒的人说道:“先把他放到床上吧。”   那个青衫已经被血色染满的男人有一张方脸,听了他的话,把怀中抱紧的人放到床上,动作轻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抬起身来,方脸大汉拱手施了个礼:“大夫,他昨晚突然发烧了,我没有退烧药,一直挺到了现在,您赶紧给看看。   还有,他昨天腿受了伤,恐怕小腿有些骨折或骨裂,您这有什么治疗断骨的药赶紧给他擦上,有劳您了。”   方脸大汉说话时一脸焦虑,但仍然彬彬有礼,邓大夫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和破损衣衫里露出包扎过的伤口,对这个拿着剑突然出现的大汉心中稍有放松,不那么害怕了。   “老朽一定尽力。”邓大夫答道,他其实只是个乡村大夫,平时村子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或者是受些外伤什么的,他还是擅长的。   只要是把床上那个人治好,也许这个方脸大汉就不会为难我。   邓大夫心里这样想着,向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看去。   床上躺着的那个男人面目清秀,这一身衣服一看上去就是好料子。   邓大夫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住他的下颚查看了他的舌苔才说道:“应该是外伤引起的发热,不过老朽有些说不准。我先给他开一点退热的药,可惜乡野之中药材不齐,包扎之后这位侠士还是带他到镇子里看看吧。”   方脸大汉拱手道:“麻烦大夫了,我姓温,名子浩。”   邓大夫见这个方脸大汉还算好说话,而且也想到了办法把他支走,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朝门口的大宏摆摆手,示意他这两个人没有什么危险,大宏将信将疑地在门口又看了看,才转身跑走了。   邓大夫在煮粥的锅里添上两把米,又在旁边的一个小灶上放上了一个沙煲,把退烧的药材配好了放在沙煲里面煮。   那个方脸大汉看着老大夫忙忙碌碌的,就跟着坐在厨房的一把小凳上,往锅底填柴。   邓大夫看了方脸大汉一眼,见他神色自然地干烧火的活,心里就更放松了,走到床边,卷起床上那一个清秀男人的裤子,把包得紧紧的绷带打开了。   伤口处理得很干净,只是没上药。邓大夫在那少年的腿上涂了厚厚的药膏,又摸到了他腿骨的断裂处,在上面涂上了他们村里历来治疗断骨的药膏,换了干净的绷带,邓大夫将少年的腿重新包好了。   方脸大汉已经熬好了粥和药,邓大夫让他先吃饭,方脸大汉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抱起床上的男人,先给他喂好了药,然后才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喝了两大碗粥。   吃完粥,邓大夫把方脸大汉身上的绷带全部解开擦了药,方脸大汉又一次拱手道了谢。   他问清了去最近镇子的路,用邓大夫的一床厚被包住了床上的少年,抱起他急匆匆地离开了北坡村。   邓大夫捋着胡子,远远地看着他俩走出村口,心中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瘟神总算送走了!   邓大夫忍不住放松地笑了笑,回到屋中准备收拾碗筷,一低头才看见刚才那个方脸大汉喝粥的碗旁放着一大块银子,约有十两重。   邓大夫傻眼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心中感叹,看来那些拿刀拿剑的江湖人也不都是强取豪夺,欺善怕恶的人呀。   *********   温子浩背着叶奕辰,又用轻功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村子邻近的县城。   这个县城,名叫清徐县。温子浩跟人打听了县里最好的大夫,就在南望街拐角处的一家医馆。大夫名叫孙皓轩,温子浩进去时看见他正在给一个六七岁的小童看病。   等轮到温子浩了,他把叶奕辰放在孙大夫旁边的椅子上,由孙大夫把脉。   半晌,孙大夫收回压在叶奕辰左腕上的手指,对温子浩说道:“这位公子应该是江湖中人。   早前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身子內损过大,而且郁积于心,心力憔悴。   等他心头大结打开,心神终于安定放松之时,体内压抑的火气、焦虑就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这几天是又强行运功,再加上受了外伤,才发了这么重的病。”   说完孙大夫见温子浩也是脸颊苍白,额头流着虚汗,又为他把了一下脉。   然后孙大夫摇摇头道:“你们俩的症状差不多,只是你的身体稍微强些,才没发作罢了。   这样的病需好好调养,内功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擅长,但你们的经脉都有损伤,如果要身体恢复到鼎盛时期,都需将经脉养好才行。”   温子浩点头称是。   孙大夫又给叶奕辰检查了腿骨,好在他只有一点骨裂,只需要敷另外一种药膏,一个半月之内左腿不可以走动。   听了孙大夫说了一通修养的注意事项,拿好了他开出的几种药,温子浩抱起叶奕辰准备找个地方落脚。   幸好他们俩身上的钱袋都是随身带着的,温子浩的包袱虽然丢了,二人住店、看病、吃药、买换洗衣服的钱还够。   将叶奕辰放到客栈的床上,温子浩忍不住心里奇怪:这寒澜教教主的行事真是有些奇怪,他与寒澜教本来并无交情,与这位教主也从未见过。按理说他们本是正邪双方,对立关系。   可是这位教主一见到他就盯着他,跟在他后面,这些都好理解,两人是敌对关系。可是他偏偏又舍命相救,宁愿让自己受伤,也要保护他,真是让人困惑极了。   难道是因为叶晟展前辈的关系?   这也有点说不通,就是算是叶前辈有交代过寒澜教中人与他要友好相处,一般人也只是救他就可以了。可是在掉下山崖的时候,这个叶奕辰明明是用尽全力把他护住,用他自己的身体保护了他。   温子浩又低下头看了看叶奕辰秀气的脸,他根本不认识这位叶教主,却老是觉得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跟他早就认识,对他并一点也不防备。   温子浩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叹了一口气,拿着药包交代小二去熬药了。   叶奕辰醒来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全身的关节都很疼。   他用力地撑开眼皮,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榆木方桌,上面放着些粗瓷的茶壶和茶杯,桌边零散摆放着几个榆木的圆凳。桌子左边还有一个放着脸盆儿的支架,除了他身下躺着的床,屋内没有其他摆设了。床上没有帷幔,被子也是素净的灰棉布面,整个房间看起来非常简单,整洁。   叶奕辰忍着身上的关节疼痛,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依旧迷迷糊糊的:这里是哪里?难道我又跑到别人身上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叶奕辰醒来后,掀开棉被就想下地,腿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门突然被推开了,温子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见他坐起来赶忙说:“叶教主你醒了!赶快躺下,你才刚好,现在还不能见风。”   说着,他回手带上了门。   叶奕辰直愣愣地看着温子浩:太好了!原来原来他还在这里!他还在大师兄身边!   温子浩见叶奕辰坐在床上愣愣的,忙把手里的碗放到桌上,走过来帮叶奕辰靠在床上,捂紧被子道:“叶教主已经昏睡了两天了,才刚见好一些,怎么不知道注意?”   叶奕辰盯着温子浩的眼睛,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这两天有劳温大侠照顾了。”   温子浩端着粥碗来到床边,放到叶奕辰手里,说道:“这句有劳可不敢当,我还没谢过教主的救命之恩呢。你还是先喝一碗粥吧,药已经熬好了,等会我去热一下。”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叶奕辰,问道:“叶教主自己来可以吗?”   说着温子皓又俯下身,想伸手拿过叶奕辰手上的碗。   叶奕辰羞红了脸,哪里好意思让他喂,赶忙又支撑着坐起来,接过碗低着头吃粥。   温子浩拿了一件衣服帮他披上:“叶教主高烧刚退,要小心再着凉。”   “多谢温大侠。”叶奕辰的脸简直要埋进碗里了,心里为温子浩的温柔欢呼雀跃不已,却不得不在面子上摆出一副镇定的表情。   温子浩见叶奕辰自己能吃粥,就出去热药,等他盯着叶奕辰把药也吃完,接过叶奕辰手中的药碗放到圆桌上,开口说道:“叶教主,如今你的身体虚弱,需要在这清徐县修养几天。等你身体稍微好些,我就护送你到晋城或者是就近的泽州。   想来贵教在晋城或泽州会有分堂,让你的手下护送你回九江,这样可好?”   叶奕辰一眨不眨地盯着温子浩,可是眼中的光彩随着他的话越来越淡,心里泛起酸涩:不能再跟在大师兄身边了吗?本来想着,只要见到他,知道他还活着,他还安全,就会心满意足了。可是明明如今已经见到了他,又想一直跟在他身边……   温子浩见叶奕辰半晌没有答话,又忍不住轻声叫他:“叶教主?”   叶奕辰心中暗自赌气,别扭地将头转向一边说:“不好!”   温子浩性格温润,看着他别着头,脸颊鼓起,像小孩子一样气鼓鼓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那叶教主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安排?”   “没有”,叶奕辰依旧不肯把脸转回来。   “那叶教主觉得温某的安排有何不妥?”温子浩觉得这位叶教主实在有些小孩子脾气,不知道他平日是怎样执掌寒澜教的。   “晋城没有分堂。泽州也没有。”叶奕辰依然别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瓮声瓮气。   其实晋城和泽州怎么会没有寒澜教的分堂?桐珏和沈萧然一定会在晋城分堂等着他,这几天肯定也派出了教中弟兄大肆搜寻他了。   这些他心里都很清楚,可是他就是不想与温子浩分开。   只是分开一个月,他整个人就空空荡荡的,他已经尝到了日夜不停思念的滋味。他渴望每天都能见到他,和他面对面吃饭,听他指点练武,听他说要多加一件衣服……   他现在每一息都不想跟大师兄分开,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温子浩看着叶奕辰扭着头露出的雪白脖颈,觉得这个叶教主别扭的样子还挺亲切的,好脾气地问:“那叶教主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闻言,叶奕辰也微微地皱起了眉:该怎么做才能一直跟大师兄在一起呢?   他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说道:“我一直呆在总教,不知道各地的分堂在哪里,对分堂中的人也不认识,请温大侠直接送我到寒澜教的总教吧。”   寒澜教的总教?九江祀晔山?   温子浩皱了皱眉头,九江实在上太远了。   本来这位叶教主对他有救命之恩,当以图报。可是他还要在晋城这边寻找陆云白,怎么能扔下小白,他跟别人先走了?   况且他现在还在被殷银阁追杀。叶奕辰已经当着煞雨和孤狼的面救过他,此时二人再结伴而行,就算殷银阁并不杀其他无关人,但是叶奕辰已介入,他又武功高强,难免会被殷银阁当成阻力对他下手。   想到这儿,温子浩道:“叶教主,并非温某不想送你,只是你也看到了,有人向殷银阁买温某的性命,实在不便与叶教主同行。   况且温某在晋城这边还有要事要办,恐怕不能送你那么远。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将你送到贵教的分堂,由他们护送你回贵教总教。”   叶奕辰心里一下子冷了下来,寒声道:“温大侠的意思是叶某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还是我寒澜教怕了殷银阁,连我这个教主都做起了缩头乌龟?”   温子浩忙解释道:“温某没有这个意思,叶教主。何况温某确实是有事要在晋城附近停留些日子……”   他的事,叶奕辰心里清楚,是寻找陆云白。   可是陆云白的身体已中了红眼金蟾之毒,生死未卜。就算真正的陆云白的魂魄,当时真的回到他原来的身体里,就算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影好心去救了陆云白,可是天下间能解红眼金蟾之毒的人又有几个?   听玉朴的意思,陆云白去了桑林乡就没有再回去青峰门找过林少君。这全天下的神医有几个呢?怎么可能恰好又有一个神医就在附近,能解得了红眼金蟾之毒?   叶奕辰垂下眼睑,心中发疼——陆云白最大的可能是已经不在了。陆云白,这个他待了三个多月的身体已经死了,他现在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心里也不觉得有多难过。可是那些打心里宠爱陆云白的人呢?   陆靖黎?陆一刀?   还有温子浩。   只要一想到他们伤心的样子叶奕辰就觉得心中紧紧地揪着疼。   甚至他心中会自责,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打开天蚕乌金袋,那他们就不会失去陆云白,就算他不是真的陆云白,至少他们也没有那么伤心……   “叶教主……”温子浩见叶奕辰半天没有说话,试探着叫他,也没有得到回答。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事,整个人明显灰暗下来,再没有刚才虽有些孩子气却充满活力的神情。   也许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心情不好?温子浩心中猜想着,压住心头的不快,帮叶奕辰拢紧了身上的被,默默退出房间。   晚饭有店小二送到房内,温子浩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叶奕辰。   温子皓觉得叶奕辰此时生病难受,心情不好,还是不要跟他商议什么事情为好。   一连几天叶奕辰都闷闷不乐,温子浩每天都会到房间里陪叶奕辰说话。只是叶奕辰害怕温子浩提出要把他送到哪个分堂的话题,心中又因为陆云白的事情自责,觉得对不起温子浩,所以都不怎么答话,多数会摆出一副很累想睡觉的样子。   温子浩没有办法,每次只和他说几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孙大夫开的药药效很好,不用整日奔波,叶奕辰的内力也渐渐有所恢复,过了六七天,叶奕辰的身体好了起来。退了烧,也有了些力气,腿上的外伤已经结了大片大片的血痂,只是腿骨裂缝不能移动,只能绑着夹板坐在床上。   叶奕辰不能出门,只得在房间里偶尔活动活动筋骨,练练手腕的柔软度。   温子浩为了避过殷银阁,除了要买东西之外也很少在外走动。   这天温子浩过来与叶奕辰说话,又跟他提起了送他去晋城分堂的事。   叶奕辰心中不快,只是冷着脸,连话也不说一句。   温子浩无奈。但叶奕辰本来就是为了救他而受的伤,此时腿骨还没长好,还不能自己走动。寒澜教又是魔教,此时若是扔下叶奕辰一个人,他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多得是人跳出来以一个什么除魔卫道,为民除害的理由来杀他。   温子浩叹了口气,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夜晚叶奕辰睡不着,倚着床柱看向窗外的星辰。   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继续跟大师兄呆在一起?这几天下来,大师兄明显已经开始着急了。他知道大师兄是担心陆云白,可是……   可是他也曾经是陆云白啊!   叶奕辰抓紧了床上的薄被,压抑住心中的沮丧、难过、自责……   他不想说出灵魂转换的真相,因为那样怪异的事情,连他自己都想不出理由,又怎么解释?   更何况一旦把这件事说清楚了,大师兄一定会问陆云白最后的去处,岂不是会更早知道他的死讯。   不行,无论如何决定不能说出来!要尽量瞒着大师兄,越久越好!这样就算时间久了,陆云白也没有回来,他们还会存有希望,还会等他回来,不会觉得他们的小白已经死了。   叶奕辰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思翻转,突然听到静夜里传来一阵特殊的声音。   细碎的布料摩擦声,紧接着又从屋顶传来脚步声,非常的轻,可是脚步声杂乱,至少有七八人。   叶奕辰近几日的内力已经恢复到他鼎盛时期的七成,如此细微的声音才听得到。   他顾不上穿外衣,拿起冰魄鞭往腰间一绕,将床铺布置得跟有人睡在床上一样,拖着带着夹板的腿,沿外侧扶着墙壁,一步一蹭地出了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温子浩的房间。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温子浩的房间里没开窗,一片漆黑,听呼吸声他睡得正熟。   叶奕辰依然只能扶着墙壁,一步一蹭地往前走,还要尽量不发出声响惊动外面的人。幸好两个房间的格局大同小异,他小心地避过了方桌和圆凳,直奔温子浩的床。   到了床边,叶奕辰压低声音叫道:“温大侠,快起来,外面有动静。”   一阵静默后,温子浩声音响起,带着点刚刚醒来的沙哑,听起来性感又慵懒:“叶教主?”   “嘘,小声点。”叶奕辰闻声伸出手去按温子浩的嘴,手心碰到了温子浩带着点胡茬的下巴和柔软的嘴唇,惊得他心头一跳,脸皮不知不觉地微微发烫。   可是现在事态紧急,容不得他胡思乱想。   叶奕辰听声知道了温子浩头所在的大致位置,又亲手摸到了他的脸,便凑近了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外面情况有些不对,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温子浩只觉得一阵温热的气息带着点药香就吹拂在他敏感的耳朵上,紧接着淡淡的兰草味道袭来,笼罩了他的鼻子,让他的身体四周都是这种兰草的味道。   他不禁身体一抖,心头泛起一阵怪异的痒。   前几日他对叶奕辰又背又抱时,心中焦急,只想着赶紧找个地方为他医病,所以并未觉得这股香味有什么,可是在这样静谧的夜色中,被这种淡淡的兰草味道笼罩,突然让他好想伸手去摸摸叶奕辰柔软的皮肤。   他定了定心神,刚想回话,只听见窗纸处传来轻微的声响,连忙闭了口,暗中抬起的手碰了碰叶奕辰的胳膊,表示已经知道了。   两人屏住呼吸迅速起身,温子浩抱起叶奕辰将他轻轻放到门口处,自己守在窗边,静立不动,等着敌人自投罗网。   果然,窗纸处的声响过后,一阵甜腻的香味传来,二人皆用衣袖捂住口鼻。直等到一刻钟的时间,才有人破窗而入,直奔温子浩的床边。   微弱的月光从破裂的窗户照了进来。   昏暗的光线下几个影子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进来,第一个进来的人,身手迅猛如电,一把掀开了温子浩的被子。   温子浩连忙出手,龙启剑一出,最后一个黑影传来一阵暗哼,已经倒在地上。   前面的黑影也发现了不对,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那个黑影刚要张嘴呼喊,叶奕辰的冰魄早已准备好,手腕轻轻一抖,冰魄就已经卷上黑影的脖颈,黑影连一个声音都没发出就已倒地而亡。   屋里的众多黑影与温、叶二人对上,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窗户外面穿亮起了一阵火光,显然这些黑衣人是有人接应的,温子浩和叶奕辰也不想在迷烟中呆的时间太久,温子浩一个箭步靠近叶奕辰,左手揽住他的腰从窗子跳了出去。   外面围了五个人,四个黑衣人举着火把,还有一个人拿着一把乌金枪,正是孤狼。   两方已不是第一次交战,温子浩长剑一出,直奔孤狼。   二人一动手就酣战起来,叶奕辰则独自对付几个黑衣杀手,尽管腿上有伤移动不便,但他的冰魄神鞭甚是灵活,刚柔合度,远近皆可,也不显弱势。   双方激战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头顶的月光被大片乌云遮住,眼前越发黑了起来。叶奕辰几乎是凭着直觉,感应着风声、兵器的声音,还有杀气在打斗。   悄无声息的,叶奕辰感觉到一丝杀气从战圈外急速渗进来,冲着的方向温子浩而去。   他自幼被叶晟展训练,对杀气敏感异常,但天色太黑之中看不清楚,只有兵器碰撞的火花在暗夜里一闪一闪。   他忽觉得一个黑影向温子浩靠近,尽管心中不能确定,还是一鞭扫开迎面袭来的黑衣杀手,向温子浩奔过去。   叶奕辰提着气,他左腿不便,运起轻功只又右脚使力,难免失去平衡。   隐约见到那黑影手中的兵器反射出一道暗光,叶奕辰更是心急起来。他将内力提到十成,腾身而起,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左跌去。   叶奕辰此时也顾不上他的伤腿,左脚在地上一踏,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左腿传来,他恍若未觉,借此保持平衡,到底是先一步,到了温子浩的身边,护住了他的后背。   只听“噗”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划开了他的胸口,撕裂了他的皮肤,直接从他的胸膛狠狠地穿了过去。   巨大的疼痛袭来,叶奕辰尽管心里有准备,还是忍不住暗哼了一声。   温子浩隐约听到身后有声响,却没有感到杀气,便知道来人是叶奕辰。他放心的把身后交给了他,继续与孤狼战成一团。   大片的鲜血从叶奕辰都胸前涌出,他强忍着疼痛暗想,肺可能被刺穿了。   他挥动冰魄挡住暗色兵器,连着点了自己好几个穴道,才将血止住。   叶奕辰将冰魄舞得滴水不漏,疼的直抽气,点穴只是止了血,伤口还是非常疼,他伤到了右胸,一挥动冰魄神鞭就会抻得伤口疼痛。   对面的黑影使的招式奇特,又招招凶险,叶奕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左脚还移动不便,挡得十分狼狈。   周围的黑衣杀手们纷纷围拢上来,温子浩才意识到有点不对,按理说这些人应由叶奕辰对付,现在却这样围着他,难道是叶奕辰出事了?   他连忙转头向叶奕辰看去,刚巧此时一阵闪电划过天际,温子浩只看见叶奕辰身上洁白的亵衣已经被染成了大片暗红色,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夜风吹得宽大的亵衣,像要把那瘦弱的身体吹走一般。   温子浩只觉得心口被重重的锤了一拳头,一下子喘不过气来,顾不得身后孤狼的乌金枪,想也没想的,就使出了天一剑法第三十六式:殊途归一。   这一招本是非常危险的招式,天一门的年轻弟子多数都不会这一招,而温子浩则作为掌门座下第一大弟子,也被陆陆赫嘉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这一招。   殊途归一靠的就是将人体内内力全部激荡于剑锋之上。内力外放,自然可以斩敌于数米之外,只是接下来有几息的时间,内力不续,甚至除了喘息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力气了,若是不能一招杀敌,就必会死于敌人剑下。   温子浩剑气激荡,叶奕辰身边的黑衣人抵挡不住,而剑锋的朝向正是和他斗得白刃相接的煞雨。   煞雨首当其冲,被以剑气刺伤了腹部,一时间也停下了攻势。   叶奕辰转头一看,正看见孤狼一把□□,正向温子浩背后扎去,叶奕辰长鞭横扫而过,卷起温子浩,强忍着左腿锥心刺骨的疼痛,向没人的方向跑去。   温子浩一招使出,没了力气,被叶奕辰的鞭子卷到他身边,背着他跑了起来。   鞭子只挡了孤狼一瞬,他紧随其后,跟着追上来。   黑衣人众也追向温、叶二人。   叶奕辰背着温子浩,靠轻功勉强跃起,左腿上的伤实在是疼痛难忍,叶奕辰的下唇已经咬得血肉模糊,可是仍勉强支撑,大多数的力道都压在右腿上,必要时采用左腿维持平衡,艰难地跑入一个暗巷之中。   温子浩忙对他说道:“放我下来,我可以走。”   叶奕辰根本不理睬,只是咬紧牙关用轻功急奔。   几息的时限已过,温子浩觉得身体的力气渐渐在恢复,他忙从叶奕辰背上下来,俯下身,把还在逞强的叶奕辰背在背上。   叶奕辰终于松下一口气来,他开口刚要说话,一口血就从喉头涌出,“噗”的一声,从嘴里喷了出来。   孤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因为急迫,他也没有故意放低脚步声。虽然夜色黑暗,孤狼只需沿着血腥味儿,就能找到他俩的位置。   温子浩背起叶奕辰,尽量向远处跑,他知道孤狼一定会沿着味道找过来,可是他们人多,除了到处躲藏也没有什么办法。   “轰隆”一声巨响,天际传来轰然雷鸣,白色闪电张牙舞爪地划过乌云,彷彿漆黑的夜空裂为数块。片刻之后,豆大的雨滴如瓢泼一般砸了下来,打在岩石屋顶之上,啪啪作响。稍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   大雨之中温子浩背着叶奕辰躲进了另一个小巷,雨声遮住了他的脚步声,雨水洗掉了他俩身上的血腥味。   温子浩扭头对叶奕辰说道:“叶教主,我俩真是命不该绝,下雨了,孤狼就没那么容易追寻我俩的踪迹了。”   叶奕辰可能因为放松了心神,又失血过多,变得有点迷糊了,伏在温子浩的肩上,嘴边一片低喃:“大师兄,放下我,快跑,快跑”   温子浩心中一阵怪异,叶奕辰在昏迷中曾经提过他这位大师兄好多次,想来,这个大师兄是他十分重要的人。   只是这位叶教主似乎经常把他跟他的大师兄弄混,每次昏迷不醒的时候都是这样胡言乱语的喊着“大师兄”。   温子浩压下心中涌起的一阵酸涩不适,决定等叶奕辰醒来,一定要问问他这位大师兄是什么人?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寒澜教教主还有一位师兄?   温子浩背着叶奕辰在雨中拼命逃走,天色漆黑,大雨淋漓也看不清方向。   他慌乱之中逃到了镇子边缘一个草屋。那屋子的门就是几块破破烂烂的木板,还半开着,里面一片漆黑,一看就没有人居住,不过好在也能遮挡风雨。   温子浩背着叶奕辰,觉得他在大雨的冲刷下,已经有点失温,就决定到屋子里面躲一躲。   进了那座草屋,温子浩不敢点起火,让叶奕辰靠墙坐下,回身去关了那破破烂烂的木门。   外面没有光亮,温子浩只能慢慢摸索的,想寻找一些干草之类的柔软东西,让叶奕辰靠的舒服点。   只是他摸索了一阵,还什么也没找到,就听见叶奕辰嘴里轻声□□:“冷,好冷”   温子浩忙靠近他一摸,外面一层冰冷湿透的亵衣下,叶奕辰的皮肤温度再次高得烫人,他又发起烧来,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兀自发着抖。   温子浩这才想起自己身上也都是湿的,连忙运起内力,护住身体,身上就温暖的许多。   只是叶奕辰还在昏迷,没有办法自行运用内力。   温子浩害怕被殷银阁杀手找到,不敢点火,只好抱起了那还在发着抖的,小小的一团,用内力提高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皮肤。   叶奕辰可能感觉到了温暖,整个人用力的向他怀里缩了缩,嘴里低声呻-吟道:“大师兄,好冷,好冷”   温子浩心里无端地升起些气闷,对着昏迷的人儿却无计可施,只能更紧的抱着,想让他再温暖一点儿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清晨的微光从草屋破烂的窗户透下,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温子浩睁开了眼睛,看向窗子投过来的光亮。   少顷他清醒了过来,忙伸手摸向叶奕辰的额头,还是一片滚烫。   他连忙一咕噜爬起来,背起叶奕辰去了镇内的孙大夫家。   孙大夫见没几天的功夫,叶奕辰比上次的伤还要严重,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了半天,可是他拿病人没有办法,只好训了温子浩一顿。   温子浩被说得一声不吭,他一直与孤狼二人相斗,倒是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只要涂些外用的伤药就好了。   叶奕辰胸膛被刺穿,伤到了肺,又淋雨着凉,此时高烧不退。   孙大夫加重了药量,让温子浩给他强灌下去,又拿来烈酒,命温子浩不停地为他擦拭额头、手脚、胳膊等地方。   孙大夫在叶奕辰的伤口上涂了厚厚的药膏,又把叶奕辰的胸口用干净棉布一圈又一圈的缠紧,才擦了把头上的汗,拆开叶奕辰左腿上固定的夹板,重新摸起了他的骨缝。   孙大夫不摸还好,一摸叶奕辰的左腿,禁不住破口大骂:“你们到底是去做贼了还是去抢劫了?怎么他腿上的骨裂更大了?好好的非得折腾什么?要是不想要这条腿就直说,省得我费心费力地给他包扎,还浪费我的药!   他的命要是也不想要就直接把他背回去!说了他经脉受损要静养,这才没几天,连肺都给捅个大窟窿,还吃什么药,直接背回去等死吧。”   孙大夫气得胡子直哆嗦,但到底没在病人身上发泄出来,狠狠地瞪了温子浩几眼,去拿接骨的药膏去了。   温子浩心里暗自思忖:这清徐县如今也呆不下去了,殷银阁的人现在已经追到了这里,也一定会查找各家医馆和药铺的。   只是这位叶教主,此时受了重伤,根本无人托付,总不能就这样把他扔下。现在就算是找到了寒澜教的分堂,他也不能把毫无抵抗能力的叶奕辰交托出去。   温子浩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不行就按他所说的,直接将他送回九江祀晔山去,等到了九江就立刻回转,同时让小黎发动天一门的弟子一起查找小白的去向。   只是动作就要快一些,不然怕是还要连累孙大夫,他本不是江湖中人,根本就不应该牵扯到这些事中来。   温子浩和叶奕辰从客栈逃出时只有一身贴身衣服和武器,口袋里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无奈之下,温子浩只得求药铺的小药童把叶奕辰发顶的白玉发箍当了二百多两银子,付了孙大夫的药钱,拿了很多叶奕辰要吃和要擦的药,剩下的钱买了辆马车和一些干粮。   孙大夫不悦道:“他这条命能捡回来就不错了,你现在还要折腾,他的肺和腿都需要静养,静养懂不懂?   你要这样把他放在马车上赶路,他要是腿长歪了或是肺部刚长好的地方又被震伤了,路上连个大夫都没有,小心他连小命都保不住。”   温子皓抹了抹叶奕辰头上疼出的冷汗,说道:“孙大夫说得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们现在的处境是被人追杀,朝不保夕,只盼能马上逃得远远的,才有可能保住他的性命。今天我一定要离开了。   孙大夫,他已经是被我连累的了,我不想再连累更多的人了。”   孙大夫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只怕他这样要落下病根了,这一路上难免有些不能熬药的地方,我这里还有些以前做成的丹药,也是对外伤极好的,这次就都给你们拿去了。   他胸口上的药膏要两天一换,然后用棉布缠紧,每次上药时要让伤口透透气,不要碰水、不要做剧烈的动作,不然伤口会再次撕裂。”   温子浩点头道:“是,您说的我都记住了,多谢孙大夫。今天我们离开之后,请您务必给药童、头柜他们放个假,您自己也要找个地方躲一躲,连累了您真是对不住。”   孙大夫瞪圆了眼睛盯了温子浩一会儿,终究还是垂下眼帘道:“你放心去吧,药铺这里我自会安排妥当的。”   温子浩在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棉被,把还在昏睡的叶奕辰轻手轻脚地抱到车上,查看了一下行李和药,就跟孙大夫告了别。他们越快离开对孙大夫来说越安全。   温子浩一人赶着马车出了清徐县,直奔九江祀晔山。   叶奕辰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晃一晃的马车上。   他肺受了伤,随着呼吸胸口撕裂般疼痛。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的好好的棉被,试探地喊了一声:“温子浩?”   马车前面的挂帘被撩开,温子浩探了头进来问:“叶教主,你醒啦?要不要喝点水?”   叶奕辰摇了摇头,想要自己坐起来,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   温子浩看了一眼外面,笔直的官道上并无其他人,应该没有撞到别人的危险,便闪身转进了了车厢,扶着他坐了起来。   叶奕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轻声问道:“温大侠,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九江祀晔山,你不是想要我送你回去吗?我们现在就去。”   叶奕辰点点头,他不是想要回去,他只是想要在与温子浩再多相处一段时间,让温子浩不要去找陆云白。   温子浩见叶奕辰也不回话,又兀自失了神,忍不住提醒他:“你现在的伤口,不能乱动,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喊我,你要是饿了,我的包袱里有干粮,水囊就放在车厢的暗格里。”   叶奕辰闻言点点头。   温子浩定了定,对着叶奕辰抱拳说道:“上次在吕梁山多亏了叶教主相助,这一次又因为我拖累了你,温某心里深感愧疚。   叶教主跟我本是敌对双方,我也不止一次去你们祀晔山找麻烦了,现在想起来真是汗颜。   叶教主不计前嫌几次救我,温某心里感激。一定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温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是温某现在说这番话只代表自己,不代表师门,还请叶教主见谅。”   叶奕辰见温子浩对他施礼,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可是又使不上力,嘴里慌乱的说:“大师……咳咳、温大侠,不必如此,我……我……”   叶奕辰心中一滞,觉得眼中有些酸涩,他跟大师兄之间哪需要言谢?可是他“我”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什么,垂下眼睑压住眼中的情绪,轻轻咬住了下唇。   温子浩见到他又忍不住咬紧下唇的样子,不觉有点好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拨动他的嘴唇,想要让他松开牙齿,放过那被折磨得过分的红唇。   只是他的手指刚刚一触到那温暖柔软的嘴唇,就觉得一阵电流从手指上传来。   他在抬眼看向叶奕辰,见他的脸已经被染成一块大红布,连眼睛都不敢看他了。温子皓见了他羞得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就像有只小猫爪子在那抓来抓去,挠得痒痒的。   温子浩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又居然孟浪地去摸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的嘴唇,慌忙间说了句:“我去赶车。”就窜到车厢外面去了。   叶奕辰坐在车里不动,心中觉得有些害羞,可是他见温子浩的一张方脸也难得地涨得通红,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了一个弧度。   二人一路无话,叶奕辰本就不爱多说,温子浩又因为那件孟浪的事不好意思,除了吃饭喝水,下车如厕外,二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语言交流,只是偶尔的眼神对上,叶奕辰也会羞涩的转过头。   晚上温子浩没有特意停留进镇子和村子,殷银阁的追杀不比寻常,停留在人多的地方他还怕连累了旁人。   二人多数是天黑时候马车赶到哪里就在哪里停下来,找个地方升起火烤点饼子干粮。晚上叶奕辰就睡在马车里,温子皓就在车外守夜,靠着车厢打盹儿。   有时实在熬不住,温子浩就会在白天把马车停在道边,在马车上睡一会儿,睡醒了就继续赶路。   好在天气炎热,二人在马车上休息不会寒冷。   转眼已过了二十多天,叶奕辰胸口的伤渐渐好了起来,不做剧烈的动作就不会再疼,左腿的骨裂也好了很多,可以一点一点慢慢走,不会感觉到疼了。   这天晚上,温子浩还像往常一样闭着眼睛打盹儿,忽然觉得眼前一阵明亮,他警醒地睁开眼,却看的满眼惊奇。   他钻回车厢,叫醒叶奕辰:“叶教主,你醒醒。”   叶奕辰素来警觉,听到叫声连忙睁开眼,就听见温子浩含着笑意的声音说:“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说着,温子浩扶着他下了车。   叶奕辰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色迷住了,嘴里喃喃说着:“好美。”   只见漆黑的田野上方,无数只萤火虫一闪一闪地在夜空中飞翔,四处飞的流萤闪着银光,像镶在墨布上的银线,像星的河流,与天空上的银河遥遥相连。   叶奕辰看得眼睛一眨不眨,连嘴巴都张开忘了闭上,温子皓好笑的拉了拉他,扶着他向前走了一段儿,找到一块大石头二人便坐了下来。   “真的很美是吧”,温子皓说着:“我们天一门的山脚也有很多的萤火虫。”   “嗯,好美,好像在梦中一样。”叶奕辰想起二人从池大叔家出来,温子浩背着他,也看到大片的萤火虫。   当时他在陆云白的身体里,一心想要回到寒澜教,可是现在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温子浩正在护送他回寒澜教,可是他却只盼能想出个办法留在温子浩身边。   那些萤火虫也不怕人,一会儿就有不少飞到二人身边,像一条条亮晶晶的彩色丝带。   温子浩看着眼前一片片亮晶晶的荧光,说道:“我有一个小师弟,叫小白。从小他就体弱多病,师父抱他回来时他只有那么大一点儿,我和他的其他两个师兄都很疼他。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萤火虫,有一次我和他的三师兄一起……”   温子浩讲起了他和陆云白小时候捉萤火虫的事,叶奕辰在一旁听着,心思如巨浪般翻涌:在大师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小师弟陆云白。   他冒着生命危险要留在晋城是为了陆云白,从前对他好,不顾性命保护他也是因为以为他就是陆云白,而现在就算是面对别人,大师兄嘴里念叨的人还是陆云白。   那他算什么?他与大师兄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又算什么?   以前他还在陆云白的身体里时,就是大师兄最宠爱的小师弟的代替品,现在他已经是叶奕辰了,也只能因为对大师兄有救命之恩,被他报恩而已。   他的喜欢,对大师兄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感情的世界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叶奕辰想到这,心中酸涩无比,整个人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温子浩察觉到他的颤抖,惊讶地问道:“叶教主,你冷吗?”   叶奕辰垂下眼睑,遮住眼中酸涩的情绪,压住喉头的哽咽,低声说道:“我累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叶奕辰一个人慢慢地走到马车边,爬进了车厢。   留下温子浩一个人,对着一大片轻盈飞舞的萤火虫,莫名其妙地挠挠脑袋。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一连十来天,温子浩都觉得叶奕辰有点怪怪的。   叶奕辰虽然一直都不太爱说话,可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与刚刚从清徐县出来时不同。   刚开始那些天叶奕辰虽然伤势严重行动不便,但每次见到温子浩眉目间总是带着点轻微的笑意的。   而最近这些天,叶奕辰总是冷着脸,目光深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二人日夜赶路,已到九江境内,再过几天就可以将叶奕辰送到祀晔山寒澜教总部,很快就可以回去找小白了,温子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从清徐县出来后,温、叶二人并未遭到殷银阁杀手的攻击,可能是殷银阁的人怎样也想不到,温子浩会不回天一门,直接转道去九江了。   这天,温子浩赶走马车走进一个叫寿恩镇的镇子里买干粮和水的时候,见整个镇子都张灯结彩。温子浩下车跟人打听,才知道,今天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镇子里晚上会举行灯会,非常热闹。   温子浩见叶奕辰整天闷闷不乐,就与他商议,不如二人在这里停留一晚。一来二人连续一个月都是风餐露宿的,没睡一个好觉,二人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二来他们二人都没有参加过这种乞巧节的灯会,也算长长见识。   叶奕辰此刻则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眼看着他们已经到了九江的境内,只怕再过几天就要与大师兄分离,现在大师兄说要多停留一晚,他自是没有半点不愿意。   二人中午就直接找了个客栈,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饭菜。   下午温、叶二人各自洗了澡,买好了继续赶路要填补的东西,等待着晚上过乞巧节。   乞巧节在农历七月初七,据传说每年到了这一天,天上的牛郎织女会在这一天在天上相会。于是,每到这一天,姑娘们就会来到花前月下,或寺院庙宇,抬头仰望星空,寻找银河两边的牛郎星和织女星,希望能看到他们一年一度的相会,乞求上天让自己也能像织女那样心灵手巧,祈祷自己也能有个称心如意的美满婚姻。   吃过晚饭,温子浩就带着叶奕辰加入了去拜织女的盛会。   寿恩镇的习俗是,在乞巧节里,各个女子都会穿上自己做的最精细的衣服,梳上最复杂的发辫,去城外的一家观音庙拜织女,供奉茶、酒、水果等,还有五子干果: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还有各种鲜花,而后向天上的织女祈愿。   温子浩看着人山人海衣着鲜艳的少女少妇,心中忍不住想:这个乞巧节居然全都是女人参加的节日,两个大男人混在里边很是尴尬。   可是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叶奕辰闪亮的眼睛。近日来他眼眸中的深沉和阴霾全都不见了,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放松和闲适,温子浩顿时觉得参加乞巧灯会这个决定真是好极了。   二人跟着人潮涌进小庙,叶奕辰的左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平时走路已经不会疼痛,胸口的伤也好了大半,可是温子浩还是把他护在靠里侧的位置,害怕人多冲撞了他,导致他的伤再反复。   他们俩先跟着人流向小庙里的观音菩萨拜祭,而后二人又出来到庙中空地,对着织女星许愿。   叶奕辰看了看一直靠在外侧给他挡人流的温子浩,双手合十,仰望星空,心中默念:第一愿大师兄一直无病无伤一直到老,第二愿大师兄知道了陆云白的死讯不要太伤心,第三愿以后他有理由可以待在大师兄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他也好。   叶奕辰自小生活在寒澜教,被叶晟展和阎言教导的向来冷情冷心,杀人灭口也是常有的事,从来没拜过什么佛信过什么菩萨。   此时他由衷地希望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就算他已经满手血腥,可还是会看在他诚心诚意的份上,能够实现他的愿望。   默默祷告后,叶奕辰虔诚的向织女星座行了三个礼。   回头一见温子浩也已经许完了愿望,叶奕辰的脸色微微发红,二人离开了小庙。   庙门口非常的热闹,许多小商户点着灯笼叫卖自自己的货物,有专门儿适合女子的胭脂水粉、珠钗玉镯,也有一些女子趁着这个机会,卖出自己平时的刺绣和缝补的物件儿,更有一些特色小吃。   温子浩买了一份巧果。   巧果是一种乞巧节的应节食品,用面、糖、蜜、芝麻、花生碎,捏成各种漂亮的花型、动物形状,在滚油里炸过,又脆又香又甜。   温子浩本不爱吃这样甜腻的东西,为了应节气也挑着模样漂亮的买了两样,都交给叶奕辰拿着,他自己则两手护着叶奕辰,生怕他被挤倒,扯痛了伤口。   叶奕辰见温子浩小心翼翼护住他的模样,像是有一股温暖的泉水从他冰冷的心上淌过,那泉水慢慢流过他心中伤痛的位置,又酸又暖,他竟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他掩饰地低头吃了一口手中的巧果,真甜。   一下子甜到他心里去了。   温子浩也很开心,他向来就喜欢热闹,此时一见叶奕辰眉眼舒展,他心情更加好了。   通往小庙的道路被小贩占满,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红灯笼照着,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叶奕辰见温子浩被人流挤得满头大汗,不时还被人撞一下,还不住把自己护在身侧,心中不忍,举起手中漂亮的巧果,转过头来问温子浩:“温大侠,你要不要尝尝看?”   温子浩笑着摇头道:“我不太喜欢甜食,你自己吃吧。   只是叶教主,这一路而来,我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老是温大侠温大侠的叫着,听着实在是太疏远了。   温某一路以来跟你同行,觉得你这个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对人情深义厚,我有与你结交之心。温某比你年长,厚着脸皮高攀一点,你就叫我一声温大哥。只希望你这做教主的弟弟,别嫌弃我这个大哥才好。”   叶奕辰心中惊喜若狂,连忙改口道:“温大哥,我、我自是愿意跟你结交的。”   温子浩看着叶奕辰的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圆有亮的盯着自己,眼睛又清澈又坚定,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说道:“那我就叫你小辰了。等我回了天一门就会跟师父说我认了一个义弟,希望等师父出关了知道这件事,不要大发雷霆,哈哈哈。”   二人心中俱是欢喜,相携从小庙处走到街上。   镇子的街道上有许多商贩都是卖河灯的,周围也围了不少年轻的男女。   温子浩过去一问才知道,这是寿恩镇乞巧节的另一个传统,就是女子买了河灯,许好愿,从河的这一岸放过去,让河灯顺流而下。   而下游河的对岸则是青年男子聚集的地方,认准了自己喜欢的人放的河灯,去河里捞的上来,就拿着这盏河灯找心爱的女子表白。   女子如果也喜欢这个男子,就收下这盏河灯。   叶奕辰闻言心中一动,非要去参加放河灯。温子浩无奈,只好跟着他去买河灯,免得人群拥挤,叶奕辰再碰到了伤口。   河灯的形状多种多样,有飞禽走兽,有龙凤呈祥,做的更多的则是花灯:荷花,菊花,牡丹花,杜鹃花,巧手的商贩做出来的花灯,各个都惟妙惟肖。   叶奕辰和温子浩也挤到商贩旁边各自挑了一个,叶奕辰挑了一个玉兰花灯,温子浩却挑了个中规中矩的方形河灯。   二人来到放花灯的河岸边,叶奕辰点燃了花灯默默许愿。   温子浩见叶奕辰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周围放河灯的全部都是女孩子,他一个男子也跟着到在这儿来放,表情还认真极了。而且就算他放了花灯,河的对岸也根本没有人会去接这盏灯。   他明明已经是天下第一魔教寒澜教的教主,做事情跟个小孩子一样。   叶奕辰许好了愿,回头一看温子浩只是在那里看着他,手里的灯也没有点,说道:“温大哥,你怎么不点灯!”   温子浩笑道:“连我也要放吗?”   叶奕辰点点头。   温子浩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眼睛中映出他的倒影,不由得心里一软,学着他的样子,点燃了方灯,许了愿。   叶奕辰就拉着他,两人一起把手中的灯放到河里去了。   温子浩看着那两盏灯,相互依偎着随着流动的河水顺流而下,渐渐的越飘越远,连形状也看不清,只留下河中间飘动的光亮,跟其他人的光亮连在一起。   他再往远处看,只见不少小伙子在河对岸张望,不时有几个人跑到水里来,捡起一盏光亮的河灯,又趟着水跑回岸边。   温子浩忽觉身边人影一晃,回过头来,却见身边的叶奕辰没有了踪影。   河对岸响起一阵欢呼声,一个黑影在河水上横跃,轻轻点了几下水,附身捡起一盏河灯就跃到河对岸去了。   温子浩赶忙也运起轻功向对岸追过去,到了后却气的牙痒痒,只看见叶奕辰手里拿着一盏河灯看向他,眼中带着点骄傲又狡黠的神情。   温子浩再定睛一看,他拿的不正是自己的那盏方灯吗?   温子浩走到叶奕辰身边,语带责怪道:“小辰你若是想要这个,干嘛还要我放到河里去?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好,怎么又敢使轻功?”   叶奕辰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温子浩见他乖乖的不说话,也不忍心责怪他了。只是他刚刚发完脾气,不好软下语气来说话,一转身走开了。   就是他走开速度一点儿也不快,还注意走在叶奕辰外侧的位置。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叶奕辰捧着那盏方灯,小心地跟在温子浩旁边。   他们二人都不说话,顺着小河边走了一阵,走到了镇子外面,人渐渐少了起来,也没有高挑着的灯笼了。   皎洁的月色照在二人脚下的小路上,叶奕辰轻轻拉了拉温子浩的衣袖。   温子浩回过头来看他。   只见叶奕辰把那盏方灯捧在胸口,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他涨红的清秀小脸儿。   叶奕辰扭捏了一会儿,眼睛也不敢看人,直盯着胸前的花灯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他把那盏灯举起来,轻声说道:“温、温大哥,我们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在一起?”   温子浩被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说:“小、小辰,你的意思,难、难道是”   “我想和温大哥一直在一起!”叶奕辰闭着眼睛喊完,马上又羞红了脸,紧紧的咬住下唇,头也不敢抬。   温子浩被定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反应,最终他还是垂下眼帘说道:“小辰,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啪”的一声,方形河灯摔在地上,里面蜡烛的火苗吞迅速噬着外轮廓的油纸,照的人脸上一片明亮。   心里的害羞,此刻突然变成了闷疼,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叶奕辰的心底泛起,一种伤心欲绝的疼痛随着这种冰冷蔓延全身,像是刚刚鼓起的所有爱意和勇气都随着这股寒流一起从身体中流逝出去。   叶奕辰依旧低着头,声音轻得有如蚊鸣,细不可闻:“那个人是谁?”   他心里怀有一丝侥幸,他在大师兄身边呆这么久,以前大师兄是这样照顾他,他们二人和谐的相处,也许大师兄喜欢上的是陆云白,也是自己   温子浩低头沉吟了片刻,眼前出现的是陆云白孩子气的笑脸,谨慎地考虑了一下,他答道:“是个跟你不一样的人。   他是个迷迷糊糊的家伙,整天只会耍赖。不像你一样聪敏,武功也很差,可是在很早之前我就爱上他了。   小辰,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已经爱上了别人。   对不起。”   温子浩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儿迷惑了。   他有多久没有想念陆云白了?不是不担心他,只是没有那种日夜不停的想念。   小白真的是自己说的那个样子吗?淘气,又爱撒娇,做事迷迷糊糊的,这是小白本来的样子啊?   可是为什么后来就渐渐的变得有点不一样呢?变得有点冷静,有点逞强,有点害羞,渐渐的,小白就跟眼前的叶奕辰有一点重叠   温子浩连忙止住思绪,不敢再想下去。   叶奕辰勉强自己站在原地,他的眼泪已经淹没了眼眶,紧握的拳头让指甲刺破了掌心,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句话:“是个跟你不一样的人是个跟你不一样的人”   原来是这样。   他的大师兄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而拒绝了他,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江湖正派和魔教的借口,而是而是他喜欢了一个跟他不一样的人!   他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抖,比上次被穿胸而过还被泡在大雨里还要冷。   他的心疼得像有刀在切割,一片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   怎样的疼啊?比他胸前的伤疼一千倍,比他腿上的伤疼一千倍,连呼吸也忘记了,只剩下心口的疼痛让他瑟瑟发抖,再也支持不住。   他喃喃地开口,带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嘶哑又哽咽的颤音说道:“对不起,我要离开离开一下”   话没说完,他就再也不能站在原地。   他的身体像是突然涌起了无数的力气,直奔着那片黑暗之中,沿着河边用尽全力奔跑了过去。   他跑得非常快,很快就喘息起来,肺部的伤口开始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左腿的裂伤处也隐隐发疼。   可是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快点往前跑。   离开那里,离开那个让他伤心的地方,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就好了。   温子浩放心不下叶奕辰一个人,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他看着叶奕辰不要命地向前奔跑,不在乎是不是会加重伤势,连有轻功这回事儿都忘记了。   不知向前跑了多久,叶奕辰的身影才渐渐慢下来,像是用尽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缓缓蹲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将脸埋到腿中间,轻轻的颤抖。   温子浩知道他可能在哭,但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看到叶奕辰这样他觉得心里很难受,可是这一切却偏偏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只好远远地站着,看着那消瘦的,微微颤抖着缩成一团的人影,心里酸涩无比。   等了约半个时辰,那小小的一团,终于停止了抖动。   温子浩叹了口气,上前蹲下身,环抱住冰凉的瘦弱身子,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消瘦的小人因为怀抱的温暖而微微颤抖了下,发出了一声充满了鼻音的“嗯”。   叶奕辰不知道他自己怎么回到了客栈。   温子浩半扶半抱着,好不容易把他送进房间,一低头,却见他满脸的泪痕,眼睛、鼻子都红肿得浮胀起来。   温子浩暗暗叹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取来毛巾脸盆,让店小二打了水来,用湿毛巾给叶奕辰把脸擦干净了。   这期间叶奕辰一直像是一个不会动的娃娃一样,任他摆布。   温子浩看着叶奕辰苍白的脸色,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红眼睛,犹豫了半天最后说道:“叶教主请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起身上路。”   叶奕辰一动也没有动,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话。   温子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叶奕辰一直是恍惚的状态,连温子浩说什么都没有听清楚,觉得他的心好疼好疼,疼到无法呼吸,没有办法思考,只能安静的坐着,什么也不想,像失去的灵魂的娃娃。   这样的夜,真的安静得可怕   第二天一大早,温子浩敲了敲叶奕辰的房门,半天也没人应,就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叶奕辰依旧是昨天他离开时的姿势,一动未动的坐在那里。   温子浩看着叶奕辰颓丧的样子,好想去抱抱他,手指在腿边握紧又松开,最后只说了一句:“叶教主,我们该启程了。”   叶奕辰听到温子浩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反应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好。”   接着就见他胡乱的套上了外衣,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温子浩看了一眼留在桌子上,昨晚就没拆开的行李包,叹了一口气,拿上行李包,追了上去。   两人依旧是温子浩负责赶马车,叶奕辰坐在车厢里养伤,只是这一次两个人的话更少,连眼神都很少碰触了。   再远的路,也有走完的一天,两个人沉默了将近十天,终于到了祀晔山脚下的番阳镇。   温子浩有心跟叶奕辰告辞,见到他有些神情恍惚又于心不忍,终是把他送到了祀晔山的山脚。   到了这里,温子浩就不便再送。   毕竟正邪不两立,就算是他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不见得寒澜教的其他人就能对他放心。   温子浩对叶奕辰施了个礼道:“叶教主,温某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在此跟你告辞了。一路上温某有些照顾不周,或得罪的地方还望叶教主见谅。   叶教主的救命之恩我温子浩此生不忘,温某与你缘浅,还望你……多保重。”   本来他心里很喜欢叶奕辰,要不然,也不会不顾他魔教教主的身份与他称兄道弟。只是如今二人的关系弄到这个地步,他心中即尴尬,又不舍。   看到叶奕辰难过的样子他会心疼,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两个人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叶奕辰是个非常出众的男子,值得一个更好的人真心相待。   而他,已经有了他的小白。   听了温子浩的话,叶奕辰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手指紧紧地攥住温子浩的衣袖,眼白布满血丝,目不转睛地盯住温子浩的眼睛,嘴里的声音几不可闻:“你要走?你……你现在要走?”   “是,温某有事在身,此处已是祀晔山的山脚,贵教总教的位置,叶教主应该绝对安全。我既然答应了要送你回来,总算是不辱使命做到了。”温子浩不敢去看叶奕辰的眼睛,慌乱地扭过头。   叶奕辰心中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了,他心中翻涌着一个声音:他要走了!大师兄要走了!   大师兄要离开我了!   温子浩见叶奕辰久久不答话,又道:“叶教主?”   “啊?”叶奕辰被抽回了思绪,艰涩地问道:“你要……”   “在下还有事情要回晋城。”   对了,晋城。   大师兄要回晋城,去晋城找陆云白。   可是陆云白已经死了。   不行,不能让大师兄回去!到了晋城他找不到陆云白,很快就会知道真正的陆云白已经死了,大师兄会非常非常伤心。   不行!绝对!绝对不能让大师兄回去!   叶奕辰突然抬头对温子浩轻轻一笑,说道:“不行,你不能走!”   这几个字说完,还没等温子皓反应过来,叶奕辰就出手如电,一把点住了温子浩的穴道。   温子浩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叶奕辰到底想干什么,却看到他眼中满满都是癫狂。   叶奕辰见温子浩被点住了穴道不能动,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神情却还是有些恍惚的。   叶奕辰说道:“大师兄不要走,陪着我好不好?”   说完,叶奕辰轻轻地抱了温子浩一下,随后拦腰横抱起温子浩,一步一步地开始爬祀晔山。 第70章 第七十章   寒澜教坐落在祀晔山半山腰,从山脚下开始就有寒澜教的岗哨。   今天正好当值守备的黑荣,呆若木鸡地看着不知何时下山的教主,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一个人走进山门。   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教主抱着的,好像是个男人。   祀晔山雄伟峻奇,寒澜教的历代教众不知如何在靠山的坚硬石壁上凿砌出了一条长长的栈道。   穿过寒澜教众多的岗哨和陷阱,叶奕辰一路坦然地走到了半山腰寒澜教总教中,教主的院落云砚轩。   进了书房,叶奕辰把温子浩放在书房的软榻上,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对他说道:“大师兄,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你先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找下人拿个帕子给你擦擦脸。”   温子浩已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气急败坏,不知道这个叶奕辰突然发什么疯,怎么把他给虏上祀晔山来。   他一张嘴口气就不太好,冷着脸说道:“我不是你大师兄,快点把我的穴道解开!”   “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陪着我,行吗?”叶奕辰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眸中闪烁过一丝忧伤。   “我是天一门的弟子,怎么能待在你这祀晔山,你快解开穴道,我要下山。”温子皓因为被叶奕辰偷袭点住穴道而羞恼不已。   “不行。”叶奕辰冷脸上挂着一层寒霜,他的眼神中有些痴狂,又有些偏执,说的话却像个小孩子似的:“我解开了穴道,你就要走了!”   温子浩觉得叶奕辰此时简直不可理喻,说什么都是纠缠不清的,索性不再出声。   叶奕辰直盯盯地看着默不作声的温子浩,垂下的眼睑遮住眼中的伤痛,柔声说道:“大师兄,你不要走,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温子皓的眉毛皱的紧紧的,血气直往脑门上冲,这个叶奕辰,怎么就是跟他说不清楚?   他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说道:“叶教主,我不是你的大师兄,你认错人了。我是天一门下弟子温子皓,我也不认识你的大师兄。”   叶奕辰从善如流,马上改口道:“那温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一直陪着我?”   “温某真的有事在身,而且我在这里也并不合适。”温子皓耐着性子说道。   “温大哥,是我对你不好吗?”叶奕辰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手指。   “叶教主”,温子浩突然厉声道:“温某早已心有所属,还望教主自重,尽快放温某下山。”   叶奕辰轻轻笑了笑,面上佯装坚强,一双漆黑的眼眸似乎是含着淡淡的笑意凝视着温子浩:“那个人是谁?温大哥心中的人,是谁?”   “你要干什么?”温子浩紧张地问道。   要干什么?   这样掏心掏肺、舍生忘死地对待他,却换来他的怀疑和防备。   叶奕辰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些,只是眼眶却逐渐变红了……   温子浩看见叶奕辰嘴角绝望的笑容,才觉得他这样猜忌叶奕辰有些过分,毕竟他曾经舍命救过他两次,沉吟了半晌才道:“我喜欢的人是我的小师弟,陆云白。”   叶奕辰的声音如同从身体中挤出,似乎用尽全身力气,但声音却并不大,他问道:“你喜欢他什么呢?”   温子浩道:“我从小就开始照顾小白,他的迷糊,他爱撒娇,可以说他的任何事情我都喜欢。   叶教主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既然已经动了心,就不可能再改变了。还请教主将我的穴道解开,放我下山吧。”   叶奕辰凄然地喃喃道:“是呀……再问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还有什么用呢?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却还是不死心,非得要大师兄亲口说出来才罢休。   原来从一开始,大师兄爱的就是他的小师弟。   而他,只不过是被天意捉弄跑到了陆云白的身体里,代替他享受了大师兄的温柔和爱意。可是他却当真了,陷入大师兄的温柔里脱不开身。   不对!   哪里有什么大师兄?   从始至终他就是叶奕辰,从来就不是陆云白。   温子浩是陆云白的大师兄,而叶奕辰除了义父和阎叔叔,连师父都没有,哪里来的大师兄?   温子浩只当他是个莫名其妙救了他的魔教中人罢了。   叶奕辰眼中的泪水簌簌流下,他不想让温子浩看见,急忙转身往外走。   他才走几步,就听温子浩说道:“叶教主请留步,还请叶教主为我解开穴道,温某真的有事急着要去晋城……”   叶奕辰站在门口,后背挺得直直的。   陆云白已经死了,不能让温子浩去找他。   叶奕辰压下喉头的哽咽,冷声道:“温大侠既然到了我寒澜教中做客,还请多留几日吧,我教必定不会慢待温大侠的。”   说完,叶奕辰开门走了出去。   他心中还有一个隐隐的自私的念头:既然陆云白已经死了,那他是不是可以一直把温子浩留在身边?   温子浩照顾了陆云白十几年就爱上了他,那他也待在温子浩身边十几年,是不是就能让温子浩爱上他?   叶奕辰在云砚轩里站了一会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一迈出院落的大门,他又是那个英明神武、气宇不凡的魔教教主。   一个黑卫闪到叶奕辰跟前俯身拜倒道:“教主,左护法有请。”   叶奕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黑卫再次俯身行礼,随后起身,足尖一点,不知道隐到哪里不见了。   叶奕辰走到左护法阎言所在的月夕居的书房,敲了敲门。   “进来。”清冽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叶奕辰推开门走了进去。   阎言正坐在他的花梨木书桌后,一双清冷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奕辰。   叶奕辰见阎言面色苍白,神色憔悴,知道这次下山阎言必定整天挂念,心中不由自责,忙上前行礼道:“阎叔叔。”   阎言僵硬的身子瞬间抖了抖,脸色变了一变,最终用平静的声音和语气道:“奕辰,你回来了。”   阎言心中怀着巨大的失望和矛盾,让他这个向来聪明又坚定的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用脸上的平静遮掩一切。   叶奕辰道:“对不起。我受了伤还私自跑出去,让阎叔叔担心了。”   阎言的眼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最后他压住心中的苦涩,面色严厉道:“奕辰,以前你虽然也私自下山过,但从未如此鲁莽。   你怎么会在伤情如此严重的时候就敢瞒着我下山去,居然还敢不带一个黑卫。   你知不知道你是寒澜教教主?就算是教中那几个有叛变之心的人早已被我挖掉,可是还有不少所谓的名门正派的人呢。   你明知道你那样出去就是一个活靶子,动也动不了,更别提身上连半点武功都使不出来。   如果你一不小心被哪个正派弟子抓到,你叫我寒澜教怎么办?”   叶奕辰低垂着头道:“对不起,阎叔叔,我知错了。”   阎言凤眼一瞪,说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奕辰道:“当时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只好先离开,我也知道当时身体的伤势严重,可是事情紧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所以我带上了沈萧然,又因为没有自保能力而特意带上了桐珏。”   阎言道:“你是一教之主,肩负着我寒澜教的重责,怎么能这么冲动?   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记得当时你正失去记忆,性情大变。不过因为如此,多数时间我都待在你身边,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叶奕辰惊讶地道:“当时我失去记忆?‘我’是这么说的?”   阎言点点头。   叶奕辰不由得苦笑道:“阎叔叔有没有觉得失忆时的我跟平时性情很不一样呢?从小时候开始你就看着我长大,失忆后我是不是跟小时候也不一样。”   阎言道:“当时我也跟沈萧然和上一代的广泽长老詹翔谈过这个问题,他们说可能是你的脑袋中的一个位置撞伤了,才会导致性格大变。时间一久伤口就会慢慢愈合,会记得以前的事情,性格也会变回来的。”   叶奕辰道:“他们的推测是错的。其实我并不是脑袋撞伤,而是跑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阎言“哗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桌上的书本洒了一地,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很少这样失态过:“你说什么?”   叶奕辰苦笑道:“阎叔叔,其实那段时间在我身体里的人根本不是我。”   阎言的脸色由白变黑:“奕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奕辰看了一眼窗外,将心中的悲伤压下,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那天我跟陈曦一起下山去挑战丐帮帮主,被他的排云掌所伤,然后我就昏迷过去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我在一个从来没去过的房间……”   阎言听叶奕辰将整件事情说清楚了,实在是吃惊不小,可是却将他心中纷乱复杂的事情捋顺了一些。   他爱上了那个失忆时的“叶奕辰”,所以当叶奕辰再次受伤醒来时,已经把那段记忆忘记了,让他痛彻心扉。   但是他又很高兴,因为叶奕辰毕竟是他从小带大的,他一心想叶奕辰能快点成长,真正担得起寒澜教的担子,他也对得起前教主叶晟展的信任。   这样即希望叶奕辰可以一直像失忆时那样迷糊缠人爱撒娇,又希望叶奕辰变回以前那样冷静果决有条理。   这样两种不同的念头将阎言的心拉扯得左右摇摆,心乱如麻。   如今叶奕辰这样一说,阎言才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此刻,阎言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阎言听叶奕辰讲完他在天一门的事情和跟温子浩在一起的经历,沉默了许久,终于消化了整件事,纤细的手指在花梨木的桌面上敲了敲,说道:“所以,这次你带回来的男人是天一门掌门座下的首徒温子浩?   此次你负伤而走,也是为了急着去救他?”   “是。”叶奕辰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抬起头来紧紧盯着阎言的眼睛,想看出他眼中的情绪。   谁知阎言此刻正垂下眼睑,平时精明清冷的丹凤眼遮在眼睑之下,完全看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什么。   少顷,他又开口问道:“你身负重伤也要去救他,后来又为了救他几次受伤,是因为他在天一门照顾你的情谊吗?还是说……”   叶奕辰提心吊胆地看着阎言,果然又听到他清冽的声音说下去:“还是说……你、你爱上他了?”   叶奕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心口了,他一个箭步走到阎言跟前,拉着他的手道:“阎叔叔,我、我确实已经、我已经爱上他了。   可是这都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他半点也不知道。他虽然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可是对我也十分照顾,几次舍命救我,我才会……   阎叔叔,求求你不要杀他,他不知道我教中的任何秘密,上山时的岗哨也是我抱着他避过去的,他不会泄露我教中的事的。”   阎言看着叶奕辰满脸焦急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才道:“奕辰,你是真心喜欢他的?”   叶奕辰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阎叔叔,我是真心真意的。请你不要伤害他,如果他受伤了,那我……”   阎言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孩子,从小我就没有教过你感情之事。你、你可知天一门是个大门派,在江湖中惯有清誉。这个天一门的小子,又怎么会对你这个魔教教主动心?”   叶奕辰道:“阎叔叔放心,我打算让他长住我祀晔山。人说日久生情,人心都是肉做的,总有一天他会察觉出我对他付出的真心。”   阎言的秀眉轻轻一蹙,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也长大了,无论你喜欢谁都得由你自己做主了,将他看紧点,别泄露了我教的秘密。   一会你别忘了让黑卫给沈萧然和桐珏传个信儿过去。他二人在晋城把你弄丢了,担心得日夜搜寻,如今你既然已平安归来就告诉他们赶紧回来吧。”   “是,多谢阎叔叔”,叶奕辰喜形于色,急着回去跟温子浩分享这个消息,问道:“阎叔叔还有什么事吗?”   阎言道:“你刚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一下,顺便安排好你请来的客人,明天再过来接手教务。”   “是”。叶奕辰行礼准备出去了。   阎言突然叫住他:“奕辰,你说,在你失忆时,你身体里的那个人会是谁?”   叶奕辰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觉得那个人可能是天一门的小师弟陆云白,由于当初我跑到他的身体里,所以他身边的人对他的评价我都很清楚。   爱撒娇,不爱练武,爱吃甜食,不肯吃药,我问过沈萧然和桐珏,陆云白的性格跟他们描述得很像。”   阎言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道:“陆云白吗?让中枢阁去查查。”   叶奕辰皱眉道:“阎叔叔可以不必查了。”   阎言惊诧地问:“为什么?”   “我觉得陆云白最大的可能是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阎言大惊失色,脸上唯一的一点血色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   “再换回身体之时我正中了红眼金蟾的毒,又身在一个荒山野岭,就算是当时他的灵魂换了回去,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了。”叶奕辰咬了咬下唇,心中有一点伤心。   “是、是吗?”阎言整个人脸白如纸,呆愣愣地半天没有说话。   “阎叔叔?”   “啊,没、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阎言摆了摆手,又呆愣愣地坐下一动不动。   叶奕辰见阎言脸色不好,不敢多说,从他的书房退了出来。   无论温子浩是否愿意,他都被叶奕辰强留了下来。   祀晔山的山顶上有一个小木屋,山腰到山顶之间没有通路,只靠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垂到山腰,来人要靠轻功才能到达。   寒澜教中连松若长老陈晨、广泽长老沈萧然的轻功都没有办法通过这根长绳上到山顶,更别说其他的堂主舵主了。   叶奕辰不想每天锁着温子浩的经脉,点着他的穴道,就把温子皓安顿在那里。   从到了山顶木屋之后,温子皓就没有见过寒澜教的其他人,每日的饭食,换洗衣服,洗漱用水,都是由叶奕辰亲自拿上来的。   温子皓心中恼怒,从叶奕辰背着他到了山顶小屋之后,一句话也不肯与叶奕辰说。   叶奕辰则又恢复了最初和他相处时的模样,看起来又温和又沉静,再也没有半点癫狂的样子。   除了每天只在寒澜教里呆上几个时辰,叶奕辰其余的时间就一直陪着温子浩,他的话少,跟温子皓在一起时多是看看书或者练习内力,跟温子皓说话时更是柔和。   刚开始几天,温子浩心里生气不肯吃东西。   叶奕辰每天都很着急,跟在他身后劝慰,变着法给温子浩做些他爱吃的菜,可是温子皓根本不给他好脸色。   后来有一天夜里,温子浩睡得半梦半醒之间,听见隐隐的、压抑的哽咽声。紧接着,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温子浩的颈边。   听着那压低的抽泣声音,温子皓觉得心里也隐隐作疼。   他心里如何不明白,叶奕辰这样把他拘在这里,只是因为他爱他。   这晚,温子浩看起来睡的很实,其实他一直是醒着的。   他将二人从认识以来所经过的事情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只记得见面的第一天叶奕辰就为了救他从吕梁山的断壁上跳了下来,却始终也想不明白叶奕辰为什么会爱上他,为什么会陷得这样深。   耳畔低低的抽泣声又响起,温子浩闭紧双眼,也觉得他的眼睛里也又酸又涩。   他只是生气,生气叶奕辰不顾他的意愿把他强留在祀晔山,可是他并不恨他。   叶奕辰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情,反而多次舍命救他,就算此时把他困在这里,也没有半分伤害他的意思。   温子浩感觉到那些热烫的眼泪浸湿了枕头,似乎把他的心也浸湿了。   第二天一早,温子皓开始吃饭了。   当他捧起饭碗时,看见叶奕辰那又惊又喜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有一根弦被碰到了,微微颤抖着,留下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回音。   叶奕辰平素只是会在屋内坐着,也不打扰他,温子皓也能与他和平相处。   木屋里有一个小书架,里面放着很多书,有杂谈有游记,还有几本武功秘籍,有寒澜教内部的,还有别的门派的,也不知这些在其他门派中视若珍宝的书籍怎么会就这么随意的放在这里。   温子皓常常会拿本书翻开看看,叶奕辰从来也不会拦着他,就算是寒澜教的武功秘籍他也可以随时翻看。   叶奕辰在时温,子皓就看看木屋里的书籍,叶奕辰不在时他就抓紧时间练习内力。   祀晔山的顶峰处地形险峻,以温子浩现在的功力根本不可能逃脱。   一晃儿已经过了近一个月,由于没人打扰,温子浩专注地修炼内功,觉得他的山居决又提高了一层,已达八层的境界。   温子浩又一次来到了崖边,顺着山顶绑好的绳索向下试探。   他双手抓住麻绳,身轻如燕地下滑,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几乎停不住脚,只能靠麻绳来稳住身形。   此刻温子浩已觉得以他的武功,从顶峰沿着麻绳下到山腰平台可以保证性命无忧,可是无论他走几个角度都会触动寒澜教的岗哨。   寒澜教的总教人才济济,若是触动了岗哨,他就逃走无望了。   温子浩犹豫了一下,只好又顺着绳索回到小木屋,打算再继续修养内力,并且想着怎样找到一个守备最松懈的时间躲过哨岗。   ********   半山腰的演武场上,寒澜教右护法陈曦右手握剑,左手摆了个剑决,一招雨霁虹销随手使来,显得潇洒又飘逸。   一招舞完,他转过头对叶奕辰说:“今天哨岗回报,你那个宝贝儿又从山顶上向下尝试了,看样子以他的内力现在从山顶上下来已经不成问题了,你打算怎么办?”   叶奕辰露出一丝苦笑:“我能怎么办?他一心想要离开,就算是我怎样留也留不住的。   刚开始他不肯进食的时候,我几乎就心软放他下山了。”   陈曦凑近了叶奕辰,一脸玩世不恭地说:“这可就不对了,你可是我寒澜教的教主啊,怎么如此心慈手软。   而且你说你下山去找媳妇,怎么能不带着我呢?带个孔雀一样的桐珏,在他眼里,除了他,世界上就没有能看的人了。还有沈萧然那个怪胎,他就知道哪种药能救人,哪种药能杀人,找他能有什么用?”   叶奕辰瞥了一眼陈曦道:“你那时不是刚好去了京城看小王爷龙展如了。”   “所以呀,你就等等我嘛!”陈曦满脸的不以为然。   叶奕辰咬了咬下唇,面色微红地问道:“如果是你的话,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陈曦将手中的长剑“嗖”的一下插回剑鞘中,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道:“废掉武功,打断腿,实在不行找惟刃堂的弟兄打一条玄铁的链子,使了内力也不能斩断,把他往那里一绑,嘿嘿嘿,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叶奕辰脸色一白,随即又一红,冷着脸道:“还有没有点正经的,你想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烂主意。”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哪里不正经了?”陈曦把叶奕辰的脸色看在眼里,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大声叫出来:“不、是、吧!你还……”   见叶奕辰的一双漂亮卧蚕眼瞪过来,陈曦忙收住了声音,四下扫了一看,凑到叶奕辰的耳边轻声说道:“不是吧,我的教主大人,你还没得手啊!”   叶奕辰的脸上更染一抹绯红,他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不去看这个痞子一样的男人。   陈曦搂住叶奕辰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说我也认识你快有十年了,从来没见你对这方面的事感兴趣,我的大教主,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吧。”   叶奕辰的胳膊往陈曦的胸前一顶,身子脱离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曦对叶奕辰的尴尬恍若未觉,又笑嘻嘻地凑过去:“别害羞嘛,说真的,是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你不会呀?   是了,以阎叔叔那样清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教你这种事情的,你又从小学的跟阎叔叔一样,整天一本正经的,现在到需要经验的时候犯难的吧。   没关系,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怎么说我也比你虚长了几岁,这方面的见识可比你多多了。   就咱们祀晔山下的番阳镇,就有一个叫南松馆的小倌馆,里面的可人儿可多了,又娇又媚,保你流连忘返,哪里还记得什么天一门还是地一门里的男人?”   叶奕辰板起一张脸说道:“你老是胡闹!还敢在祀晔山的脚下乱来,小心阎叔叔罚你去寒冰床上睡十天还不准吃饭。”   陈曦看着叶奕辰烧红的耳根,笑嘻嘻地说道:“阎叔叔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要是他知道了,也一定是你去告密的。”   叶奕辰道:“哪有你这样当右护法的,一点正经的样子也没有,还是陈晨的哥哥呢,小心把陈晨也带坏了!”   陈曦满不在乎地说:“那个小丫头,精着呐!哪里会跟着我到处走了?从小到大她最爱缠着的人就是你了,要学坏也是跟你学的。”   叶奕辰也想到陈晨小时候迈着短短的小腿跟在他身后的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陈曦瞥道远处走过来请示叶奕辰的黑卫,突然说道:“你既然心疼你那个宝贝,就小心看牢点,他这样屡次从山顶上向下试探,不只是我们会收到消息的。   我不知道阎叔叔是怎么答应你留着他的,但是阎叔叔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可别让他出界太多次,到时候连你也保不了他。”   叶奕辰的笑容僵在脸上,也看到了走过来的黑卫,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黑卫走到叶奕辰面前俯首行礼道:“参见教主,祀晔山脚下的守卫拦住了一个要上山的人,他口口声声说是来找您的。”   陈曦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道:“我说教主,你这次下山,到底招惹了多少人呀,这还有找上门的。”   叶奕辰懒得搭理陈曦的坏笑,对黑卫说道:“来人是谁?”   “那人说他名叫陆云白,说他只想见你一个人。他还说,只要您听到他的名字就一定会见他的。”   叶奕辰惊愕道:“你说他是谁?”   黑卫垂首答道:“他说他叫陆云白。”   ********   陆云白走在寒澜教内他熟悉的小路上,觉得泪水慢慢地模糊了眼睛。他赶忙摇摇头,将不应该有的情绪都忘掉,今天他可是有事情要办的。   他沿着青色的石板路向前走,对为他引路的寒澜教弟子笑了笑,轻车熟路地走进云砚轩叶奕辰的书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半响没有人答话。   犹豫了一会,陆云白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的一切对陆云白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一桌一椅的布置都是烂熟于心,砚台笔洗的位置也与他的记忆中分毫不差。   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记忆里那个不能忘记的人。   陆云白闭了一下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正在发愣的叶奕辰面前。   “叶教主,我知道你一定会见我的。”他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对面那张曾经属于他的面孔。   叶奕辰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娃娃脸,表情从惊讶到平静,最后自嘲的苦笑了一下,说道:“原来真的是你。”   “叶教主,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你的身体里去的,我不是故意的……”陆云白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叶奕辰勾了一下嘴角,他对这个从没真正相处过的陆云白并没有什么恶感,尽管他是温子浩喜欢的人。   况且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陆云白的身体里去的。   他抬头问道:“当时在桑林乡中,我昏迷之前看到一个人影,是他救了你?”   陆云白点头道:“那个人是云舒哥哥。哦,他名叫秋云舒,他说我本来中了剧毒已经快要死了,后来多亏乔菲姐姐赶到了,才救了我。”   听到秋云舒的名字,叶奕辰的眼瞳缩了缩,低声道:“居然是他吗?”   陆云白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云舒哥哥送我回到天一门,我听二师兄说大师兄带着你,嗯,不对,就是带着我的这个身体一起出来了,几次遇险,到了晋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我就想到,大师兄可能是跟你在一起,所以瞒着二师兄和三师兄跑出来找他。”   叶奕辰沉默不语,半晌才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你是来带他走的?”   陆云白点了点头。   叶奕辰的心脏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沉默了良久,他才下定决心道:“我会把他还给你,你能不能等我一天?”   陆云白有些困惑,他挠了挠脑袋,问道:“大师兄还有什么事没做完吗?”   叶奕辰闭了一下眼睛,将眼中酸涩的泪水压下,也将所有柔弱的情绪都摒弃,声音平静地说道:“今晚你先下山,住在山下番阳镇的青云客栈里,明天温大侠会下山去那里找你。”   陆云白见叶奕辰神色惨然,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叶教主,那我先告辞了。”   离别,本来就是最难以割舍的,无论是对真正的叶奕辰还是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当陆云白将手放到书房的门口时,身后突然响起叶奕辰的声音:“小……陆云白,你在寒澜教期间,教中的人对你好吗?”   陆云白低着头看他的手,惊觉有水滴从脸上滑下,最后,低声说了一句:“很、很好。他们……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说完,陆云白推开门走了。   陆云白出了云砚轩,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对负责给他带路的黑卫灿烂一笑,说道:“这位大哥,叶教主说祀晔山中的月夕居的竹子最是好看,我想去看看行吗?”   黑卫为难地说道:“月夕居是左护法的院子,恐怕不太方便……”   陆云白道:“可是叶教主说我可以过去看看啊!侍卫大哥,你就带我去吧,我就在门口看看,一步也不迈进去,好不好?”   黑卫听闻是教主吩咐的,只好说:“那好吧,我带你去,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进去,要是被左护法发现了,我会被罚的,知道吗?”   陆云白忙乖巧地说道:“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给侍卫大哥惹麻烦的。”   二人转到月夕居的院落门前,黑卫道:“就是这里了,你在外面看看就好了,快点啊!”   陆云白胡乱的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院门打开的院落,带着树荫的连廊,院中的大片翠竹,漆成黑色的房屋大门……   院内的所有一切,陆云白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要把这些都装在脑子里带着一样。   漆黑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从门中走出。   “不好,左护法出来了。”黑卫急得满头大汗,一把拉过那个还在发呆的小子,把他拽到一个转弯处的墙角躲起来。   陆云白近乎贪婪地看着从黑漆大门里走出来的那个身影,想把那个白衣人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   阎言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看过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大概是眼花了吧。   他转身穿过石板路,向寒澜教的大殿走去。   等阎言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陆云白才跟着黑卫走出来,他脸色苍白,精神有点萎靡,轻声说道:“侍卫大哥,我们走吧。”   ********   陆云白从书房云砚轩的书房出去之后,叶奕辰一直呆呆地待在书房里。   明天他就要放温子浩下山了。   当初把温子浩强掳上山来,是因为他以为陆云白已经死了,让温子浩再去找他,只会找到失望和伤心而已。   可是现在陆云白根本没有死,他来找他的大师兄了。   那他还有什么理由要留着温子浩呢?   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就算是他叶奕辰再付出多少真心又有什么用?   他怎么会不知道,温子浩每天都去山顶那根长绳那里试探?   他怎么会不知道,温子皓每天都会偷偷练习内力想以确保能够离开?   每次他走到山顶小木屋时都会特意重重的踩出脚步声,防止温子皓听不到他回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了心神,使内力受损。   自从温子浩上了山顶,就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他觉得心脏变成一棵砍不断的木头,每天看到一向温柔的温子皓都对他不理不睬,他的心就会被狠狠的劈上一刀,疼的鲜血淋漓。   他忍着痛承受,以为血已流得干净了,就会不疼了,可是第二天他又要面对温子皓的冷漠时,他依旧会被伤得鲜血淋漓。   真疼啊!   他还以为很快就会麻木,习惯这样的疼痛,只要温子皓还呆在身边就好了,这样他可以慢慢付出,总有一天温子皓会接受他的爱。   可是原来不能,在一次次的刺伤下,他也会脆弱,也会疼的无法忍耐,疼得想要找个壳子钻进里头再也不要出来。   叶奕辰的双手紧紧抱住微微发抖的身体。   既然这样,就放他离开吧。   如果所有人都不能幸福的话,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承担痛苦好了。   如果那两个人能够在一起,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承受被留下来的悲伤吧。   至少温子浩,他心中最最喜欢的人,能过得快乐,不是吗?   在让他离开之前,最后一次,让他再任性一下,留下点属于他的回忆吧。   叶奕辰走出了书房,身后的黑卫尽责地跟在他身后。   叶奕辰站住不动,说道:“你先下去把,我一会儿有点事情要办。   顺便给我查两件事,一个是名叫秋云舒的人,要打探清楚他的虚实。   第二件事是去查殷银阁,除了要查出殷银阁的所有底细之外,还有查出到底是谁要买天一门温子浩的命。”   “是。”身后的黑卫行过礼,脚尖一点,一个闪身不见了。   ********   祀晔山的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名字叫番阳镇。   小镇说不上有多繁华,居民不过两千来户,商业的街道只有一条,街上开着些豆腐店、小吃店、杂货店之类的铺子。   但由于临近寒澜教的总教,也还算热闹,平时教中的一些弟兄们上山之前也都会住在这里,很少有人会不识好歹地在这里找麻烦,倒比其他镇子安全许多。   这天午后,叶奕辰来到番阳镇里,一个人路过热闹的人群街道,觉得心里更加孤独。   他面红耳赤地跟人打听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地方倒是很好找,也没有多远,很快他就走到了。   面前的店面就是陈曦口中那个有很多娇媚男人的小倌馆,门匾是一个简单桃木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南松馆。   现在还是下午,日头正足,整条花街也没有几个人,叶奕辰羞红了一张秀脸踌躇了半晌,又想起已在客栈中的陆云白,才板着脸走了进去。   一进入南松馆,就只见这南松馆的正厅,顶高丈余,红灯如网,轻纱曼妙,两排雕栏楼梯直插楼顶。   大厅中央,是一座高台,上铺牡丹齐放羊毛毯,高台之后,挂有一副竹制卷帘,上画莲花出水图。   在高台对面,摆放几十张圆桌,每桌各配数把木椅,午后人少,木椅上空空如也,只有靠门口的桌子边坐了一个人。   那人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普通,却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挺鼻翘唇,看起来常常笑,眼角、嘴角有几条淡淡的笑纹。   那人见到叶奕辰进来之后就站在门口张望,犹豫不前、不知所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带着点嘶哑的甜腻,柔声问道:“这位小公子看着眼儿生,可是来找人的?”   叶奕辰自小被阎言管教甚严,从没有进过这种地方,此时羞得手足无措,脸红得像个大苹果,听见那人说话,木着脑袋点点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   “公子要找的人是谁?”那人见叶奕辰一付羞窘的样子,挑起眉峰,眯起了一双笑眼,翘唇轻启,说话的表情也带出一丝媚意。   叶奕辰细敲那人,本来很平淡的容貌只因为他的一个动作而显得阴柔又性感,如同一个魅人的的妖孽,勾人的恶魔,就更加紧张起来,直接低着头不再看向那人,说道:“我想找一位小倌儿。”   “呵呵呵”,那人的笑音响在耳边,缓慢而低哑,像流动的泛着微光的蜜色细沙:“公子可是慕名而来?有特定的人选吗?”   叶奕辰摇头。   “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那人妖孽一样的脸突然靠近叶奕辰。   叶奕辰吓得向后退了一步,连脖子都羞成了红色,低声应了一声。   那人却又上前追了一步,把嘴唇凑到叶奕辰的耳边,声音更是如喘息般轻柔:“那公子你看我怎么样?”   叶奕辰的耳朵被他的气息吹动,染上一层带有光泽的粉红,他觉得又热又痒,急匆匆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快要退到门边,才算镇静下来。   “你看起来年纪不小,在这儿很久了?”叶奕辰站在门边,捂着发红的耳朵,想起惯常对待门中属下的冷脸,就努力让脸上保持这个表情。   那人不说话,只是好看的桃花眼笑成两弯月牙,看着叶奕辰点点头。   “那就你好了。”叶奕辰仔细地扫了一眼他眼角的笑纹,点头同意。   那人好笑地看着叶奕辰站在门口处不肯进来,说道:“公子第一次来,只怕不知道规矩,我们这些人一般是不跟人出去的。若是要出去,还需要提前跟老鸨打招呼。”   叶奕辰重重的喘了口气,重新走到那人跟前。   那人细细长长的眼睛眯了眯,扯动唇角道:“公子请跟我来。公子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忘忧。”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叶奕辰跟着忘忧走在南松馆的环廊里,只见粉红轻纱随风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胭脂味。   忘忧走过连廊时看到一个还在困倦得揉眼睛的小厮,对他说道:“小灵,麻烦你告诉老鸨一声,今晚我已经接客了。”   那叫做小灵的俊俏小厮立刻瞪大了眼睛,刚才还困倦着的脸马上变得吃惊起来,愣愣地的看着前面的忘忧和叶奕辰。   忘忧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般,向叶奕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子,这边请。”   叶奕辰跟在他身后,即使不用高深的内力他也听得到身后那小厮的抱怨:“切,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风骚,勾上个笨蛋就骄傲起来,明明是个年老色衰的货”   叶奕辰盯着走在前面的忘忧,见他也不以为意,明显已前就听过这种话了。   他收回目光,跟着忘忧进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的摆设,比外面的装饰朴素了些,除了木质家具的本色,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颜色,床幔都是淡青色的,也没有外面那种甜腻的让人头晕的味道。   叶奕辰走到方桌旁边坐下,心里有些拘谨,他从小练习玄祁心法,讲究的是清心寡欲,很少有欲念,加上他羞涩的性格,所以对情-欲这方的事情基本没什么了解。   忘忧倒是一副自在的模样,他狭长的眼眸闪了闪,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容,给叶奕辰倒了一杯酒,挨着他坐下了:“公子是想先用些小菜还是,还是先听忘忧唱个曲儿,或者公子想直接”   说着说着,他柔弱无骨的身子就靠了上来,殷红的嘴唇贴着叶奕辰的耳廓,声音就像呢喃。   叶奕辰一把推开了他,刚刚强自镇定的冷漠气势全无,面红耳赤地说道:“我、我、我只想找一个人教一下怎样与男人同房,不知道与女人有什么不同,并不用真的与你合房。”   “喔~”忘忧拉了个长音,目光闪烁,妖孽的笑了笑,说道:“与女人有什么不同?公子跟我试一下就知道了,难道是嫌弃忘忧年老色衰吗?”   那样的笑容太过蛊惑,犹如夜色中盛开的妖娆花朵,仿佛连人的魂魄都能勾走。   叶奕辰见了忘忧的笑容,也心头一颤,随即又镇定下来,看着他的桃花眼,面色严肃地说道:“我这一生只想与一人有肌肤之亲,除了他,谁也不行。”   他没错过忘忧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和悲伤。   那也只是一瞬,忘忧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长长的衣袖遮住了他的眼眸。   衣袖放下时,忘忧眼中所有的情绪已经半点也不见了,脸上又露出微笑,只是笑容里再无半点妖媚,看上去平和又隐忍,使他整个人带上了点温润的气质。   他像叶奕辰眨了眨眼睛,咂了咂唇说道:“公子说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上好的汾酒,公子不来一杯吗?没加料的。”   说完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说道:“也对,公子怎么会陪我这样的人一起喝酒?要陪也只会去陪那个人。”   叶奕辰不知怎的,就从温润平和的笑容里,看出些浓浓的失落来。   忘忧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端正了脸色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正式开始讲了。公子既来此来找人教授此道,想必是上面的那一个。”   “上面的那一个?”   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忘忧又“噗嗤”地笑了出来,看着叶奕辰一脸疑惑的神情,很想去捏捏他的脸,顺便问一下,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教出这样的好孩子。   他笑了一阵,看到叶奕辰困惑的眼光,强忍着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当起了老师:“上面就是主动的那一个,做下面的那个人可是很疼的。”   “哦。”叶奕辰一脸受教的表情。   忘忧看着叶奕辰一脸认真地对待他讲的话,觉得自己都要说不下去了。就算他已经是身在风尘,但教坏纯洁的少年什么的,真的难以开口啊!   最终他只得起身在床边的柜子里翻来翻去,找到一本比较基础的龙阳春宫图,直接丢给叶奕辰,说道:“算了,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好了。”   叶奕辰好奇地接过图册翻看起来,结果没看几页,脸色就越来越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忙把那图册向桌子中间一推,再也不敢看一眼。   忘忧把那册子又扯了过来,翻了几页,把其中几个姿势指给他看,说道:“男子与女人是不同,没有专门用来承受的地方。   初次承欢的——就是下面的那个人是很疼的,但是采用这几个姿势比较不会容易受伤,我看公子也是个知道疼人的,还是仔细记一下比较好。”   叶奕辰听他这么一说,也顾不上害羞了,把忘忧指的那几页用心地看了,然后对忘忧点点头说道:“我记住下了。”   忘忧一脸好笑,半是认真,半是逗他地说道:“男人身上也有很多敏感点,每个人都不一样,公子可以每样都试一试,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会让他的疼痛减轻些。”   叶奕辰更加求知若渴地看着他。   忘忧忍着心中想笑的念头,开始仔细讲起来:“首先是男子的下身,这个就不必细说了,是个男人都知道。   小公子与那位是真心在一起,想必早就知道,嘴唇是也是很敏感的,也是两人最亲密的一种方式了。”   眼见着叶奕辰的耳朵又变红了,忘忧心里暗自好笑,又接着说下去:“还有一些地方,比如耳朵、脖颈、颈背这些地方”   叶奕辰一一记住了,认真得像当初义父教他认识人体的穴位一样。   “好了,大概就这些了。”忘忧因为叶奕辰的谨慎的态度,说得详细极了,等到说完,看到叶奕辰在默默背诵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   杀气倏忽袭来,像是能刺穿手上的皮肤,忘忧吓得马上缩回手,额头上泛起细密的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清秀单纯的小公子可能并不是个普通人。   叶奕辰见忘忧惊吓的神情,收起由于陌生人靠近而不自觉迸发的杀气,冷冷说道:“我不太习惯陌生人的靠近。”   他礼貌的对忘忧点点头,从钱袋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起身告辞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等一下,”忘忧喊住他:“我给你拿些膏脂。”   他又到床边的柜子翻了起来,一会儿,手里捏着个精巧的瓷瓶,对叶奕辰说:“这个要用在哪里你知道吗?”   叶奕辰如他所料的摇头。   “这个是在进去之前用来润滑的,做之前一定要用这个把甬道拓宽,不然那里会受伤的。”忘忧把那瓷瓶放到他手里,说道:“这个是馆里最受欢迎的了,加了些助兴的药物,不会让他太疼的。   我就算你十两银子好了。”   叶奕辰想到了这个是用在哪里的,脸色又“腾”地通红一片。   他想了想又说:“有没有不要那种东西的?我不想要那种让人迷糊神智的,单只是润滑作用的有吗?”   忘忧又去柜子里翻找,最后拿出来一个朴素的白色瓷瓶,递给叶奕辰说:“早该想到你想要的是这个,真是个纯情的小公子。”   叶奕辰被他调笑,红着脸从钱袋里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轻轻放在桌上。   忘忧的翘唇勾起笑来,说道:“十两银子卖你这盒膏脂我还赚了。今天教你那些事情我就不收钱了,只要你能一心一意地对待你心中的那人,与他白头偕老,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给自己积点德。”   叶奕辰将那白色的瓷瓶揣进怀里,听着忘忧的话心中一颤:他哪里可以与温子浩白头偕老?就连留在他身边也做不到。   他回头看向忘忧的脸,只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了淡淡的向往、微微的苦涩和满满的忧伤。   那双眼睛里面的疼痛和悲伤就像是叶奕辰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伤得鲜血淋漓,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用平静的表情来迎接这种悲伤的到来。   叶奕辰突然心生不忍,他既然就要给另外那两个人幸福了,那么再多给一个人幸福也不是件多困难的事情。   他说:“忘忧,你想跟我走吗?你想离开这里吗?”   “啧,啧,刚才还说只要你心中那一个人,现在就被我勾引了吗?”忘忧忍不住又调笑他,看到叶奕辰郑重的神色,自嘲的摇摇头,说道:“你个小公子何必要来趟我这趟浑水?你当这南松馆是想出就出的?   更何况你带个小倌回去,你家那位会怎么想?”   叶奕辰苦笑,温子浩能怎么想?他明天就会离开了,二人再也不会见面了,又怎么会管他带回了谁回祀晔山?   “那些你都无需考虑,只要你想,你就能出去。”   忘忧有点儿发愣,他看着叶奕辰满脸的认真,眼圈慢慢地泛起了红。他有些无力地慢慢滑坐在椅子上,声音颓废又委靡:“现在的我,就算出去了,又能干了什么?”   叶奕辰看着他低沉的模样,想要安慰他,可是他根本就不会安慰别人,最后只能说道:“总会有你能做的事情,只要你想出去。”   闻言,忘忧居然轻轻地颤抖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费劲好大力气,才脸色艰难的对叶奕辰说:“小公子可能家中宽裕,武功高强。   可是你不知道这整个九江境内都是寒澜教的势力,更何况这祀晔山脚下的番阳镇?南松馆也在寒澜教的管辖范围内。   忘忧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小公子既然已有需保护之人,犯不着为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了寒澜教。”   叶奕辰心中明白,但他不习惯跟人解释,依旧是一脸淡然的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想不想跟我走就行了。”   忘忧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小公子还是快走吧,我在这里已经习惯,没有什么不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竟然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叶奕辰的表情坚定,看着他说道:“你想要什么,就要自己说出来,其余的你都不需要管。”   忘忧看向叶奕辰坚决刚毅的脸,看了许久,最后苍白的脸颊慢慢泛起一层红晕。   他努力撑起他颤抖的身子,扑通一声跪在叶奕辰面前,抬起脸来,居然已是泪流满面,他的声音颤抖,却还是坚定的说:“请小公子施大恩,带我出去吧。”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叶奕辰扶起跪在地上的忘忧,一脸泰然地说:“你先收拾一下,我去跟老鸨谈谈。”   说完他就出了门,向大堂走去。   忘忧哪里敢让这样单纯的小公子一个人去谈赎人的事情,匆忙间擦了两把泪,站起身来跟在他后面。   叶奕辰回到南松馆的大堂内,坐在一个茶几旁边,招了个小厮让他把老鸨找来。   那老鸨有些胖,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路时带过来一阵香风。   他见叶奕辰的脸上毫无笑意,忘忧更是脸色苍白的站在叶奕辰身边,赶忙上前赔笑道:“公子,怎么了?是忘忧伺候的不好吗?您别见怪啊,我们这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倌,等我给您叫出来任您挑选,保准让您满意。”   老鸨说着就转身喊着:“玉璃、绿柳快出来见客了”   “不用。”叶奕辰冷漠的声音响起:“我要为忘忧赎身,老鸨你开个价。”   “他?”那老板看了看忘忧,又看了一眼叶奕辰简洁的衣着,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说道:“公子既然开了口,当然没问题。   我算算啊,忘忧他就算已经不是当红,可是这些年在我这也算精心的供养着,吃的住的都是好的,公子要是想把忘忧带走,只要五千两,就可以赎回他了。”   “什么?”忘忧听到后气得七窍生烟,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居然敢要五千两?你当初从冯少爷……你当初买我时只花了一百五十两,这些年来我给你赚到的钱少说也有一万两了,如今我已经年老色衰,根本接不到什么客人,你还敢要这么多钱?你这根本是讹诈!”   叶奕辰摆了摆手,示意忘忧安静:“我身上暂时没有那么多钱,留下我的腰牌给你,明天会有人拿钱来换回。”   老鸨一听没钱,马上变了脸色,眼皮向下一耷,嘲笑道:“呦,这位公子说话还真是好笑。谁知道你那破牌子是什么东西,就想一分不拿把人带走?你知不知道我南松馆是什么地方?还敢来这里闹事?   要么就拿钱来赎人,要么就赶紧走,别在这搅了我的生意。”   “噢?我现在就要把他带走又怎样。”叶奕辰连眼睛都没有抬,手掌轻轻拍在身边的茶几上,却见那榉木的茶几居然碎成如巴掌大的碎块。   老鸨见状有些惊慌,说话也有点结巴了:“你、你、小子你别猖狂,你可知我这可是归寒澜教管辖的”   叶奕辰的神色不变,垂眸说道:“归寒澜教的谁管辖?”   外围的一个小厮见叶奕辰的武功厉害,偷偷跑出门去找人来救援。   叶奕辰的方向正好背对着跑出去的那个小厮,老鸨见有人去喊人了,胆气就大了几分,胖脸往下一沉,说道:“我们自然是寒澜教浔阳分舵的柴舵主罩的,你个没钱的穷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居然敢到我们这里捣乱,你等着!”   忘忧此时紧张了满头是汗,他用手扯了扯叶奕辰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赶快走。   叶奕辰依然淡定的坐着,一动也不动,莫说这里是祀晔山寒澜教总教的脚下,这个南松馆还被寒澜教庇护着,就算是其他名门正派的议事厅,他叶奕辰也是想去就去,想回就回,又有几个人能拦得住?   忘忧暗自心急,还想凑到叶奕辰耳边跟他说什么,叶奕辰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放心。   老鸨碍于叶奕辰的武功,不敢让打手上前,也不敢再继续挑衅,免得寒澜教的弟兄还没到他自己先挨了打。   一时间双方僵持下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见十几个彪形大汉涌进南松馆,在老鸨的示意下把叶奕辰团团围住,一个身穿紫衣看起来成熟稳重的汉子站出来问道:“小子,你是来这儿闹事的?”   叶奕辰闻言,一双卧蚕眼如鹰隼般紧紧盯住说话的那个紫衣汉子。   紫衣汉子不由自主地一抖,觉得被这个斯文的小子看了一眼,背后的冷汗就齐刷刷地冒了出来。   “我是来赎人的。”叶奕辰的眼睑垂下,不再看他了。   “就是他,朱舵主,他说要赎人却不给钱,硬是要把人带走!我不肯,他就拍坏了桌子来吓唬我。”   那老鸨见寒澜教浔阳分舵的副舵主都来了,顿时神气起来,指手画脚地说道:“说你呢,小子!怎么这时候见我们人多就不敢承认了?”   那个朱舵主名叫朱方武,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他看到被叶奕辰拍碎的茶几,知道他功夫不弱,再加上刚刚他一抬眼,就给人一种上位者的威压,恐怕是哪个门派里的少主,犯不着为一个小倌得罪人。   他心念一转,给身后的人打了个眼色,看见自己手下的一个人从门口溜了出去,才转过脸来对叶奕辰说:“你要是来赎人,就要按规矩来。没钱还非要把人带走,就是闹事。”   “规矩?谁定的规矩?”叶奕辰沉声问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后面一个大汉见叶奕辰一副倨傲的模样,早已忍耐不住,说道:“朱大哥,还跟他啰嗦什么?直接把他的腿打断,看他还能狂得起来?”   正说着,大汉一伸手就从从背后掏出一柄大刀,向叶奕辰砍去。   朱方武想阻拦,可是却慢了一步,眨眼间那柄大刀已经砍到了叶奕辰的头顶。   忘忧在叶奕辰身边看到,吓得惊叫出声,想去拉叶奕辰却已经来不及了。   叶奕辰依旧连眼皮都没有抬,甚至连身子都没挪动,头向右边轻轻一侧,一脚就把那个大汉踹飞了出去。   他动作太快,其他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大汉就整个人飞了出去。而且只有一脚,朱方武本想看清楚他武功路数,叶奕辰却连一招都没有使出。   朱方武心知这个小子的武功太高,就算把他带来的这些人都算上,也未必能够讨到便宜,还好他先有眼色,派人去请堂主过来,现在只能拖延时间,顺便探探这小子的底细。   “不知公子是哪门哪派的?”   叶奕辰的眼皮略动,扫了他一眼。朱方武心中一抖,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但是他在江湖混迹多年,面上却不显,不卑不亢地问道:“公子来这番阳镇可是与我寒澜教有旧交?”   叶奕辰见这个朱方武是个脑子聪明的,没有硬碰硬,也没有上来喊打喊杀,心中对他还算满意,微微地点了点头。   朱方武的语气马上热络起来:“公子是第一次来番阳镇?可是要找哪位堂主?我朱方武在教中认识的人还不少,可以直接带你去!”   旁边站着的老鸨有点儿不明白朱方武的用意,明明是找他来帮忙出头的,怎么还跟那人套起近乎来?   他满脸堆起了笑,讨好地对朱方武说道:“朱舵主,你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方武打断:“景容,快去搬两坛好酒来,今天我可要与贵客一起喝个一醉方休。”   叶奕辰对上朱方武的眼睛,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却暗中赞道:果然还是寒澜教的人,知道打不过就先拖着。   他早就看见朱方武给底下的人打眼色,让他去找人帮忙,现在又提出要喝酒,酒中是不是加了料,谁又能保证?   哪像天一门的人,就算知道打不过,还是照样喊打喊杀,连逃跑都不会做。   叶奕辰想起了温子浩,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忘忧在一旁心急了起来,这南松馆中酒多数是加了料的,现在那些人不敢妄动,是因为公子的武功好,如果喝了什么麻醉身体的药,只怕这小公子的下场会很惨。   他拉扯着叶奕辰的衣袖,连连对他摇头。   叶奕辰自然心里有数,他没有提起酒的事情,直接对朱方武说:“我想见柴和。”   一句话说的朱方武冷汗直冒:柴和正是洪都堂的堂主,是朱方武的顶头上司。这个公子指名道姓要找柴堂主,只怕与他关系非浅,还好今天他没有意气用事,否则真的打起来了,无论是伤到了哪一方,柴堂主的面子上也不好交代。   想到这,朱方武的脸上堆起的笑:“原来公子是要找柴堂主,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公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柴堂主。”   “我还是在这等吧,免得跟柴堂主错过了。”叶奕辰淡定的把玩着手中的腰牌。   朱方武心知派人搬救兵的事情已被叶奕辰看在眼里,此刻被揭破了也不恼,又笑着说道:“公子说的是,我马上派人去把柴堂主请过来。”   说完他马上又派了一个人去,仿佛刚才没有派人去求助过一样。   叶奕辰见他又派人出去也不说话,依旧静静的把玩手中的腰牌。   忘忧见叶奕辰镇住了这个朱舵主,心中总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朱方武想要上前套近乎,几次都没有成功,对这个青衣少年的身份来历也不清楚,不知道要跟他怎样套话。   老鸨尽管跋扈,但好歹在风尘里混了几十年,看得出形势,此时更是不敢说话。   其他众人都看见了叶奕辰一脚踢飞了一个大汉,躲得远远的,唯恐被他看到。   整个南松馆突然安静下来。   还没到一炷香的功夫,柴和就带着一干手下来到这南松馆。围在一起的教众见他来了,纷纷给他行礼,让出一条道来。   柴和刚进南松馆,还没来得及问清是怎么回事,就见人群聚集的中间端坐一人,青衣净颜,神色淡然,正是寒澜教教主叶奕辰。   柴和连忙单膝跪下拜倒道:“属下参见教主。”   一旁众人都呆若木鸡,半天都缓不过来。   叶奕辰收起淡然的表情,摆正了坐姿,脸色严肃起来,顿时让人觉得如同岳山巍峨、从容泰然、威严肃穆之感立时弥漫整个大厅。   朱方武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下拜道:“属下参见教主。”   接着寒澜教的教众纷纷下拜,参见教主。   老鸨呆了一会缓过神来,忙跪下给叶奕辰磕头讨饶:“教主饶命,教主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教主饶命”   在叶奕辰身后站着的忘忧也要跪下,被叶奕辰摇摇手制止了。   叶奕辰转过头对柴和说:“柴堂主,替我拿五千两给这位老鸨,我今天要把忘忧带走。   明天你记得去右护法陈曦那里报账即可。”   老鸨闻言更加着急地频频磕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忘忧请教主带走,小的不敢拿钱”   叶奕辰根本没有看他,拉起了忘忧的衣袖就往外走去。只是他路过朱方武的时候,回头对柴和说了一句:“这个朱舵主,他不错。”   朱方武连大气都不敢喘,他早就听过寒澜教的教主杀伐果决、俯瞰天下,只是他职务低微,从来没见过教主一面。   今日刚见到教主时,他清秀如邻家少年,哪有半点威严的气势,所以万万他没想到此人就是教主。可是刚才只一霎,就能感觉到教主威严肃穆、睥睨天下的威压,才惊觉他果然深不可测。   但教主对柴堂主说他不错,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入了教主的眼。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忘忧跟在叶奕辰身后,走在番阳镇向祀晔山的小路上。   他此刻还是有点恍惚,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人恍如身在梦中,那个气势威严、令人心中忍不住战栗的人,与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清秀害羞的小公子居然一个人?   忘忧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你、你真的是寒澜教教主?”   “嗯。”叶奕辰放慢了速度与忘忧并肩。   他因为要放走温子皓离开心里难受,不然也不会在南松馆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发了火,现在见到教中连堂主之下的舵主也是不错的人才,他的心里还有些宽慰。   忘忧心里暗自后怕,他简直是胆大包天了,居然敢调戏寒澜教的教主冷汗一下子从后背渗了出来,这事稍有不注意就是死无全尸啊!   只不过这个魔教教主实在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忘忧,你爱过别人吗?”叶奕辰的声音轻飘飘的从身边传来,恍若梦中。   忘忧停住了自己的思绪,转脸看向叶奕辰。   此时的叶奕辰哪里还有刚才威风八面的气势,整个一个初出茅庐被情所困的小孩。   忘忧心中的害怕顿时大减,再加上此刻终于从南松馆脱身了,心中欢欣不已,说道:“夏昕,叫我夏昕,忘忧是我在南松馆的艺名。我现在不在那里了,不想再叫这个名字了。”   他讲完这句话,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仿佛过去十年的一切全部都能因为这个名字而抹去了,他还是夏昕,还是原来简单的人而已。   叶奕辰停下来看他,眼中带着认真和赞同,改口道:“夏昕。”   “嗯。”夏昕重重地答应了一声,忍不住热泪盈眶,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喊他这个名字了?他用回了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可以代表他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夏昕从前是不是爱过其他人呢?”   “爱过啊!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就是一个穷人家的小孩,爱上了一个富家少爷。   穷孩子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和真心,即使被父母赶出家门,即使被其他的人辱骂嘲笑,他也觉得自己的爱是值得的。   只不过他所托非人,等他被那个富家少爷玩够了,富家少爷就要娶妻,穷孩子就被卖到了南松馆。”夏昕用手摸去眼中的泪水,转头给叶奕辰一个笑脸。   不再妩媚诱人的笑脸,却是夏昕从心底发出的,开心的笑容:“教主,我知道你很爱那个人,可不可以不要舍弃他,我真的很希望能够看到真正不变的爱情,看到男人之间的相守,白头到老。即使我只站在旁边看着,也会如同身在幸福之中。”   叶奕辰心中一黯。他也想给温子浩爱情,给他所有的感情和真心,也想和他白头到老,只是温子浩不要啊!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又怎么会接受这些呢?   夏昕见叶奕辰的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走在他半步之后。   叶奕辰把夏昕带回了寒澜教的总堂,才想起来不知道要怎样安置他。   夏昕不会武功,原来又在山下的南松馆做过小倌,恐怕教里的很多兄弟都认识他,把他放在哪个堂里都会受欺负。   思来想去,叶奕辰决定把夏昕安置在靠西侧离总堂很远的几间茅屋里。   那几间屋子是寒澜教每逢过年过节或是到一季度的教中集会时间里,从山下请来的厨子和帮工住的房子。   因为山下请来的厨子都很胆小,在总堂里总是畏首畏尾的,看着让人生气,所以茅屋离总堂有些距离,很少有弟子会经过那里。   只是那几间草屋都不是好房子,不知道夏昕是不是住得惯。   夏昕倒是全然不在意,毕竟他从前也过过苦日子,本身也不是什么少爷出身。   回程时叶奕辰正巧遇到了从仓库中抱着一堆新衣料的桐珏。   桐珏一见叶奕辰连忙行礼道:“参见教主。教主你身体怎么样?   属下罪该万死,不能保护教主的安危,令教主身陷险境,又不能及时找到教主下落,请教主责罚。”   叶奕辰为了救温子浩,从吕梁山的山崖上掉了下去,当时他身边只有桐珏和沈萧然二人,故而桐珏此时要请罪。   叶奕辰心知此事根本不能怪桐珏,摆了摆手让他起来了。   桐珏又道:“属下和广泽长老沈萧然昨晚已回到教中,教主身体是否安好?要不要属下去找他来给你看看?”   叶奕辰道:“我身体没事,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们二人的责任,你也无需忐忑。”   桐珏答道:“是,多谢教主。”   叶奕辰心中一动,说道:“既然责罚免了,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做。”   “是,听从教主差遣。”   “西边茅屋处我安排住了一个人,此人不会武功,恐怕教中弟兄会轻贱于他。你只需帮我照拂他一下,让总管按教中最低资历的弟兄给他发放月钱就行了。”   “是,属下遵命。”   安顿好了夏昕,叶奕辰回到了他云砚轩的书房里。   他想着今晚要得到温子皓的计划,着实犹豫不决。他深爱温子浩,不忍心伤害他一丝一毫,就连当初掳他上了祀晔山,也是因为怕他知道了陆云白的死讯而伤心。   可是今天他想要自私一次。他已经要把温子浩整个人都还给陆云白了,能不能让他留下一点属于自己的回忆?   如果是换了旁人或别的事情,叶奕辰哪里需要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只要想到就去做就行了,可是温子浩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他难免束手束脚,不敢动作。   叶奕辰又踟蹰了好一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他又想起已经在山下等待的陆云白,才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提着一坛酒来到山顶小屋。   他在小屋门口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紧张情绪,脸上露出跟平时一样的淡淡笑意,进了门,把手中的酒坛放到桌子上,对正在看书的温子皓说:“温大哥,我知道强行带你上山你一直在生我的气,今天你我喝了这坛酒,就算是我给你赔不是了。”   温子皓依旧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盯着手里的书,看也不看他一眼。   叶奕辰压住心头的酸涩,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说道:“温大哥,你、你不要生气了。我、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明天,明天我就放你下山。”   “你真的肯放我下山?”温子皓的眼眸一亮,随后又低下头掩饰起来,嘴边露出一丝冷嘲的笑容,说道:“恐怕叶教主说的也只是下山去走一趟,我武功不如你,要把我抓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叶奕辰见温子皓一个月以来终于肯跟他说话,却是因为要离开的事情,心中难受至极。他咽了咽口中的苦水,牵强地扯起嘴角想笑一下,却不知道此刻他的笑容是多麽的难看。   “温大哥还是陪我喝一杯吧,我已答应放你走,自然不会反悔的。”叶奕辰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掩住了渐渐泛红的眼圈,沉声道:“就当是我给你陪个不是。这些天你一直不肯跟我说话,我已经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温子皓还是将信将疑。   不过他见叶奕辰脸色不好,以为他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尽管叶奕辰把他抓到寒澜教让他生气,可是他还是觉得叶奕辰对他不错,几次舍命相救,二人是同生共死的情谊。   想到此处,温子皓把酒倒在两个瓷碗中,举起一碗一饮而尽,他没有去宽慰叶奕辰,只是想陪他喝喝酒。   寒澜教的事情他不好过问,叶奕辰自然也不会跟他说起,至少陪他喝个一醉方休也好。   叶奕辰看着温子皓喝酒,一滴眼泪轻轻从脸颊滑下,滴落在眼前的酒碗里。   他没有喝那杯酒,心中情绪激荡,五味杂陈。   即将放温子皓离开让他的心口酸涩;温子皓这样信任他,对他不加防备让他觉得微微的甜蜜;可是他要做的事情却要让温子皓失望愤恨让他不安;还有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兴奋和期待……   叶奕辰红着眼睛看着温子皓不言不语的干了几杯酒,脸色渐渐红晕了起来,铜色的脸庞染上了一抹红霞,心中渐渐地安稳了:不管怎么样,我只要这一次!以后就再也不能和大师兄在一起了,我只要这一次就好了!   他看着温子皓的眼睛,温柔地说道:“温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气,一定会气我骂我恨我,可是我真的只是想自私这一次,我先跟你道歉。对不起,就算你以后因为此事恨我、怨我,哪怕是你要杀我,我也不后悔。”   温子皓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觉得他脸色怪异,说道:“叶教主,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以后要恨你杀你?我……”他边说边站了起来,想要过来拍拍叶奕辰的肩膀,想要告诉他就算是被他掳上了祀晔山他也只是生气,并没有恨他。   可是温子皓突然发现他站不稳……   他晃了晃头,他的神智很清醒,只是手脚无力,想要抬起手来却使不上力气。   温子浩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在酒中下了毒?”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温子浩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在酒中下了毒?”   “只是些软骨散,已经被沈萧然提了纯,不会伤害温大哥的身体的。”叶奕辰边说着边起身走到温子皓的身边,一把抱住了他,将他整个拥在怀里。   “温子浩,温子浩……大师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这样抱着你。”叶奕辰的声音哽咽,语气轻得仿佛能被风吹走。   滚烫的泪珠沿着温子皓的脖颈滑下,沾湿的他的衣领,也烫的他心头一颤。   “你到底要干什么?”温子皓又惊又怒,心里莫名地升起一阵紧张感。   “我要你!温子浩,我要你!你知道吗?”叶奕辰的眼中带着些癫狂,让温子皓的心紧缩起来。   叶奕辰抱了温子皓一会儿,在他的颈边闻着他阳光一样的气息,终于安稳了情绪,一个横抱把他抱了起来,向卧室的床榻走去。   “你要做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叶奕辰!我告诉你,你要是……你要是……”   温子皓气的哆嗦,手脚使力挣扎,却因为软骨散而使不上力气,他嘴唇抖了半天也没说出那几个字,最后狠狠地咬牙道:“你要是这样做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无论生死,我都会非常恨你!我会穷极一生,尽我所能的报复你,早晚也要杀了你。”   无论生死,都会非常恨我吗……   叶奕辰闻言不禁一抖。   可是他随即苦笑,这样也不错,至少温子浩心中会永远记得住他,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二人发生过一段情-事。   永远的恨,比被遗忘要好得多。   叶奕辰的嘴角弯起一抹绝望的笑容,他将温子浩轻轻地放在床榻上,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附上他的眉眼,轻轻地划过他浓厚的眉,他黑亮的眼,在他的睫毛上轻轻停顿,又顺着坚-挺的鼻子往下,最后停在他温暖厚实的唇上。   他感觉着温子皓的嘴唇的温热柔软和颤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温大哥,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会恨我,会想要杀了我。   可是怎么办呢?我只是想要你,想要得快要疯掉了。   只有这一次好不好,让我拥有你一次就好,即使以后我真的死在了你的手上,我也不会后悔。好不好,温大哥?”   “叶奕辰!”温子皓挣了半天也使不上力气,声音更加大了起来:“枉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你今日竟然如此辱我……”   “如果我能一直在你身边,当兄弟也好啊!只是你要走了,我再也不能留下你了……”   一滴眼泪落在了温子皓的脸颊上,让他不禁抬起头去看向上方那明明已经占尽优势的人。   叶奕辰的眼睛通红,泪珠一颗一颗滑落,他的眉头紧蹙,似有无尽哀伤;他紧咬着下唇,咽下满口呜咽之声。   为什么能感觉到他是这样的悲伤?他的手就伏在脸上,温子皓似乎能通过手掌的微微颤抖感觉到他心头那巨大的疼痛,仿佛心脏每跳动一下,就会如撕裂一样的伤痛。   温子皓有些茫然了。   他本来是知道叶奕辰对他的心思的,可是不知道他居然会爱得如此的深。   温子浩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悲伤,心脏也随着他的难过紧缩起来,像是在回应对方那疼痛的跳动般,也跟随着一下一下的跳动传来阵阵撕裂的疼痛。   叶奕辰见温子皓没有挣动,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那双哭得红红的眼睛,使本来就白皙的叶奕辰看起来像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白兔。   那一刻,温子皓觉得一只红眼睛的小白兔一下子跳到他心里,然后在他的心脏上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弄得他的心也随着打鼓一样的跳动,噗通,噗通。   可是紧接着这只小白兔的动作就不再温和无害了。   叶奕辰俯下身子,对着温子皓厚实的红唇亲了下去,在他的嘴唇上轻轻的磨蹭。   温子皓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刚才他居然失神了!   他心中忍不住懊恼了起来,恶狠狠地想着,这个魔教教主一定是在酒中放了什么迷惑神智的药。   叶奕辰哪里知道温子皓的想法,他只觉得大师兄的嘴唇甜美极了,还带着些酒香。   直到喘不过气,叶奕辰才放开那甜美的唇,他看着温子皓也带着点迷醉的表情,心中忍不住一阵温暖,对着那醉人的嘴唇啄了又啄。   轻吻结束后,温子皓清醒了过来。他心中暗恨自己情动,觉得对不起他所深爱的小白,居然被一个魔教妖人迷住心思。   他压住自己蠢蠢欲动的下身,因没有办法使力让疼痛驱散欲-望,只得背起天一门具有清心作用的内功心法云水诀。   果然,片刻后他的下身孱伏了下来。   叶奕辰心中想着夏昕教过的事情,轻轻去亲吻温子皓的耳朵、脖颈。   叶奕辰摸上温子浩的衣带,温子皓猛地张开眼瞪着他,心中恶狠狠地想道:这个不知廉耻的魔教妖人,竟然这样羞辱我,喂我春-药,趁我动弹不得时行这种污秽之事,等我能动时一定要将他杀之后快。   白皙的手指笨拙地解开温子皓的衣衫,温子皓再也不能沉默抵抗,他恶狠狠地对着叶奕辰喊:“你敢!”   叶奕辰红着的脸马上退去了血色,呈现出了一片惨白。   他心里隐隐知道,做到了这一步,就真的没有办法回头了。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温子皓会一直恨他,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就只剩下“恨”一个字。   可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温子皓一旦离开祀晔山回了天一门,两人就再也没有相见之日。   何况他又已有了深爱的人,日后二人伉俪情深朝夕相处,温子浩的心中一定不会再留下关于叶奕辰一丝一毫的念想。   想要温子浩不日后还能记得住还有他这么个人,那么就只有恨!   让他恨自己,即使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叶奕辰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已经决定,就绝无回头之路了。   停顿许久的白皙手指又活动了起来,艰难地解开了温子浩身上的衣衫和裤子。叶奕辰面红耳赤,想到了夏昕所说的,下面的人是很疼的,终于狠了狠心,朝那个东西坐了下去。   (河蟹大军爬过*****)   天色还昏暗着,山顶小屋里有一个人彻夜未眠。   温子皓怒火中烧,赤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自己胸口上那个可恶的脑袋——上的墨黑乌发——上的一个小小发旋儿,愤恨又无奈地懊恼着,额角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叶奕辰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他其实一整天都心绪混乱,晚上又做了那些让人羞涩不已的事情,一等他觉得事情已经做完了,就放下提起的精神,安心地在躺在温子皓的身上睡着了。   只是他的姿势并不舒适,下身还有撕裂的伤口,所以很快就醒过来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要坐起身来,却因为扯到身下的伤处,疼痛得迅速清醒过来。   他此时才意识到正在做什么,猛地抬头向温子皓看去,正对上他那双赤红的眼,那眼中包含了太多愤怒和不甘,使叶奕辰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叶奕辰顿时觉得心灰意冷,整颗心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嗖嗖嗖地灌进刺骨的冷风。   原来就算是他已经与大师兄结合了,可是大师兄对他的只有恨而已!   大师兄不屑与他结合,他只会觉得对不起他喜欢的陆云白。   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甜蜜美好温暖的事情,对于大师兄来说,只怕是难以忍耐的羞辱,让他感觉恶心……   叶奕辰缓缓爬下温子皓的身体,让那兀自挺直的坚-挺滑出自己的体内,也不去管身后正在滴落的血液。   他不敢再看温子皓的表情,只能背对着他语带颤抖地说:“温大侠不用担心,你身上的软骨散只有四个时辰的药力。   明天一早,你、你就可以沿着绳索下到山腰的石壁,我已经交代下去了,祀晔山上下绝没有半个人敢拦你!   你到了山下的镇子,去找一家青云客栈,你的小师弟会在那里等你的。”   说完,叶奕辰拉紧了身上的衣服,匆忙走出门去。   他不敢再看温子皓一眼,生怕再看见他愤怒或厌恶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响应国家的河蟹号召,拉灯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叶奕辰的话让温子皓瞬间清醒了过来: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试图下山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个魔教妖人口中的小师弟是小白吗?   难道是小白来了?   小白来找他了!   他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这个魔教妖人已经知道他心中喜欢的人是小白,说不定会对小白下手!此时趁他还未动手,他们师兄弟二人必须马上逃走!   温子浩暗下决心,只要他的身体能动,马上就离开祀晔山。   想清楚之后温子皓不再紧绷肌肉,他放松了身体,等待软骨散的药性失效。   既然叶奕辰说要放他下山,那他必须要蓄积好体力,明天就可以保护小白走了。   只是当温子浩又感觉到还□□的下腹处,心中忍不住又咬牙切齿地暗自念叨:“叶奕辰,你这个混蛋!   我不管你是不是魔教教主,以后千万别落在我的手里,不然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叶奕辰穿好衣裤之后其实并没有走,他踏着重重的步子走到系着绳索的悬崖边,又悄无声息地返回温子皓所在的屋子外,坐在院子里的竹凳上,静静地看着屋中那摇曳的灯火,想要再陪温子浩最后一晚。   从明天开始,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有的温暖和宠溺都已经不在,最后只剩下怨恨。   他本来以为跟大师兄结合之后会像以前一样,两人相拥而眠,是那么那么的幸福啊!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看着大师兄睡着的样子,一遍一遍描绘他早已刻进自己心口的面容,一秒不离地感受他的温暖。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睡着,更没有想到一睁眼就会看到温子浩眼中的怨恨。   心如同撕裂般的疼痛。   他清醒过来的那一霎,抬头就看见温子浩眼中的愤恨和不甘,那赤红的眼睛根本就是没有睡过,当自己在他身边安心地睡着时,他居然一刻也不停歇地恨着自己。   大师兄根本不想和自己结合,甚至连自己的碰触,只怕心中也觉得恶心至极……   可是我只想留下一点点甜蜜温暖的回忆而已,属于自己的,最美好的回忆!   大师兄,对不起。   你会恨我对吗?   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再也不会做任何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   真的,请你相信我好不好?请你……   我只要拥有过这一次就够了。   夜里微凉的风吹过,叶奕辰居然觉得有点冷。   他近乎绝望地看着小木屋的窗口投射处的一丝温暖的黄光,尽管对木屋里的温暖那么的渴望,可是他依然不敢走进那个他心中最温暖的地方一步。   心口的破洞呼呼地灌满了冷风,他遍体生寒。   叶奕辰自小就睡在寒冰床上,早已不知道什么是寒冷,而且他内力深厚,早在三年前他已经不知道寒冷是什么感觉了。   而此刻,他居然忍不住有点发抖。   这就是他想要的了,拥有过大师兄一次,就还给他自由。   从今之后,他的生活中就再也看不到大师兄的方脸,大师兄关怀的目光。   叶奕辰看向小木屋内摇曳的灯火,眼神中有一丝迷茫,不过很快那丝迷茫就被笑意取代,他还是可以从回忆里体会那些温暖。   三师兄陆一刀会一件一件帮他做新衣服,每天唠叨个没完,也会偷偷藏起他最爱吃的甜食给他送过来。   二师兄陆靖黎会一招一式地教自己练武功,刻板严厉得不行,但为了缓解他肌肉的酸痛又特意细心地给人啊按摩。   大师兄给他烤兔子,把烧焦的地方全都吃掉了,把烤得最好的部分给了他;大师兄怕他身体弱走路会累,一整晚都背着他;遇到危险时大师兄会把他藏在身后;他脚上起泡大师兄会给他的脚洗干净,捧在怀里上药……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陆云白。   所以当真正的陆云白来找温子浩的时候,叶奕辰选择了退让。   他真的很羡慕陆云白,那样被关心和爱宠着,连他都不忍心去伤害那样一个幸福生活着的人,希望他可以一直那样幸福下去。   如果是那样的话,三位师兄,尤其是大师兄,也应该是最幸福的吧。   大师兄,大师兄……脑中快速地划过温子皓的脸,他生气的样子,他讨好的样子,他悠然的样子,他温柔的样子,他吃惊的样子,他高兴的样子……   叶奕辰还沉浸在回忆中,木屋内开始传出动静来,估计是软骨散的药效已过,温子皓已经能动了。   叶奕辰顾不得股间疼痛,一跃飞上山顶上最高的一颗大树,眼中却一阵黯然:大师兄已经心急得等不到天亮了。   果然,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之后,温子皓就从木屋中走了出来,直奔栓了绳索的山崖边。只见他双手握住绳子,足尖轻点,渐渐地滑下山去。   天色还没亮起,在黑暗之中,即使是叶奕辰的内力再好也渐渐看不清那个青色的身影,只是他固执地看着那抹青色消失的地方,似乎只要看着那里就能看到那个人。   有什么模糊了双眼,是什么?叶奕辰拼命揉动着眼皮,不要挡住他,不要让我看不到他……   ********   温子浩沿着固定的麻绳,从山顶上面俯视山腰处的寒澜教总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那大片建筑的轮廓,只有几个哨岗的灯火是亮着的。   他多次从这个长绳上试探着下山,早已选好了不惹人注意的落脚处,他身上没有任何包袱,只在怀中有些银两,此刻靠着一根长绳从峭壁陡立的悬崖上下来,却也困难重重。   好在他的山居决已经突破了第八层,几次踩到被日晒雨淋许久的滑腻石壁也全靠他的臂力稳住了身形。   温子皓下到山腰的石台上,避过几个可见的哨岗,沿着建筑边缘向下山的路走去。   虽然叶奕辰说寒澜教中没人会拦着他,但是那个魔教妖人的话怎么能信?他甚至还……温子皓心中一阵羞恼,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一路藏匿身形,沿着以前从山上探查时每天俯瞰的路线走,直到他遇到下山必须要过的岗哨,才犹豫着要不要硬闯。   黑暗中一个火光突然照向温子皓,然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来人可是温大侠?”   温子皓知道行迹已经无法隐藏,只得从黑暗中闪身而出,朗声答道:“正是。”   照在他脸上的灯火移开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走了过来,毕恭毕敬道:“教主已交代过,请您无需绕过岗哨,直接下山。”   说完,黑衣男子把温子皓引到下山大门处,打开一道沉重的铁门,示意温子浩走这边。   温子皓的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快,可是他来不及细想,沉默不语地越过铁门,加快脚步向山下走。   果然,接下来的几个岗哨都没有为难他,问清了来人是谁就直接放他下山去了。   温子浩一路走得很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一点也轻快不起来,最初压在他心头的那种不痛快的感觉越来越重,竟然开始泛起一丝丝疼痛起来。   可是现在他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了,他心中翻腾,只想快点见到陆云白。   小白一向身体不好,又从未涉及江湖。这次跟他下山,不但要一个人照顾受伤的师兄,背他到青峰门问医求药,现在居然又跋涉千里来寻找他这个大师兄,可见小白到底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   温子浩想到此处,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脚下的脚步更急了。   他顾忌叶奕辰,因为他曾在叶奕辰面前坦然承认喜欢陆云白,此时唯恐他对小白下手,是以心急如焚,只希望赶紧找到小白,确认他的安危。   温子皓赶到青云客栈时天色刚蒙蒙亮,客栈还没有开门,他急得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掌柜的一脸哈欠的来开门时,也没个好脸色。   温子皓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问出了陆云白所在的房间就急匆匆的跑了过去,希望小白没事!   小白,你千万不要有事!   陆云白打开房门时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当他看见门口的是他的大师兄的时候,马上笑逐颜开。   温子皓看着眼前这个只着单衣,一脸迷糊的小人儿,忍不住一把把他抱在怀里,恨不得将他按入骨血。   小白!他的小白!   “大师兄,你怎么了?”陆云白有点吃惊,一向成熟稳重的大师兄明显有点失态。   温子浩松开怀抱,把他拉进房里,仔仔细细的检查,见他没有什么伤痕,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小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听说你去了桑林乡,就去那找了你很久,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你,真是让大师兄担心死了。”温子浩揉了揉陆云白的发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陆云白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一个叫秋云舒的哥哥救了我。”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温子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你怎么敢一个人去找红眼金蟾?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下次不许这么冲动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师兄又找不到你,手足无措,只能干着急,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去找红眼金蟾?陆云白迷茫地看着温子浩。   他突然想起秋云舒也曾几次问他红眼金蟾的事情,看来这件事是叶教主所为。   可是到底要不要跟大师兄说?   陆云白眼神复杂地看向温子浩。   “小白,我们必须马上走。你赶快穿好衣服梳洗一下,我们一起去买马,要尽快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踏入九江一步了。”温子浩回过神了,想起对叶奕辰的忌惮,忙七手八脚地去帮陆云白收拾包袱。   陆云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算他年幼没经验,又从未涉足江湖,却也知道正邪不两立的道理。   叶教主既然没有把整件事情告诉大师兄,此次又轻易地放大师兄下山,让他们师兄弟回天一门,想必也是顾忌着这些吧。   就像他此次孤身前来,一定要上一趟祀晔山,不也正是为了跟左护法阎言告别吗?   从此二人海角天涯,将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再也不踏入九江一步吗?好。”陆云白咽了一口嘴里的苦水,安静地说道。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渐渐有些蒙蒙地亮起来,太阳也跳出极力挽留它的云霞,发出耀眼的光芒。   陈曦带着一身清晨的水雾,从麻绳处攀上山崖,几步来到叶奕辰藏身的树下,一副大咧咧的样子说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要不要下来跟我说话?”   他见叶奕辰半天没有反应,也不在意,直接跃上树枝,坐在他旁边,从身侧掏出两个水囊来,直接塞给叶奕辰一个道:“二十年的状元红,要不要来点?”   叶奕辰的双眼红肿,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他慢慢地接过陈曦递过来的酒,仰起头来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我的手下看见他下了祀晔山,在青云客栈找了一个少年,两个人买了马,然后向番阳镇外走了,现在恐怕已经出镇了。”陈曦靠在树干上,一只腿从树杈上垂了下来,悠闲地来回晃荡。   “嗯。”叶奕辰像是听到又像是没听到,双眼茫然地盯着一个方向,半天才从鼻翼发出一声哼声。   陈曦见叶奕辰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那十个黑卫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远远地跟着,绝不会被他们发现的。一旦他们俩有危险,黑卫会像保护你一样保护他们。”   “嗯。”叶奕辰依旧没什么反应,表情淡淡的,动也未动。   “你……”陈曦气得跳脚,猛地一动,差点从树干上掉了下来,他随即使出千斤坠稳住身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叶奕辰:“我说你还是不是寒澜教的人啊?舍不得就不要放他走啊!多留下一个人而已,我们教中还差他那点口粮?”   “嗯。”叶奕辰恍若未觉,无论他说什么,依旧只回他一个单音。   陈曦气急败坏,狠狠地瞪着叶奕辰,骂道:“你看看你现在哪还像个寒澜教的教主?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都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你要是喜欢,我下山去给你抓来一百个,高矮胖瘦,年轻的,年老的,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阎叔叔那里有我顶着。”   叶奕辰终于把头扭过来看向陈曦,喉咙里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你胡闹的还不够啊,难得回来教中这几个月,别惹得阎叔叔生气。”   陈曦的声音一顿,扭过头去狠狠地喝了一口酒,才凶巴巴地道:“知道了。不会去给你抓别的男人来,最多是我去趟天一门,会一会他们那个掌门老头陆赫嘉,把他的大弟子给你抢来好不好。   再说了,我堂堂寒澜教的右护法去天一门抢亲,抢了他们的掌门大弟子献给教主,听起来也挺有面子的。”   叶奕辰一双有些红肿的卧蚕眼瞪过去,开口道:“越说越不像样子了。我既然已经放他离开,还要抢他做什么?   还有,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温子浩的武功虽然不如你我,但陆赫嘉绝对不可小视。上次我跟你去挑战丐帮帮主就已经惹了这麽大的麻烦了,这些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各派掌门,绝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捏的。”   陈曦咬牙切齿地说:“你是把他放了,可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放下!”   叶奕辰道:“既然决定要给他他想要的,就随他去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陈曦道:“你不也是这样吗?”   陈曦脸上的表情一滞,而后变成了茫然的神色,许久才道:“我就是因为知道这样的事有多难多苦,才希望你能争取一下。”   叶奕辰苦笑道:“我还能怎么争取?”   陈曦道:“你现在就去追他啊,他还没走远,追上去对他说你喜欢他,要跟他一生一世在一起。”   叶奕辰没说话,举起水囊喝了一大口,将醇香的酒液吞下去,才对陈曦说道:“陈曦,我们来喝酒吧,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陈曦也举起水囊,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嘴里嘟囔了一句:“傻瓜。”   却不知道是在说叶奕辰,还是再说他自己。   ********   “这么说,天一门那个姓温的小子确实已经走了?”阎言坐在月夕居的书房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来回抚摸着白玉镇纸的边缘,神情冷淡地问道。   “是,属下亲眼看到温大侠到了青云客栈,约一盏茶的时间后,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起出来,又买了两匹马,二人出了番阳镇。”书房的书桌前单膝跪着的一个黑衣人,沉声答道。   “那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会让奕辰轻易地放开那个姓温的小子?”阎言的眉头轻蹙,脸色明显带着不快。   “属下不知,此人从来没在江湖内闯荡过,没什么名头,看他的脚步,武功也不怎么高。   从表面看来此人涉世未深,但他到山下第一重岗哨就直接点名说要单独见教主,还十分肯定教主一定会见他,属下也大惑不解。”   阎言心中思忖,这个少年多半是奕辰在外的几个月里认识的人了,但这件事说来神秘,是不能让黑卫知道的。   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白玉镇纸上一下一下地轻点,随口问道:“那这个少年说他叫什么名字?”   黑卫低头答道:“回左护法,他说他叫陆云白。”   “咔”,白玉镇纸裂成了两半,阎言一下子站起来,一双凤眼狠狠地盯着眼前的黑卫,说话像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字的挤出来一样:“你、说、他、是、陆、云、白?”   黑衣人额头上的冷汗沿着脸侧流下,不知道这个名字怎么惹到左护法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听岗哨当日守卫的弟兄说,是这个名字。”   阎言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小混蛋居然还敢来!来了之后,居然还敢找到叶奕辰而略过他!   好的很!   不过这也一来奕辰轻易把温子浩放走倒是合理了,奕辰这个孩子一向情深义重,见陆云白这个正主寻来,即使不舍得也放手了。   陆云白,既然你没死,那你就跑不掉了,看我陪你慢慢玩儿!   黑衣人半天不见阎言说话,大着胆子抬头瞄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衣服都沾湿了。   阎言一脸寒意地站着,丹凤眼中满是愤怒,脸色煞白,手中的白玉镇纸已碎成齑粉。   黑衣人赶紧低下头,继续恭敬地看着自己的脚背,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半晌,阎言清冽的声音才又响起道:“奕辰的黑卫队派过去几人?”   “回左护法,教主,教主的黑卫队全部派去了。”   阎言了然地点头道:“奕辰重情重义,我已猜到他会这么做。去查查一路上雇佣殷银阁追杀温子浩的人到底是谁?”   黑衣人答道:“教主已经派了影部去追查。”   “嗯,务必查出此人是谁,以绝后患。”   “是,另外,教主还命影部的兄弟去查一个人,名叫秋云舒。”   阎言眯起凤眼道:“即是教主让查的,此人定有些古怪。另外,从你的手下挑出十个人来,偷偷派到奕辰身边,小心别让他发现。”   “是,属下知道。”   “上次那个借我们寒澜教的头衔巧取豪夺、横行乡里的那个金刀帮怎么样了?”   “回左护法,斩虎堂的弟兄已将其全灭了,未留活口。”   “查出是哪个帮派背后指使金刀帮了吗?”   “回左护法,影部的兄弟已有消息,据说是一个近几年才崛起的帮派,叫仙玄教。”   “喔?”阎言凤眼一扫,扫得黑衣人心中一抖,才说道:“告诉影部,把这个仙玄教的虚实查得清清楚楚的。   才建了几年就敢阴我寒澜教,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   “还有奕辰从山下小倌馆里接出来的那个人,查过了吗?”阎言似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已成粉末的白玉镇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翠绿的笔洗。   “属下已经查过了。   此人名叫夏昕,原来是九江城里一个小户酒坊家里的次子,因为天资聪颖,父母就供他上了学堂,在学堂里跟了一个冯姓少爷,据说当时家里闹得凶,不再与其来往。   两年后,夏昕被这个姓冯的卖到番阳的南松馆妓馆,一呆十年,他的家中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属下仔细核查过了,此人确实没有武功。   教主向来不近声色,那天去番阳镇的南松馆更是谁也预想不到的,况且夏昕年纪已有些大了,在南松馆也不是红牌,不太可能是预先埋好的暗桩。”   “既然是这样,只要他不兴风作浪,就让他一直在那几间草屋待着吧。奕辰虽然将他带回了,也并没见有多喜欢,只口头安排让桐珏去照顾,过后也没问起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   你只要派人随时盯着点就好了。”阎言的白皙的手指在笔洗上划了划,淡淡说道。   “是,属下遵命。”黑衣人道。   “对了,陈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左护法,松若长老听闻教主已经恢复记忆,回信道近期内会回教。”   “很好,这个小丫头回来就好了,奕辰从小就待她亲近,有她陪着奕辰,奕辰也能心情好些。陈曦已经去陪着奕辰了?”阎言的神色里透着一丝心疼,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叶奕辰已经对那个天一门的温子浩动了真心。   “是,右护法天刚亮就已经过去了。”黑衣人俯首道。   “希望这次奕辰能尽快恢复过来。”阎言皱紧眉头,心中默默道。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哇,好!”陈曦看着叶奕辰一鞭击碎一大片山石,大声呼好。   叶奕辰没有理他,手上的速度不减,一条冰魄长鞭舞动如蛇,尽显狠辣霸道。   一套鞭法打完,叶奕辰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拿起石桌上的长剑,练起麒麟剑法。   麒麟剑法的剑招古朴浑厚,叶奕辰尚未将内力注入剑招中,却也显得蓄势以待,深藏不露。   陈曦看他舞了几招,便抽出他的凤鸣剑给叶奕辰喂招。直到一套麒麟剑法完成,陈曦才用他的凤鸣剑紧紧压在叶奕辰的剑上,说道:“三天,三天了!教主大人,你看看你眼下的乌青,都快赶得上熊猫了,咱们休息一下行不行?”   叶奕辰手中的剑“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也不理陈曦一脸愁眉苦脸的表情,走到院中的另一处去练少林的罗汉拳。   “教主,自从你那个小宝贝走了之后……”   凛冽的拳风袭向陈曦的面门,陈曦一侧头躲过后,改口道:“好啦好啦,不是小宝贝,不是小宝贝行了吧?   自从温大侠走了之后,你每天除了用餐时吃那么半碗米饭,剩下的时间就一直在练功,练完罗汉拳,就练大洪拳;练完大洪拳,就练冥噬鞭法;练完冥噬鞭法,就练麒麟剑法。   从早上我看到你,你就在练功,练到晚上我回去睡觉。看看你的黑眼圈,不用说了,晚上你也在不停地练功吧?你这样一直练下去,烦不烦啊?”   叶奕辰回头瞥见陈曦的一张苦脸,淡淡地说道:“我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哦,我的天哪!要是让阎叔叔听到你说这句话一定会气得跳脚!   他每天安排整个教中上下的运行,从暗卫的训练分配到舵主的选拔;从沈萧然那荀草药庐里的奇珍异草到寒澜教饭堂的采买;从各个分舵的店铺的运营到各个内线送来影部的机密消息;从……”   “行了行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叶奕辰停下手中的动作,揉了揉被念叨得涨起的额角,忍住想把这个聒噪的家伙狠狠踹一脚的冲动。   “我是想说,”陈曦一脸正经地靠近,凑到叶奕辰的耳边轻声道:“既然你这个教主这么清闲,我们为什么不做点娱乐身心的事情?我们去山下的南松馆去逛逛怎么样?”   说完,陈曦一咧嘴角,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   叶奕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摆好起势,准备继续练少林罗汉拳。   “哎,哎哎,教主,你可别装作你没兴趣啊,你的那个心肝小宝贝就不说……,”陈曦看到叶奕辰瞪过来的眼睛,连忙改了口:“好了,好了,就算不说他,你还从山下的南松馆买来一个呢,你当我不知道吗?   现在教中的人都已经传开了,你让柴和上我那拿钱,在南松馆赎小倌的事情。”   叶奕辰愣了一下,才想起陈曦口中说的那个人是夏昕。   当时他将夏昕赎回来后确实没有时间好好安顿他,事后的这两天他又浑浑噩噩的,只记得刚巧碰到了桐珏,就口头交代让桐珏去照顾他。   桐珏那只孔雀能照顾人吗?   他突然想亲自去看看夏昕。他已经给了那两个人想要的幸福,那么他随手帮助的第三个人,是不是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陈曦见叶奕辰收起了练拳的架势,赶紧靠过来搭上他的肩膀,拉他出了云砚轩的院门就往山腰西边的那几座茅屋的方向走。   他嘴里还念念不停地说:“就是嘛,无论是多大的事情也要换个心情嘛!   谁知道教主你会喜欢男人呢?要知道,以前我可一心以为你会娶我妹呢,这几年我一直以为自己铁定是你的大舅子来着。”   叶奕辰皱了皱眉头,答道:“别胡说,我待陈晨像亲妹妹一样。”   “是呀,我也看出了那小妮子待你就像亲哥哥。不,有时对你比对我还要亲呢,我好吃醋啊!嘤嘤嘤~”   陈曦装作哭泣的模样,只是玩世不恭的俊酷男人脸上,突然出现一副虚弱假哭的作做表情,让叶奕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想道:还好你不是我大舅子,不然会被你气得短寿。   二人一路走到茅屋处,却没见到人。   几间茅屋都没有人气,只有最左边的那一座,门前开垦了几块约莫是菜地的地方,一条一条整齐的垄沟上还看得出新翻出的深色的土,靠外侧的两棵大树之间拴着条晾衣绳,几件粗布衣裤搭在上面随着风微微飘动。   陈曦见状,吊儿郎当地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眼光的,选了个会操持家务的人回来。”   叶奕辰懒得理他,运起内力一听,发现屋里并没有人。   虽然他是寒澜教的教主,可是叶奕辰还是不想直接进到夏昕的屋子里,他又耐心地等了一会,见也没人回来,二人就往回走。   走了没多远,他们就看见夏昕抱着一捆竹竿走过来,他穿着粗布衣服,头发只用一根布条系在头顶,朴素的装扮配上他头上的汗水,已经没有一点儿当初在南松馆时的妩媚模样了。   看到叶奕辰,夏昕露出灿烂的笑容,远远地就大声打招呼道:“教主,你来了!”   陈曦忍不住凑到叶奕辰的耳边小声说道:“教主,你什么眼光啊?这个顶多算是相貌普通,那个温子皓的容貌勉强也就是个中等偏上,这个小倌还不如他呢。你就算喜欢男的,要什么漂亮的没有?属下过几天去弄十个回来送到你房里,保证比他强多了……”   叶奕辰听后一言不发,手摸向腰间的鞭子。   陈曦赶忙跳的老远:“行了行了,不说行了吧!知道我打不过你,每次都来这一招。”   夏昕离得远,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此时也渐渐走近了。   “教主你来看我啦,要不要去屋里坐坐?”夏昕笑的落落大方,一副坦然的模样:“这位是?”   “他叫陈曦,是教中右护法。”叶奕辰说完,也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盯着夏昕看。   “原来是右护法,夏昕有礼了。”夏昕将竹竿放到地上,给陈曦施了个礼。   “这是夏昕。”叶奕辰见夏昕的心情明朗,显然这几天过得不错,也舒展眉峰,心情开阔了些。   陈曦也回了一个礼,依然好奇地盯着夏昕看。   夏昕见二人都看着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曦咧出一个痞痞的笑容刚想说话,叶奕辰直接赶在他之前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你说这衣服?上山时我只带了身上那一套衣服,这些是聂婶给我的,是她儿子的旧衣服。正好方便我在厨房干活。”   聂婶是寒澜教的厨房总管,叶奕辰小时候经常吃她做的点心。   “你在厨房干活?”叶奕辰的眉皱了起来。   “是呀,教主带我来到寒澜教,可是我却什么都不会做。   到第二天我饿极了,闻着味道就找到厨房。聂婶让我帮她洗碗,可以换点零钱和一日三餐。”   “桐珏没有来照顾你?”叶奕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夏昕不解地问:“谁是桐珏?”   “噗哈哈哈哈”,一旁的陈曦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呦,教主,你把你的人交给桐珏照顾,结果,人家根本没有来!   哈哈哈哈,看来咱们的仁圣长老,根本没有把你的心肝儿当回事,你说要怎么办才好呢?要不把他吊起来抽他一百鞭,打的时候别忘了让我围观啊!哈哈哈哈。”   “他不是我的人,你别胡说。”叶奕辰怕夏昕误会,难得解释一句。   “小美人儿,教主说不要你了,桐珏长老又不知怜香惜玉,不如你跟了我吧,保证你过得比现在好多了。”陈曦说道。   他眼底闪烁的微光,痞痞地露出一个笑容,既慵懒又诱惑,勾人得如同一抹邪恶的毒-药,却散发着令人无法招架只想沉沦的暧昧气息。   “陈曦!”叶奕辰喝止了他的恶作剧。   “夏昕求教主相救上山,只是因为教主的一丝同情,并无其他私情。   教主心中已有深爱之人,还请右护法不要乱说,以免传出去影响二人之间的关系。”夏昕看着陈曦,一脸正色说道。   陈曦收起笑容,扭着头道:“切,一个一个都一本正经,也难怪教主会选了你回来。”   叶奕辰不理他,转头夏昕说道:“桐珏本是我安排照顾你的人,我回去自会处置他。你且在这安心住下,既然你认识了的聂婶,我回去交代一下,让她照顾你好了。”   夏昕一笑,说道:“教主请放心,我这没有什么事情。   你看我,让教主跟右护法在这站着说话,教主,你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   叶奕辰、陈曦二人随着夏昕进了最左侧的那间草屋。   屋内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石板床,就是一套黄澄澄的木质桌椅,石板床上有一套旧被褥,桌面上是一盏油灯,就是屋里全部的东西了,屋子的另外一角有一个单独隔出来的小厨房,里面什么样想也能想的出来,叶、陈二人也没有进去看。   夏昕从厨房里端出两个用瓷碗装的白水来,脸上稍有赧色道:“不知道教主和右护法要来,家中连茶也没有准备,请二位先将就一下,我这两天会跟聂婶换点茶叶回来。”   叶奕辰举起瓷碗喝了一口水道:“无妨。”   陈曦也就着瓷碗喝了一口水,但并不说话,只是脸上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好奇地看向夏昕。   夏昕一脸兴奋地说道:“教主这次跟右护法一起过来,右护法可是您的那个心上人吗?”   “噗——”陈曦嘴里的一口水全都喷了出去,呛得他咳嗽个不停。   叶奕辰的眉角抽了抽,淡定答道:“不是。”   “那教主什么时候带他来让我看看?”夏昕微一迟疑,说道:“如果教主嫌我这太简陋,我也可以过去看看他,毕竟那种事后,他难免有些腰酸疼痛等症状,我比较有经验,可以教他如何处理。”   陈曦闻言脸上的兴趣更足了,教中上下的人多是一本正经的,再不然就是像桐珏或穆杨那样的怪胎,很少有人这样提起房事毫无羞色的,他心中忍不住赞道:不愧是小倌馆中出来的。   叶奕辰脸色一暗,说道:“他已经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教主你对他不是真心真意的吗?为什么会放他离开?”   叶奕辰苦笑道:“可惜他爱的人根本不是我,他……他恨我,我只好成全他。”   夏昕心中诧异,他上次见到叶奕辰,还以为他与那人已是两情相悦。但此时一见叶奕辰面色凄苦,萎靡不振,不由得安慰他道:“教主,我比你年长几岁,在南松馆见过许多人。   有一些人其实并不知道他们真正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有时候他们喜欢的人在他们身边,他们根本看不清楚,等到失去了才悔恨终生。   教主,你心地仁厚,又是真心待他,他怎么会恨你?最多他是因为一些误会一时气愤,才会说些恨你之类伤人的话。”   叶奕辰的心头一颤,抬起头来殷切地看着夏昕的眼睛,颤声问道:“你是说,他真的不会恨我吗?”   夏昕笑道:“教主,你既然宁愿让他离开你也要成全他,自然是真心对他好的。要是你一心一意待他好,他怎么会恨你呢?”   “他不会恨我,这样太好了。”叶奕辰的心中酸涩稍减,低声喃喃。   夏昕笑道:“教主你要不要去找他回来?说不定他早已回心转意,只是抹不开面子回来而已。所谓日久生情,两个人每天在一起,他总能察觉你的真心的。” 第80章 第八十章   从夏昕的草屋出来叶奕辰沉默了良久。   陈曦走在他背后也不做声,突然就见叶奕辰停住了脚步说道:“陈曦,我要去见阎叔叔。”   陈曦道:“终于下定决心了?”   叶奕辰道:“是。殷银阁现在在追杀他,他武功只算中等,带着一个武功低微的陆云白,我放心不下,我……”   我只是想呆在能够看到他的地方!   陈曦道:“既然你放心不下,就去看看吧。我会一直留在教中给阎叔叔帮忙的。”   叶奕辰回头看他:“谢谢。”   陈曦痞痞一笑道:“谢什么?要谢就去谢夏昕美人。我劝了你三天你都不为所动,他只要几句话就让你恍然大悟。”   二人已相识多年,彼此直接无需多客气,叶奕辰脚步一转就去了阎言的月夕居。   他轻轻地敲响了书房的门,听到门内清冽的声音响起:“进来。”   叶奕辰面对着阎言漂亮的丹凤眼忍不住低下了头:“阎叔叔。”   阎言见叶奕辰脸色不好,问道:“奕辰,有什么事?”   叶奕辰心中忐忑,他七岁开始,阎言就在他身边教导他,等他十二岁义父叶晟展失踪后,阎言更是他的半师半父,一向对他要求严格。   一个多月之前他已经向阎言坦言他爱上了天一门的温子浩,阎言并没有阻止他,而此刻,他居然还要跟阎言说他——寒澜教的教主居然要下山去追一个天一门的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阎叔叔会不会大发雷霆?   “奕辰,到底怎么了?”阎言见叶奕辰久久不语,面露不安,又一次问道。   “阎叔叔,我想下山去。”叶奕辰想到殷银阁的杀手还在追杀温子浩,咬了咬牙开口道。   阎言的凤目一扫,已经心中有数,说道:“你打算下山去找天一门那个小子?”   阎言的声音冷冽,叶奕辰忍不住心中一颤,但随后他又挺起了腰,说道:“殷银阁现在在追杀他,殷银阁的杀手众多,他带着陆云白上路,恐怕二人无法安全到达天一门。”   “你不是派了黑卫去?”阎言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叶奕辰的后背一僵,这寒澜教中的事情果然都瞒不过阎叔叔。但是此刻他真的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次,说道:“无论如何,我就是放心不下他,想要亲自护送他。”   阎言清冷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去吧。不过要千万记得不可冒险,要是有危险一定要让黑卫出来!”   “你……你不拦我?”叶奕辰惊愕道。   阎言微微一笑,顿时面上的容貌如同寒冰破开,冬雪消融,他说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   叶奕辰低下头,说道:“因为我、我爱上的人是名门正派中人,我、我已经尽力克制自己,可是还是没办法放开他。对不起,阎叔叔。”   阎言走到叶奕辰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发顶,说道:“奕辰,你自幼就在我身边,脾气性情跟我越来越像。而你如今已经长大了,你可知道阎叔叔最希望你成为什么样子吗?”   叶奕辰沉声道:“阎叔叔想让我成为像义父那样威武霸气,睥睨天下的寒澜教教主。”   阎言的一声轻笑传来:“傻孩子,当然不是。阎叔叔只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阎叔叔自小待你严苛,让你勤练武功,是因为要在这寒澜教中,要在这江湖上有一席立足之地,就必须武功高强,以绝对的武力压到别人。   阎叔叔每天教你接触教中的繁杂事务,是希望有一天你可以手握重权,不被别人欺压,无论想要什么,都能随心所欲。”   “阎叔叔……”叶奕辰的双目通红,阎言一向冷情寡言,很少跟他这样谈心,他一直以为阎言希望他赶紧接下教主的担子,原来并非如此。   阎言微凉的手指抹去叶奕辰眼角的泪痕,又轻声说道:“我寒澜教即被江湖人称为魔教,那又有什么不能做?莫说是天一门的一个男人,你就是想要当皇帝,阎叔叔也会去给你冲锋陷阵,抢那把龙椅来给你坐坐。   一切遵从于本心,爱就爱了,你全力付出,能得到好结果是最好,就算结果并不如人意,但也无需后悔。这天下有哪个人敢嚼舌根,杀了便是。   至于阎叔叔,别的不敢说,就在这寒澜教中决定不会有人敢妄加非议此事,奕辰尽可放心。”   “阎叔叔……”叶奕辰红着眼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三天以来,叶奕辰几乎不敢让自己有片刻空闲下来。他唯有不断的练武,脑中只想着下一招是什么,这一招的要点在哪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不去想他最后那个愤怒和不甘的眼神。   除此之外,他也担心阎叔叔会因为他而对温子浩心怀恨意,对他下手。所以他不敢表现出任何伤心失望的情绪。   阎言微凉的手掌在叶奕辰的头发上轻轻抚过,安慰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等叶奕辰的情绪平静下来了,阎言清冽的声音响起:“你既然想去找他,明天一早你就下山吧,记得这次要照顾好自己,别让阎叔叔担心。”   “嗯。”叶奕辰的头还埋在阎言的怀里,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好了,早点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好有精神下山。”   “是,阎叔叔。奕辰明天清晨就下山,就不过来跟你告辞了。”叶奕辰擦干了脸色的泪痕,少顷之后又是那个冷静从容的教主,只有眼皮和鼻尖还微微有些泛红。   “去吧。”阎言点头道。   叶奕辰行礼出了书房。   片刻之后,在书房内已经听不见叶奕辰的脚步声了。   阎言突然出声叫道:“黑耀。”   “属下在。”一个无声无息的黑影落在书房的空地处,单膝跪下行礼。   “从你手下挑十个武功好的黑卫,远远跟着教主。除非遇到对教主有性命威胁的情况,否则不许现身,也不许让教主察觉到。   务必保证教主的安全,知道吗?”   黑耀拱手道:“属下遵命。”   ********   “大师兄,那我先睡了。”陆云白在温子浩铺好的草堆上坐下,眨了眨困倦的眼睛。   温子浩见陆云白疲惫的倦容,说道:“小白,你赶紧睡吧,大师兄守夜。”   “嗯,好。”陆云白在草堆上躺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小:“大师兄,你也早点睡吧,不会有人来的。”   不一会儿,陆云白就睡熟了。   温子浩从包裹里找出一件夹衣来,给陆云白盖上,坐在火堆旁看着燃烧的火苗发愣。   他与陆云白从番阳镇出来,已经九天了。尽管叶奕辰承诺了让他们师兄弟二人离开,可是他心里总是不能放心,一路上风餐露宿,马不停蹄,也不敢住在城镇里,就连今晚二人也是住在一个村子边的破庙里。   温子浩生怕那个魔教妖人会出什么后招,拦住他们二人。   可是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追来,也没有人拦截。   按理说温子浩的心中应该松一口气,可是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   这样的沉重也可能是因为小白最近的不同。   温子浩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小白跟以往有些不同,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不解。   小白还是像以前一样被他照顾得好好的,听话又乖巧,可是他还是觉得小白有些地方不一样。   到底是什么呢?   太过听话,从来不反驳他?   以前的小白也是这样啊。   对他的所有安排都放心,不会坚持自己的观点也不会要自己逞强?   以前的小白也是这样啊。   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温子浩焦虑地挠了挠脑袋。   对了,真的有两件事情不一样了。   小白开始躲避他的亲密动作了。   原本他抱着小白,把他搂在怀里是很自然的事情,从小时起就如此了。   可是近来小白对他的怀抱抵触得多,每次他想抱抱小白,都会被他躲开。喂他吃东西这样已经做熟了的动作他也会拒绝。   难道是叶奕辰那个魔教妖人对小白说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小白这几天并不开心。   温子浩已经有好几次见到小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脸忧愁,而当他一出现,小白立刻会立刻露出一副笑容来。   这样一个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少年怎么会沾染上忧愁呢?   温子浩走到草堆边,看着陆云白的睡颜,把他脸上沾着的头发轻轻拨到一边。   陆云白翻了个身,眉毛皱成一团,圆圆的脸蛋在睡梦中也带着一丝忧伤的神色,他嘴里喃喃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温子浩不懂。   他回到火堆边,靠着破庙中的一根柱子闭上眼睛小憩。   破庙一片宁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吹动外面的树叶在哗哗作响,温子浩将精神放松,很快就进入了恍惚的状态。   “大师兄,不要走,一直陪着我好不好?”他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个魔教妖人的声音,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魔教妖人那张清秀的脸,一双卧蚕眼里尽是诚恳的乞求。   温子浩心中猛地一震,惊醒过来,脸色难看极了。   那个寡廉鲜耻的妖人也不知给他施了什么妖法,还是他最后喝的那坛酒里加了什么东西,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温子浩黑沉了脸色,更加决定要对叶奕辰避而远之。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陆云白醒来,温子浩也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二人继续往前赶路。   策马前行不久,前面就出现了一个热闹的小镇,二人身上的干粮不多,需要到小镇里补充一些。   站在小镇的大门口,温子浩看着石门上的镇名,心中羞恼不已。   这个小镇正是当初叶奕辰向他告白的寿恩镇。   温子浩心中对叶奕辰愤恨,连带着对这个地方也不愿多做停留,可是他们二人确实需要采买一些干粮,才不得不进入小镇之中。   因为这个小镇的人大多心灵手巧,所以镇中的集市上倒是有很多新奇灵巧的东西,陆云白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对这些新奇的东西兴趣十足,下了马在各个小摊上翻看。   “温兄?前面的那位侠士不是温兄吗?”一个青年几个大步追上温子浩,一脸兴奋地看着他说道:“温兄不记得我了?我是赤焰堡的穆鸿啊!”   温子浩见到穆鸿也是大喜过望,连忙亲切地去拍他的肩膀,又把陆云白介绍给穆鸿。   赤焰堡是西北地的第一堡,在江湖中也享有盛名,赤焰堡经营着整个大辰王朝近八成的马匹,听说连朝廷的贡马和战马也都来自于赤焰堡。   赤焰堡堡主柯夙韬的一手大如来掌霸绝天下,在江湖中闻名已久。可是他的第二个弟子穆鸿却是个迷糊的人,第一次来中原就被一个小贼偷走了钱袋,他自己还不知道,正巧当时被温子浩看到,帮他抓住了小贼,二人就是这样相识的,随后就结伴而行。   穆鸿此人除了生活中有些迷糊大意之外,性格豪爽,待人真诚,温子浩又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两人一拍即合,一同在江湖中游历了一个月。   后来,温子浩接到门中书信,天一门内有事要他处理,二人才分开,但此时双方已成为至交好友。   这一分别已有近三年没见过面了,此时相见,二人均是喜出望外。   温、陆、穆三人找了一家茶座聊天,温子浩与穆鸿相诉离别之情,当温子浩问起穆鸿此次到中原的原由,穆鸿堂堂七尺男儿居然红透了一张脸。   温子浩几次问询,穆鸿才扭扭捏捏地说道:“万瑞明万大侠的爱女万夕雾要比武招亲,我在北地听闻这件事,特地向师父禀告来参加选拔。”   温子浩知道穆鸿心性单纯,以前二人相处一个月也没见他对哪个少女美妇多看一眼,此时他满脸不好意思,恐怕是早就与那位万姑娘有什么渊源,就说道:“万夕雾姑娘不知是何等的花容月貌,才让穆兄远在千里之外都为她神魂颠倒。”   穆鸿更是涨红的一张俊脸道:“温兄不要取笑小弟我了。我确实与这位万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当年我与温兄分别之后,又来到豫南游玩。   那天我正在田白河上泛舟,忽听河面上笛声悠扬,不禁从船舱中走出来寻找这笛声,谁知我只顾听着笛声,没顾得上脚下,一个不小心就掉到了田白河中。   我从小没学过游泳,一掉进水中就慌了神,正在我惊慌失措之时,一个人也跳入水中把我救起,等我终于被捞上了船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姑娘……”   温子浩见穆鸿满脸向往憧憬的神色,就知道这位姑娘多半就是万夕雾了。   果然,穆鸿回味了半晌后说道:“我见这位姑娘的衣衫已经湿透,脸色也因为被冰冷的河水浸得煞白,头上的珠花耳环更是不知丢了几个,但她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似乎救了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当时我一见她笑得开怀,顿时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我和这位姑娘二人的衣衫尽湿,只得赶快上了岸,我与她只在船上聊了一阵,谁知我们倒是刚巧志趣相合,聊得兴起,到分开时居然忘了告知彼此姓名。   我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她是万剑山庄万大侠的女儿万夕雾。”   温子浩道:“所以你一听到万姑娘比武招亲,就匆匆赶来了?”   穆鸿赧色道:“也不知道万姑娘还记不记得我了。”   陆云白因为事不关己,如同听话本一样听得津津有味,桌上了一盘芙蓉糕被他吃的干干净净。   穆鸿羞赧了好一会儿才道:“温兄,对于这次参与选拔的事我实在是有点紧张,不如这次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温子浩哑然失笑,问道:“我又不想取万姑娘当媳妇,我陪你去干嘛?”   穆鸿用手指扣了扣他宝剑上了骏马图案,另一只手禁不住有点颤抖:“我就是紧张啊!中原地区人才济济,万姑娘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好,一定会有很多青年才俊才参加她的比武招亲的。   我只在三年前来过一次,也没闯下什么名堂出来,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冲入前五名。   听说选出了比武的前五名还要与万姑娘对打,由万姑娘亲自选出她的夫婿。   万姑娘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我了?万一她打不过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又不得不嫁给他可怎么办?”   穆鸿的两条粗眉皱得紧紧的,手指用力扣着他宝剑上的骏马图案,愁眉苦脸地说道:“我本来打算让我的大师兄卓珝跟我一起来的。可是师父说,男子汉大丈夫,求妻一事哪有靠别人的!就不许大师兄跟我一起来。   温兄,你我好歹朋友一场,就陪我走这一趟吧。我当然不会让你参加比武招亲,只是身边有个熟悉的朋友在,我的底气还足些。”   温子浩沉吟片刻道:“要是穆兄弟你输了怎么办?”   穆鸿深思了半晌,才郑重开口道:“万姑娘如果得到她心所属的如意郎君,我也会衷心祝福她的。”   温子浩本来应该带陆云白尽快回天一门,可是此时穆鸿有事相求,他作为穆鸿的至交好友,确实推诿不得。   再加上连日来陆云白都闷闷不乐,此时听到穆鸿的请求明显兴奋起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温子浩看,只差在脸上写下“求答应”三个字了。   温子浩一想这次带陆云白下山已久,却连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也没有做过,少年人好奇心重,听说有比武招亲这样的事情都想去凑个热闹,正好也可以带他去散散心,就同意了穆鸿的请求。   三人在寿恩镇买好了干粮药品,温子浩又特意写了一封书信发给天一门中的陆靖黎和陆一刀,告知他们小白现在跟他在一起,会先去豫南游玩几日再回去,以免他们担心小白。   三人由此转道豫南。   ********   叶奕辰从祀晔山出发寻找温子浩之时,温子浩和陆云白已经从番阳镇走了三天。   叶奕辰生怕赶不上温子浩步伐,再加上他亲身经历过殷银阁的暗杀,知道殷银阁的杀手向来行踪诡秘、神出鬼没,唯恐他一个赶不及温子浩已被人所害,更加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向前赶路。   二十天的时间,叶奕辰已从九江穿过泗水和砀郡向北,直找到东郡去了。   到了帝丘他还是没有找到温、陆二人踪迹,又问询了东郡分堂的各个弟兄,也没有二人曾经经过此处的消息。   无奈之下,叶奕辰只好在东郡分堂发出寻人布告,三日之后才收到消息,温、陆二人与另外一个青年转道豫南,已在豫南停留了五天了。   叶奕辰接到消息后,片刻未停,又风尘仆仆的奔往豫南,一路上更加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赶路。这可苦了他身后跟着的十个黑卫,不但要以这样拼命的速度赶路,更要隐藏身形,不备教主发现,各个累得苦不堪言。   不过这些事叶奕辰确是不得而知的。   他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要快!要更快!   只有更快才能尽早到达大师兄的身边,才能保证大师兄的安全。   叶奕辰赶到豫南的正阳县时,温子浩等三人已在这里停留了七、八天了。   三人已将正阳县的景色逛了遍,穆鸿却唯独不敢去城西的万瑞明万大侠家里拜访,任温子浩说破嘴皮,陆云白几次戏谑都不为所动。   温子浩甚至特意带着穆鸿去万大侠家的门口来回走动,可是只见到各个武林人士来来往往,也见到万大侠出来过几次,却从未见过万姑娘出来过一次。   万瑞明是一位武林名宿,与温子浩的师父陆赫嘉也相识。如今他唯一的女儿举行比武招亲,来拜访的人着实不少。   温子浩倒是可以用他师父的名义去万家拜访,可是他本身不打算参加比武招亲,他自己又是该成亲的年纪,赶上这个时候平白无事去万家拜访,却不是为了万家小姐而来,反倒显得对万姑娘的不敬。   而穆鸿师承赤焰堡柯夙韬,又有心娶万姑娘,当然也可以接着师父的名头拜访万家,可是这小子偏偏愣头愣脑,无论温子浩怎么说也不肯进去。   三人就住在正阳县的一家叫来宾馆的客栈里。   离比武招亲的时间还有两天了,此时街上行走的人格外的多,尤其是劲装打扮带着武器的青年。   还好三人来得早,新来的青年有很多都订不到房间了,可见万瑞明的名气之大,不知多少门派的弟子想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这些天陆云白倒是心情大好,每天跟着大师兄和穆鸿到处游玩,压抑的心情放开了不少。   午饭时间,温、陆、穆三人就在客栈的大堂里吃饭,一边吃一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青年才俊,听听他们之间相互讨论,讲一些最近江湖中发生的奇闻异事。   温子浩的位置正对着门口,抬头时看到来宾馆的门口里走进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来,不禁一愣,筷子上的鱼丸一下子滚落了下来。   “大师兄,你怎么了?”陆云白见温子浩吃了一半饭,突然停在那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叶奕辰站在门口,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咦,你们两个怎么了?”穆鸿不明所以地看向客栈的门口,可是门口只有来来往往的人啊,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愣在那里?   “没事,吃饭,吃饭。”温子浩收敛了眼中的情绪,低下头继续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温兄,文胸,我先笑喷了,当时起名时没想到这个。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叶奕辰看着对面桌上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面上虽然如同平常一样冷静,心中早已翻腾着巨大波澜。   大师兄他没事,他没有遇到殷银阁的袭击,真的是太好了。   大师兄面露不快,是因为看到他生气了?   叶奕辰见温子浩的脸色不好看,压下心中的对他的渴望,缓缓地走到一个空桌子前坐下,点了一些吃的。   他一路风餐露宿,吃的东西更是随意填饱肚子,此时终于吃的上一顿温热的饭菜,却因为温子浩的一个目光而食不下咽。   那样的一个眼光代表什么?吃惊?愤怒?厌恶?还是有些别的?   叶奕辰缓缓咽下眼前的粥,也咽下口中满满的苦水。   温子浩见到叶奕辰的确非常吃惊,他一直怕叶奕辰会追上来,从番阳镇出发时连官道都没走,晚上更是宿在荒郊野外,此时他和小白已经转道到了豫南,想不到他还是找到了他们。   可是心中那种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什么?   温子浩只看了叶奕辰一眼就急忙低下头去,生怕泄露了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的一丝欣喜情绪。   即使只有一眼却还是让他看了出来,这二十几天不见,叶奕辰明显消瘦了不少,原先穿在他身上显得俊秀清朗的白衣,此时因为他太瘦显得宽大飘逸起来,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走,一双秀丽的卧蚕眼此时正深深地陷入眼窝之中,眼下还有重重的乌青颜色,面色疲惫,风尘仆仆,明显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温子浩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抽痛。   他这才突然惊觉他对叶奕辰的关注太过了,心中暗骂道:温子浩呀温子浩,你既然与他划清关系,又何必要管他瘦不瘦,有没有好好休息?你深爱着的小师弟不就在你身边吗?你怎么会是这种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之人?   那魔教妖人此时前来,说不定还会给你找什么麻烦呢!小白心思单纯、武功又弱,你要时刻小心别让那个魔教妖人有机可乘,伤到了小白,那可是后悔莫及!   思及此处,温子浩给陆云白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又挑了几个他爱吃的小菜都夹给他,再也不把心神放在叶奕辰身上了。   叶奕辰为了见温子浩一面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二十余天,此时看到了温子浩,那人却对他不理不睬,又对身边的陆云白百般呵护,关怀备至。叶奕辰难免黯然神伤,连粥也吃不下了,只喝了几口桌上了茶水,压下心中满满的酸涩。   温、陆、穆三人用完饭,温子浩推说下午不想出门,就与二人各自回了房间。   临走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叶奕辰一眼,只见他原本有些苍白消瘦的脸,被茶水的热气一蒸,变得有些红润起来,尤其是薄唇,微微泛著一层潋滟的水光。   温子浩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心中暗骂一声妖精,连忙转过脸去。   本来叶奕辰追过来,温子浩应该带陆云白马上走,可是此时距离万姑娘的比武招亲只剩下两天的时间,再看看身边毫无察觉的穆鸿,总不能明明答应了帮他打气却在事到临头之时走掉吧!   温子浩打算在正阳停留三天,只等比武招亲一过,就立即跟穆鸿告辞。   叶奕辰见温子浩等三人上了楼,更加没有心情吃饭了,他随后起身,招出跟随温子浩的黑卫问清了这些天发生的事。   听闻温子浩刚才番阳镇出发时快马加鞭,就连晚上也住在荒郊野外,叶奕辰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伤痛。   他冷着脸,再一次跟黑卫强调,即使现在他已经追上来,黑卫也依然要以温子浩的安危为主。   最后叶奕辰要了一间温子浩隔壁的房间,方便听到他夜里的动静。近日连续赶路让他身心俱疲,尽管他内力深厚,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只得回到房间休息。   ********   摇曳的灯光下,烟色的衣衫微敞,露出白嫩的肌肤。   殷红的朱唇微张,线条优美,带着点潋滟的水光。   温子皓多想去摸一下,可是身体如同醉酒一般使不上力气,他好想伸手去摸一下那两片红唇,还想把它放到嘴里尝一尝,看看味道是不是如同看上去那样甜美。   可是那人偏偏不把那红唇送过来!为什么?为什么他动也动不了?   温子皓狠狠瞪着那个人,那个像一个妖精一样诱人的人。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一双红通通如兔子一样的眼睛,眼角含着泪光,漾出点半湿未湿的迷蒙。   那人的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大师兄……”   温子皓一下子惊醒了,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盯着顶上的房梁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原来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春梦。   他下了床,打算找个毛巾好好洗洗脸,谁知一动却发现□□硬邦邦的下身。   温子浩一下子黑了脸。   刚从番阳镇出来的那些天,他带着小白每天都快马加鞭往天一门赶路,因为担心叶奕辰是不是会追上来,多数时间都宿在野外,所以没睡过几天的安稳觉,匆忙间尽管有几次想起那个妖人来,急忙转了念头,不敢再想起他一丝一毫。   后来他遇到穆鸿,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还为穆鸿追万姑娘出了很多主意,想起那个妖人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谁知今天白天才见到那妖人一面,晚上居然做了那样一个梦。   自从他到了二十岁之后,他的云水决练到第三层,就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   温子浩只得默念一遍云水决,以求平息身体的欲望,可他一连念了三遍,下腹处的肿胀依然没有消除。   温子浩心中暗骂一阵,却觉得心中火气更大了,无奈之下将亵裤解开,把手伸进去自己解决。   温子浩不觉地想起小白,圆圆的脸色带着一点害羞的神色,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满眼满心的信任。   “小白……”温子浩喃喃道,心头不禁一片火热。   可是随着他的动作,他眼前不禁出现了那两片红润的朱唇,白皙的脸颊,还有那双迷蒙的卧蚕眼……   温子浩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他睁开双眼紧紧地盯着床顶上的房梁,可是却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心中突然闪过的画面都是叶奕辰的脸。   叶奕辰为了救他从悬崖上跳下来时焦急的表情,叶奕辰受伤后忍耐疼痛紧咬下唇的表情,叶奕辰发了高烧忍不住在他怀里磨蹭脸色通红的表情,他说要走时叶奕辰满脸冷漠眼中带着疯狂和偏执的表情……   温子浩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最后一瞬,叶奕辰红着眼睛看着他,满脸落寞,语带哀求地说道:“大师兄,不要走……”   “啊!”一声轻呼,温子浩粗喘着从颤抖中恢复平静。   但他心中似乎有一把火烧得更加旺盛,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我喜欢小白,我最最喜欢的就是小白了!我只喜欢小白!没有别人,谁也没有,只有小白!”   他如念经般叨咕了许久,拼命想着与陆云白在一起的情景。   陆云白撒娇地嘟起嘴吧不肯吃药;陆云白偷吃厨房的猪蹄被他发现满脸是油;陆云白点住他的穴道,一个人去面对阴险常乐;陆云白带着他去晋城,一路上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陆云白面对殷银阁追杀他的十几人也不肯独自逃走;陆云白为了救他一个人去桑林乡找红眼金蟾……   “小白。”温子浩如祷告般的默念陆云白的名字,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被那个魔教妖人迷惑了心神,否则他就对不起小白了……   ********   接下来的两天温子浩基本没有出门,陆云白和穆鸿二人也陪着他在客栈里呆了两天。由于这两天温子浩没有心思再陪着穆鸿东逛西逛,穆鸿又渐渐紧张了起来,争分夺秒地练习武功,恨不能在这两天之内把他师父教他的一些他没练会的招式统统学会。   这样终于比武招亲的当天,穆鸿紧张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少,反而更严重了,他穿起一身利落的劲装,在扣扣子的时候手还在颤抖。   陆云白安慰他道:“穆哥哥,你不用紧张了,这两天我一直看你练武功,要比我练得好多了,你就放心吧!”   穆鸿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一言不发,连连点头。   温子浩默默地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道:小白你的武功真的很差,你这样说确定是在安慰他吗?   幸而穆鸿从来没见过陆云白的武功高低。   三人来到城西万家,在门口登记了穆鸿的姓名、年龄等资料,领得了一块代表参选资格的木牌,随着万家的家丁进了万家演武场。   万家不愧是一代武林名宿,光是演武场就占了很大的面积,此时演武场的正中围出一块巨大的四方形的木台,四角的四根柱子上拴着彩绳,显然这个木台就是比武的地点了。   穆鸿三人踏进演武场,只听得人声喧哗,二百余人分成三三两两地站在各处,分别谈笑。穆鸿紧张得更明显了,手指拼命扣着他剑鞘上的骏马图案,幸好那剑鞘是铁铸的,否则定会被他扣下一块皮来。   温子浩见他如此紧张,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走步时在他半步之前,让他一直能看到有这个朋友还陪在身边。   现场来的人多,有一些名门中的青年与温子浩也是相识的,远远的有人打招呼,温子浩只能颔首为礼,因为穆鸿太过紧张,他也不好过去跟别人交谈。   三人找了个视线较好的位置站好。   温子浩放眼打量,替穆鸿看看有哪些江湖上已经成名的青年参加此次选拔,目光一闪,一个身穿白衣的消瘦身影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经过两天的休息,叶奕辰脸上的倦容少了些,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精神了,脸色也红润了一点。   不过随即,温子浩剑眉一竖,为什么叶奕辰一个魔教教主也来到了万家?   他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还是来捣乱的?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叶奕辰在此刻来到万家大宅中,一心只为温子浩的安危而来。   万家举行比武招亲,混进来的武林人士是相当多的,况且这种时候几乎在场内的每个人都身负武功,还可以携带兵器,几乎防不胜防。   如果殷银阁的人趁机混进来,人多拥挤,想要刺杀温子浩简直是太容易了,叶奕辰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得不亲自前来保护温子浩。   殷银阁的人太过诡秘,从他下令影部彻查殷银阁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可是依然毫无进展,除了查出殷银阁的几个出名杀手之外,阁主般若的真实身份依然毫无头绪,就连是谁花钱雇殷银阁刺杀温子浩都查不到半点线索。   所以叶奕辰更加忐忑不安,在此时他隐瞒身份混入万家,站在一个一瞬间就能到达温子浩身边的位置时刻警戒。   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也见到几个熟识的面孔,突然,他的眼睛紧紧盯住一个人,眼中似有火要喷出来。   宁千炎!   叶奕辰心中怒不可遏!   这个宁千炎居然还敢来参加比武招亲?   黑卫们早就把这些天赶到正阳的武林人士查得清清楚楚,居然没有提到宁千炎?恐怕是今天才赶到的。   宁千炎是九华派太上长老荣微尘的唯一弟子,年级轻轻却与九华派掌门甄白客是同一辈的。他长得清新俊逸,武功又好,江湖人送外号“玉树英郎”。   此时宁千炎虽然面容整洁,但他眼下的青黑尽显疲倦,一身长衫上的褶皱也显得风尘仆仆,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叶奕辰对这个宁千炎恨之入骨,是因为从小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的柳碧晴。   柳碧晴是影月谷的这一任的谷主。   影月谷和寒澜教历来交好,也被称为三大魔教之一。在叶奕辰小时候柳碧晴就常到寒澜教拜访。柳碧晴比他长几岁,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虽然行事有些跳脱,但个性温婉,对叶奕辰更是照顾如同亲弟弟一般。   几年前,不知为何,柳姐姐竟然爱上了九华派的宁千炎,而这个宁千炎居然因为师命而拒绝了柳姐姐!   当时江湖中传的风言风语不堪入耳,叶奕辰几乎要杀到九华派去把这个宁千炎给抓出来杀了给柳姐姐泄愤,谁知柳姐姐特意来到寒澜教拦住他,对他说道:“爱这种东西,是勉强不来的,半点也不由人。如果两个人不是真正的相爱,就算是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   奕辰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叶奕辰勾起了苦涩的嘴角,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又有了想爱的人。如今想想柳姐姐当时所说的话:爱是勉强不来的吗?   他不由得看向前面的温子浩,只见他正将陆云白护住身体前方,让他站在看台上最好的位置,心中暗暗叹息道:难道他真的该放手吗?   尽管柳碧晴对叶奕辰有过吩咐,交代他只要无视宁千炎就好,叶奕辰还是看他万般不爽,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顿才能解胸中的气闷。   他决定,要趁着比武之际,宁千炎快要赢了的时候给他使点绊子。   既然这个宁千炎让柳姐姐过得不快乐,他也别想那么容易就找到妻子。   巳时已到,演武场上传来鸣锣鼓乐之声。   万瑞明一身喜气地走进演武场,只见他身着一身崭新熟罗长袍,胸前垂着两鬓的长发,头上戴着玉箍,一头如墨的头发乌黑笔直,端的是风度翩翩,说不出的风流洒脱。   他笑嘻嘻地走到演武场中央,朗声说道:“众位青年英雄,众位好朋友,各位远道而来,为的是小女的姻缘,万某当真是倍感欣慰。   万某只有一女,盼望在这次比武招亲中选得一位如意郎君。至于没选上的朋友,也请无需介怀,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诸位今日来到我万家,即使把我万某当成是朋友了。比武结束后请各位别走,万某在院子备有酒席,从今日起大宴三天,就算是与诸位青年英雄相交一场,请届时一定赏脸。”   说完,万瑞明抱拳团团一揖。   其余青年都纷纷还礼。   接着他宣布了选拔规则。   首先是预选,那些趁此机会凑热闹的,不会武功的人首先被排除,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最最起码的五官肢体检查,长的歪瓜裂枣的不要,长的缺胳膊少腿的也不要,还要除去一些家中已有妻妾的,和年纪不合的。   如此选出后,参选人员就剩下一百六十余人。   接着就是复选,参选者需两两相斗,胜者进入下一轮。这样一轮一轮的比下去,人数每轮都会减少一半,最后决出剩下五人,再一一与万姑娘比过。   这剩余的五人之中,就是由万姑娘五选一了。   而此时,一个身着浅紫色衫裙,外罩莹白皮褂的女子盈盈立于万瑞明的身侧,冰雪玉肤,端的是丽质天成。   复选时是十组一批上到木台上比武。   轮到穆鸿时,由于万夕雾在场,他更加紧张得手足无措,连拿剑的右手也微微颤抖,好在他的第一个对手的武功并不高,连刺了穆鸿几剑都被他歪歪扭扭的躲过了。这时穆鸿才渐渐镇静下来,步法开始变稳,攻击也越加有序,赢得并不困难。   穆鸿对阵的第二个对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剑客,看起来也是哪家名门或名宿的弟子。两人年纪相仿,兵器相同,一交手就开始硬碰硬,以快制快,打得痛快淋漓,毫无机巧,这种打法,很快就拼出了结果。   穆鸿略胜一筹,那人也就干干脆脆地认输下台,行事性格,也光明磊落。   穆鸿对战的第三个对手,一看就是个对战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他虽然长得还年轻,但步履沉稳,目光坚定。   穆鸿此时已经不再紧张,稳扎稳打,在剑招之中插入了些他师父柯夙韬的成名掌法大如来掌,招式新颖,也取胜了。   这样的场次之下穆鸿连斗六场,除了第六场他艰难取胜,左臂受了些伤之外,其余五场也只是耗费些力气而已。   陆云白对这些比斗有很多看不懂,他年纪轻,只在师门看过诸位师兄、师侄用剑,虽在寒澜教中也看到别人用其他武器,但很少看到他们用这些武器比拼。此时他一见众人比斗,武器各样,招式新奇,直看得是眼花缭乱,啧啧称奇。   温子浩在比武台下一眨不眨地观看台上个人的比试,除了看穆鸿的比斗外,还替他找出些潜在的竞争对手。   他自小就修炼天一剑法,对剑意多少也有些了解,此时再看别的门派的剑法,只觉得各派武功尽有巧妙之处,此时各人都拿出些看家绝学,对他的剑法和见识都大有益处。   这样一路看下去,温子浩倒是真的看到一个身穿玄色衣袍的青年,长得气宇轩昂,英气逼人,武功也是不俗,一招一式拙朴中蕴含威力,连比六场也未受伤,隐隐是最后选出的五人之中武功最好的一个,确是穆鸿的劲敌。   叶奕辰则是除了第一场是用眼睛稍微瞄了一下宁千炎之外,其余时间均是心神紧绷,不敢有半点放松,紧紧盯住温子浩,生怕有什么难以防范的暗箭突然袭来。   那个宁千炎上了比武台,只打了一场,叶奕辰也看出他未尽全力,恐怕也不是冲着万夕雾姑娘而来的。   殷银阁的杀手没有隐于万家的演武场中,也没有人来回走动,试图靠近温子浩。   叶奕辰松了一口气。   到了下午,台上只剩下五人。万瑞明拾级走上比武台,朗声说道:“众位朋友瞧得起万某,来参加小女的比武招亲,万某深感荣幸。   此刻已决出五人,看来众位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由这五人来与小女比试,与小女有缘者即是我的乘龙快婿,到时还请大家来吃我家的喜宴,多多捧场。”   说完,万瑞明就介绍五位胜者:“这位少侠是海砂帮潘庞,这位少侠是衡山派单于昭,这位少侠是曲江神侠刀思闵,这位少侠是神女峰卢振安,这位少侠是赤焰堡穆鸿,下面请他们与小女分别比试。”   神女峰的卢振安就是那个身穿玄色衣服,温子浩觉得武功高强的那个人。   万夕雾一跃立于比武台上,身上的浅紫色衫裙随风轻轻舞动,更显得盈盈伫立。只见她凝眸一闪,抽出剑鞘里的长剑,顿时充满侠气,让人忍不住赞一句英姿飒爽。   卢振安居然排到第一个上台,二人在台上相对而立,一个器宇轩昂、品貌非凡,一个眉目如画、神采飞扬,端的是郎才女貌,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穆鸿捂着受伤的左臂,神色黯然道:“要是万姑娘属意于这位卢少侠,我就没什么好介怀的了,那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十分般配。”   温子浩安慰他道:“这位卢少侠确实是一表人材,不过穆兄弟你也不用沮丧,如果要是论起对万小姐的一片真心,可能谁也比不过你了。”   穆鸿叹着气点点头,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比武台上的万夕雾看,只害怕从此以后她就嫁做他人妇,恨不得将她看化在眼里。   一声铜锣之响,卢、万二人比试开始。   万夕雾手持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率先向对方攻去,卢振安随即回手反击,二人身法轻盈,速度极快,两道剑光带着炫目华彩,仿佛持剑人的身影都已经变淡。   以招应招,以招拆招,以招止招,以招还招,一时间二人竟不分上下,越战越酣,连围观者的神情都不由自主地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投入。   一时之间剑影纵横,衣袂翻飞,竟然打得如同舞蹈般好看。   在场的众人都看的全神贯注,高手与高手的对决,才能显出最深的武学精要,此时看了这一战,方知万瑞明为什么能放心地把最后的决胜关交给他才十八岁的女儿掌握。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比武台的,只有一个人的一双卧蚕眼,直直看向温子浩。   无论别人的比试如何精彩,无论这些事关系到谁的命运,在叶奕辰眼里,任何事也及不上温子浩的安全重要。   他一双眼睛痴痴地盯着温子浩,还需要时刻提高警戒,感觉除了比武台上,会不会有其他杀气的突然出现,可是心中还是希望这一刻的时间越久越好,他可以这样名正言顺地看着他的大师兄,而大师兄不会厌烦和躲避他。   比武台上二人正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卢振安剑势突转,回臂旋身,眉宇一凝,扣指捏起剑决,顿时宝剑寒光闪烁,抡捎之间凌厉加倍,招式狠辣阴毒,如一根根冰锥布成厚厚密密的网,向万夕雾袭来。   万夕雾娇叱一声,将细剑舞得如喷突之泉,水势激荡,似漫天水雾迎面而至。   卢振安到底略胜一筹,一剑刺破水雾,长剑刺穿万夕雾的肩胛,喷出鲜血来。只是他剑势未去,趁着万夕雾吃痛来不及反应之际,又抽起剑来刺向万夕雾的心窝。   万瑞明在台下大呼一声:“不好!”   眼看卢振安那把剑就要刺中万夕雾的心口之上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万瑞明在台下大呼一声:“不好!”   眼看卢振安那把剑就要刺中万夕雾的心口之上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腾身而起,跃上比武台,直挺挺地向卢振安的剑尖冲去。   幸好那人及时赶到,卢振安的长剑也微微收势,只刺破他的腹部,渗出些血来,并未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台下众人才算放下心来,大家定睛一看,刚才那个危急之时冲上比武台上的人,正是备选五人之一的穆鸿。   此时再看台上三人,卢振安一脸倨傲之色,面露不快,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穆鸿心有不满。   万夕雾按着流血的伤口一脸焦急地看向穆鸿,她愣愣地看着穆鸿半晌,突然大喜过望,随后又露出一丝害羞的女儿姿态,缓步走到万瑞明身旁对着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转身站在他身边。   而穆鸿受的剑伤虽然轻,但是他慌忙之下冲上台去,落下时脚步不稳,居然摔了一个屁股墩儿。此时他正面红耳赤地给自己点穴道止血,急忙站起身来,保持他的少侠形象。   温子浩拉起陆云白,一步跳上比武台去查看穆鸿的伤势。   穆鸿知道他二人担心,赶忙说道:“温兄,我没事,卢少侠的剑只划伤了一点儿,我真的没事。”   温子浩哪里肯听他说,这个傻小子为了救万夕雾,就算是身受重伤也一定会说没事的。他二话不说拨开穆鸿伤口处的衣服查看,幸好真的只是轻伤,穴道已被穆鸿点住,止了血,伤口不大也不深,擦上点药,十天就能好利索了。   可是他刚才在台下时,看到卢振安那一剑的攻势又快又狠,怎么会只有一点轻伤?就算是卢振安临时收势,也没有这个道理啊!   温子浩狐疑地看向比武台,就见万瑞明一脸笑眯眯地走了上来。   万瑞明走到穆鸿身边,和善可亲地问道:“贤侄,你没事吧。”   穆鸿更加涨红了一张脸道:“万、万前辈,我没事,只是一点轻伤,万前辈无需挂怀。”   万瑞明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万瑞明转身面对众人朗声说道:“刚才小女在台下跟我说,她感激这位穆贤侄的救命之恩,愿意以身相许。她肩胛受伤,不能再与其他几位待选者比武了。   小女素来娇纵,被我惯得任性无礼,此时她耍赖不肯上台,万某也怕她比试时不心甘情愿,对诸位也不公平。还望诸位少侠见谅,万某在这厢有礼了。”   说着万瑞明又抱拳团团为揖。   台下众人各怀心事,议论纷纷,有些豁达的觉得这位万夕雾姑娘知恩图报,也算是个是非分明的江湖儿女。   备选五人的其他三人中,也有人埋怨卢振安出手太狠,就算是想要胜过万家小姐也不能如此狠辣。这下好了,大家都没得争了。   卢振安依然一副冷漠倨傲的表情,仿佛没有听到这些话,表情丝毫未变。   穆鸿则是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料到这样的好事会降临道他头上。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万瑞明的衣袖,心跳得厉害,磕磕巴巴地说道:“万、万前辈,你刚才、刚才说的都是、都是真的?万姑娘真的、真的选了我?”   万瑞明笑得一脸和煦,说道:“穆贤侄,你放心吧,夕雾真的选了你。”   穆鸿忙扭头向万夕雾看去,万夕雾面露羞涩,脸颊通红,远远地冲他一笑就低下头去。   穆鸿求证似地看向温子浩和陆云白,温子浩一拳轻轻地捶打了他一下道:“现在你可如愿以偿了穆鸿,真是太好了。”   陆云白也开心地笑道:“穆哥哥,我就说你行的吧!这下你就可以娶万姑娘了!”   穆鸿这才像大梦初醒的样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万瑞明请众人接下来参加万家准备的宴席,穆鸿被万瑞明请走,去见万家老夫人和万家夫人,温子浩和叶奕辰就不便再跟着了。   二人随着众人来到万家的宴席吃饭。   叶奕辰当然跟着温子浩身后,温子浩虽有察觉,但此时也不便说破。   宴席过后,温子浩带着陆云白找到穆鸿告辞,穆鸿惊诧道:“温兄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呆一阵?”   温子浩笑道:“你现在是万家的新姑爷了,待在万家是合适。我和小白都是外人,比武招亲都过了,怎么还能不走?”   穆鸿道:“温兄别拿我寻开心了。”   他说着,脸色又红了,半晌才道:“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温兄和小白兄弟,你们这样急着就走,我心中觉得对你慢待了。”   温子浩道:“穆鸿你说得是哪里话,我和小白本来就要回天一门,后来遇到了你才转道来这儿的。既然你的大事已定,我二人也就放心了。   况且,这件事哪里有我和小白的功劳,都是穆鸿你心系万姑娘、英雄救美,才会好人有好报。   我与小白从门中出来时间已久,师父和师弟都很担心我们,所以我们才急着回去。”   穆鸿一脸不舍道:“温兄和小白对我赤诚相待,我恨不得能多留你们住些天,可是你们确实有事,那我也不便强留了。”   温子浩笑道:“穆鸿你急什么?你这边婚事才刚定下来,还需要回西北地跟你父母和你师父说明,派人过来下聘。等你和万姑娘的好日子确定了,我跟小白一定会来吃你的喜酒,到时我们兄弟三人再相见,一定要痛痛快快喝上几天!”   陆云白也道:“是呀,穆哥哥,等你大喜之日,我跟大师兄一定来讨杯喜酒吃。”   穆鸿也笑道:“那是一定要来的,等日子定下来,我最先给天一门送去请柬,到时候把你的师父师弟们都请来,这次看你们还有什么托词。”   三人都哈哈大笑。   穆鸿此时也不纠结了,跟万府的管家说了一声,就陪着温、陆二人回客栈去取行李,牵了马,把二人送到正阳县的城外。   温子浩道:“穆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兄弟交好,就无需客气,不必再远送了。”   穆鸿也拱手于二人告别。   临走时,温子浩又说道:“穆鸿,你家在西北,很少来中原,中原人的心思七窍玲珑,遇到事情你要多思考。   有时不要相信片面之词,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你心思纯善,性格淳朴,如今一人呆在万家,做事要千万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别让人欺骗蒙蔽了才好。”   穆鸿的眼中泛起热泪,说道:“温兄你待我如同亲兄弟,此时要走了也不忘替我着想。你的交代,穆鸿心中记下了。   温兄、小白兄弟,等我办喜宴时你俩一定要来!”   温子浩与陆云白拱手道:“就此别过!”   说完二人上马,马鞭一扬朝着晋阳的方向走去。   温子浩和陆云白一走,叶奕辰就尾随其后,跟在二人身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离开了正阳县,温、陆二人并肩策马前行。   陆云白好奇地问道:“大师兄,你临别时为什么要跟穆哥哥说那些话?你是指万家会有人害穆哥哥吗?”   温子浩道:“害他倒不至于,不过万家是大家门户,万瑞明更是武林名宿,他见多识广,心思机敏,又八面玲珑。穆鸿的性格正直,情绪都写在脸上,难免有时会惹万家的什么人不高兴,而他自己恐怕还不知道呢。”   陆云白道:“大师兄怎么知道万瑞明这么多?他只上台说了那几句话而已,虽然是客气周到,但也不见得是个心机深沉之人。”   温子浩道:“你看这整场比武招亲的选拔,真觉得最后万小姐会与最后选出那五人一一比武,然后选一个她最看好的人成亲吗?”   陆云白惊诧道:“不然会怎样?难道是有什么暗箱操作吗?可是穆哥哥分明是跟我们一起去的,西北赤焰堡的名头虽响,但也不见得万家就非要与他们攀上什么关系吧。   更何况谁又能想到穆哥哥会冲上比武台英雄救美呢?”   温子浩笑道:“如果我说,那个卢振安是跟万家认识的呢?”   陆云白更加惊愕了,迷惑不解地问道:“那个卢振安要是事先就与万家认识,那为什么还要那么凶狠地去打万家小姐?万一把万小姐打伤了,岂不是没法跟万瑞明交代?”   温子浩道:“这才是他们最重的一步棋,先选出五个青年才俊,将与万家熟识的卢振安安排到这五人之中。”   陆云白奇道:“既然万家早已与卢振安相识,那万小姐为什么还有比武招亲呢?直接跟卢振安成亲就行了?”   温子浩笑道:“哪有你想得你们简单?我看那万夕雾姑娘的神色,确如穆鸿所说,二人只见一面便印象深刻,万姑娘应该是芳心暗许。   所以万姑娘直到十八岁才选夫婿,也是对穆鸿念念不忘。可是这二人忘了要互通姓名,天下之大,要到哪里去找这么个不知姓甚名谁的人?   所以万瑞明给他的女儿比武招亲,就是想告诉万姑娘的意中人,要是有意就来参选。”   陆云白道:“大师兄你说得有道理,那卢振安呢?这件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温子浩道:“万瑞明不知道万姑娘倾心的这个人是不是会来,又或者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如果最后选出的五人都是些歪瓜裂枣,或许品行不好的人怎么办?难道就亲眼看着女儿在这几个都不满意的人里选出一个来?   这样当然不行,所以就在这五个人里安插了早已熟识的卢振安。   这个卢振安或者与万家有亲属关系,或者早与万姑娘熟识,总之,如果最后这五个人万姑娘都不满意,只要宣称看中了卢振安就行了。”   陆云白道:“那江湖中人都知道万小姐要嫁给卢振安,你又说万小姐不喜欢他,到时候怎么办?”   温子浩道:“那个卢振安说是来自神女峰,可是我出来没听过有这么一个门派,恐怕连他的名字也是假的。   万瑞明摆出宴席大宴三天,再过一两天,万家再爆出一个卢振安已有妻妾,或者卢振安品行不端之类的罪名,直接宣布退婚,对万姑娘的名誉也没有什么伤害。   此时正阳县的武林侠士还有些没有走的,把消息一传开,万姑娘就又成了单身之人了。   而这个卢振安,自始至终都没有这个人,事后换一个名字,对他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   陆云白又道:“大师兄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还有一个问题说不过去,为什么卢振安下手那么狠呢?万小姐受伤了对谁都没好处的啊?”   温子浩一笑,伸手过去拍了拍陆云白的发顶,说道:“怎么会没有好处呢?不是就跳上去一个穆鸿吗?   卢振安与万姑娘早已相识,二人的剑法可以经过多次训练,确保不会伤到万姑娘。   至于肩胛上那一剑,也可能是二人安排好的戏码,让别人一看就是真打,而且万姑娘受伤了,台下那些中要是有人上台来救,就说明这个人有两个优点。   第一,此人不顾规则就上了比武台,很可能直接丢了参选的资格。由此可以看出,这个人把万姑娘的安危看的比跟他成亲重要得多,这才是真正关心万姑娘的人。   第二,此人就算完全不是卢振安的对手,但是反应速度快,又有勇气,怎么看都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汉。”   陆云白听得似懂非懂,咋舌了半天才道:“这件事情这么复杂啊!怪不得你要穆哥哥小心行事,这个万瑞明确实是个深藏不露之人啊,穆哥哥以后在万家可别吃了亏还不知道呢!”   温子浩笑吟吟地看着陆云白,看他绞尽脑汁地想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迷糊表情,说道:“好在这个万瑞明万大侠在江湖中素来名声极好,这样的心思算计都是对付外人的,一旦穆鸿真的成了他的女婿,倒也不怕他这个算计了。”   陆云白笑嘻嘻地说道:“还是大师兄你最厉害了,你是怎么看破这其中的奥秘的?”   温子浩道:“首先,如你所说,那个卢振安对万姑娘下手太狠了。   他要是真心想要娶万姑娘回去,哪能上去就快打快攻,还当着万瑞明的面下手这般狠厉,一剑伤人后还来另一剑!一般的人都是先跟万姑娘不紧不慢的切磋几剑,换取万姑娘的好感,再找个机会显示自己的武功。   第二是他们五人上台的顺序有问题。我在台下冷眼旁观,都能看出这个卢振安是五人中武功最强的一个人,万瑞明是武林名宿,哪能看不出来?第一个就安排他先上,万一万姑娘稍有不慎伤到就麻烦了,所以非常可疑。   第三,就是万姑娘肩胛受伤了之后只是假装点了穴道,连包扎都没包扎,直接站到万瑞明身边了,到最后比武招亲结束了才离开,而她离开时已经行动如常。可见她的伤是假的,她一认出穆鸿就连假装受伤的事都忘记了。”   陆云白一脸崇拜的表情看过来,整张脸上都写着——大师兄最厉害了。   温子浩心情好地揉了揉小白的发顶。   现在穆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还没解决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   温子浩状似无意地回头扫了一眼。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温子浩与陆云白二人从正阳县出发时已是下午,所以他们走了没多远就找了一个小镇落脚。   二人在小镇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吃过晚饭后没多久就各自休息了。   叶奕辰也尾随其后,要了个跟温子浩紧挨着的房间。   夜深人静之时,叶奕辰突然听到隔壁的窗户“哗啦”一声响,他立即清醒过来,直接冲到温子浩的房间,推门而入。   温子浩的房门居然没有锁,叶奕辰一眼看到一个身影从窗子跳出去,而温子浩的床上空空如也。   叶奕辰来不及细想,连忙运起轻功从窗户处跳了下去。   客栈后身是一条窄小的弄堂,弄堂里站着一个身影。叶奕辰只见那个身影一闪,就跳上了屋脊之上,他连忙跟着跳了上来。   谁知那个身影在屋脊上轻轻走了几步,居然走到温子浩原来的房间处站住了。   天空如墨染一般漆黑,连一颗星斗也没有,只有一轮细如弯钩的残月照亮了前面站立不动的人。   那人居然是温子浩。   他站在暗夜的屋脊之上,一双眼睛冷若冰霜地看着叶奕辰。   叶奕辰这才反应过来温子浩是故意引他出来。此刻见到他并没有危险,叶奕辰一颗悬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夜风吹来阵阵凉意,叶奕辰这才惊觉他由于太过担心,所以听到声响后几乎是立即就冲到温子浩的房间去了,甚至连一身外衣都没披上。   他此刻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赤-裸着双脚站在温子浩面前,面对温子浩冰冷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有一丝羞愧之感。   温子浩看着叶奕辰赤-裸着的白皙双脚踏在屋脊之上,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就在几个月前,叶奕辰也是这样,夜里一听到有不对劲就冲到他的房间里找他。他也只穿着一身亵衣,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   那时候叶奕辰的腿骨还有骨裂,还在养伤期间,可是他硬是拖着伤腿,不惊动殷银阁埋伏在暗中的杀手,来到他的房间提醒他有埋伏。   如今叶奕辰待他依然如以前相同,可是这一次故意弄出声音引叶奕辰出来的人,却是他自己。   已经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是他能够这样引叶奕辰出来,不就是笃定了叶奕辰不会置他的安危于不顾吗?   温子浩突然觉得,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心有了一道裂缝,他顿时警醒过来,再一次狠下心肠来看向叶奕辰。   “叶教主不是已经答应放温某下山了?怎么还紧紧跟随在温某身后?叶教主难道是想出尔反尔,再抓温某回去?”   “温大哥……”叶奕辰看到温子浩眼中迸发出的怒意改口道:“温大侠,我实在不放心你和陆云白二人上路,殷银阁几次三番找机会刺杀温大侠,他们的杀手行踪诡秘,根本防不胜防,我……”   “不管殷银阁如何行刺,都是温某自己的事,不劳叶教主挂心。”   叶奕辰垂下眼睑,手指在宽大的袖子里紧握成拳,声音渐渐低沉下来:“你我相交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   “相交一场?”温子浩嗤笑一声:“相交一场就把我像囚犯一样掳上祀晔山,除了你之外终日不见一个人?相交一场就暗中在酒里给我下软骨散,让我像个男妓一样任你亵玩?”   叶奕辰的头越垂越低,疲倦和悲伤渐渐笼罩了他的心脏。   “不对,像男妓一样的人其实是叶教主你才对!明知道我已经有心爱之人,却还是想用肉体来引诱我!这样寡廉鲜耻、人尽可夫的人才是男妓才对!”   叶奕辰脸上的血色全部退尽,面色惨白得像纸一样。被心爱的人这样说,叶奕辰只觉得好像身体被一刀一刀地刨开了,所有的血肉都被浸入刺骨的冰水里,肉体一点一点冰冷,血液一点一点冰冷,整个人都冰冷得瑟瑟发抖。   原来夏昕说的不对,就算是一心一意地对他好,他也会恨你的。   原来并不是每一份感情都会日久生情的。   心也渐渐冰冷了,再也没有一丝柔软之处,变成了一块坚硬的寒冰。   温子浩见叶奕辰站在夜风中茕茕孑立,消瘦的身体裹在宽大的白色亵衣中微微发抖,心中也有一丝不忍,但他还是狠了狠心肠说:“话已至此,叶教主,还望你自重,不要再纠缠我了。”   说完,温子浩跳下屋脊,从敞开的窗子跳回他的房间。   只留下叶奕辰一人形单影只地赤脚站在屋脊上,任夜风吹荡着他宽大的白色衣袖。   还有天边的一轮细如弯钩的残月。   ********   第二天天一亮,温子浩就与陆云白一同上路了。   叶奕辰也从客栈出发,骑着马远远地走在他二人的后面。   这一次他已经不能再跟在温子浩能察觉的距离了,只得由前面跟着温子浩和陆云白的黑卫,留下前行方向的记号,他再跟着记号走。   只一夜过去,叶奕辰就变得面色晦暗,形容枯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   尽管温子浩昨晚已经明确告知叶奕辰,让他别再跟着他,可是叶奕辰却没有办法真的就此放手。   昨晚他一个人在屋脊上站了很久,整个身体似乎已经冰冷了,压在心上无法缓解的疼痛似乎也被冻住了。   可是只要他一想到殷银阁对温子浩的几次刺杀,眼前就会出现一大片血腥的画面——温子浩和陆云白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二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死不瞑目。   叶奕辰一想到这里,就会觉得如同心也被剜出来一样疼痛。   经过昨晚他还以为心再也不会痛了,在那样的寒冷之后,心已经冰冷得麻木,可是他居然还是见不得温子浩受伤死去。   他现在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温子浩从吕梁山的悬崖上摔下去的情景,一会儿,画面又变成在清徐县的那晚,煞雨的夺命钩闪着暗光向温子浩的后背刺去……   叶奕辰一把捂住心口,急促的喘息着,这些画面都埋藏在他心中最恐惧的地方,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他心悸个不停。   他只得远远地跟着那两个人,只要将他们平安送回天一门,有了陆赫嘉的保护,就再也不用他担心了。   曾经温子浩也护送了他回祀晔山,现在换他护送温子浩回去天一门,也算是扯平了。   叶奕辰努力想牵起嘴角,却连一个笑容也做不出来。   三人如此前行出数里,前面的路突然变得陡峭,两旁山峰笔立,中间只留出一条窄窄的山路,已经不能两人骑马并肩而行。   温子浩与陆云白二人两骑一前一后,沿着陡坡开始爬山。   叶奕辰远远跟着,并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样的,等到他到了山坡之下,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来。   他见此处地势奇险,一条窄窄的山道便只容一人行过,两旁均是峭壁,倘若殷银阁的杀手在此埋伏袭击,连逃跑都没有出路。   他心中一急,直催的□□骏马快走,可是马本来就不擅长爬坡,走得反而比平时还慢。   叶奕辰抬头一看,哪里还能看得到温、陆二人的身影?他不由得狠狠抽了骏马两鞭,骏马才向上跑了几步。   转眼之间,温、陆二人已经到了山坡顶,温子浩骑马走在前面,他刚刚踏上坡顶,顿时觉得风声劲急,一条飞龙乌金枪从头顶直刺而来。   温子浩已与这兵刃的主人已经相斗数次,听这兵刃劈风之声,便知来人是谁。他身处下方,使那枪的来势更胜,当下不敢硬接,侧身下俯在马背上,从枪旁蹿过,紧接着就见两柄长剑一上一下地同时刺到,来势迅疾。   殷银阁在这隘口上至少伏着三名好手,扼守要道,其中一人就是几次与温子浩相斗的孤狼。   温子浩疾声喝道:“小白,快跑!前面有埋伏!”   说完反手拔出长剑,从马背上跃身而起,一剑格双剑,挡了开去。   那乌金枪又拦腰扫来,温子浩长剑在枪杆上一搭,乘势削下,一柄长剑却已刺向他右肩。温子浩弃下骏马,连连退后两步才躲过这一招。此时只听见“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大作,原来殷银阁的杀手又向下投出暗器。   霎时之间钢镖、袖箭、飞刀、铁锥、飞蝗石、甩手箭,各种各样暗器都向温子浩、陆云白二人袭来。   陆云白听闻温子浩的话就想向后逃,谁知山道狭窄,马匹竟不能转身。他只好下马,沿着细细的山道向回跑。   温子浩见不计其数的暗器袭来,心中大急,忙几步跑到陆云白的背后,背向着他,面向坡顶,一把长剑舞的严严实实。一时间山坡上只有“叮当、叮当”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山道狭窄,温子浩可将陆云白护得密不透风,可是他的剑招有很多根本使不开,一时之间也有几枚暗器射到他的身上。   孤狼此时也顺坡而下,步步紧逼。温子浩的剑法在狭路上使不开,空间的狭窄对孤狼的□□的限制也很大,但只见他枪尖圆转,猛崩硬扎,无论是劈招或者搏刺都如行云流水,半点也不受影响,显然事先已经知道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动手。   温子浩一边顾着从头顶上飞来的暗器,一边迎着孤狼的长-枪后退,还要顾忌着不要离陆云白太远,一时之间步履维艰。   陆云白虽然也拔剑在头顶处阻挡暗器,但他功力尚浅,光是维持他一个人不被暗器所伤已是不容易,再加上地形的限制,根本没有办法帮温子浩的忙。   眼看二人一筹莫展之际,就听见下坡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温、陆二人回头一看,不由得同时放松心弦。   来人身着一身白衣,胯-下骏马疾驰,正是寒澜教教主叶奕辰。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叶奕辰快马加鞭地赶到窄坡的坡顶之处,一见温子浩和陆云白二人果然如他所料一般遇到埋伏,更加焦急起来。   陆云白看见叶奕辰就更快地往山坡下跑去,他知道自己武功低微,跟在温子浩身边也帮不上忙,反而会令他束手束脚,把更多的心思都花在保护他身上。   叶奕辰在距离陆云白三丈之处强行勒住骏马,借着向前的势头一跃而起。他伸手从马背的包袱里拽出一件白衣,向前一抛,白衣轻飘飘地在空中飘荡,他手中的冰魄神鞭一挥,鞭尾缠住白衣的衣袖,再用力一甩,就将白衣甩得近一丈远,正好飘在陆云白头上。   叶奕辰握着鞭子的手腕圆转,就见那件白衣也团团转圈,只听腾腾、拍拍、擦擦,响声不绝,居然把陆云白头顶上的暗器尽收在白衣之中。   随后他对陆云白喊道:“不可下山,这处山势奇险,殷银阁既然选了在此处潜匿,山下必定也会有埋伏。”   说完,叶奕辰纵身急上,从陆云白的头顶跃过,手中长鞭挥舞,头顶上的暗器半点也沾不到他的身上,来到温子浩身后时,他足尖轻点,呼的一声,也从温子浩头顶跃了过去。   孤狼正与温子浩缠斗,叶奕辰一下越过二人,直落在孤狼身后。他落下的地方正面对着两个使剑的蒙面黑衣人,此处距离坡顶处已不及一丈。   叶奕辰也不与那两个人硬拼,依旧如之前一样几个起落,强行向前,面前的飞来的各种暗器被他的鞭尾一扫,拨的各处四散,没有一枚击中他。   身下的两个黑衣人也想用轻功跳起来对叶奕辰下手,可惜内力实在没有叶奕辰那样高,就算是跳起来也未能够到。   几步之下,叶奕辰已经站到了坡顶,四周涌上了一圈蒙面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山坡处的两个黑衣人也围了上来,一时之间坡顶居然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   一个并未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剑面向叶奕辰站定,他身着一身黑色长袍,衣着与那些身穿劲装的蒙面黑衣人并不相同。   他同叶奕辰说话,声音如砂纸磨过木头一样沙哑:“殷银阁与寒澜教素来无冤无仇,叶教主何故几次阻我完成任务?”   叶奕辰朗声道:“我不管是谁买了温子浩的命,但他的命现在是由我寒澜教护着的,无论是谁都拿不走。”   长袍黑衣人哈哈大笑,声音更是古怪难听:“我殷银阁既然接了夺命单,想要取谁的性命,也从来没有因为有人庇护而放弃过。”   说完,长袍黑衣人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用秸秆做成的哨笛,吹出一声长长的哨笛锐音。   等了半晌周围也没有因为哨笛声出现什么动静,叶奕辰心念一动:不好!这哨笛声是通知在山坡下埋伏的杀手的。   本来叶奕辰一人上到坡顶,引走了大部分的黑衣人,山坡处因为地形的因素再也没有黑衣人能够下去,只有温子浩一人单挑孤狼。   而二十多个黑衣人都对上叶奕辰,连在山坡上方投掷暗器的人也被叶奕辰引了过来,在温子浩身后的陆云白就没有危险了。   但此时山坡下的黑衣人一旦上山来,对上的第一人就是陆云白。   陆云白虽然是温子浩的心爱之人,但不知为什么,叶奕辰就是对这个脸蛋圆圆、眼睛圆圆的少年恨不起来,此时一发现事情不对,叶奕辰赶紧掏出腰间的一枚信号弹往空中一掷。   一枚灿烂的烟花升上天空,在空中拉出一条久久不散的红光,即使是在白天也分外瞩目。   长袍黑衣人此刻也知道叶奕辰叫了人来,他神色不动,手一挥,一群黑衣人就向叶奕辰攻来。   只听嗤嗤风响,三柄长剑同时刺向叶奕辰。   可是叶奕辰此刻既然已回到他自己的身体,这段时间又养好了伤,早已恢复了全盛时期的武功,不但鞭法精奇,内功之强也已在当世少有匹敌,只一瞥之间,就知敌招来路,长鞭挥出,急转后一拉,三柄长剑一起被他拉得脱手而出。   紧接着叶奕辰就运起步法与围着的十多个黑衣人缠斗起来,只见他身法如魅,出手厉辣,一人对阵十余人也不落下风。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山坡下的黑衣人已渐渐靠近,而最先被叶奕辰吩咐跟着温子浩的十名黑卫也纷纷赶到。   实在不是这十名黑卫玩忽职守,不尽心保护温子浩,而是此处山坡地形奇特,只一有条又细又窄的山路,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这些黑卫要想不被温子浩发现,都只好绕过山壁,另外选了一条路上山。   后来一见叶奕辰发了召唤教中兄弟的信号弹,十名黑卫更是不敢有片刻耽搁,迅速地赶到了山坡顶上。   有了这十个黑卫的加入,战况再变。   由于叶奕辰下的最重要的命令是保护温子浩,所以十名黑卫一到山坡顶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攻击孤狼,虽然山顶上的黑衣人也有去救援的,但背后有剑袭来孤狼也不得不转身回击。   在狭窄的山道上受到前后夹击实在是危险,孤狼也只得且战且走,如此的情况下,最终孤狼、温子浩、陆云白三人也站到了坡顶之上。   叶奕辰安排了两名黑卫保护陆云白,他自己与温子浩还有其他八名黑卫与殷银阁的杀手斗成一团,一时之间众人混战在一起,一阵阵叱喝之声交替传出,兵器撞碰之声铮铮不绝。   温子浩依然是对上孤狼的飞龙乌金枪,二人二话不说就缠斗在一起。   叶奕辰则对上长袍黑衣人,他鞭子扬动,抢先进招。只见他长鞭一晃,鞭尾就打向长袍黑衣人的右手。   长袍黑衣人知道叶奕辰的内力深厚,武功不凡,不敢硬来招架,他向左闪开两步,躲开了鞭子的范围立即有转回一步挺剑疾刺。这一刺之中暗藏上下左右中五个方位,不论叶奕辰闪到哪个方向,都是逃不脱的剑尖。   哪知叶奕辰不躲不闪,手腕反激起来,鞭梢迳直来打他右手手背虎口处的“合谷穴”。   合谷穴如被击中,长袍黑衣人将右手麻痹,连剑也握不住。所以长袍黑衣人不得不躲开,他变招奇速,长剑翻转,剑尖斜挑,又指向叶奕辰的小腹。   二人一时之间斗得个旗鼓相当,势钧力敌。   叶奕辰不由得暗暗心惊。   以他现在的武功,玄祁心法已练至七层,冥噬鞭法也驾轻就熟,即使是名门正派的几个掌门、帮主之类的人物,也不过是不相上下。   而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长袍黑衣人居然与他棋逢对手,半点不见势弱,殷银阁里居然有如此人物!   这样斗得近一百招,忽听山坡的窄道上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埋伏在山下的殷银阁杀手听到长袍黑衣人吹出的哨笛之声,此刻已经爬上了坡顶,一共也有近二十人。   为首之人正是煞雨,他一到坡顶见到双方的形势,二话不说,夺命钩一挥就奔向正护着陆云白的两名黑卫。   跟他上来的近二十个黑衣人也加入战斗,其中有十余人去跟着煞雨一起攻向护着陆云白的两名黑卫。   那两名黑卫独木难支、相形见绌,不一会儿就身中数剑,败下阵来。   煞雨看到陆云白紧握着剑一脸紧张,忍不住笑道:“小家伙,你又落到我手中了,这次你会怎么办呢?”   陆云白一时间愣住了,后来才反应过来煞雨说的可能是叶教主在他身体期间的事情,不由得举起长剑道:“什么落不落的,看剑!”   说完,陆云白一招“电流星散”向煞雨刺去。   煞雨啧啧笑道:“才几个月没见,小家伙你的脾气可变差了不少。”   说话之间,煞雨的夺命钩已挥到陆云白的身前。   陆云白脚下急退几步,躲过煞雨的攻击,可是又把自己送到身后的黑衣人跟前。   黑衣人的剑尖都快触到陆云白的脖颈旁边了,陆云白才意识到危险,连忙闪身一躲,勉勉强强躲过剑尖。   十余个黑衣人,再加上煞雨,对付陆云白如同猫抓老鼠一般,时不时地逗弄一下,但却不置他于死地。   陆云白在这些人的逗弄下竭尽所能用本门天一剑法护身,累得气喘吁吁。   煞雨的夺命钩又一次挥到他身前,停了一瞬才被陆云白的长剑隔开,不由笑道:“小家伙,怎么连你的武功也变弱了?是不是见这次围着你的人太多,害怕了?”   煞雨一说,围着陆云白的黑衣人都哄笑起来。   陆云白涨红了一张圆脸,手中的长剑挥得更加用力了,可是到底差距太大,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不知道为什么,从煞雨一众黑衣人上到坡顶以来,叶奕辰就觉得对面的长袍黑衣人有点心不在焉。   他的招式依然凌厉,反应速度也一样快,只是叶奕辰就是有个说不出的感觉,长袍黑衣人正在关注被众多黑衣人围住的陆云白。   就像他一样,即使是在搏命之时,他也时刻在关注温子浩。   叶奕辰的眼角扫到温子浩跟孤狼的战斗,果然如他所料,从煞雨等人围住陆云白开始,温子浩就心神不定,一直在向陆云白的方向张望。   与温子浩相反,他的对手孤狼则是稳扎稳打,一把长-枪的攻势猛迅,一招一式尽往温子浩身上各处要害刺去。   叶奕辰不由得暗叹一声,手上的冰魄神鞭舞得更快,只希望能赶快把长袍黑衣人打退好去相助陆云白。   突然之间,叶奕辰的眼角似乎瞄到什么东西急速移动着。   叶奕辰心中觉得不对,更加分出注意力向温子浩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只见一个毫不引人注意的灰影马上就要移动到温子浩的身边去了,而这个灰影的手,正从腰间掏出一把泛着暗光的匕首,向温子浩的后背扎去。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叶奕辰顿时吓得胆寒发竖。   他此时哪里还管得到对面的长袍黑衣人攻的是什么招?他的身体直接转向温子浩,长鞭一甩,正好将温子浩的腰卷住,右臂用力一拉,硬生生将温子浩拽离灰影和孤狼的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长袍黑衣人的剑尖也到了,沿着叶奕辰的下腹,狠狠地刺了进去。   叶奕辰顿时觉得腹部剧痛,强忍着抖落温子浩身上的长鞭,此时已经疼得手脚发软,不由得向后跌坐下去。   而温子浩则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叶奕辰为了救他,被人刺伤。   鲜红的血沿着长袍黑衣人慢慢抽出的长剑奔涌出来。   他突然觉得双目刺痛,胸中似有无数的郁闷酸涩想要发泄出来,却完全找不到出路,他努力长大了嘴想喊出些什么,但终究有什么紧紧压在他的喉咙,让他喊不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长袍黑衣人还没完全抽出长剑的一刻,一个行如鬼魅的身影已经来到他的身侧,剑光一闪向他胸前劈下。   长袍黑衣人连忙向后一闪,做了一个后空翻才堪堪躲过这剑。如此惊险之下,他胸前的衣襟都被剑锋划破了,只要他再晚一瞬,剑锋就已砍破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一个黑卫已经到达叶奕辰的身后,拖住他下滑的身体。   虽然手扶着叶奕辰不便行礼,但黑卫依然恭敬地说道:“教主。”   叶奕辰回头一看,心中已经有数,低声问道:“左护法让你们来的?”   黑卫低头答道:“是。”   这些事的发生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叶奕辰迅速点住小腹流血的穴道,往嘴里塞了一粒寒澜教特制的赤石生肌丸,挥开身后的黑卫勉强独自站立。   只这片刻的功夫形势又有所变。   由阎言派来的十名黑卫接到的首要任务是保护教主。所以除了叶奕辰身后护着他的一名黑卫之外,其余九人齐齐攻向长袍黑衣人。   阎言派出的黑卫尽是教中高手,又配合默契,九人齐攻一人,长袍黑衣人不出十招就已经左支右绌,难以支撑。   叶奕辰抬眼看时,正见到一名黑卫的剑已经刺入长袍黑衣人的腿中,喷出血来。   恍惚之间,叶奕辰像是看见长袍黑衣人胸口衣衫破损之处,露出一点暗暗的红色出来。   叶奕辰心念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他想抓却没有抓住。   而此刻根本容不得他细想,他一转头,就看到孤狼和刚才的那个灰色影子二人一起在攻击温子浩一人。   温子浩本来已经心神震动,此时正是魂不守舍。   灰影身材矮小,手持短匕,多攻向温子浩的下盘。孤狼舞得一把长-枪舞得变化多端,更是把温子浩逼得捉襟见肘、步步败退。   围着陆云白的众人也分出几人去解救长袍黑衣人,可惜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功都不及黑卫。   叶奕辰朗声道:“黑卫听我命令,分出五人去救陆云白。”   话音刚落,围着长袍黑衣人的五名黑卫就从他身边撤出,几个闪步移动到陆云白的身边,与黑衣人打成一团。   叶奕辰对身边的黑卫道:“你也去救陆云白。”   说完,不待黑卫回答,叶奕辰就手持长鞭冲过去救温子浩。   他长鞭一卷,正朝向那个灰影挥动匕首的胳膊。   那个灰影警戒得很,叶奕辰的鞭梢未到,他就已感觉到了气流,蜷起身着一躲,鞭子就落了空。   此时温子浩这边就变成了二人对二人。叶奕辰此时腹部受伤,虽然止了血但是不能止疼,每每一动牵动了伤口都疼得让他的动作一滞。   幸而但他功力深厚,硬是坚持着攻向灰影。   而灰影身手灵活,为人警惕,见叶奕辰武功高强更是躲闪躲过攻击,一时之间叶奕辰也拿不下他。   陆云白被黑卫所救,依旧是留下两位黑卫保护他,其余人与殷银阁的黑衣人斗在一起。   长袍黑衣人因为已经受伤,围着他的黑卫也有四人,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终于想办法制造出一个空隙逃出包围,撑着用右脚使力,运起轻功跳开,拿出哨笛吹出一长一短的哨音。   哨声一响,殷银阁的各个杀手均停下打斗,动作飞快地赶到长袍黑衣人身边,煞雨抱起腿上受伤的长袍黑衣人,急速向南行去。   “不要追了。”叶奕辰一声令下,黑卫都围拢过来,检查这次的伤亡。   叶奕辰腹部被狠狠刺了一剑,即使是有寒澜教特制的赤石生肌丸,也要养上半个月。   温子浩在开始遇到埋伏是中了几个小暗器,好在都没有含毒的暗器,后来与孤狼相斗受了几处划伤,也都是些小伤口。   陆云白却是完全没有受伤的一个,几个黑衣人围住了他,不知为什么,那些人完全没有下杀手。所以陆云白虽然衣服有些破损,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   最初保护陆云白的两个黑卫,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伤势严重,恐怕没有半年都不能运功了。   其余的黑卫也受了些伤,好在都不太严重。   几个没受伤的黑卫默默地把死去的黑卫埋葬了。   其余人各自裹伤,其中一个黑卫给叶奕辰包裹着伤口。   温子浩和陆云白坐在一起,与叶奕辰和黑卫离得远远的。   等大家都安顿好了之后,叶奕辰安排了三个黑卫护送伤势严重的那名黑卫先回祀晔山,其余人继续护送温子浩去天一门。   温子浩和陆云白策马走在前面。   叶奕辰这一次依然跟在一个较远的距离。但经过这次事情之后,他不敢再跟在看不到人的地方,只是远远地坠在后面。   他刚刚受了伤,本来应该要静养,可是在这件事之后他更加不敢让温子浩和陆云白二人单独上路,只好骑在马上,忍受着颠簸带来的疼痛,一路跟随护送。   温子浩当然也是知道叶奕辰跟在后面的,但这一次又被他所救,温子浩心中实在是复杂得很。   他不屑于叶奕辰将人囚禁,又用下作的手段勾引他,可是叶奕辰几次舍命相救,根本看不出他对自己有半点亵玩之心。   可是他已经心系陆云白,小白也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叶奕辰明白?   温子浩和陆云白特意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天色还未暗下来就宿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   夜里,温子浩来到叶奕辰的屋前,犹豫了半晌,终于敲开了他的门。   叶奕辰见来人是温子浩,先是惊诧了一瞬,随即表情就坦然了。   他把温子浩让进屋内,请他坐在屋内的圆桌处,心中早已知道温子浩要说什么。   “叶教主,”温子浩拱手行礼道:“温某日前所说之言伤人甚深,今日叶教主不计前嫌舍命相救,温某实在难以报答。”   叶奕辰微不可觉的轻轻发抖,他绷直了脊背,不肯抬起眼睛看向温子浩,只能固执地看着圆桌上的灯盏一言不发。   温子浩见叶奕辰神色都不动一毫,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厚颜无耻,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又不得不过来说点什么。   他既然已经有了陆云白,就不该再跟叶奕辰牵扯不清,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叶奕辰虽然对他是真心的,可是他确实没有办法回应这份心意。   温子浩不由得又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道:“叶教主日后要有什么需要温某帮忙的事情尽管说,可是温某只有一件事是不能退让的。   温某与小师弟小白已经两情相悦,叶教主的厚爱,温某实在是福薄,不能承受。”   说完,温子浩对叶奕辰深深地鞠了一个礼。   叶奕辰仍然看着摇动的烛火,没有半点动静,也没有半分动作,像是根本没有听了他说话一样。   他的手在圆桌底下微微颤抖,连呼吸也在竭力压制着,生怕一放松就会忍不住发泄出来,会再一次点住温子浩的穴道,将他带回祀晔山,再也不放开他了。   叶奕辰一声不响让温子浩心中有些恼,可是他本来就心中理亏,此刻更没办法发作。本来他因为心中有愧不敢多看叶奕辰,此时也忍不住对叶奕辰瞪视过去。   叶奕辰本来因为受伤而脸色不好,可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显出一层暖色,原本清秀的容貌就更加柔和的起来。   线条流畅优雅的额头两侧垂下了几缕发丝,显得平和而美好,眼眸低垂,眼角处似有一层潋滟的水泽,长长的眼睫在眼睛下面遮蔽出一小块阴影。他嘴唇微抿著,在火光中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微微的金色,更显得饱满诱人。   温子浩不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嘭、嘭、嘭”那声音越来越大,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会不会被叶奕辰听到了?   温子浩慌忙地看了一眼叶奕辰的脸色,见他毫无反应,才暗暗放下心来。   他心中暗忖,二人深夜时分共处一室,只有一灯摇曳,难免会有些暧昧滋生。   想到此处,温子浩更加觉得脸上燥热,站起身来,对叶奕辰说:“叶教主,温某话已至此,还请叶教主早日回寒澜教去吧,不要再在温某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就在他的手摸到房门的门栓时,身后传来叶奕辰幽幽的声音。   叶奕辰见温子浩转过离开,才终于放松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温大侠请放心,你对我是什么看法,我心中早已明白,我对你已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如今这样跟在你和陆少侠身后,也只是为了往日的情谊而相助,并非为了挟恩图报。   只等你二人到了晋阳天一门,我自会离开,绝不会以此事为借口对你纠缠,让你难办的。”   温子浩闻言,刚刚心中那一点旖旎的情绪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觉得五味杂陈。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叶奕辰的说法明明顺了他的意,可他心中连半点快慰也没有,反而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犹豫了片刻,温子浩还是打开了房门,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出去。   留下叶奕辰一个人对着摇曳的烛火,低垂著的眼皮下开始有泪水失控地淌出来。   他惊慌地想擦干这些代表着伤心的泪水,不让这些不该属于一个魔教教主的东西出现在他脸上。   可是这些漫溢而出的悲伤和绝望又怎么能够控制呢?   深夜之中,一片安静,只有一盏摇曳的烛光,照着伤心的人。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二天,温子浩带着陆云白照常出发,叶奕辰也依旧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黑卫都是隐隐地跟着的,宽敞的官道上一时之间只有这三个人。   这一路上陆云白都不太爱说话,温子浩以为他因为叶奕辰的缘故在赌气,此时他自己也心绪不稳,也没有如往日一般劝慰他。   三人一路无事,缓慢地赶路半个月,前面已是邯郸城。   临近邯郸,官道上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城门口时,人流已经络绎不绝。   温子浩、陆云白二人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叶奕辰生怕人群之中有杀手藏匿,紧跟在二人之后。   谁知入城后没走两步,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裙、相貌伶俐的少女拦在叶奕辰的马前:“请问阁下可是叶公子?”   叶奕辰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位姑娘,他并不认识,于是问道:“在下是姓叶,不知姑娘是?”   蓝衣姑娘敛衽为礼,说道:“叶公子不认识我,但与我家主人是旧识。   我家主人知道公子要来邯郸,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叶奕辰道:“你家主人是谁?”   蓝衣姑娘道:“我家主人不便现身,姓名也不便提起,还请公子随我来。”   叶奕辰看向前面慢下来的温、陆二人,说道:“叶某有事在身,此刻不便拜见令主人,还请姑娘回禀一声。   叶某近期会再入邯郸,到时再来拜访令主人。”   蓝衣姑娘轻笑道:“我家主人早已有吩咐,叶公子的朋友,自是我家主人的贵客,定要一并请来,不然回去可饶不得我。   不知叶公子的朋友是哪位,可否给我家主人一点薄面,去我家做客?”   叶奕辰看了看温子浩和陆云白,犹豫不已。   蓝衣姑娘又道:“叶公子无需担心,我家主人即与公子是旧识,就绝没有伤害公子朋友的意思。   而且,主人在此等候已久,公子难道不想见一见吗?”   前面的温子浩已经回头投来询问的眼光,叶奕辰只得道:“我回去跟我朋友商议后,再决定去不去拜访你家主人吧。”   蓝衣姑娘笑道:“主人说,叶公子如果暂不得空,请收下地址,等公子有空时一定要来。”   说完,她递给叶奕辰一张素笺。   叶奕辰接过素笺一看,心中喜出望外,忙对那位蓝衣姑娘说道:“请姑娘转告令主人,叶某一定会去拜访。”   蓝衣姑娘道:“是,奴婢一定将原话带到。”   说完,她又拜了个礼,转身走了。   温子浩和陆云白走在前面,他早就注意到叶奕辰在身后跟一个姑娘搭话,此刻见叶奕辰跟上来,他不知为何心中万分焦躁,非常想知道那个姑娘在跟他说什么,可是碍于两人尴尬的关系他又问不出口,只得跟陆云白领路向前走。   三人安顿在一个很大的客栈内,名叫宿安客栈。   叶奕辰将行李放好,检查了周围没有埋伏,才招来黑卫告诉他们要多注意温子浩的安全,随即出门赶往纸笺上的地址。   他沿着一条热闹的街道走了很远,转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又找人问了路,才走到一处胡同尽头。   胡同的一侧是一所宅院的高墙,靠西边开了扇黑漆的大门,院内树木葱笼,在墙外都能看到那片浓郁的绿意。   叶奕辰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来的是位身穿黄衣的年轻的姑娘,一见叶奕辰就盈盈下拜道:“拜见叶公子。”   叶奕辰虽不认识这位姑娘,但也知道她是那人的手下,说道:“无需多礼,带我去见你的主人。”   漆黑的大门从背后关上了,门内的气氛松懈了许多。   黄衣姑娘道:“教主请跟我来,谷主已等候多时了。”   叶奕辰跟她走进一条长长的绿萝藤廊,就见对面几人正兴匆匆地向他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身着翠绿撒花洋绉裙,外罩五彩刻丝银褂,看起来十分内敛娴静。乌云鸦堆,青丝袅袅。白得汉玉一样的瓜子脸上,弯弯两道柳烟眉,在宇间微微蹙起,若愁若喜,远远一见,仿若山水画般宁静淡雅,正是影月谷谷主柳碧晴。   影月谷和寒澜教素来交好,叶奕辰从小就把柳碧晴当成姐姐看待,此时一见她就忍不住从心往外的高兴,平时冷淡的脸上也染上一抹笑意。   柳碧晴一见叶奕辰高兴极了,向他跑过来。谁知她没跑几步,就不小心被藤廊下的一个小台阶绊倒,一下子小腿前倾,磕到地上。   好在紧随其后的兰若拉住了她,否者柳碧晴一定会全身五体着地,摔了个大跟头。   兰若扶起了抱着小腿脸皱成一团的柳碧晴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谷主,你性子迷糊,不要抬腿就跑,每次都绊倒,膝盖上的淤青至少还有四块还没有好呢!”   柳碧晴轻轻蹙起眉,微微嘟起嘴,懊恼道:“我看见奕辰高兴嘛。”   她说着在兰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给叶奕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奕辰,快到柳姐姐这来,姐姐好想你啊!”   还没等她的话说完,叶奕辰已经到了,说道:“是是是,柳姐姐看到我高兴嘛,兰若不要说柳姐姐了,她本来磕了一下就很疼了。”   “兰若参见叶教主。”兰若一见叶奕辰就给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兰若是影月谷左长使,她本来年纪不大,也才二十岁,长得丽质天成、眉目如画,一身水蓝色的长裙配上绣着兰花的月白腰带,更加衬得她雪肤红唇,身材玲珑有致,高贵动人。   可是她性格严谨了些,就被影月谷的各位长老派来看着比她还大三岁的谷主,故而越加显得老成持重,即使从小与叶奕辰熟识,依然恪守礼节。   她们二人后面紧跟一人,身穿一套藕荷色水泻褶裙,银红绣花小坎肩。脚下一双软靴,稍稍露出脚尖儿。玉颜润靥,朱唇樱口,配着一湛如水杏眼,见到叶奕辰甜甜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此人既是影月谷右长使珠若。   珠若见兰若行礼,也正正经经地敛衽垂头,给叶奕辰行了个礼:“珠若参见叶哥哥。”   叶奕辰不禁笑道:“哈,怎么连你也被兰若教得这守礼了,兰若最近一定在这小丫头身上下了不少功夫。”   柳碧晴皱眉嘟嘴道:“可不是吗,现在连珠若说话都很严肃,有时还一本正经地说教我呢。”   珠若朝叶奕辰挤了挤眼睛,柳碧晴说她也不敢直言反抗,就光在一边嘻嘻笑。   叶奕辰道:“陈晨不是去了影月谷看你们吗?怎么不见她一起来?”   “叶哥哥,你可不知道,陈晨在我们那呆了三个月,都要把我们影月谷拆啦。   两个月前收到了阎叔叔的飞鸽传书,说你一人在祀晔山很是烦闷,就把陈晨叫回去陪你了,可是你现在到了邯郸,恐怕是错过了。”珠若性情娇憨,活泼伶俐,说话的声音就像珍珠落在玉盘上那样动听,也同样又快又直。   故而寒澜教的松若长老陈晨与她性子相投,因为影月谷和寒澜教的关系亲近,所以二人的感情就如亲姐妹一般,老是玩在一起。   再加上性子跳脱的影月谷谷主柳碧晴,这三人真的是够让兰若头疼的。   果然,叶奕辰就听兰若斥责道:“珠若不要胡说,陈长老到我影月谷远来是客,怎么在叶教主面前告状?还有,谷里坏的那些东西哪个不是你们俩一块弄得?”   珠若笑嘻嘻地对叶奕辰吐了吐舌头,藏到柳碧晴身后去了。   柳碧晴才不管珠若兰若二人的吵嘴,反正她们二人常常这样。她抓着叶奕辰的衣袖道:“奕辰,我不是让琴音告诉你,让你把那个你看上的公子也一并请来,怎么不见他呢?”   叶奕辰的脸色顿时一白,强撑着脸上的笑意道:“我跟柳姐姐好久没见面了,哪里舍得让外人打扰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柳姐姐有没有做什么新菜式?”   柳碧晴黑眸中眼波一闪,随即露出一个如桃花般灿烂的笑容,一边拉着叶奕辰往院里走一边说道:“有啊,我最近研究了一个新的菜,用鲮鱼、羊肝、大葱、萝卜配上红薯和牛奶一起煮,非常非常好吃哦,等下让瑟弦去买新鲜的羊肝,一会我煮给你……”   叶奕辰被柳碧晴拉着,一回头就看见兰若微蹙眉头,一脸犹豫纠结的样子,而珠若就一边对他挤眼睛一边做出伸舌头要吐的表情,他会心一笑道:“好呀,好久没尝到柳姐姐的手艺了,今天一定要多吃点。”   兰若安排了人去买新鲜的羊肝,也叫人准备好了晚上的饭菜——指望柳碧晴的手艺当然是不行的。   叶奕辰和影月谷这三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姐妹们一起聊天,听着珠若用清脆的声音讲起陈晨跟她在影月谷怎么把辛长老的最喜欢的四蝶步摇弄断了啦,怎么闯进了谷里的禁区在里面被迷阵困住整整一天啦,怎么摔了佟长老最喜欢的紫砂茶壶啦……   柳碧晴在旁边不时插话,补充一些珠若做的坏事,偶尔兰若会轻斥两声,不过大家都浑不在意,笑成一团。   四人兴致高昂地吃了晚饭,叶奕辰也尝到了柳碧晴研发的新菜式,味道怎么说呢?实在是难吃得无法言说啊,怪不得连一向严肃的兰若都露出那样纠结的表情。   天色已晚,叶奕辰与影月谷的几个年轻姑娘虽然青梅竹马,心中坦荡没有什么要避讳的,但他心中惦念着温子浩的安危,就要起身告辞了。   柳碧晴抱着两大坛酒拦在叶奕辰的面前,说道:“今日月朗星稀,奕辰,我们姐弟二人好久不见,不如陪姐姐好好喝点酒怎么样?”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将兰若、珠若都支回去睡觉了,连个婢女也没带在身边,柳碧晴抱着两个大大的酒坛,领着叶奕辰到了后园。   后园的一处石桌上,早已摆好了酒碗和几个小菜,叶奕辰几次要帮柳碧晴拿那两个大酒坛,生怕她拿着东西一个不小心就跌倒了。   柳碧晴抱着两个大坛子也不好好看路,扭过头来看叶奕辰道:“奕辰,你还真当柳姐姐是个小孩子啊,不用你帮忙,哪有每次走路都跌跤的?”   叶奕辰心道:你还敢说?那个十七岁时来祀晔山,一天内在山上跌倒三次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他嘴上却不敢说,只紧紧地护在她身后。   等柳碧晴将两坛酒往石桌上一放,安安稳稳地坐在了石凳上,叶奕辰才放下心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月明风清,空气中弥漫着温润的水汽和淡淡的青草香,石桌置于树木草丛之中,不远处是一弯池塘,此时白莲皆败,池塘上飘荡着宽大的荷叶,挺立着饱满的莲蓬。   只是坐在这里,就能让人心情放松,柳碧晴将酒坛上的封泥打开,空气中顿时传来阵阵清冽的酒香。   柳碧晴狡黠地对着叶奕辰一笑:“这是三年前我埋在梅花树下的雪魄,就这么两坛,今天咱们姐弟俩把它喝个精光,可千万别让珠若和兰若她们俩知道了!”   说完,她给叶奕辰倒上一碗。   酒香扑鼻,叶奕辰一口干掉了满满一碗,顿时觉得一股清冽的辛辣味道沿着喉头下滑,口中只留下淡淡的甘甜。   柳碧晴见状一笑,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干净。   夜色正好,二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酒,顺便聊些小时候的乐事糗事,不觉间,两坛酒已经只剩半坛了。   雪魄酒是糯米酒,加上冬天收集梅花瓣上的雪水酿制而成,虽然味道甘甜,后劲却足。   此刻,叶奕辰已是脸颊红润双眼迷离了。   柳碧晴见他已经醉了,走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如墨的长发道:“奕辰,爱上了那个人,你受了很多委屈吗?”   叶奕辰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酒碗,里面的酒水清澈透明。他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碧晴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有什么委屈,连柳姐姐也不能说呢?”   柳碧晴与叶奕辰青梅竹马,在叶奕辰小时候如亲姐姐一般照顾过他。   听到她这么说,叶奕辰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轻声说道:“柳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事做错了?”柳碧晴的语气很轻柔,像是春天吹动花朵那阵最轻柔的春风。   “我是不是不该喜欢他?不该喜欢一个男人?不该喜欢一个名门正派的人?不该喜欢一个……一个已经爱上别人的人?”叶奕辰一把抱着柳碧晴的腰,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她的怀里,不肯抬起头来,连说话声音都有些瓮声瓮气的。   “傻瓜,喜欢这种事哪有分对错的?你喜欢的那个人,他的性别,他的年纪,他的门派,都不能决定你该不该喜欢上他。你喜欢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听了柳碧晴的话,叶奕辰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可是我好疼啊,柳姐姐,又冷又疼。   就好像心口被刺穿了一样。冷风一阵阵地从胸口吹进来,那个伤口无论怎样都不肯愈合,我真的好疼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为什么要这样冷?为什么要这样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柳姐姐,我该怎么办?”   柳碧晴感觉到衣衫上的湿意,把他压抑着轻微颤抖的身体抱得紧一些,轻轻地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别怕,别怕,柳姐姐在这,这样你就不会冷了。”   “柳姐姐,你真的好温暖。”叶奕辰把自己缩得紧紧的,恨不得整个身体都镶进柳碧晴的怀抱里,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溢出眼眶:“从小我受了伤,你都这样抱着我,真的好温暖。”   他是寒澜教的教主,可惜他从小就心软懦弱,义父从六岁开始,教他如何心狠杀人,阎叔叔更是教他如何承担和背负责任。   他是江湖人口中的魔教教主,不该心软,不可以掉眼泪。他也尽力做到最好,按阎叔叔安排的时间学习寒澜教的所有事务,拼命练习武功,去挑战别的门派的帮主、掌门。   可是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些。   他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些普通的日子,所以天一门的生活才会让他心动,所以才会羡慕陆云白,所以才会喜欢上那个为他遮风挡雨,舍不得他受到一点伤害的温子浩。   可是,不行。   他的身份在那里,他的责任在那里。   他既然是寒澜教的教主,就该是杀伐果决、威严睥睨,容不得他有一丝心软,有一点懦弱。   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的颤抖渐渐停了下来,沉闷的呜咽声也慢慢地停住了。   柳碧晴的手依然向安抚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地拍着叶奕辰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让人觉得温暖又安心。   叶奕辰的声音再一次闷闷地从柳碧晴的怀里响起:“柳姐姐,要是时间能倒退就好了。”   如果时间能倒退,可以把有关那个人的记忆,从现在到过去,从最终到最初,都倒退着一点一点抹杀掉。   那他就什么也不用妄想,什么也不用牵挂了。   也就再也不会痛了。   柳碧晴也眼睛酸涩,声音带着点不易发觉的轻颤,说道:“是呀,时间能够倒退就好了。”   ********   温子浩觉得今晚异常烦躁,从他们住进这家宿安客栈开始,隔壁叶奕辰的屋子里就一点动静也没有。   虽然叶奕辰平时也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今晚到了吃饭时间,也不见有小二往他屋子里送饭,也没有听到他出来吃饭的脚步声。   温子浩心中不免有些焦躁,难道他生病了,所以连晚饭都没有吃?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又不好直接过去探望叶奕辰,只得在屋内心浮气躁地来回走动。   直到月上中天,才从客栈的走廊里传来一阵交杂着的脚步声,一直停到隔壁叶奕辰房间的门口。   温子浩再也忍不住开门去看,就看到今天下午跟叶奕辰说话的那个蓝衣姑娘,正架着叶奕辰站在他的房间门口。   蓝衣姑娘见到温子浩一笑,点头道:“阁下可是温大侠?”   温子浩狐疑地点头:“我是。”   蓝衣姑娘道:“叶公子喝醉了,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还请温大侠帮忙照顾他一下。”   温子浩顿时怒火中烧,他忍着心中火气走过去,接过了整个人都靠在蓝衣姑娘身上的叶奕辰。   蓝衣姑娘道:“多谢温大侠帮忙,我家主人让我向温大侠问好。”   温子浩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蓝衣姑娘笑而不答,对着二人的方向福了福身,转身走了。   另一个房间的陆云白迷迷糊糊地开门出来,看到温子浩架着叶奕辰就问:“大师兄,叶教主怎么了?”   温子浩咬牙切齿地说道:“没事,他喝醉了。小白,我来照顾他,你先回去睡吧。”   “哦,”陆云白乖巧地答应了一声,睡眼惺忪地进了房间。   温子浩架着叶奕辰回了他的房间,直闻到扑面而来的浓郁酒气,他原来苍白的脸蒙上一层不大正常的晕红色,两眼对不准焦距,活脱脱一副醉鬼的模样。   温子浩咬牙切齿,刚想把他推到床上去,却不料叶奕辰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嘴里还喃喃地说道:“柳姐姐,我好难受,你别丢下我。”   温子浩只觉得额头上青筋暴跳——柳姐姐?是哪个柳姐姐?难道是叶奕辰以前认识的红颜知己?怪不得早早就派人在邯郸城的城门口等着呢!   这样一想,也不知是不是他疑心,他突然觉得叶奕辰身上,除了酒气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脂粉的香味。   温子浩登时一怒,冷着脸用力将叶奕辰的手臂从他的身上拉了下来。谁知,叶奕辰居然突然反抗起来,更加用力地一把抱住了他,鼻子一抽一抽地在他身上闻着,然后开心地说道:“不是柳姐姐,是大师兄!是大师兄像阳光一样的味道!”   说完,叶奕辰抱得更用力了,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温子浩的身上,心满意足地说:“果然是大师兄,好温暖啊。”   温子浩心中一软,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不是你大师兄。”   “怎么会……”叶奕辰微微皱着眉头,半抬起眼睛露出迷惑表情。   温子浩突然噎了一下,脑袋一阵发涨,怎么会觉得他这样半抬着眼睛看人的表情,这样勾人?   还嫌不够似的,叶奕辰毛茸茸的脑袋凑到温子浩的颈边,又像小狗一样一抽一抽地闻着他的气味,嘴里还喃喃说道:“明明就是大师兄的味道,你就是大师兄!”   温子浩被他滚热的呼吸喷到敏感的颈部,被烫的觉得一股电流直从他的脖颈串到他的尾椎处,一时之间口干舌燥。   他心中暗自咒骂一声“该死的”,才想起来他跟一个醉鬼有什么道理可讲?不如就随他说说,反正清醒了之后就不记得了。   他这样想着,就半抱着叶奕辰往床上放,一边放一边答道:“对对对,我是你大师兄……”   听他这样说了,叶奕辰更加满足了。他温顺又迟钝地任温子浩将他放在床上,脸上露出一个傻得透顶的笑容,得意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我大师兄了,每次梦里的大师兄都对我特别特别好,你怎么会是别人呢?”   温子浩听得心里一酸。   本来他打算将叶奕辰放在床上就回自己房间去,可是他现在看着叶奕辰笑得傻兮兮的一张秀脸,心中一片柔软,决定帮他把外袍脱下了,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叶奕辰顺从地任温子浩脱掉他身上的衣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巧得不得了。   等温子浩给叶奕辰脱好衣服、盖上被子,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叶奕辰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   “大师兄,不要走……”叶奕辰红了眼眶,一双卧蚕眼直盯盯地看向温子浩。   温子浩不打算跟醉鬼纠缠,只好重新坐在床边,说道:“我不走了,好了,我不走。”   叶奕辰得到承诺,认真地看了看温子浩,好象在努力辨认什麽,半天才小声怀疑地咕哝道:“大师兄?”   “嗯。”   “大师兄,你不走?”   “嗯,我不走。”温子浩安慰地拍了拍叶奕辰的被子。   “大师兄……”听到了温子浩肯定的回答,叶奕辰有点胆怯地伸手抱住温子浩的脖子,身体用力坐起来,一下子露出领口处瘦削而清晰分明的锁骨,一双卧蚕眼布满了水雾,红通通的如同一只兔子。   他迟疑地端详了温子浩那虽然靠得很近,却模糊不清的脸一会儿,嘴里确认一般地念叨着:“大师兄……大师兄……”   温子浩点点头。   叶奕辰紧张地绷紧身体,好象鼓起所有的勇气一般,战战兢兢凑过去,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   温子浩猝不及防,脑子里轰地一声响,像是某种坚硬的东西被重重击得粉碎,震得他一阵晕眩。   等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紧紧把叶奕辰压在床上,扯开他的亵衣,用力按住他的後脑勺激烈亲吻,疯了一样噬咬他畏缩的舌头。   叶奕辰的脖颈处已经有好几处粉红色的印子。   温子浩猛地抽离开身体,吓得差点从床上坐到地上。   叶奕辰因为突然停止的亲吻而睁开湿润的双眼看向他,他甚至因为叶奕辰迷蒙的一眼而心跳如同擂鼓。   还不等叶奕辰说些什么,温子浩一把点住叶奕辰的睡穴。   这个该死的、勾人的妖精!   温子浩几下把他的衣服和被子拉好,心中咒骂一声,急匆匆从叶奕辰的房间里出来,回自己房间去了。   不一会儿,温子浩的房间里隐隐透出低低的粗喘声。 第90章 第九十章   第二天,叶奕辰如往常一样起床,没有发现丝毫异状。   昨晚他在柳碧晴那里喝醉了,估计是柳姐姐派人送他回来的。   他还记得,昨晚柳姐姐知道他心中难受,想要安慰他,陪他喝了两坛雪魄不止,还又开了两坛状元红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知道柳姐姐为他好,怕他心中委屈难受。昨天晚上在柳姐姐那里发泄了一下,他也觉得好多了。可是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温、陆师兄弟二人安全护送回天一门。   既然是决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况且从邯郸到晋阳,也就只有近十天的路程了。   叶奕辰轻轻叹了口气:就算再怎样不舍,也只能陪他十天了。   吃过早饭之后,叶奕辰接过客栈小二喂好的马,交给他一个信笺和二两银子道:“小二,我手中有一封信,请你帮我送去川升胡同最里面的那处宅子。   那宅子朝西侧开一扇黑漆大门,主人家姓柳,柳树的柳,你问清楚了就把这信笺给宅子中任何一个人,让她交给她家主人即可。这二两银子是麻烦你辛苦跑一趟的路费。”   店小二笑嘻嘻地揣起银子和信笺道:“客官,您放心吧,这件事一定给您办好了。”   交代完店小二,叶奕辰就看到温子浩和陆云白也牵着马走到了客栈门口。   温子浩不知为什么,见了他脸色比以往更加难看了,转身上马就走。   陆云白跟在他身后对叶奕辰笑了笑,随即上马跟上了温子浩。   叶奕辰依然跟在二人身后不远处。   出了邯郸城一路向南,在十里长亭处,停着两辆马车。   温子浩从旁边路过时,只见每辆马车前面都套着三匹骏马,黑楠木车身,手工甚是精巧,车窗处挡着一帘淡黄色的彩绣绉纱。   车中有人将纱帘撩起一点向外查看,随即纱帘又放下了。   温子浩没在意,带着陆云白继续骑马向前走。   可是叶奕辰路过马车时却被拦了下来,一个蓝衣姑娘笑吟吟地看着叶奕辰道:“叶公子,怎么要走了也不提前知会我家主人一声?”   来人正是昨天刚到邯郸城时,遇到的那个蓝衣姑娘琴音。   叶奕辰惊喜道:“车上是柳姐姐来送我吗?”   琴音说道:“主人知道公子你要走,特意来此等候,不如公子上车与主人一叙。”   这样青天白日的官道上,温子浩不容易有什么危险。   叶奕辰上了琴音所指的那辆马车,只见柳碧晴、兰若和珠若都在车上。   柳碧晴一见叶奕辰上车了,就用一根如青葱一样的玉指戳着他的脑袋道:“你个没良心的,还打算不告诉我一声就要走了?”   叶奕辰讨饶道:“姐姐,别生气,我让店小二去给姐姐送信了,怎么是不告而别呢?”   兰若撩起一点纱帘,将视线投向窗外,装作不知道车厢内发生什么事了。   珠若笑嘻嘻地对叶奕辰挤眼,还用口型比划着要说什么,可是叶奕辰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柳碧晴笑眯眯地道:“好吧,既然奕辰不是打算抛弃我们,那我们就直接一起上路吧。”   “哦,好……咦?柳姐姐你要去哪里?”叶奕辰一头雾水。   柳碧晴一双狡黠的明眸中出现了一丝笑意,显出些张扬的神采,她轻启红唇说道:“当然是要跟着奕辰你呀!我们姐弟二人,再加上兰若和珠若,一起游山玩水,岂不是逍遥自在!”   叶奕辰这才反应过来,珠若一直比划着要说的是什么,是“跟你走”三个字啊!   叶奕辰苦笑道:“柳姐姐,我此行是前去晋阳,到了天一门就会赶回来,到时候我再来邯郸找你,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不好!”柳碧晴嘟起一张红唇,说道:“姐姐我就是要跟着你,一步也不离。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欺负我弟弟,也太不给影月谷面子了。”   叶奕辰救助地看向兰若和珠若。   可惜兰若一直在看向纱帘外面的风景,也不知马车一步没走,外面有什么好景色值得看这么久。   珠若无能为力地摊手表示帮不上忙。   叶奕辰探头看了一眼车窗外,只见温子浩和陆云白已经越走越远了,不由心里大急道:“好姐姐,我真的只是送他们二人回天一门。到了晋阳我立刻回转,再来陪你好不好?”   柳碧晴的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也就是跟在你身后,绝不会找什么麻烦,等到了晋阳我们就直接一起走,总比你还要折返回来要强得多。奕辰,你说是不是?”   叶奕辰又心急又无奈,只好答应。   从马车上下来,他心绪烦乱地跟在温子浩和陆云白后面,猜想柳碧晴执意要跟着他们的用意。   于是这整个队伍就成了温子浩和陆云白走在前面,叶奕辰跟柳碧晴、兰若、珠若还有柳碧晴的两个随身婢女琴音和瑟弦一马两车走在后面。   温子浩对身后多出来的两辆马车心知肚明,可是他尽管心中有压不住的火气,但却没办法发泄,只是一路冷着脸,话更少了。   当晚,一行人到了客栈投宿,柳碧晴第一次从车厢下来,进到客栈里面,温子浩一见柳碧晴不由得也呆了一呆。   只见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唇若点樱,眉如墨画,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翠绿的裙子,更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身后跟着的兰若、珠若二人,也都是眉目如画,清丽难言,只是一人面如寒霜,一人顾盼生辉。   客栈里正吃饭的食客都看得目不转睛,他们平时哪里见过这么多这么漂亮的美人同时出现的情景,何况还是在这样普通的一个小客栈里。   琴音和瑟弦二人早已习惯了别人看到自家谷主都会呆愣着看好久的模样,敲了敲柜台,把目瞪口呆的掌柜的叫醒,迅速的租下了客栈后面一个单独的院子,拿着行李先进去整理屋子了。   陆云白见了柳碧晴也很是惊艳,不过他一见叶奕辰与柳碧晴、兰若和珠若的熟稔神情,就猜到这三个女子可能是影月谷的人了。   他在寒澜教时虽没见过影月谷的人,但早就知道这两个教派交好,所以只是吃惊柳碧晴的美貌,很快就镇定下来。   等柳碧晴、兰若和珠若三人进了后面的院子,连个背影也看不到了,客栈里面各个伸长了脖子的男人们才收回目光,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刚刚见到的美人。   温子浩跟陆云白定了客房,一边上楼一边想着:这个人就是叶奕辰口中的柳姐姐吗?竟然是这样的花容月貌?又清柔、又娇美,简直摄人魂魄。   叶奕辰看上去与她熟识,二人日日相处,他怎可能对这样美丽的女人毫不动心?   想到这里,温子浩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但随即更是一把无名火起,怒火中烧,觉得看见了叶奕辰都咬牙切齿,恨不得打他一顿才解恨。   可是现在,虽然叶奕辰在保护他和小白,二人却并不说话,温子浩尽管心中恼怒,一腔怒气却无从发泄。   叶奕辰觉得柳碧晴这样跟着他,是怕他受委屈时,身边连个诉苦之人都没有,心中更加感激亲近,当晚吩咐黑卫注意温子浩的安危后就去后院陪柳碧晴、兰若和珠若,反正客栈的后院跟客房之间相距甚近,有事他定能赶到。   四人自小笑闹惯了,此时虽在客栈中,但独门独院也放松自在。   温子浩听着小院不时传来如银铃般的笑闹之声,又或者传来阵阵七弦琴的琴声。   有时是一琴独奏,有时是二琴相合,琴声清丽婉转,忽高忽低,忽轻忽响,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   温子浩听着着琴声、笑声,心中的恼怒渐渐消去,不知为何又变成浓浓的酸涩,心中一时之间空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又仿佛空荡之处有什么声音反复响起。可惜这些声音与回声重叠,纷乱繁杂,根本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夜深了,温子浩听到叶奕辰回了他自己客房的开门声,才闭上酸涩的双眼,沉沉入眠。   第二天上路,温子浩对叶奕辰更加不理不睬,从他身边走过连眼神都不动一下。   陆云白对叶奕辰歉意地笑笑,跟着温子浩身边。   叶奕辰心中愈加苦闷,可是又半点不敢在柳碧晴面前表现出来,唯恐柳碧晴心中一个不满,直接找上温子浩。   于是叶奕辰更加多花时间,留在柳碧晴身边陪着她,做出高兴的样子。   一行人这样一路走了近十天,终于还是到了晋阳。   眼看着到了太山脚下,当晚一行人就宿在向阳镇的一家客栈里。   夜深后,叶奕辰从柳碧晴的院子回到房间,就见温子浩正坐在他房内等他。   叶奕辰知道他是来告别的,心中丝丝做疼,但面上却露出一个平静的神情来。   “叶教主。”温子浩开口了。   叶奕辰忍不住轻轻一颤。   “叶教主。”温子浩不容置疑地开口道:“温某感谢你对我屡次相救,叶教主义薄云天,温某会记着你的情谊的。”   在自己的房间里,叶奕辰居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温大侠……温大侠无须客气,你我二人相交一场,我……”   “上一次你我二人相谈,叶教主曾说过等我和小白到了天一门就会离开,不会纠缠,不知道叶教主是不是言而有信?”   叶奕辰觉得满口苦涩,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道:“我明白。”   温子浩道:“明天我和小白就回到天一门,我派乃名门正派,实在不方便叶教主与柳姑娘前往,你……”   叶奕辰“嗯”了一声,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像使出全身的力气似的说了一句:“温大侠请放心,叶某自有分寸,一定不会让温大侠为难的。”   温子浩深深地看了叶奕辰一眼,站起身来向外走,走到门边时,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奕辰,说道:“夜深了,叶教主早点休息吧。我们……后会无期!”   叶奕辰好象还想说什麽,但仅仅是喉结上下微微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口。   温子浩走出屋去,关上了那道房门。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叶奕辰没有出门,他听着隔壁房间的温子浩穿好衣服、洗了脸、开门走下楼去。   叶奕辰坐在桌边静静地听着,保持着昨晚温子浩出去时的那个姿势,一动没动地坐了整整一晚。   “砰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叶奕辰的嗓子嘶哑疼痛,沙哑得如粗粝的石子。   一个黑卫闪身进了房门,行礼后问道:“教主,温大侠和陆少侠已经开始上太山了。那里已经进了天一门的范围,属下们是否还要跟踪保护二位大侠?”   叶奕辰沙哑的声音响起:“……不用了,让黑卫都撤回来吧。稍作休整我们就回九江去。”   “是。”黑卫颔首行礼后出去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一次响起敲门声。   同时响起的还有柳碧晴轻灵的声音:“奕辰,我能进来吗?”   “柳姐姐,进来呀。”叶奕辰抹了一下脸,一边去门口开门,一边用内力蒸腾了一下苍白的脸色,使脸色变得红润一些。   “奕辰,你、你还好吗?”柳碧晴的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叶奕辰,眼中透漏着显而易见的关心。   “我没事,柳姐姐。”叶奕辰强扯出一抹笑来。   “傻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跟柳姐姐还怕什么。”   叶奕辰的嘴角一下子垂了下来,他沉默了半晌,说道:“柳姐姐不用担心我,他虽然没有跟我在一起,但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我对自己的承诺也做到了。   结果如此,我也不会后悔。”   柳碧晴点点头,用手轻轻拍着叶奕辰的后背,如同小时候那样安抚他,无声地给他最温暖的支持。   二人沉默了许久,柳碧晴才艰难地开口说道:“奕辰,其实柳姐姐这次找你,是有事相求。我知道现在你的心情不好,不应该说这些,可是时间紧迫,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叶奕辰惊讶地说:“柳姐姐,有什么事你用得着我的尽管吩咐,我们姐弟二人哪里说得着一个‘求’字?”   柳碧晴的秀眉轻蹙,为难地说道:“奕辰,你可否跟姐姐我成亲?”   叶奕辰被吓了一大跳:“柳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两个……”   他的话因为看到柳碧晴嘴角勾起的那抹凄苦的笑容而渐渐停下,那一刻,似有水光在柳碧晴的一双明眸中一闪而过。   “谷里的长老们都逼着我成亲,说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应该早日诞下未来的继承者。因为只有一半的机会生下女孩,还是需尽早做准备。”   叶奕辰沉吟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柳姐姐,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宁千炎?”   柳碧晴的脸色一白,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道:“喜欢又有什么用?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前,他既然选择了他的师门放弃了我,我就已经死心了。”   叶奕辰见柳碧晴已提起宁千炎就面露痛苦,就没有把在来时,参加比武招亲见到宁千炎的事情告诉她。   他叹了口气道:“我是谷中长老们挑的人?”   柳碧晴道:“我们影月谷与寒澜教、幽冥谷同被称作三大魔教,在正道人眼中为人所不齿,要不然千炎的师父也不会非要强行拆散我和千炎……   谷主的几个长老一向都对我很好,可是我既然做了影月谷的谷主,就有我必须承担的责任。长老们希望我能尽快生下一个女孩作为谷主继承人。   如果是在外随便选一个男人,长老们都怕选中之人包藏祸心。我们影月谷中都是女子,本来就不是靠武功最强才能撑下来,全靠初代谷主所传的几种毒-药,才能不被人欺辱,如果有人从我们内部下手,对我们来说是致命危险的。   本来长老她们已经十分宽容地任我选择了千炎,可惜千炎与我终归是有缘无分。长老们绝不会再让我随便选一人,所以最终与我成婚的人选,只能在你们寒澜教,或幽冥谷中选了。”   叶奕辰皱起眉头道:“幽冥谷虽与我们并称三大魔教之一,却向来行事诡秘,义父还在时,我教与幽冥谷还有些联系,从义父失踪后,我们两方都再没有与他们联系过。   听江湖百晓生传闻,幽冥谷主巫云旭是一个50多岁的老人,谷内的人员从属,行事作风,外面一概不知。与他们联姻的话不太可能。”   柳碧晴点点头,说道:“寒澜教中青年才俊甚多,我除了与陈晨还算相熟,与几个新上任的青年长老都不熟,于是剩下的适婚人选就剩下奕辰你、阎言和陈曦了。   阎言那人我一见他就觉得冰冷害怕,根本不敢去想此事,陈曦又与当朝的小王爷龙展如纠缠了多年。   今年是我答应长老们的最后一年,我本来以为,奕辰你并没有所爱之人,只要到最后关头与你一说,你就一定肯帮我的。   谁知不到三个月,阎言居然飞鸽传书到我谷内,说你因为天一门门下的一个弟子而心灰意冷。我吃惊极了,所以跟阎言问了你在外的踪迹就提前到邯郸等待。一来是想来看看你心上人是什么样子,二来是想与你商议一下,你的下属长老中,有谁可以与我合作一下暂时婚配之事。”   “合作暂时婚配?柳姐姐,你不是打算真的成婚?”   柳碧晴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最初就是想跟你说,我们两个可以先假装成亲,先瞒过谷中长老,然后两三年之后,我再以我生不出孩子的名义,选出一个天资好的女孩,培养她接任影月谷谷中之位。”   “柳姐姐,你还是放不下那个宁千炎吗?”   “傻瓜,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叶奕辰看着柳碧晴一双明眸里闪烁的泪光,轻声问道:“柳姐姐是打算与我成亲之后,还一直等着他吗?”   柳碧晴的脸在窗户的空隙中显得晦涩阴暗,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就算不是为了等他,我也已经不能再轻易爱上别人了。   我这次与你一同上路,就是想看看你心中的那个人,到底有多在乎你。可是我几次故意在他面前与你亲近,他都不理不睬,毫无焦急愤怒之色,我才觉得他可能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   对不起,奕辰,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惹你伤心,我是真心觉得他不是你的良配,才这样说的。”   叶奕辰黯然:“我明白,没关系的。”   柳碧晴轻轻地揉了揉叶奕辰的发顶,说道:“奕辰,你与姐姐表面上成亲两三年,姐姐绝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如果你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也由姐姐出面去替你解释这些事情。   到时候要是你再喜欢了哪个女孩,就娶过来做小,姐姐会跟她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等三年之后,我就会与你合离,你在将她扶成正房。   奕辰,你能帮姐姐这个忙吗?”   叶奕辰看向柳碧晴状似平静的脸,知道她心中的痛苦。   当年他虽然不知道她与宁千炎整个事情的始末,但却知道江湖中有不少人都在背后嘲笑她,说她虽是江湖中有名的美女,还是谷主之尊,还不是被人抛弃?巴巴地上赶去追九华派的宁千炎,为了个男人连羞耻心都不要了。   叶奕辰听闻这些话时勃然大怒,就想去杀掉宁千炎替柳碧晴出气,却被她拦住了。   如今想想,既然此时柳姐姐还是喜欢着宁千炎,当初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去找他麻烦,给她出气呢?   看来现在,他果然是最适合跟柳姐姐成婚的人了。   昨晚大师兄已经正式与他告别,恐怕他们两人再也不会相见了。   而接下来的两三年,他又怎么会轻易地爱上别人呢?   那么成不成婚,跟谁成婚,又有很么关系呢?   还不如帮柳姐姐一个忙好了。   叶奕辰暗自下定决心。   他对满脸忧伤又不安的柳碧晴道:“柳姐姐,你别担心,回去后我就告诉阎叔叔,我们成亲吧。”   他此言一出,一直强自压抑的柳碧晴的眼泪簌簌落下,不知道是为了他的悲伤,还是为了她自己的悲伤?   ********   天一门内后院的卧房中,陆一刀一边缝着手上淡粉色的新衣,一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陆靖黎在旁边给他到了一杯茶,问道:“小刀,你今天已经叹了好多次气了,到底怎么了?”   陆一刀将手中的针插在线板之上,问道:“二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大师兄和小师弟这次回来之后,有点怪怪的?”   陆靖黎道:“我最近一直在忙着门内的事情,没有觉出什么。倒是听月易说起过,小师弟最近都不太爱吃甜食了,话也少了不少。   他每次下山去买些甜食逗小师弟高兴,也不怎么有效果了。”   陆一刀道:“大师兄这次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整天心事重重,有时我跟他说话,他会突然之间就愣住了,然后半天才恍然大悟是我在跟他说话。   他以前是最疼小师弟的了,只要是在门中,几乎天天去看小师弟。而我前天居然看见他在小师弟的房门口来回踱步,犹豫着要敲门,像是在烦恼什么似的,最后他居然直接转身走了,没有进小师弟的房门!”   陆靖黎安慰他说:“小刀,你别担心了,也许是大师兄他临时有事情要做,才会离开的。”   陆一刀又说道:“小师弟也是,现在每天多数时间都在发呆,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一次吃饭时,我居然看到他连筷子都拿倒了不说,居然去夹了他从来不吃的芹菜塞到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而他最喜欢吃的红烧蹄髈就在他旁边!”   陆靖黎拍了拍陆一刀的肩膀道:“上一次小师弟被那个江湖百晓生秋云舒送回来,我就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谁知他居然瞒着我们两个独自一人去找大师兄了。   小师弟心思单纯,你不要急,等我有时间去问问看。”   陆一刀红了眼眶,将头轻轻地靠在陆靖黎的肩膀上,低声说道:“这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大师兄招人下毒,又是殷银阁追杀大师兄,小师弟又一个人跑了出去。现在二人虽然平安归来了,一个一个又都是这个样子。   二师兄,我心里好慌啊!   爹爹也不出关,我已经一年多都没见到他了,现在连大师兄和小师弟都这样,我真的觉得担心极了。”   陆靖黎将手环在他的肩膀上,在他的右臂上轻轻地拍了又拍:“别怕,还有我呢,还有二师兄在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刀别怕啊……”   ********   温子浩走到陆云白的门前,又停了下来。他没有推门,只是看着房门在发呆。   小白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现在常常发呆,很少笑也很少撒娇。   每次他和小黎还有小刀关心小白时,小白都会做出一副跟以前一样开心的神情,可是随后他就会看到,小白的脸色总会很快就暗下来,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如今连他自己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白天时还好,他要练功,要安排门内事务,一大堆事忙的不可开交,没有时间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到了晚上,温子浩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叶奕辰红着双眼,像个小兔子一样对他说:“大师兄,不要走……”   他就算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是眼前会不断地出现他的脸:有时是他红着眼睛哭泣的样子,有时是他一脸诱哄讨好的表情,有时是他满脸通红羞涩的模样。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变了,只有他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回到天一门,一切就可以恢复原状。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毫无廉耻的魔教妖人,什么时候在他心中留下了那么重的烙印。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再面对小白了。   从在祀晔山山顶的最后一晚开始,他的身体已经背叛了他最疼爱的小白。当时他还能说他是被叶奕辰下了药,所以才身不由己,他一直真心喜欢的人是小白。   而现在事实却如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样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让他就连口是心非都做不到。   那个魔教妖人几乎夜夜都会出现在他梦里,他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细滑的皮肤,白皙的胸膛,瘦削的腰身……   即使是在白天,他也会想起那个妖人的模样。   他现在一看到小白心里就又愧又悔,每次见面都即尴尬又心虚。   他那么疼爱小白,现在却身心都已经背叛了他,又有什么脸面留下来?   温子浩转身离开陆云白的房门,默默无声地将一封书信放进议事大厅中,拿起一个简单的包袱,悄无声息地下了太山。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桥南香苑是岚州城最大的一间饭馆,此刻正值午间吃饭时间,饭馆内更是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温子浩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静地吃一碗素面。   岚州城,离晋阳不远,只有三五天的路程,据说是殷银阁的固定聚集地点,但是谁也不知道殷银阁到底在什么地方。   给天一门内留书后出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温子浩从门中出来,就直接来了岚州。他这几个月来,一直遭到殷银阁的追杀,几次威胁到小白的性命,他心中的火气压抑已久。这次他自己跑到殷银阁的地头上去,就是要来查探殷银阁的详情。   他为了怕三个师弟担心,留书时只字未提要去查殷银阁这件事,只说有个朋友给他发了封信要请他帮忙,事情紧急他只好留下书信就走,让他们不要担心。   温子浩从十九岁入江湖以来,已经有六七年的时间了。他不是一个冒失之人,殷银阁的四大杀手他已经见过好几个,论起单打独斗,他也只能跟其中任意一人勉强平手。这次下山后,他先找了个前后门四通八达的客栈住宿,在里面易了容,换了装,连包袱皮都换了颜色,出门时已经满面虬髯,看上去像一个走镖的一样。一个月来他一直以此面目示人。   江湖中有人传说,岚州城外,西行三百里的一间荒废的土地庙,是殷银阁进行交易的地方,想要雇佣殷银阁杀人,就往土地庙中土地爷的香炉下放一张纸条,写上要杀的人姓甚名谁。   温子浩已经去探过几次了,最长的一次连着在那里埋伏了几天几夜,只看到有几个地痞无赖贼头鼠脑地钻进土地庙,往土地爷的香炉下面放纸条。   而在他不间断的盯梢期间,根本没有人进去拿过那些纸条。   等温子浩坚持了五天五夜,干粮和水都吃得干干净净,人也疲倦不堪,实在不能再继续盯梢的时候,他进了那个土地庙一探。   温子浩跨门而入,看见一屋狼藉。房屋正中摆放一张供桌,桌子上有一尊香炉,四周粗柱上挂着破烂的布幔。一尊泥像座于供桌后的泥台之上,覆满灰尘。   温子浩抬眼一看,这泥像高不到半丈,慈眉善目,嘴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一身红色的外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他一手持一枚金玉如意,一手捧一枚金元宝,皆是漆皮掉落,正是掌管一方土地平安的土地神。   整个破庙之中都布满了灰尘,只有供桌上的香炉那里有一些被摸过的痕迹。   温子浩走过去,拿开香炉一看,只见香炉下面乱七八糟地压着几张纸条。他打开来看,纸条上也只是写着些什么某村里的哪个人,或者是城里哪个巷子的哪户人家的某某人之类的。   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的小打小闹,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而近一个月,他都在岚州城中观察身负武功之人,或者是城中的蹊跷之处,可惜均如大海捞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众人都说殷银阁的总址在岚州,可是在整个岚州城内根本无迹可寻,那些殷银阁的杀手也像从来没在岚州出现过一般销声匿迹了。   想到这里,温子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筷子拨弄碗里剩下的面条,继续把内力放开细听饭馆里的议论声,想要在一片人声鼎沸中探听到一丝关于殷银阁的议论。   可是一个词突兀地传到他的耳朵里——寒澜教。   温子浩心中一顿,忍不住细听起斜对角那桌上的几个江湖人的对话。   其中一人身着深紫色劲装,开口说道:“说到寒澜教,你们最近听说没有?寒澜教的教主要跟影月谷的谷主成亲了。”   心脏猛地一疼,如同痉挛般剧烈收缩而不得控制。温子浩忘了反应,手中的筷子连同夹着的面条一起滑回碗里。   头脑中反应过来,这几个人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温子浩整个心脏都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先是紧缩得扭曲,然后又在不注意时猛烈地膨胀。   他还来不及控制自己心中的异样,一阵突兀的杯盘破裂声传进耳朵。   温子浩闻声望去,离那几个江湖人不远处的一个面容俊俏的蓝衣男人,不小心掉了手里拿着的瓷碗,瓷碗摔到地上碎成惨白的几片。   温子浩觉得这个人有点面善,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可是他的注意力随后又被刚才那几个江湖人吸引了过去。   一个国字脸眉毛粗黑浓重的男人粗声粗气地接口说道:“什么?就是那三个魔教中的寒澜教和影月谷?他们两个门派的教主和谷主现在要联姻?”   最初说话的紫衣男答道:“可不是吗?这个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以后的十一月初六。我娘家舅舅是江南水道上的青河帮的帮主,听说了这件事急着到处去挑选贺礼,本来一个寒澜教就够让人心惊胆寒的了,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影月谷,更得小心奉承。   不然一言不合得罪了寒澜教就让你全帮灭门,真的不敢有半点冒犯。”   国字脸叹了一口气说道:“寒澜教现在越来越壮大,真的是让人胆寒发竖,我上个月才听说宛县的金刀帮被寒澜教给全灭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开罪了寒澜教。   如今两大魔教再联姻,寒澜教更是如虎添翼,江湖上恐怕更加不太平了。”   旁边的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矮小道人,脸孔瘦削,下巴处留着又细又长的胡须,只见他摇着头皱眉说道:“要是两派当真联姻,寒澜教的实力又要壮大了。武林盟天天喊着要消灭魔教,现在恐怕更加难上加难了。”   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凑过来道:“这个影月谷的谷主,是不是前两年闹得沸沸扬扬,跟了九华派的宁千炎,又被他甩了的柳碧晴?”   紫衣男道:“应该是她没错,没听说过影月谷换了谷主。据说这个柳碧晴长得花容月貌,风姿绰约,是个绝色佳人啊。那个寒澜教的教主叶奕辰听说年纪也不大,一年前才接任掌管寒澜教,也算是有艳福了。   传说影月谷那座山谷,除了谷主的丈夫之外,不让其他男人进入。谷中的诸多美貌的女弟子,还不都是这寒澜教教主口中的肥肉。”   尖嘴猴腮男不屑道:“切,那柳碧晴再怎么貌美,还不是被宁千炎给甩了?寒澜教的教主说不定捡了九华派宁千炎的破鞋,也只能在影月谷里找些美貌的女弟子出出气了。”   说完,尖嘴猴腮男和紫衣男猥琐地笑了起来。   国字脸紧紧地皱了皱眉眉。   青衣道人闻言脸色冷了下来,不搭话也没笑,不感兴趣地看着手中的茶杯,像是那个茶杯里面有无限玄机似的。   只听“噗噗噗”三声,三根竹筷齐刷刷地□□尖嘴猴腮男面前一寸的桌面上,三根筷子均深入木桌之中,只留下末尾一点儿微微颤动,让人清楚地看出刚刚穿过的东西是什么。   尖嘴猴腮男的身体不禁抖了抖,吓得脸色灰白,心惊胆战。   温子浩的视线忙向筷子射过来的方向寻去,就见刚才的那个身穿蓝衣服的俊俏男人,面无表情地往桌子上扔下了一块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路过温子浩的桌子旁边时,温子浩看到他的牙关咬紧,手上青筋蜷起,显然是愤怒至极。   紫衣男惊呼道:“这个人是谁?武功这样高强?三根竹筷居然能穿透这样厚的木桌?”   青衣道人冷冷地说道:“一剑三星,这一招正是九华派云清剑法中的‘三星落日’。九华派内听到刚才那番话会有此反应的,你说那个人是谁?”   众人均是一惊,都露出尴尬又心虚的神色。   尖嘴猴腮男兀自惊魂未定,垂着头不敢说话。   紫衣男跟国字脸付了饭前,拉了他便走。   温子浩知道刚才的蓝衣人,正是九华派的宁千炎,他被人这样议论难免不快,可是温子浩仔细想了下,却依然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宁千言本是九华派的高徒,人长得清新俊逸,性格也很好,江湖上人送外号玉树英郎。   几年前曾经传出他与影月谷谷主纠缠不清的传闻。据说他还跟他师父——九华派的江老爷子——提出要娶那个影月谷谷主柳碧晴为妻。江老爷子强烈反对这门亲事,闹得师徒不快,江湖中人尽皆知,之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从此江湖中就流出他跟柳碧晴的各种谣言,有说柳碧晴淫邪放荡,勾引名门弟子的,也有说宁千炎精通房事的,连影月谷谷主那种美貌之人都逃不过他的手心。   温子浩当时听闻此事,对柳碧晴很是不齿,觉得柳碧晴一定是用美貌勾引正派弟子的妖女。如今他真的见过柳碧晴本人,倒觉得她的确是艳绝天下,风姿无人能及,在江湖儿女中做派也不算放纵,宁千炎对她动心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而此时,温子浩才由饭馆中的事,回想到刚才听闻的那个消息上。   叶奕辰要跟柳碧晴成亲了?   温子浩手中的竹筷突然断成了四段,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眼神中更是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阴鸷和愤怒。   他觉得眼前一片血红,那种让心脏都要爆裂开来的莫名的东西,在胸口一点一点膨胀起来,脉动著,四处冲撞,连指尖都要被胀裂一般,逼得他几乎要发狂了。   温子浩再也忍不住,在桌子上放了一块银子,急匆匆地出了饭馆。   从桥南香苑出来,温子浩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城,他一张脸阴得沉沉的,快步流星地跑到城外靠山一个人烟稀少的竹林,手中的龙启剑“嚓”的一声出鞘,被内力震得嗡嗡作响,手中长剑一挥,就使出了天一剑法。   内力灌注龙启剑的剑锋,所到之处无坚不摧,随着天一剑法的一招一式,竹林里的片片翠竹应声而倒。   温子浩一遍又一遍的使着天一剑法,大片的竹林倒下,竹枝和竹叶也在剑招之下碎成一片又一片。   他觉得怒火焚心,胸口那种膨胀冲撞的感觉越来越大,手中的龙启剑怎么样也停不下来。如果现在不让他继续挥动手中的剑,那熊熊的烈火浆流就快要从心口-爆裂出来,炸碎得他粉身碎骨。   这样持续不断地挥舞龙启剑接近两个时辰,温子浩身体里的内力消耗得一干二净,才慢慢缓过来一些,他垂下紧握着龙启剑的手臂,任那剑尖划过地下层层破碎的竹枝和竹叶,拖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不远处一棵没被他的剑砍断的竹子旁。   温子浩倚着那根竹子缓缓坐下,身体里慢慢传来内力耗尽的空虚感觉,这样的空虚迅速取代了心脏处的爆裂感,让他的整个人都空荡下来。   他的手掌已经握剑握到麻木,此时一放松就再也控制不住剑柄,龙启剑“噹啷”一声从他的手中掉到地上。   他靠着那棵竹子,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一样,没有一丝力气。可是那感觉再空虚,也抵不过空荡的心口。刚才那种要将他膨胀爆裂的感觉不见了,只有心里空荡的像有回音一样。   其实这件事不是意料之中的吗?   在叶奕辰护送他和小白二人回天一门的那段时间里,叶奕辰每天都跟柳碧晴在一起。像柳碧晴那样绝色的美人,怎么会没人喜欢呢?   温子浩心想:他早就知道那两个人会在一起,现在传出二人成亲的消息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正这样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红通通如同小白兔一样的眼睛,那清秀白皙的脸上,嫩红的嘴唇吐露出魔咒一样的话语:“大师兄,不要走,好不好?”   温子浩心头的怒火又“腾”地一下燃烧起来,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捡起了龙启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脸上露出森冷狠厉的笑意:叶奕辰,你这个魔教妖人!你戏耍过了我,搅得我现在不敢面对小白,愧疚连师门都待不下去!   你现在还想自在地去成亲?去娶一个美娇娘?   想得美!我就让你的婚礼办不成,让你痛不欲生,让你为戏弄我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壬寅年十一月初五,九江的祀晔山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半山腰的最后一道山门前,身穿一套藕荷色新衣的寒澜教松若长老陈晨,正在焦急地看向上山的路。   只见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鹅蛋脸,眼珠灵动,颜若朝华,头上梳着整整齐齐的发鬓,插着两枚略显正式娇艳的寒梅簪花。   突然,陈晨脸上露出如花的笑魇,急着向山下走了几步迎上去,拉住刚刚从山道上爬上来的影月谷右长使珠若的手,跺着脚娇叱道:“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在这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你要是再不来就什么事情也办不上了!”   珠若被性急的陈晨拉着往前走了几步,皱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嘟嘴抱怨道:“你快别催我了,兰若姐姐交代了好多事情,我都忙不过来了。今天又把采买的东西全部重新盘点了一遍,兰若姐姐才放我出来。   不过她比我还忙呢,谷主没有自己绣头盖和被面,兰若姐姐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买,一定要自己人绣出来才行。谷里几个绣功不错的姐妹们都在帮谷主绣东西,今天是最后一天,兰若姐姐还在检查她们绣完的成品。”   陈晨是一个未谈及婚嫁的少女,闻言脸上多少露出点憧憬的神色,又问道:“那柳姐姐呢?现在可到了山下?”   “谷主现在已经在山下的浔阳分堂住下了,兰若姐姐让我先上山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操办的,咱们下午赶紧再补一补。”珠若又笑嘻嘻地对陈晨说道:“估计问你也没有用,你还是快带我去找阎叔叔吧。”   陈晨垮下一张俏脸,任珠若的手指在她的胳膊上戳来戳去,说道:“谁知道成亲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事情?本来我们寒澜教跟你们影月谷里那么熟,我还以为只是柳姐姐从影月谷搬过来那么简单,哪知要准备这么多东西。   最可恶的是,明明现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奕辰哥哥一个人像没事一样,该练剑就练剑,该练鞭就练鞭,真是气死我了!”   珠若圆鼓鼓的小脸皱成一团,说道:“我们谷主也是一样的!明明长老们有交代,被面、喜帕什么的都要她自己绣,结果她根本不理睬呢,偷偷去外面找绣娘。   害得兰若姐姐只能偷偷地找几个手艺好的姐妹帮她绣,把她自己的事情就全部推给我。   啊!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不然长老们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会被骂的!”   珠若拉了拉陈晨的手:“走吧走吧,我们先去找阎叔叔。”   两个一般娇艳美丽的小姑娘拉着手往月夕居去了。   历代教主所住的云砚轩书房内,教主护卫,黑卫头领黑岩,正在俯首向叶奕辰报告:“启禀教主,如您所料,他正在赶往祀晔山,如今已过浔阳,按脚程戌时就可到祀晔山脚下。”   叶奕辰扔下手中的书册,脸上如冰霜般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急声道:“他真的来了?太好了!柳姐姐呢?千万不能让他们碰到一块儿。”   “柳谷主今日午时已经入住浔阳分堂,没有泄露任何消息。如果柳谷主天黑之后不出门,应该没有机会与他碰到。”   “很好,加派人手盯紧一点,不要让这二人遇到。如果他直奔来祀晔山,记得要压下消息,直接来通知我,千万不要让左护法、右护法知道这件事。”   黑岩垂首道:“属下知道。”   叶奕辰冷着脸摆摆手,黑岩行了礼,退出了门外。   屋里只剩下叶奕辰一个人,整个云砚轩的院子安静得好像空气都凝结了,跟院外的喧闹和到处贴满挂满的喜字红灯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祀晔山上现在人人都在忙碌,就连知道这件事内情的阎叔叔也全力准备这个婚礼。   右护法陈曦被派出在外,亲自给交好的几个门派送喜帖。   广泽长老沈萧然负责婚礼的酒席,张罗待客的酒水茶点,仁圣长老桐华负责整个祀晔山的布置,恨不得给山上的百年老树都挂上红绸。   连常年都在外厮混的真霭长老穆杨,也被飞鸽传书调回祀晔山。   陈晨已经跟他抱怨了好几次,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只有他一个人最轻闲。   叶奕辰的嘴边勾起一丝寂寞的轻笑:这个婚礼,最不上心的两个人恐怕就是他和柳姐姐这两个主角了。   外面这样热闹喧哗,叶奕辰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书房里,感觉到十分压抑,他理了理手边的书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样沉闷寂寞的时候,他突然好想看看那个人,跟他说几句话。   *******   叶奕辰慢慢走到山腰西侧这片平时根本没人会来的茅屋。   夏昕看着一身素衫的教主出现在这里,吃惊的问道:“教主这时怎么会想起要来我这里?明天就是你大婚之日,今天不应该是你最忙的时候吗?”   “打扰你了吗?”叶奕辰看见夏昕正在茅屋门前奋力地洗刷一个巨大木桶。   夏昕将手中的刷子放在旁边的一个木凳上,一边在清水里洗净了手,一边对叶奕辰说道:“教主说的哪里话,你来找我,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你刚才在做什么?”   “你问那个?”夏昕指了指刚才刷的那个大木桶。   叶奕辰点点头。   “我在酿酒,这是酿酒用的木桶。我已经有一批成品,这次你成婚,正准备给你当贺礼。”夏昕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拿一块软布擦了手。   叶奕辰也跟着他进了最左边的一座小茅屋。   夏昕递给了叶奕辰一个水袋,说道:“你先尝尝,可能没有你属下们买的好,但我身无长物,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可以送你了。这可是酒头,冲的很。”   叶奕辰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一阵苦涩、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头,咽到肚子里,熨烫得整个胃袋都烧了起来。   叶奕辰呛得咳嗽了几下,满脸通红。辛辣过后,一丝若有若无、恬淡清新的酒香萦绕在口腔之中,还有一丝回味的甘甜。   夏昕见状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辣吧,这个酒还要勾兑过才好喝。我已经给你留了两大坛,等明天就会送到你院子里。”   说着,夏昕又要把水袋拿回去,叶奕辰向后一躲避过了他。   叶奕辰拿着水袋看了看,仔细品着嘴里的酒香,说道:“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和甜味,很淡,但是清新怡人。”   夏昕道:“你喝出来了,我在里面放了点软枣子的果泥,你这祀晔山的树林里可是结了不少,味道也香甜可口,加到酒里面正好。”   叶奕辰看着夏昕红润的面色和神采奕奕的神情。此刻的夏昕哪里还能看得出半点烟花之地的脂粉气?他愣愣地问道:“夏昕,你现在快乐吗?”   夏昕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这个年纪轻轻就接掌一个偌大教派的教主。只见他脸色冷淡,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去的的淡淡愁绪,一双漂亮的卧蚕眼有点茫然地看向他,像是在寻求什么才是真正的答案。   明天就是这个年轻教主的大婚之日,此时本来该是他最得意最幸福最期待的时刻,可是他眼中的愁绪和茫然却将他的心境表露无疑。   叶奕辰见夏昕一直盯着他看没有说话,眼中的茫然之色渐退,二人之间有些沉默。   叶奕辰良久才叹气说:“有一件事,我心里有些歉疚,虽然我从未答应过你,但是这件事……”   夏昕打断了叶奕辰的话,郑重说道:“教主根本无需跟我解释。”   叶奕辰转过脸来看他。   夏昕道:“我知道,作为一教之主你总是有很多不得已,这件事你不需要跟我解释,真正伤心难过的人也不是我。”   叶奕辰沉默了半晌,没有跟夏昕说出婚礼的真相,只是沉声说道:“你曾说过让我不要舍弃那个人。我虽然没有承诺你,但还是觉得你听到我成婚的消息会很难受。”   夏昕看着叶奕辰黯然神伤的表情,似是万念俱灰,心道:人人都说寒澜教教主杀伐果决、俯瞰天下,可是他认识的叶奕辰却是一个事事都为别人着想,甚至勉强自己都在所不惜的傻瓜。   他现在过来,只是因为当初自己的一个请求。明明此刻最伤心难过的人应该就是他自己,却还为了一个毫无身份地位、甚至毫无用处之人的一个无理的请求过来解释。   叶奕辰见夏昕沉默半晌没有开口,还以为他在生气,站起身来说道:“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既然你没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夏昕拦住他,又将他按到桌前的木凳上,换上了一副欢快的笑脸,说道:“教主,我很好,在祀晔山上也很快乐。我现在吃穿不愁,又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可做,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我们不说这些事情了,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今天我们两个好好来喝一顿,算是提前庆祝你大婚。我这样的身份不好去你的席上喝酒为你贺喜,现在我就先来为你祝贺,如何?”   说着,夏昕拿起角落里的一坛酒,破开泥封,满屋子带高粱味的酒香和清甜的果香弥漫开来。他又找来两个粗瓷碗,倒满酒后递给叶奕辰:“教主,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叶奕辰看着坐在对面笑容爽朗大口喝酒的夏昕,心中暗暗想着:夏昕如今看起来是真的很快乐了。   那大师兄,你呢?   每天都跟你心心念念的小师弟在一起,你一定也是一样幸福快乐吧!   这样的话,只有我一个人不幸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叶奕辰举起手中的粗瓷碗,将里面的酒液一口干了下去,只希望用这满口的辛辣和甘甜将心头的苦涩冲掉。   从夏昕的茅屋出来时已经天黑了,远处传来了戌时的敲更声。   叶奕辰有一点醉了,提着夏昕给的那袋酒头,往云砚轩走去。   黑岩轻轻落在他身前,单膝跪下行礼道:“启禀教主,那人已经找来祀晔山了,一到山脚下就大声喧嚷着要找您。属下怕惊动左护法,让他戌时过半去祀晔山南侧浔阳县边的樟树林等待。”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了。”叶奕辰越过黑岩,转向下山的方向。   “教主,明日就是您大婚,一定要您亲自去吗?”黑岩向前追了几步,又一次跪拜在叶奕辰面前,头垂得底底的,冒死质疑教主的决定。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叶奕辰的脚步未停。   “教主,请让属下跟您一起去吧。”黑岩未起身,低声申请。   “你不用去了,让所有的黑卫都不要跟随,他的武功跟我差的很远,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说完,叶奕辰的脚步一顿,又说道:“有些事情不该让其他人知道的,一定要压住消息。”   “是。”身后的黑岩低头答应。   叶奕辰把手中的装酒的水袋别在腰上,用内力压下了酒意,运起轻功跳过山门的守卫,向祀晔山的山下走去。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祀晔山南浔阳县边的樟树林紧靠着云居山,大片茂密的樟树依山而生。   云居山是南侧山峦中最靠近祀晔山近的一座山峰。从祀晔山下来,快马疾驰小半个时辰即可到达云居山的山脚下。   香樟树四季常青,即使是寒冬十分,树冠上依然布满了翠绿的树叶,在这样萧瑟的冬天里显出些郁郁葱葱的繁盛来。   叶奕辰没有点灯,深厚的内力让他夜里也能视物,何况今日月色晴朗,月光如水般铺洒在大地上。   叶奕辰提前下了马,将马拴在远处,故意踩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到樟树林边。   果然,随着他的脚步声,树林间的黑影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来人长得清新俊逸,面如刀削,眉如墨画,头发被一枚白色玉冠高高地束在发顶,看上去英气逼人。只是在明亮的月光下,他眼下的青黑显出他的疲倦,一身长衫上的褶皱也显得风尘仆仆。   那人的头昂得高高的,一双漂亮的眼睛狠狠地瞪住叶奕辰,声音带着明显的愤恨:“你果然来了!叶奕辰!”   叶奕辰的脸上一片冷傲,眼中却带着点笑意,说道:“我倒是怕你不敢来呢——宁千炎。”   宁千炎的眼睛瞬间瞪大,瞳孔一缩,手中长剑“嗡”的一声拔出剑鞘,直指叶奕辰。   剑上的杀气扑面袭来,叶奕辰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你明天就要跟柳碧晴成亲?”宁千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奕辰,说话因咬牙切齿而显得缓慢。   “是。”叶奕辰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冷淡漠然。   “你跟柳碧晴成亲,是真的爱她?还是为了两教联合,做大势力?”剑尖又往前送了几寸,离叶奕辰只有五寸之距。   “无论我是何目的,现在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爱怎样就怎样。”叶奕辰的卧蚕眼轻缓地对宁千炎一瞥,眼中尽是嘲讽之色。   宁千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胸中的愤慨如同要冲出一般,声音就像压抑着的嘶吼:“你怎么敢?碧晴是那么好的姑娘,你怎么敢说?难道你真的是为了……   不行,我绝不能让你这样的无耻之徒利用她,绝对不能!”   话音未落,宁千炎就使出一招九华派的杀招“神龙九变”攻了上来。   叶奕辰也抽出腰间的冰魄神鞭一个回旋挡住宁千炎一招中的九式,嘴边嘲讽的冷笑丝毫未变,道:“啧啧,还有胆子向我挑衅?   怎么,宁大侠,你来之前有没有跟你们九华派中的江萧江老爷子请示过?”   宁千炎正是因为他师父江萧的阻拦,才不能与柳碧晴成亲,此刻被叶奕辰一提,更是恼羞成怒,连人带剑,向叶奕辰直扑过去,一把长剑直刺向叶奕辰的喉头。   这一招正是九华派剑法的精髓“风驰电掣、九九归一”,速度极快,来势汹汹。叶奕辰不敢有轻视之心,情急之下脚步急退,直退出丈许之外,才得避过,当真是惊险万分。   宁千炎一剑已暂时占了上风,忙借着这一剑的势头挺剑疾刺。   叶奕辰见他来势凌厉,长鞭一扬,鞭子卷过剑尖,将剑尖的劲力往旁边送去。宁千炎赶忙抽回剑锋,顺着叶奕辰的力道使出一招“风卷荷叶”,剑气又转过势头向叶奕辰袭来。   叶奕辰手腕一转,长鞭挡住宁千炎的剑锋,更向他的腰腹处袭来。   宁千炎仰天一声清啸,避过叶奕辰的鞭梢斜行而前,长剑横削直击,迅捷无比,未到五六招,剑势中已发出隐隐风声。他出剑越来越快,风声也是渐响。   这套“风声鹤唳剑法”,是宁千炎的师父江萧江老爷子晚年创制出来的得意剑法,将内力灌注于剑锋之上,只要被剑气划过,立即受伤,并且剑招一剑快似一剑,所激起的风声也越来越强。   此剑法威力奇大,剑锋上所发出的一股劲气渐渐扩展,叶奕辰只觉寒气逼人,脸上、手上都给疾风刮得隐隐生疼,为避过如此强烈的剑气只能后退,围在相斗两人身周的剑气圈子渐渐扩大,竟有两丈方圆。   他避过了十几招,此刻已对宁千炎的招式心中有数,又不是为了杀他而来,当即展开轻功,避过剑气,在宁千炎周围飞舞来去,犹如百丈洪涛中的一叶小舟,狂风怒号,骇浪如山,一个又一个的滔天白浪向小舟扑去,小舟随波上下,却始终未让波涛吞没。   等宁千炎将这套风声鹤唳剑法的七十二招都用完一遍,见始终奈何叶奕辰不得,心下焦躁,连声怒喝,长剑便如疾风骤雨般斜劈直斫,猛攻过去,非要叶奕辰出招挡架不可。   叶奕辰此刻更是不慌不忙,脚步更轻盈,身形更敏健,盈盈月光下身形显得飘逸无伦,变化万方,手中长鞭抽动,变幻莫测,幻成一片黑影,让宁千炎应接不暇。   二人这样斗过约半个时辰,宁千炎的内力由于持续灌注在剑锋上而消耗得极快,招式跟步法明显凌乱了,因内力不续而气喘吁吁,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   叶奕辰见他已现颓势,也不再戏耍他,长鞭避过他的剑锋直奔他的手臂,鞭梢顺着手臂紧紧地卷住不放。   叶奕辰狠狠一拉,宁千炎就被这劲力带得脚下不稳,向前摔个大跟头。   叶奕辰手腕一抖,长鞭如同有意识的活物一般又收回他手里。他看着跌坐在地,瞠目欲裂的宁千炎,不屑地说道:“这只是给你个教训,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柳碧晴。”   “不,你不能走。”宁千炎坐在地上气得发抖,双目泛起一片片赤红,渐渐低下头去,嘴中喃喃说道:“不能这样,你不能走……”   叶奕辰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不走不动,一言不发。   突然,宁千炎抬起头,原本俊俏的脸上都是狰狞的表情,把长剑一丢,摸起腰侧的一把匕首,一个挺身从地上跃起,匕首直向叶奕辰的心口袭来。   叶奕辰本来一直注意他的动作,只是在他抬起脸来时心头一跳,有一瞬的失神——那个潇洒俊逸的男子此刻哭的泪流满面,月光下他红肿的眼睛和泪痕一下子映入叶奕辰的眼帘,让他一惊。   他哭了?难道真的是为了柳姐姐如此难过吗?   这样一想,叶奕辰心中对宁千炎压抑已久的那口恶气,倒是消了不少。   叶奕辰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行动就迟缓了一瞬,宁千炎的匕首本来距离他不过数寸,再加上他直身扑过来,待叶奕辰反应过来时那匕首已经直奔他的面门而来,匕首上的森森杀气几乎刮破他的皮肤。   他来不及思考,左手反射性的一挡,匕首划开他的衣袖,割破了他的小臂。   这样极速的一系列动作,其实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刹那间,叶奕辰已经脚下生风,运起轻功后退了好几步,避过了宁千炎的攻击范围。   他抬起左臂看了一下伤口,手臂上的破口皮开肉绽,红肿外翻,却没有一丝血流出来。   “哈哈哈哈,你已经中了毒。”宁千炎在一旁狂笑:“叶奕辰,你也有失手的一天!我不会放你去祸害碧晴的,你要死在这里了,明天就没有人跟碧晴成亲了!哈哈哈哈哈!”   叶奕辰冷静地点住了左手的穴道停止血的流动,仔细观察被划破的伤口上那萎缩的肌肉面,只见切口上面渐渐浮现浅褐色的斑点。   他的秀眉一挑,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脸色,说道:“是蝎心?”   宁千炎的笑声顿住:“你知道奇毒蝎心?”   叶奕辰脚下再退几步,距离宁千炎有一丈远,伸手解开左臂的穴道,玄祁心法随即运起,内力压着整个左臂的血液,把被毒素染过的血液全部挤了出来。   这蝎心毒本是影月谷的五种奇毒之一,是从毒蝎的尾刺提取的毒素,会在半柱香之内蔓延全身,两个时辰内若不解毒,就会呼吸困难,心力衰竭而死。   叶奕辰动作迅速地逼出手臂处的毒素,从怀着翻出一个沈萧然给他的解毒专用的瓷瓶。   因影月谷跟寒澜教一直交好,除了谷内由谷主独掌的娲颜秘毒外,其余几毒早就因为沈萧然这个医痴的软磨硬泡来交与他研究,叶奕辰拿出来的这一瓶解药是沈萧然研制出来专门解五种动物毒素的。   这种丸药被沈萧然这家伙直白地取名为“去五毒”,是专门针对蝎子、蛇、蜈蚣、蟾蜍、蜘蛛这五种毒物的。影月谷的蝎心毒正是用蝎子的毒素制作,去五毒正好有效。   看着叶奕辰面不改色地把一粒丸药丢进嘴里,宁千炎脸上的狂笑渐渐变成苦笑:“呵呵,我怎么忘了?   你是她的未婚夫,你怎么会没有影月谷中毒物的解药?   我真傻!我真是太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过后,宁千炎平静了下来。   他低头捡起地上的长剑,正面对着叶奕辰,摆出九华派的云清剑法的起势,凛然道:“叶教主真是好武功、好手段,竟然连我使出偷袭、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方法都无法杀了你!   我既已输,但求一死。只希望叶教主您大人有大量,今日伤你的是我宁千炎,是因为嫉妒你要娶娇妻美人,与我师门没有半点关系。叶教主今日杀我泄愤,请不要牵连旁人。”   叶奕辰正忙着用内力催动刚刚吃下去的丸药,见宁千炎又摆出请战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更加冷然了,问道:“你既已一心求死,我还需要打吗?”   宁千炎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奕辰说道:“宁千炎从六岁即拜入九华门下,死也不能束手就擒。   我武功本不如叶教主你,既然要死了也希望能死得像个九华派的弟子——血战而死。”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叶奕辰看着宁千炎破釜沉舟、义无反顾的气势,跟没事人儿似的把冰魄神鞭往腰间一缠,撕下左臂上破损的衣袖,解下腰间夏昕送他那袋高粱酒,用酒水冲洗左臂上的伤口。   酒水可以消毒,更能溶解渗入皮肉之中的毒素,叶奕辰想起沈萧然一本正经地跟他谈起影月谷几种毒的解法时,是这么说的。   冲洗了几下,见伤口处的翻起的皮肉变回鲜红色之后,叶奕辰举起酒袋放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又把酒袋封好,一把丢给宁千炎。   宁千炎本来一动不动地等叶奕辰清理好伤口再战。他本是名门弟子,第一次不顾道德偷袭使毒后还不成,就再也没有脸面干趁人不备之事了。   谁知叶奕辰不但没有上来一鞭绞死他,还直接把酒袋丢了过来,宁千炎心中不免怀疑,脸色阴晴不定,举着酒袋问道:“叶教主这是什么意思?”   “喝两口吧,据说是酒头,味道还不错。”叶奕辰体会着喉头和胃里燃烧的感觉,品味随后而来的那股清甜甘洌的果香,状似随意地对宁千炎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宁千炎本来就是死也不惧的。他今夜来找叶奕辰,一开始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可惜他技不如人,即使使出卑鄙的手段也不能重伤叶奕辰。   他现在明知必死还要跟叶奕辰一战,就是怕叶奕辰迁怒于柳碧晴和九华派,希望叶奕辰杀了他之后能够放过他们,如今他拿着手中的酒,难道还怕叶奕辰下毒不成?   想到这里,宁千炎打开酒袋狠狠地灌了两口。   一股辛辣的液体从口中喉头划过,一阵胸腔胃腹都被灼烧的感觉之后,宁千炎觉得口中厚厚的酒香里弥漫着一种清洌的甜。   “好酒。”宁千炎咂了咂嘴,又把酒袋丢给叶奕辰,说道:“多谢叶教主的美酒,请动手吧!”   叶奕辰接过了酒,又喝了一大口,反而不慌不忙地坐下了,明明坐下后要比宁千炎矮了一些,但气势却一点也不比他低,嘴中说道:“急什么?”   宁千炎满心打算由叶奕辰杀了他泄愤,可现在见叶奕辰没有半分动手的意思,更不好先出手,只能一脸纠结地看着轻松的叶奕辰。   “既然你都要死了,不如在死前说说你跟柳碧晴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奕辰看了一眼宁千炎,见他一脸懊恼,恨不得马上被杀掉好无后顾之忧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依旧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宁千炎一听叶奕辰这话,心中一颤,暗道:来了,看来这叶奕辰现在不杀我,就是为了套我的话,回头好有借口对付碧晴。我需得万分注意说话时的字眼,千万不能让他挑出碧晴的什么错处来。   叶奕辰见宁千炎沉默了下来,把手中的酒袋又丢给他,说道:“我不想要知道你们两个过去发生的事情,只是想知道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叶教主与柳谷主二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我这等小人物,只是在很久之前偶然间窥得柳谷主真颜,顿时惊为天人,一心想要她注意到我,才会在江湖之中散播柳谷主与我之间有暧昧的谣言,柳谷主对此事并不知情。”宁千炎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叶奕辰嗤笑了一声,卧蚕眼漫不经心地往他身上一扫,眼神中是满满的嘲弄之色。   宁千炎见叶奕辰并不信,也有些心急,说道:“小人说的都是真的,事情皆是因我而起,叶教主请不要误会。”   叶奕辰开口道:“一面之缘就值得宁大侠今晚过来找我拼命,过后还一心求死,我与碧晴认识也非一日两日了,也不见她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宁千炎被噎得一滞,心中明白叶奕辰恐怕早就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其实也不难想到,一教之主的正房夫人,婚前被查清底细也是必要的事情。   宁千炎痛苦的闭上眼睛,心中暗道:从他认识柳碧晴开始,就没给她带来什么幸福,而如今柳碧晴又会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在她未来丈夫心中留下了芥蒂。   他果然是个有勇无谋的傻瓜。   他心中懊恼沮丧,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闷声闷气地说道:“柳谷主为人正直贞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还望叶教主不要介怀她的过往,婚后真心真意的对待她。”   “好姑娘?好姑娘你怎么不娶她?恐怕你们二人之间,也有些面上说不得的关系!”叶奕辰就着月光看向宁千炎,见他的呼吸明显一顿,然后迅速痛苦和愤怒了起来。   “不许你这样说她!”宁千炎一把丢下酒袋,握紧手中长剑,可是又念及可能出现的后果,强自压抑自己的情绪,双手攥的紧紧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痛苦:“不许你这样说她……不要这样说,全都是我不好,跟她有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叶奕辰看着宁千炎难过的神情,没有开口说话。   无法得到的爱是那样的疼痛,让人心如刀割。   谁又能幸免呢?   等宁千炎稍微平静了一点,叶奕辰突然又抛出一句话:“其实我根本没想跟她成亲。”   宁千炎简直出离愤怒了!   这个叶奕辰简直欺人太甚,根本就是耍着人玩儿呢,之前污蔑柳碧晴不清白还不够,现在还说不想娶她!   身体的动作远快于大脑,宁千炎脑中的念头还没转完,手中的长剑已经用力刺出,一道闪亮的寒光直取叶奕辰咽喉。   叶奕辰坐在地上未动,右手拉住腰间的鞭柄,手腕一翻,鞭柄就抵住只离喉头一寸的剑尖。   随后他手腕一扯,又一抖,长鞭就卷上剑身,再用力一拉,长剑又掉在地上。   宁千炎见武器已失,又空手握拳来打叶奕辰。   叶奕辰手掌向身下一拍往后移了两步,避过宁千炎的拳风,突然对还要打上来的宁千炎说道:“我不想娶她,是因为我不爱她。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娶她?”   闻言宁千炎一下子定在那里,拳头还做出后拉要向前挥出的架势。良久,他才慢慢放下那拳头,低声说道:“我还有什么资格娶她?师父的命令,我不敢违抗。她对我有恩有情,而我却只能让江湖中人嘲笑她,看不起她……”   “你今天来,是来杀我的?”叶奕辰打断他心灰意冷的低喃。   “是,我本来是来杀你的!”宁千炎对上叶奕辰的眼睛,说得斩钉截铁。   “我可是寒澜教教主,武功虽不一定是天下第一,但在江湖中的名号也算响亮,凭你的武功,也难杀我。”   “那又怎么样?江湖中人人都说你横行霸道、心狠手辣!   现在你还会顾着影月谷的势力不欺负碧晴,可是总有一天,你会被那些江湖传言所蒙蔽,觉得碧晴与我之间有私情,觉得娶了碧晴丢了你的脸。等你的势力渗入影月谷,你就会不再善待她了。   我只恨我武功低微,不能先杀了你以除后患!”宁千炎赤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叶奕辰,恨不得将目光化成片片刀刃,刺进叶奕辰的喉头心口。   叶奕辰的眼神转冷,声音更是如寒霜一样冰冷:“你既然杀不了我,那么今天就只能有一个结局。”   宁千炎凛然道:“在来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有多艰难,可惜是我太过托大,以为至少可以与你同归于尽。   谁知我的武功居然差你那么远,连趁人之危都做不到,不过既然已经输了,我也无话可说,甘心赴死而已。”   叶奕辰站起身,右手摸向腰间的鞭子。   宁千炎也挺深站好,整理了一下因为剧烈动作而有些散乱的衣襟,对叶奕辰道:“叶教主,虽然我从未与你有过接触,但是今日一见也觉得你是一个真正的好汉。   今晚我来这里找你,家师并不知情,九华派也没有人知晓,请勿迁怒于他们。   而我与柳谷主之间,已经有三年没见过面,她对我早已没有任何感情,她并不知道我今天做的事,还请叶教主不要怪罪于她。”   说完,宁千炎握紧了长剑,将身体做出云清剑法的起势,等着叶奕辰先进攻。   叶奕辰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宁千炎身前,看着宁千炎用力握紧长剑,喉头还因为紧张而不停蠕动,只等着叶奕辰动手了。   然后——叶奕辰越过他,又向后走了几步,捡起了地上的酒袋,拔开塞口狠狠喝了一大口,轻声说道:“这酒还真不错,这可是夏昕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呢,丢了多可惜!”   宁千炎本来已经决心赴死,心中紧张的不行,见叶奕辰这样如猫抓老鼠般一次次略过自己,一下子气得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又被叶奕辰戏弄了,火冒三丈地说道:“叶教主不要欺人太甚,我既已认输,为何要屡次戏耍于我?”   叶奕辰扭过脸去看他,脸色表情依然冷淡如雪:“我好心请你喝酒,什么时候戏耍你了?”   “你,你……”宁千炎气的结巴了几下,面红耳赤地叫道:“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叶奕辰清冷的脸上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态。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叶奕辰清冷的脸上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态。   宁千炎惊讶地张大了嘴,脸色从红到白,又由白到青,来回变了好几回,才冷静下来说道:“我已与柳谷主已经三年未见,她对我早已没有感情了,叶教主就不用费心抓我好去跟她换得好处了。”   叶奕辰见他脸色几变,说的话又处处是为柳碧晴着想,心中压着的最后一口恶气也算出完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找了个山石坐下,开口说道:“我八岁时就与柳姐姐认识了。”   宁千炎听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叶奕辰的声音声线干净透彻,配上他如寒霜般冰冷的神情,仿佛他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我义父是上一任的寒澜教教主,武功高强,性格有些霸道偏执。他一直也未成亲生子,也没有收其他弟子,所以对我的要求甚严,常常会布置一些非常人所能及的任务给我,教授的武功也是艰涩难懂。我资质平平,常常弄得遍体鳞伤。”   宁千炎见叶奕辰通透的声音之中情感流露,也渐渐放下心防,耐心听他讲述。   “除了武功方面,负责照顾我的生活的人是教中的左护法阎言,可是他当时也只比我大几岁,生性冷淡又不善于表达,多数时候都只是在教我读书识字。   我小时候从来都没有朋友,也不知道家人的关心是怎么回事。再后来,我遇到了柳姐姐。”   说道柳碧晴,叶奕辰冷淡的表情变得很柔和。   宁千炎想说话,又不想打断他温情的叙述,只得默默无声地听下去。   “柳姐姐是影月谷的继承人,影月谷一向与我教交好,所以经常有些往来,我认识她时她也才十二岁。   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又因为我年纪比她小就很疼爱我。   她见我练鞭时常常被鞭梢扫到,身上总是有或轻或重的淤痕,就拿她们谷中最好的跌打药膏给我,仔细叮嘱我要擦。   我被义父惩罚关进练功房三天,她不能求情,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弹琴给我听,让我知道她陪着我,她一直都在,我不是孤独一个人。   我被义父罚不准吃饭,她就偷偷把点心抱在手帕里,偷偷丢进来给我。”   叶奕辰说道这里,转过头看着宁千炎,目光幽深,声音清冷地说道:“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亲生姐姐来看待,心中对她很是尊敬。   三年前我为了练玄祁心法第五层而闭关四个月,等我出关之后却听到江湖中传得几乎都是讽刺她的谣言,到处都是侮辱她的话。   我气得要命,每次在外面听见有人说了她的坏话便把他杀了。可是我心里知道我最该杀的人是你!”   宁千炎的脸上露出愧疚痛苦的神色,叶奕辰恍若未觉,继续说了下去。   “我几次杀人之后柳姐姐来找我,我见到她时她显得很憔悴,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筋疲力尽的样子。   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们坐在浮翠亭里看着大滴大滴的雨点冲刷着树叶和青草。   她知道我因为那些传言而对你心生不满,眉目间满是忧愁,对我说道:‘奕辰,别再为我做这些事情了。宁千炎他虽然放弃了我,但我从来都不曾后悔,因为他都是一个值得我付出的男子。   别再继续为我气愤不平了好吗?也别再为了我杀人。   我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份并不合适的爱情,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他让我知道了爱情的滋味。   其他人说了什么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宁千炎的眼睛渐渐泛红,等叶奕辰说到这里时微微顿了顿。   “她为你求情,她说就算是你们没有最后在一起,她也从不后悔遇见了你。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叶奕辰紧紧地盯着宁千炎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道:“我当时很认真地答应了她,不过我心中想着:现在先答应柳姐姐,免得她伤心。可是,只要日后我见到这个宁千炎,一定要替柳姐姐报这个仇,一定要他死!”   宁千炎闭了闭眼睛,将眼中的眼泪压了回去,声音低哑哽咽地说道:“我是罪有应得。叶教主现在就可以杀我泄愤,我绝无半点怨言。”   叶奕辰平静地说道:“要是在以前,我一见你的面就早已动手。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想杀你了。   我知道了爱上一个人的欣喜和苦涩,也明白了柳姐姐选择的牵挂和等待。所以,我不想杀你。   柳姐姐说你是个值得她付出的男子。我以前一直觉得,她只是用情太深看不清楚人心,今天看来她也不算是太走眼。”   “什么?”宁千炎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觉得你还算是个值得的人,所以决定不杀你了。”   宁千炎的声音充满了辛酸苦涩,缓缓说道:“我杀你不成,连毒都用上了,武功更不可能被你看上眼,哪里配得上她口中的那句‘值得’呢?”   “武功不好可以再练,我虽是寒澜教教主,却绝不会只凭一个人的武功高低来判定他的品行。”   叶奕辰清楚地说道:“既然你明知武功不如我,还肯来舍命杀我,说明你心中对柳姐姐还有牵挂,也不枉她等你三年。   你既输了就求死,只求不连累师门和所爱之人,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   至于说用毒,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成王败寇,毒镖暗器也有很多名门正派在用。如果我被你毒死,也只能说明我不够谨慎,还如何当得了寒澜教的一教之主?”   宁千炎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思忖:这个叶奕辰不愧是一方魔教教主,想法居然那么与众不同,却好像还有一番道理。   就算是伤他、杀他,他也可以不计较,只觉得是成王败寇。他对人有自己的一套判定方法,与其他正派人士说的讲的都不相同。   叶奕辰见宁千炎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发呆,摇了摇手中的酒袋问道:“要不要陪我喝酒?”   宁千炎接过酒袋狠狠灌了一大口,坐到叶奕辰不远的一块山石上,闷闷地说道:“不管怎么说,碧晴都要与你成亲了。   我本来没有资格,但现在既然你不杀我,我还是忍不住要求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叶奕辰既已认定宁千炎的品格,行为也放开了些,从宁千炎手中抢过酒袋喝了一口说:“是暂时好好待她。”   宁千炎瞳孔一缩,怒道:“这是什么话?暂时是什么意思?以后你还要怎样?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叶奕辰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觉莞尔,平时微抿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弧度,恶作剧地说道:“暂时就是最近的意思,以后我还要休掉她的。”   “你!”   宁千炎气得直接从山石上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不是说很尊敬她吗?你怎么能伤害她?被人休掉的女人名声有多难听你知不知道!”   叶奕辰见他这样激动,决定不再捉弄宁千炎,直接说道:“这本来就是我和柳姐姐商量好的,成亲是假的,是为了给影月谷谷内的长老们做样子看的。   柳姐姐因为你而心灰意冷,不愿再与别人成亲,谷里的长老们又都催她赶快生下继承人。她就只好来找我,让我跟她做一对假夫妻,这三年我们互不干涉,等三年后再合离,她就在谷中另选一个女弟子做继承人。”   “真的……真的吗?”宁千炎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大滴的眼泪盈满他的眼眶:“你们俩真的是假成亲?碧晴不愿再接受其他男子……   她这般自苦,难道……难道是在等我吗?”   叶奕辰不屑地瞥了宁千炎一眼道:“假成亲这件事当然是真的,不然我早就派我的属下直接杀了你或者拦下你就行,何必特意在新婚前夜来在这里跟你说这么多废话呢!”   叶奕辰看了看宁千炎欣喜若狂的模样,觉得心情又放松了一点,说道:“至于柳姐姐是不是在等你,我就不知道了,她只说过她不会再轻易爱上任何人了。”   宁千炎现在哪里还能注意到叶奕辰给他泼的冷水,一直是满脸傻笑,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转着圈,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太好了,太好了……成亲是假的……假的……碧晴没有想要嫁人……真是太好了……”   叶奕辰见他疯癫般地折腾了半天,心中想到一件事,说出的话又如寒霜般冰冷:“柳姐姐为了你,连从小将她养大的长老们都能隐瞒违背,而你呢?   就算是柳姐姐真的还在等你,又怎么样呢?三年前你为了你的师门、你的师父而背弃了柳姐姐,这一次你又要怎么选呢?”   宁千炎犹如当头棒喝,脸上的神情迅速由狂喜变成懵怔,过了好半晌,眼光慢慢坚定的起来:“叶教主放心,这次我定不会辜负碧晴的心意。   这三年时间碧晴就托付给你照顾,我一定尽快给你、给碧晴一个交代!”   叶奕辰的目光变得深邃,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最好你做得到……”   与宁千炎谈好,叶奕辰总算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他对柳碧晴是真心的敬爱,自然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如今他也知道情伤的痛苦,更加希望能够为她多争取一点幸福。   因为第二天还要举行婚礼,事情一说清楚叶奕辰就与宁千炎告辞,看着他喜不自胜地骑马离开,叶奕辰自己的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谁知还没走到拴马的地方,叶奕辰就警觉地发现背后有人跟着他。   “谁?”叶奕辰猛地转头怒斥。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谁?”叶奕辰猛地转头怒斥。   皎洁的月光下,只见一个黑影在靠近樟树林的地方跟着他前行,离他约有三丈远的距离。   那黑影一见叶奕辰回头,转头快步钻到旁边的樟树林里去了。   今夜叶奕辰与宁千炎所谈的事情决不能泄露出去,也不知这个黑影刚刚听到了多少。叶奕辰艺高人胆大,当即转身紧追不舍,跟着那个黑影进了樟树林。   樟树林的枝叶繁茂,月光只是零星地透过树叶投射在地上,对叶奕辰来说却是影响不大。   前面那个黑影在黑暗的密林里左躲右闪,动作很快,转眼之间就已经走了几丈远。   不过叶奕辰的内力和轻功都远胜于黑影,跟在后面步步紧逼,二人的距离很快就越拉越近。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的距离已经很接近,到了叶奕辰的攻击范围。   他长鞭一甩直奔那黑影的后心而去,谁知那个黑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回手用长剑一挡,隔住长鞭的攻势。   叶奕辰趁着他停顿下来的一瞬,足尖轻轻一点,已跃进半丈,眼看就到黑影身前,冰魄长鞭一甩,直接缠向黑影。   那黑影见状也不再逃走,长剑斜刺,剑尖直向叶奕辰的右臂刺来。   “铮”,鞭柄抵住了剑尖,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二人斗在一起,黑影的武功与叶奕辰相差很远,招式也有些熟悉,这让叶奕辰有时间来看清黑影的样貌来。   那人留着一脸虬曲的胡子,脸色暗黄,身材高大,做一身镖师的打扮,只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让叶奕辰莫名地觉得熟悉。   二人相斗的招式甚急,叶奕辰的长鞭马上就要缠住黑影的全身之时,那个黑影突然开口说话了。   “是我。”   熟悉的声音令叶奕辰的心头一震,他手上的劲力全去,那个被他偷偷在心里念叨过不知千遍万遍的称呼脱口而出:“大师兄?”   那人身形顿了一下,并未开口承认,只是伸手揭下了脸上的易容。   叶奕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一层面皮从他脸上撕下来,露出他朝思暮想的面容,他觉得自己恍惚是在梦中,温子浩怎么会突然就出现在他身边?   他缓缓伸出颤抖的双手想要去摸摸他的脸,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实的。   谁知,还没等叶奕辰的手触碰到温子浩,温子浩就手快如电,迅速地点住叶奕辰的睡穴。   “大师兄……”一阵浓浓的困倦袭来,叶奕辰慢慢闭上了眼睛。   温子浩伸手接住了正在倒下的叶奕辰,抱着他在樟树林中疾走。   叶奕辰的身体抱起来很轻,手心触碰的皮肤也很柔软,打横抱在怀里时能够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兰香味儿,温子浩只觉得怀中那人无处不在吸引自己靠近,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妖精!”感觉到自己下腹处的灼热,温子浩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句,可是手上的动作还是很轻柔。   他到了祀晔山下已经好几天了。   从听到叶奕辰要跟柳碧晴成亲的消息,他就气愤得难以自已,快马加鞭地赶来九江,只准备要好好报复一下叶奕辰。   至于怎么报复?他还没想好!   反正不能让这个妖人那么容易就跟别人成亲!   他在祀晔山下的番阳镇里已经住了几天,每天都想找机会混进寒澜教中。   可是最近由于教主要大婚,寒澜教的岗哨把守得比平时还要严格。温子浩想要混进去简直是困难重重。   番阳镇中也多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温子浩在寒澜教期间,一直住在山顶的木屋中,对寒澜教中的人也没多认识几个。而他自己易了容,别人也认不出他来。   一到入夜时分,温子浩就会偷偷来到祀晔山的山门下,寻找能够避过守卫上山的机会,可惜由于守卫甚严,一直不得其法。   他心中焦急万分,要知道明天就是叶奕辰和柳碧晴大婚的日子了!   就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看见叶奕辰避过守卫,一个人偷偷用轻功翻出山门来,骑马向南跑去。   温子浩顿时大喜,忙运起轻功跟在马匹后面,跟着叶奕辰来到了一片樟树林。   他深知叶奕辰内力高深,不敢靠的太近,一直远远地盯着他,谁知居然被他看见,叶奕辰夜里出来居然是为了跟男人私会!   温子浩登时心头火起!   尽管今晚的月色明亮,但由于距离太远,温子浩看不清叶奕辰来见的人是谁,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将二人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的。   他气得咬牙切齿。   好不容易等到那个男人走后,温子浩就紧紧跟在叶奕辰后面,直到被他发现……   他现在抱着叶奕辰在樟树林里乱走,其实是在找一个能够让二人容身之地。   回去番阳镇的客栈是肯定不行的,番阳镇中有那么多寒澜教的人,恐怕还不等到客栈,叶奕辰就已经被人救走了。   幸好在他的一阵乱走之下,不久就找到了一个山洞。   温子浩点叶奕辰的睡穴点的很轻,不到一个时辰叶奕辰就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叶奕辰只能看到摇曳的火光和没见过的凹凸不平的石壁。他定了定神,想起来昏迷之前那个跟他打斗的黑影居然是温子浩!   他急忙要起身寻找,却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   好在头还能转动,叶奕辰向火堆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人远远地坐在火堆的另一边,他定睛一看,正是温子浩!   一看见温子浩,叶奕辰心中的想念就如潮水一般地涌了出来,他呆呆地一动不动看着那个人好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就是温子浩点住了他的穴道。   “大师……温大侠,我……”叶奕辰出声,可是温子浩仿佛没听到一般,阴沉着脸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叶奕辰扭头看了下周围,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壁,靠近石壁的地面上长着些枯萎的苔藓,这里应该是一个从没见过的山洞,身下柔软的部分应该是些干草树枝。   他好想起身过去跟温子浩说话,可惜身体不能动,只好用内力冲击被点住的穴道。   温子浩见叶奕辰明明醒过来了,却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突然明白过来他在做什么。他怒气冲冲地起身,几个大步走到叶奕辰身边,大手一把捏住他的脖子,问道:“你在解穴道?你想要去哪?”   叶奕辰被温子浩捏得呼吸一窒,脸色憋得通红,随后大手放松了些,让他能够正常呼吸,只是依旧放在他的脖颈上。   “我、我哪里也不去,咳咳、我想要坐起来。”叶奕辰被卡得喉咙有些难受,说话有些困难。   “不用在跟我撒谎了,你是不是打算赶回去跟柳碧晴成亲?”温子浩一双眼睛赤红,生气地问道。   “啊!对了,还有婚礼!”叶奕辰从再次见到温子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急忙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大师兄,快点解开我的穴道,我必须要赶紧回去。”   如果这次婚礼他再回去晚了……   叶奕辰忍不住想到:本来柳碧晴就已经因为宁千炎的事情,成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如果这次他再错过了婚礼,还不知道那些乱嚼舌根的江湖人会传成什么样子……   “啪”,一个耳光打碎了叶奕辰的念头,叶奕辰被打的有点懵了,他吃惊地看着温子浩。   从在天一门认识温子浩以来,他就成为了温子浩最宠爱的小师弟陆云白,别说是打他了,就是含在嘴里温子浩还怕化了呢!   后来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第一次见面就对温子浩有救命之恩,二人性格相合,有一段时间关系很好。就算是后来温子浩被他关在祀晔山的山顶木屋里时,也只是对他不理不睬,根本没有对他动过一次手。   现在温子浩的双目赤红,眼中带着些暴虐的寒光,额角的青筋凸起,腮边的咬肌都一阵一阵的颤动。   叶奕辰心里大惊,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温子浩!   “你这个贱-人!”温子浩愤怒地拉着叶奕辰的头发,让他的眼睛直视着他:“你就是个淫-荡的贱-货!勾引了我这才几个月,就想去跟柳碧晴成亲!   还有,还有刚才!刚才你居然还特意三更半夜出来跟别的男人私会!”   “我、我没有勾引谁?你放开我!大师兄……”叶奕辰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能急着解释。   温子浩心中怒火更胜,又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没有勾引他?我是亲眼看到的!那个男人几次动手与你打斗,你只是抵挡,却不下杀手,连被他偷袭受伤了都没有出手。   那个男人的武功不如你,要不是你有意勾引他,他这样对你,你怎么会不还手?”   “咳,咳,他是……宁……宁千炎……是柳碧晴……咳咳……喜欢的人,我……”叶奕辰因为被卡住脖子,说话断断续续。   “不对,你骗我!他既然是柳碧晴那个妖女的姘头,你怎么会轻易饶过他?”温子浩狠狠地皱着眉头,见叶奕辰不停地咳嗽,温子浩手上的力气倒是放松了些,他的一双眼睛全是血丝,瞳孔映着燃烧的火堆,就像是他的眼中也有怒火在燃烧一样。   “咳咳,不许你这样说她!不许这样说柳姐姐!”叶奕辰刚松了口气就愤怒地驳斥。   “哦?”温子浩不怒反笑,微微地勾起厚唇冷笑道:“你难道是在说,你们魔教中的人也是贞洁烈女,不会用下流的手段勾引人的吗?   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勾引我的?先用迷药迷得我不能动,然后在脱掉衣服在我身上亲来亲去……”   叶奕辰的脸立刻羞红成一块红布。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他自己都羞于去回想的,他从来没有做过那样放荡的事情,此时又被温子浩提及,不由得面红耳赤。   温子浩见叶奕辰沉默着不说话,还以为他是在默认,不由得更加愤怒,卡住他脖子的手忍不住又使起力来,厉声说道:“今晚我明明看到你请那个宁千炎喝酒!本来他应该是来杀你的,可是却被你勾引得跟你坐在一起喝酒!你们还用一个水袋……”   “没……咳咳……我没……”因为脖子又被卡得紧,叶奕辰咳得更厉害了。   温子浩想起看到叶奕辰跟宁千炎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用同一个水袋喝酒的样子,怒火中烧。他不再卡住叶奕辰的脖子,一把扯下别在叶奕辰腰间的水袋,恶狠狠地扔掉塞口,把剩下的酒液全部倒进叶奕辰的嘴里。   “咳咳咳,咳……”刚刚能够自由的呼吸,嘴就被浓烈的高粱酒灌满,叶奕辰咳得更厉害了。   “把你的嘴巴洗一洗,居然跟别的男人用一个水袋喝酒!你迫不及待想要亲他是不是?”温子浩整个人都在癫狂状态,动作凶残粗暴。   “咳咳咳,咳咳咳……”叶奕辰被酒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满耳的咳嗽声中他依稀听到温子浩说的话,只是头脑中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咳、咳咳……”叶奕辰的咳嗽平息下来一些。   他皮肤极白,摇曳的火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脸颊上染着两团红晕,看上去无比可爱。一双眼睛因为咳嗽而盈满了泪水,又变成了红通通的小白兔的模样。   温子浩一见此情此景再也按捺不住,低下头攫取他的红唇。   入口就是浓烈的酒香,又清冽又绵甜,酒香过后,细嫩的唇瓣让温子浩忍不住沉醉。   良久温子浩才离开叶奕辰的嘴唇。他低头看着叶奕辰红晕的眼角,白瓷样的皮肤,喉咙里终于发出稍稍满足的叹息声。   温子浩凑到叶奕辰小巧的耳朵旁边低声冷笑道:“你既然勾引我了,那么除了我谁也不能碰你,男人女人都不行,你只能属于我。”   说完他又禁不住低下头去亲吻那诱人的红唇。   叶奕辰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他先是被温子浩摁住脖子呼吸不畅,紧接着又剧烈的咳嗽让他大脑缺氧,现在这样的亲吻更是让他的脑筋转不动。   大师兄主动亲了他!   这代表什么?   代表大师兄也喜欢他吗?   刚才大师兄在他耳边的轻声低语更是让他脸红心跳!   这样充满占有的话语,是代表大师兄也只想要跟他在一起吗?   他的心跳得好快,他的脸热得已经烧起来了!   他的身体软绵绵的,被点了穴道不能动,被大师兄亲吻更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大师兄……   大师兄把他用力地拥在怀里,鼻翼间萦绕着大师兄阳光般的味道,唇舌与大师兄不停地纠缠,叶奕辰整个人就像在梦中一样。   一直这样就好了,一直这样待在大师兄身边,明天、后天、永远……   “明天”这个词突兀地出现在叶奕辰的脑中。   明天……   明天还有跟柳碧晴的婚礼!   他绝对不能缺席,不然柳姐姐恐怕会终生都被人嘲笑!   不能这样一直沉迷下去,他必须跟大师兄说清楚!让大师兄放他明天去成亲!   叶奕辰想伸手去推开伏在身上的人,可是他的穴道受制,手脚根本不能动。   他想要扭头挣开温子浩的唇舌,可是温子浩的大手还紧紧扣着他的后脑,根本没办法转动。   他心中一急,用牙咬住了温子浩的舌头,稍稍用力。   “唔”,温子浩吃痛,终于感觉到了叶奕辰的挣扎,放开了他的嘴唇。   温子浩的舌尖一动,嘴中荡开一丝腥咸的血味儿,他眼中的暴戾更甚,说话一字一顿:“你!居!然!咬!我!”   叶奕辰的嘴一得到自由,他就急急忙忙地说道:“大师兄你先听我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明天要跟柳姐姐成亲……”   温子浩的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我在亲你的时候,你居然还想着要跟别人成亲?”   叶奕辰见他误会更加急于解释:“不是的,我跟柳姐姐成亲是假的,是我们两个人约好的。我最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假的?,你跟柳碧晴不是真的成亲?”   温子浩愣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时脸色更加难看了:“你嘴里说喜欢我,明天还要跟柳碧晴成亲!叶奕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可以随便哄骗的吗?   你这个贱-人!柳碧晴是影月谷谷主,你跟她成亲是为了要扩充寒澜教的势力吧!   你还不顾一切地勾引我这个天一门的大弟子,先是舍命相救,然后是自荐枕席,实在不成居然不知羞耻地对我下药,不惜主动用你这身肉-体来蛊惑我,让我为你痴迷。   现在还搭上了九华派的青年才俊宁千炎!连做法都跟勾引我时大同小异,先引他来杀你,你再放过他,让他对你心生敬佩,借此与他相交。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跟他诉衷情了?   叶奕辰,我还真是一直太小看你了!哈哈哈哈哈……”   叶奕辰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子浩的狂笑,眼光有些呆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   原来在大师兄的眼中居然是这么看他的……   叶奕辰的眼睛渐渐有些空洞,原来在其中盈满的思念、信任和爱意仿佛全部都因为温子浩的话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他没有再争辩一句。   就如同整颗心的被人挖走了一样,胸口空空荡荡的。   刚刚那个亲吻带来的甜蜜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他已经无力再去看温子浩,不想再看他的嘲讽,他的暴虐,他的狂笑……   整个人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静静地躺在干草上,连地上燃烧的火堆都无法温暖他心底的冰冷。   温子浩狂笑过后见叶奕辰闭紧眼睛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恨恨地说道:“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猜对了心思无话可说了是吗?”   叶奕辰一言不发地躺在那里。   温子浩伸手掐住他的下颚,想逼他跟他对视。   可是叶奕辰只是用力闭紧眼睛,一直不看他。   见叶奕辰怎样也不肯合作,温子浩的怒气更胜:“哦?现在开始装贞烈了啊!当初不顾廉耻勾引我的时候呢?”   他越说越气,见叶奕辰一直不肯睁眼,也不肯说活,索性也不再说话,直接动起手来。他恶狠狠地撕开叶奕辰的衣服。   身上的皮肤感觉到一阵凉意,叶奕辰只觉得心灰意冷。   他现在四肢动不了,仿佛无比顺从一样躺在草堆上任温子浩为所欲为,只是不肯睁开眼睛,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当初他在祀晔山的山顶木屋时对温子浩充满柔情蜜意,每一个动作,只要能跟他的大师兄多贴近一点都会觉得羞涩又甜蜜。   而现在,即使温子浩对他上下其手,他也只觉得不甘、失望和羞辱。   也许,当时的大师兄也是这样一种感觉。   所以才会对他那样恨之入骨,连一刻都不愿多停留。   从今之后,他叶奕辰,只是寒澜教的教主,再也没有大师兄!   “啊——”一阵仿佛从内里被撕开的疼痛,让叶奕辰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实在是太疼了,跟上一次那种疼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叶奕辰实在忍不住张开眼睛看了一下温子浩,发现他眼中除了暴戾和沉迷,居然还有一丝温和而深沉的、看不清的东西。   当他忍不住想要进一步仔细看清时,温子浩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空气中渐渐弥漫出血的味道。   叶奕辰忙咬紧下唇压抑住即将出口的呼痛声,随后又把眼睛紧紧地闭起来。   果然还是他看错了。   温子浩怎么会再有一点儿对他的温和的情绪?他只是会这样一直对他折磨下去,用这种羞辱的方式,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温子浩紧紧地抱住叶奕辰的身体,心中那种如同要爆裂般的愤怒终于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了。   他看着叶奕辰充满屈辱,紧咬下唇的表情,恨不得把他整个吞进肚子里去。   他心里忍不住在想:嗯,就是这样!当初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到的那个报复叶奕辰的方法,原来他最想做的就是这样!   让这个人整个都属于自己!   彻底地、毫无保留地,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他低头看见叶奕辰闭着眼,下唇被咬得红肿,脸色苍白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可随即他又恶狠狠地想道:叫你要跟别人成亲!叫你要勾引别的男人!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的!   绝对不允许你有那样的念头!   绝对不许!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不要解释嘛!解释有个P用!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火堆的火焰早已熄灭了,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温子浩才停下了持续一整夜的动作没多久,穿好自己的衣服,看着草堆上一片狼藉、闭紧眼睛、面色惨白的叶奕辰,脸色十分复杂。   良久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将叶奕辰身上的衣服拢好,又在他四肢的穴道上点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山洞。   昨夜他一时冲动折腾了叶奕辰一夜,叶奕辰身下的干草已经染满了血迹,他必须得回到番阳镇给叶奕辰买些药,顺便去取回他的包袱。另外,他总不能一直点着叶奕辰的穴道,人的身体血脉一直不通,最后会对经脉造成很大的伤害的。   他需要买些不伤身体的软骨散,还要买两个人易容的道具,才能不惊动寒澜教的人带着叶奕辰离开这里。   想到这儿,温子浩走得更急了,恨不得立刻就买好了这些东西,赶快回到叶奕辰身边。   叶奕辰一直是醒着的。   昨夜他从最初的疼痛到后来的麻木,他内功高强、身体强韧,整个过程中竟然不能有一刻昏睡,全程承受着这样非人的折磨。   到后来他的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可是他的身体疼得厉害,即使他有机会趁着温子浩不备将其制服,可是身体实在太疼了,他不知道能不能一举成功。这样一动就如撕裂般的疼痛之下,叶奕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赢温子浩。   温子浩穿衣服要离开的时候他也知道,谁知温子浩居然又一次点了他穴道。   好在温子浩见他面色惨白,穴道点的很轻。   叶奕辰运上内力,只用两刻钟就冲开了穴道。   天色已大亮,叶奕辰站在山洞口再回头看一眼。   没有火光的山洞显得潮湿阴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面破碎成一片一片,又有什么东西如同天边的浮云,霎那间烟消云散。   他大步走出樟树林,股间已经干涸的伤口又溢出血液来,他随手撕下一块亵衣擦净,点了下腹处止血的穴道。   尽管叶奕辰已经尽量快速地向前走,可是伤处实在不便走动,一动就疼,腰部也酸软的厉害。他自小就在义父的严格训练之下长大,身体比普通人强韧,忍痛的能力也要比别人强一些,这勉强才靠着毅力走到樟树林边拴马的地方。   而走这样的距离,平时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今天却用了两刻钟,叶奕辰的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看到了那匹枣红马还在悠闲地大嚼樟树枝上低垂的部分树叶,叶奕辰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昨晚骑马出来了。   可是他刚一上马,才发现骑马根本不比走路要好多少。除了上马时拉抻到后面的伤口之外,骏马每次向前跑动时的颠簸都会让伤口如同重新撕裂一般疼痛,腰间也更加酸痛。   好在骑马的速度要快上很多,叶奕辰无论怎样都需要忍耐疼痛,还不如快些到达祀晔山,才能减少这样折磨的时间。   他把身下的马肚子一夹,往祀晔山疾驰而去。   叶奕辰赶到山门时已快到巳时了,早已等在门口的黑岩一见人回来忙焦急说:“教主,您怎么现在才回来?松若长老卯时三刻就到云砚轩去找您,知道您不在,就禀告给了左护法。   左护法得知您昨晚一夜未归,着急坏了,现在各堂主之下都已经派去找您了,只剩下两个护法和长老们都在喜堂陪着宾客们……”   黑岩一边急着跟叶奕辰上山,一边把现在的情况说个不停,直到发现叶奕辰越走越慢,动作也不大对劲儿时,才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叶奕辰的脸颊红肿,眼中布满血丝,走路动作很别扭,有点像腿受伤了一样一瘸一拐。再仔细一看腿上,果然裤子上隐隐露出些已经凝固的血色。   黑岩急道:“教主,您受伤了?”   叶奕辰的脸色顿时一白,手一挥,冷淡道:“无事。你先去通知左护法,告诉他我已经回来了。   再去派人把下山找我的堂主都召回来。我先回去换件衣服,马上就去喜堂。”   黑岩忙应了一声行礼,准备去喜堂禀报。   “慢着”,叶奕辰喊住了黑岩:“别告诉左护法我受伤的消息。”   黑岩犹豫了片刻,答道:“教主,您回来的一路上已经有不少教中弟子看到了你,属下这件事恐怕瞒不过左护法。”   叶奕辰道:“你只需现在禀报时暂且不要跟左护法提及,日后左护法问起,我自会回答。”   “是,属下明白。”黑岩行了个礼,一闪身不见了。   为了避免教中更多人看到他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叶奕辰强忍着撕裂般疼痛,用轻功快步回到云砚轩。   教中几个长老都在喜堂中陪宾客,云砚轩中仅有两个婢女,见到叶奕辰现在的样子更是不敢多言。   叶奕辰洗净了手脸,用热毛巾敷在眼睛上去掉一些血丝,再在脸上擦了一层沈萧然特制的消肿药玉髓膏,脸上的红肿眼见消下去了不少,左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叶奕辰也擦伤了一次药膏。   股间的伤口叶奕辰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只得吃了一粒消炎止痛的药丸。   这些都做完之后,叶奕辰才叫婢女进来帮他穿上了大红的喜服,换上了朱红的喜靴,戴上了新郎的含帽,赶往被布置成喜堂的睦元堂。   刚一进屋,正在敬酒的陈曦就迎了上来,满面春风地笑道:“新郎官儿,打扮了这么久才出来,是怕碧晴妹子一会儿看到你不满意吗?   你可让各位叔伯、兄弟们等了你半天啦,一会儿拜完堂,你可得陪他们多喝几杯。”   叶奕辰忙跟众位宾客点头打招呼,他平时都跟阎言一般清冷,再加上魔教教主的身份,自然没人敢在这个大喜的日子,在寒澜教中说些搅局的话。年老一点的就对小辈语重心长的期许叮嘱,同辈儿的也没有几人敢来调笑。   巳时一到,鞭炮和礼花噼里啪啦地炸响,寒澜教教主叶奕辰与影月谷谷主柳碧晴的大婚庆典正式开始。   只见八名身着粉衫的妙龄女子两两一行,踩着铺在地上的红布缓缓走来,各个长得或娇羞可爱,或妩媚动人。   众人才知道这与世隔绝的影月谷中的少女们,竟是如此的美貌。   八名少女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红绸,红绸的后端挽成一朵大红花,柳碧晴穿着大红的嫁衣,盖着红盖头,一步一步地随着少女们走了进来。   少女们娇笑着把红绸的前端交到叶奕辰手上,叶奕辰迎上去,扶着柳碧晴走到了近前。   今天陈曦充当傧相,他喜气洋洋地高喊道:“两位新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   柳碧晴被送入洞房之后,叶奕辰还要陪宾客喝酒。他股间还有伤,腰部酸软,却不得不去敬酒。   酒坛一坛一坛地往喜堂里搬,叶奕辰强忍着疼痛走完了这一过场。   天色已晚,等各桌的酒都敬完了,一群小辈们吵着要去闹新房,被阎言的一个冷眼给瞪了回去。   叶奕辰被陈晨、珠若、兰若几个小丫头嘻嘻哈哈地簇拥着进了洞房。   将多余的人都赶出新房,叶奕辰坐在摆了交杯酒和其他酒菜的圆桌前,看着柳碧晴穿着大红嫁衣顶着大红盖头端坐在红色帷幔红色被面的床上,对她说道:“柳姐姐,人都走了,可以把盖头拿下来了。”   柳碧晴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对上叶奕辰的眼睛,满脸担忧道:“奕辰,到底出了什么事?今天一早阎言就来跟我说,说昨晚你一夜未归,婚礼也不知道会不会准时举行。”   叶奕辰定睛细看柳碧晴,摇曳的龙凤呈祥红烛的照耀下,柳碧晴身着一袭鎏金广袖的艳红嫁衣,同色细褶长裙,明珠榴花凤冠,露出来的肌肤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美玉,细眉如墨,明眸似水,朱唇点樱,流溢着淡红水润的色泽,端的是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   只是她眉头轻蹙,眼中的担心浓得快要溢出了。   叶奕辰知道柳碧晴素来对他极好,实在是不想说出宁千炎的事情,害怕万一柳碧晴又对宁千炎存有希望,一旦事情不成,反而徒增她的伤心。   他含含糊糊地说道:“昨晚温子浩又来找我,说不想我跟你成亲……”   柳碧晴道:“这个温子浩不是一向都对他的小师弟寸步不离吗?怎么会又回来找你?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真意的?有没有承诺你什么?他打算把他的小师弟怎么办?”   叶奕辰闻言眼中一暗,他不想再谈论这些事,忙说道:“柳姐姐你别急,我什么都没有答应他,他今早已经离开了。   我跟他的事情先不用着急,今天我们刚刚成了亲,折腾了一天你也累坏了,要不要先吃一点东西?”   柳碧晴摇头道:“温子浩既然回来找你,恐怕还是对你有心,你现在不跟他把这件事说个清清楚楚,恐怕他要误会你一辈子。”   叶奕辰想到昨晚向温子浩解释的情形,心中一寒,更加不欲多说,答道:“这种事又怎么能急于一时?他现在已经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你我二人今天新婚,三日后回门时需到影月谷拜见谷内长老们,还需住上几日,不然她们定会起疑心。   还是等回门这件事过完了再说吧。”   柳碧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叶奕辰道:“柳姐姐,等一会儿宾客都走得差不多时,我还需去阎叔叔那里去跟他解释一下。你在这里安心睡下,晚上我会去书房住的。”   柳碧晴道:“阎言知道你昨晚一夜未归,确实十分担心,你赶紧去跟他解释一下。”   随后,柳碧晴又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这祀晔山我都来了多少回了,哪次用得着你照顾了?”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叶奕辰听到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了,就从喜房里出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新房窗户上贴着红喜字的窗纸,只见屋内成对的红烛照得窗纸透亮,柳碧晴一个人的身影形单影只地映在窗上,与他出来前的位置一动未动。   那个她愿意苦苦等待的人,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月夕居的书房果然还亮着灯,叶奕辰知道阎言一定是在等着他来说明昨晚的去向。   他轻轻敲了敲门。   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进来。”   叶奕辰推开门,只见阎言正坐在他的花梨木书桌后,依旧是冷淡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孔,眼中却闪着一丝担忧。   他还未来的及开口说话,书桌旁的一人就劈头盖脸地站起来,问道:“你小子昨晚到底跑哪儿去了?居然这么重要的时候一个人跑出去,知不知道我们都担心得要死,弟兄们几乎把山下的几个镇子全都翻了一个遍也找不到人……”   叶奕辰心道:幸亏没有被人找得到,如果被人看到他昨晚的样子,他这个教主也没脸再做下去了。   他惯来觉得陈曦聒噪,理也没理他,对阎言恭敬地说道:“阎叔叔。”   陈曦被他慢条斯理的模样噎得憋了一口气,他与叶奕辰关系很好,所以才会关心则乱,现在面对叶奕辰的淡定,心中也冷静下来了。   他早就知道叶奕辰冷淡的性子,现在一想,对叶奕辰不紧不慢的反应倒也不挂在心上,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地想道:反正有阎叔叔在这,你小子待会儿一定会说得清清楚楚的,我只需要在旁边看着阎叔叔怎么收拾你就好了,才没必要替你小子担心呢!   阎言也出声问道:“奕辰,你昨晚到底去哪了?你一向不是个不懂事的,怎么会这么不知分寸?听说你今天早上回来时身上还有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奕辰来之前早已打定主意不说起温子浩的事情,他们俩之间现在已经毫无关系了,也没必要让阎叔叔去找温子浩的麻烦。   “昨天下午我无事就去看望夏昕,在他那里喝了些酒……”叶奕辰将昨天下午到晚上的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些,说到了宁千炎就停住了。   “这么说你昨晚一直跟宁千炎在一起,身上的伤也是他造成的。”阎言听完叶奕辰的话脸色一沉,又问道:“那么你怎么一夜都没回来,差点错过了今天的婚礼。”   “昨天我先与夏昕喝了一顿酒,后来又与宁千炎喝了不少,夏昕的酒酿的很烈,我喝得太多了,后来有些迷迷糊糊的,跟宁千炎说着说着,不知怎地就靠在一棵树下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天亮,我心知不好,就急着赶了回来。”叶奕辰淡定地说道。   这番话说得像是有一些道理,却也有漏洞,毕竟以叶奕辰的功力压下些酒意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阎言用丹凤眼扫了一眼面上平静的叶奕辰,没有继续追问他,直接换了个话题道:“那么在你看来那个宁千炎还不错?”   陈曦现在顾不上看笑话了,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他急吼吼地脱口而出道:“你们在说的是什么意思?教主跟柳碧晴的婚礼是假的?”   “你小点声儿,是怕别人都听不到吗?”   叶奕辰瞥了陈曦一眼,又转头正色对阎言说道:“宁千炎虽然有些名门正派的愚忠愚孝,做人倒还算是有情有义,看那样子他对柳姐姐也是真心的。”   陈曦在旁边憋得满脸通红,一双痞子眼瞪得圆溜溜地看着叶奕辰,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揍一顿,但在阎言面前却没法发作,只能站在一旁郁闷着。   阎言道:“柳碧晴那孩子从小就乖巧伶俐,谁知道也逃不过‘情’之一字,只希望她没有看错人。”   陈曦虽然认识柳碧晴的时间没有叶奕辰那么长,但到底跟柳碧晴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不错,现在又不能找叶奕辰出气,直接开口道:“阎叔叔,要我派人去跟着他吗?那些名门正派,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也不少,这个宁千炎更是有先例了,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先侧面去查查他的人品,尽量别惊动九华派的那些老家伙们。平时顺便也盯着他点,看看他答应奕辰的话是不是真的,有没有什么动作。”   阎言看了一眼叶奕辰苍白的脸色,又说道:“行了,这两天也都累坏了,既然奕辰没什么事,就跟陈曦回去早点休息吧。”   “阎叔叔,我没有告诉柳姐姐昨晚遇到宁千炎的事情。”叶奕辰临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这件事就到我们三人这里为止。陈曦,你派人查探时也注意别漏口风。”   “是,阎叔叔。”陈曦拱手一礼后跟着叶奕辰起身告辞。   从书房出来的一路上陈曦都在跟叶奕辰比手划脚,直到二人已走到离月夕居远远的时候,陈曦的拳头才一把锤在叶奕辰的肩上:“好哇,你小子,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怎么说我跟你和柳碧晴的交情都不错,你居然连这件事情都不告诉我!”   叶奕辰本来就是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和股间摩擦的疼痛折腾了一天,此刻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来,他一边往云砚轩里走一边答道:“最初做决定的时候我不在教中,等我一回到祀晔山时你就被阎叔叔派出去了,哪有时间跟你说?   再说了,如果你事先知道了这件事情,能保证不让陈晨知道?”   陈曦憋了一口气,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样的。   他们二人这段日子都在各忙各的,聚少离多,确实没什么商议的时间,而这样秘密的事情,也不能写在信上往来讨论。   而且如果这件事被陈晨那个小妮子知道了,恐怕她一个冲动去跟影月谷的几个好朋友说了。一旦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这个婚礼恐怕就办不成了,柳碧晴的名声只会更差。   陈曦脑子里想着,脚下也没停,转眼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云砚轩的院前。   陈曦来这里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可是今天他刚想一脚迈进去,叶奕辰就止住他道:“今晚,你还想进来呀!”   “有什么不可……”陈曦的话说到一般就顿住了。   今天晚上还真是不可以!   叶奕辰跟柳碧晴今天新婚,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也没有闹洞房的人,就算他们二人的关系再怎么好,现在也不应该进到新房里去。   尽管叶、柳二人是假成亲,但是知道这件事真相的毕竟只有几个人。   陈曦无所谓地挑挑眉,想说:那你就跟我在外面聊聊呗。   他一抬头正看见叶奕辰的脸色很苍白,明亮的月光下就像没有血色一样,这才想起叶奕辰今早上山时身上还有伤,他早上急匆匆地赶到喜堂,又来回折腾到了现在,都不知道伤口都处理好了没有。   想到这里,陈曦到底是没有忍心再拉着叶奕辰说关于柳碧晴的事情,只得开口说道:“既然这样,教主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进去闹新房了!不过这事儿可没完呢!我可都记着!哼!”   说完,陈曦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奕辰慢慢地走进云砚轩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把酸痛的身体往软塌上一丢,终于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   新婚接下来几天,除了跟柳碧晴出双入对的时间之外,陈晨都缠着叶奕辰问他那晚到底去哪儿了一夜未归,还找了他哥哥陈曦一起来助阵。   珠若和兰若二人可能被柳碧晴暗中叮嘱过,对这个话题只字未提。   陈曦还记着仇,懊恼叶奕辰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事先告诉他,也不肯帮忙,任陈晨跟着叶奕辰闹腾。   叶奕辰从小就疼爱陈晨这个小姑娘,又不便说出实情,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想办法搪塞了过去。   好容易到了三天回门的时候,叶奕辰才总算解脱出来,带着阎言帮忙准备的礼物,跟柳碧晴赶往湘潭的影月谷。   影月谷在湘潭南部的一个山谷之中。这个山谷原名叫初云谷,后来影月谷的第一任谷主在山谷的入口处布下奇门法阵,又创建了影月谷这个教派,久而久之,这个山谷也就更名叫影月谷。   谷中树木常青,百花芬芳,一个流水潺潺的溪流从谷底蜿蜒而过,随处可见的人都是或温婉或可爱的女子,又与世隔绝,仿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叶奕辰在这里已经住了半个月,这样沉静优美的环境让他空空荡荡的心中也渐生平和。为了瞒住谷中的长老们,每晚叶奕辰都睡在柳碧晴房间的外榻上。   柳碧晴心中感激,对他不能尽快去追回温子浩把事情解释清楚而心怀愧疚,催促了他几次要回祀晔山。   她哪里知道叶奕辰此刻待在这里才是最平静的,每天对着青山绿水,只需要品茗弹琴,仿佛万事都不需要放在心上。   这天的太阳正好,叶奕辰倚在一个软塌上看谷底的溪水潺潺,枝头上的小鸟儿们一个个的叫声清脆,和溪水的声音相合,仿佛是一首最美妙的乐曲。叶奕辰不由得有点入迷。   这时只听扑楞楞的一阵翅膀拍动声,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叶奕辰的软塌上,“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叶奕辰解下它脚上的竹筒,将里面的白绢抽出了一看,居然是陈曦发来的消息。   陈曦在白绢上写道:天一门广发帖子,陆掌门宣布金盆洗手,掌门之位暂不知由谁接手。   叶奕辰见字心里微微一颤,内力往手心一冲,白绢立即碎成细碎的小片。   陈曦大概是觉得他一定很想知道天一门的消息,即使他本人不能进到影月谷,还特意发了一只信鸽把消息传来。   可惜他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那晚心里的伤,真的太重太疼,让他已经心如死灰,又怎么会还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叶奕辰将消息又在心中过了一遍,就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天一门的掌门宣布要金盆洗手,按理说温子浩作为掌门大弟子应该整日在门中忙碌个不停好准备接手掌门之位。   可是温子浩却在半个月前还在九江。   且不说这个消息已经传出了多少天,就算是温子浩从那天就开始快马加鞭的赶回晋阳,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那么算来,天一门的掌门陆赫嘉宣布金盆洗手的时候,掌门大弟子是不再身边的。   那这个掌门之位到底要传给谁?   稳重的二弟子陆靖黎?   心爱的儿子陆一刀?   又或者野心满满的二师弟万鹏?办事周到的三师弟苍泽?   可是这些事又与他叶奕辰有什么关系呢?   嘴角上勾起的笑容有点苦,叶奕辰将整个脸庞埋进手心里。   他早就下令寒澜教中人不得杀害天一门弟子,已经算是尽了仁义,就算是陆赫嘉传位给他的师弟万鹏,温子浩他们师兄弟四人作为前掌门弟子的地位也不会太尴尬,不过是一时之间受些委屈罢了。   他一个堂堂魔教寒澜教的教主,还是尽量别搅到这些名门正派的事情中来,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他曾经千方百计地想要保护那个人,即使那个人对他不理不睬,他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可是现在——叶奕辰想到温子浩对说他的话还会忍不住有些发抖——二人还不如陌路之人,至少两个陌生人不会彼此鄙视和仇恨。   叶奕辰抬眼四望,潺潺的溪水似乎能将一切都带走,那深埋在心底的伤呢?   作者有话要说: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过渡章节,下章开始走剧情。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在影月谷住了二十几天,叶奕辰还是在柳碧晴的几次催促之下离开了。   他是堂堂的一教之主,的确不能一直抛下整个寒澜教不管。他从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能够真正接手所有教务,让阎叔叔对他放心。现在躲出来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跟阎叔叔继续学习接手寒澜教了。   柳碧晴因为与叶奕辰并不是真的夫妻,不想要在人前时时假装,就直接去了她在九江的另一处宅院怡月水榭。   叶奕辰一人带着几个黑卫回到祀晔山时,除了阎言和陈曦,其他人都很是吃惊。尤其是陈晨这个小妮子更是一有机会就缠住他,问他怎么没跟柳姐姐一块回来。   叶奕辰这几天对她是避之唯恐不及。   叶奕辰每天的时间又恢复到跟原来一样,练功、学习掌管教中的事务、吃饭、休息。   这天,叶奕辰正在院内练鞭,一个黑卫无声无息地落在演武场外,行礼道:“启禀教主,左护法请您去明光堂议事。”   明光堂是寒澜教中,堂主们到总教时聚会的地方,阎叔叔现在叫他过去,叶奕辰也猜不出是什么事情。   他应了一声,用布巾擦了一把汗,换下了一身被汗湿的劲装,朝明光堂走去。   一进明光堂的大门,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正座之上,左护法阎言,广泽长老沈萧然、仁圣长老桐珏,均在座位之上。   叶奕辰刚走到正座坐下,就见一个消瘦的老者上前行礼道:“属下参加教主、左护法、广泽长老、仁圣长老。”   叶奕辰定睛一看,下面站着的人约有五十来岁,鬓发已经稍有雪白,下巴上留着一缕修剪得很好的胡子,眼睛不大但却有神,太阳穴高高鼓起,手上筋骨突出,显然内外功造诣都甚了得,来人正是寒澜教汴梁分舵舵主刘景纪。   刘景纪礼数周到地行完了礼,说道:“三个月前教主下令让教中弟子查探殷银阁,属下从接到命令后就一直留心,十几天前我收到消息,殷银阁的杀手要在在咸平杀一人,属下赶忙带着手下弟兄们对这个杀手进行围捕,总算被属下活捉到了此人。   属下唯恐有失,当天即亲自押送这名杀手来总教,还请教主发落。”   叶奕辰的心猝不及防地狠狠收缩了下,令他毫无准备的一阵疼痛,仿佛在樟树林的那个山洞中的疼痛、失望和屈辱还烙在他身上一般。   他本来下令细查殷银阁是为了温子浩,而如今他心中已经放下了温子浩,偏偏这时却抓来一个殷银阁的杀手,只得叹一句造化弄人。   叶奕辰压下心口的阵阵疼痛,努力让自己能够以寒澜教教主的身份来看待这件事。   殷银阁对寒澜教来说,如果放任其发展下去,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威胁。更何况刘景纪是遵从他的命令,不但费心抓捕,还千里迢迢地将人押送至此。   叶奕辰的脸色苍白,淡淡地说道:“将那名杀手押上来。”   刘景纪一摆手,就有几个手下出去提人。   阎言见叶奕辰面色不好,也不见有多欢喜的样子,只好为他收拢人心道:“刘舵主做事细心,别具手眼,汴梁分舵一直经营良好,此次又为教主立功,教主与我一直都心中有数。”   刘景纪听得出阎言话中的赞许之意,忙行礼道:“多谢左护法,这本是属下应尽之责,确是当不起左护法的夸奖。”   接下来阎言更是详细地询问了汴梁分舵的收支、舵中的人数、与官府的关系等教务,还夸赞了刘景纪手下的几个堂主。   刘景纪半点不敢马虎,应答有理有据。   说话间,那殷银阁的杀手已被押解至书房,用铁链束了双手、双脚,直挺挺地站着。   叶奕辰一看到那名被押上来的杀手,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人他一定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阎言看了眼堂下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问道:“他就是殷银阁的杀手?”   也不怪阎言问询,堂下站着一个约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衣着华丽,深紫色的绸缎衣衫上绣着暗红色的花纹,头戴纯金发冠,腰系珍珠腰带,皮肤白嫩,容貌艳丽非常,又有些没长开的稚气,活脱脱一个出来游玩、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   只是他的衣服略显脏乱,一看就是被人抓了好几天了。   刘景纪回禀道:“左护法可不要看他年轻,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其实此人手段毒辣得很,属下折了十几个兄弟才抓住了他。   殷银阁这笔杀人生意要杀掉咸平的一个吴姓富商,碰巧这位吴员外与我汴梁分舵有些交情,请我们来帮忙保护他。   当晚,属下带人埋伏在吴员外的府上,他正好半夜前来。如果不是属下亲眼见到那么多弟兄都不幸死在他的手下,属下也会被这杀手的外貌给骗了过去。”   阎言看了一眼仿佛陷入沉思的叶奕辰,又问道:“那他的武功如何?在殷银阁的杀手排名中可占名次?”   “回左护法,此人武功甚是高强,随身武器是一细丝。   夜晚根本看不见这细丝的踪影,又削铁如泥,好几个弟兄都吃了那东西的亏,属下才发现了他的兵器。   但是属下将他抓住之时,并未找到那根细丝。据属下查得,殷银阁内有一名杀手以细丝为兵器,名叫……”   “千离。”阎言不免也有些动容,直接脱口而出。谁也想不到殷银阁中排名第二的杀手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年。   “如果他真的是千离,那他的兵器应该是天蚕丝,在殷银阁的杀手中排名第二。”   “左护法所言正是,属下也查得这个消息。但殷银阁向来神秘莫测,属下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千离。”   “这位大人……”堂下站着的少年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清脆圆润如同摇荡的金铃。   叶奕辰的身体突然一震。   听到这人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当初在天一门时,他因出入赌场被温子浩罚去天崛峰关禁闭,其实却是被陆一刀领到山后的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住在一个叫池大叔的人家里。   有一天晚上,他被一阵铃声吵醒,出去查看时正遇到一个自称迷路的少年,那个少年就是眼前堂下站着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如同金铃一样,让他的印象很深刻。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少年说他名叫雪尘,傅雪尘。   难怪他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当时的那个雪尘衣衫不整,身上还有好多被人虐待的痕迹,整个人显得怯懦孱弱。   而如今的这个少年却衣饰贵重,神色淡然,身上带着一股贵族的气势。   二人的气质神态实在是相差甚远,所以一时之间叶奕辰才没有想起来。   然而这个少年的声音独特,听到他说话,叶奕辰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大人,”少年一脸急切地看向阎言说道:“请大人给我主持公道!我去咸平与友人游玩,这个老匹夫突然无缘无故抓住我,非说我是什么什么的杀手!   大人,我真的不是什么杀手!还请大人放我回家吧,我外出这么久连个消息也没有传回去,我娘一定担心极了。”   刘景纪大怒道:“你胡说,那天老夫亲眼看到你一招一个,杀了我十几个弟兄!当时你自己都承认你是殷银阁的杀手了!”   那少年语气渐弱,黑亮的眼睛渐渐泛起一层雾气,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被你们抓住,自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自小体弱,受不得皮肉之苦,所以才不敢当面违逆你们,好免去严刑拷问。   大人,请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你……”刘景纪气得胡子都颤抖了,在这明光堂上又不能动手,突然转向叶奕辰和阎言的方向单膝跪下,言之凿凿地说道:“教主、左护法、二位长老,属下绝对不敢因为邀功而欺上瞒下,属下舵中的几个弟兄都是亲眼见到这个少年去吴员外府中杀人,他们可以作证。”   那少年娇叱道:“你的手下,当然都听你的。”   “你……”   “这位小兄弟,既然你说你不是殷银阁的杀手,也不叫千离。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处?家中还有那些人?”叶奕辰打断刘景纪的话,看着下面站着的少年,面色淡淡地说道。   “教主……”刘景纪不敢置信地看向叶奕辰,见他并不理睬,心中不由得一寒,求助似的看向阎言。   阎言不明白叶奕辰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不好当着寒澜教的弟子面前拂了他教主面子,见刘景纪一脸焦急,只得安抚地摆了摆手。   那少年洋洋得意地瞪了刘景纪一眼,脆生生地答道:“这位教主大人,我名叫傅雪尘,本是汴梁城外杞县人,家中有父母,还有一个哥哥。   十几天我与朋友约好去咸平游玩,谁知也不知怎么招惹到了这个老匹夫了,就被他抓了起来。   他几次想要侮辱我,我只得用咬舌自尽来威胁,他就把我绑着放到一辆马车上。结果今天拉我爬了半天的山,又派人把我带到这个屋里来,就跟你们说我是什么殷银阁的杀手?   殷银阁是哪里的楼台,我连听都没听过那个名字。我怎么会是杀手呢!”   “哦?你说你叫雪尘?傅雪尘?”叶奕辰又连声问道。   “正是。”那少年朗声说道:“如果是按这个老匹夫所说,我是什么杀手,他抓住我怎么会不严加拷问?   明明是他想要欺辱我却不成,不如拉我来冒充个什么杀手的,还能换些奖励,还请教主大人明察。”   刘景纪跪在一旁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剑劈死这个满口胡言的妖人。   但他碍于教主、左护法及两位长老在场不敢造次,见叶奕辰像是相信了那个妖人的话,赶忙向阎言求助道:“还请教主、左护法千万不要听这个妖人胡说八道。   属下自从接到教主命令,要细查殷银阁的事情,半点不敢怠慢,殚精竭力只求能完成教主的命令。   属下抓住这个妖人不审问,是害怕很多杀手都有自杀的工具,恐怕到时会坏了教主的大事,只得将他的手脚拴上玄铁锁链,在每日的饭菜里加些化功散,以防有失。   至于他说属下侮辱他更是无稽之谈,属下从抓捕到他当天即开始押送他,因害怕杀手狡猾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跟他说,又怎么侮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为毛觉得写着写着,感觉就像在写红孩儿呢?   86版西游记里面的红孩儿,骑在孙悟空的肩膀上,一脸伶俐地对唐僧说道:“师父师父,我是好人家的孩子,不是妖怪。”   雪尘一脸伶俐地对叶奕辰说道:“教主教主,我是好人家的孩子,不是杀手。”   _(:з」∠)_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叶奕辰看到刘景纪跪在下面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急得一张老脸通红的模样,终于想起来作为教主最起码的笼络人心,安抚他道:“刘舵主请勿心急,我知道你向来做事一丝不苟,胆大心细,对我教更是忠心耿耿,我对你自然十分信任。   至于这位名叫雪尘的少年,他说的话漏洞百出,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我是不会相信的。”   傅雪尘奇道:“教主大人为什么说我的话里有漏洞?”   叶奕辰道:“你既然说你自小体弱,不能受皮肉之苦,你又说刘舵主想要侮辱你,那只要他随便抽你几个鞭子,你也就从了他了。   就算是你抵死不从,刘舵主只需点住你的穴道,你又能怎么反抗呢?再不济还有些什么迷药啊,软骨散之类的,你人既然都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当然是他想怎样都行。   更何况你说刘舵主是因为觊觎你的美色才没有对你拷打,又拉你来冒充殷银阁的人来邀功。   刘舵主对我教素来披肝沥胆,这种事肯定是做不出来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今天押送你来的不是刘舵主,而是随便哪个别的人,那他既然他知道他送来的人,不是真正的殷银阁杀手,那他要做的最起码的事情是什么?   肯定是切断了这个人的舌头,斩断了这个人的手指,装作严刑拷打或者打斗时意外伤到了,再不然弄得半死不活或者喂些破坏脑子变成痴呆的药,免得被我和几位护法、长老问出什么真相来。   你既然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还能口齿伶俐地诬陷他,就可见刘舵主说的才是真相。”   傅雪尘被噎得一滞,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景纪则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个年轻教主有些敬佩起来。   他是教中的老部下了,他的父辈就是寒澜教的一个堂主,当年他一直跟着前任教主叶晟展,后来被叶晟展提拔才当上了舵主。虽然他对寒澜教也一直是忠心耿耿,但对这个才上任一年多,连教中的诸多事务都交给左护法阎言处理的年轻教主,其实不太看得上。   所以他刚才在叶奕辰对傅雪尘仔细问询才有些心惊,生怕这个年轻教主不分青红皂白,听信了奸人的胡言污蔑。   现在看来,叶奕辰虽然年轻,教中事务也还未完全接手,但也是明辨是非之人,将来总有一天能将整个寒澜教控制于手心。   沈萧然和桐珏一向对叶奕辰甚是尊敬,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看法。   阎言坐在叶奕辰旁边,面上虽不表,心中却很满意:奕辰总算是学会了一些御下之道,他平时没白教他。   叶奕辰见众人都不说话,就又开口对傅雪尘说道:“我这样询问你,其实是想问你一件事。今年五月,你是否去过晋阳的向阳镇?”   傅雪尘闻言略微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呼吸也跟着变得有些粗重,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在座的都是耳聪目明之人,见状都知道堂下的那个少年不再镇定自若,恐怕是教主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   叶奕辰淡淡道:“既然如此,我想你应该是承认当时在那里了。那么不管你是千离也好,雪尘也罢,总归都是殷银阁的人。来人,带下去交给刑堂审问吧。”   一旁默不出声的桐珏突然站起来对叶奕辰行礼道:“教主,能不能等一下?”   叶奕辰道:“仁圣长老请讲。”   桐珏转身朝着傅雪尘慢慢走过去,说道:“这位小兄弟头上的发冠甚是精美,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傅雪尘的呼吸一滞,随后笑着说:“我头上的发冠只是家中祖母留下的旧物,不如这位兄台的白玉发冠精致,没什么可看的。”   桐珏微微一笑,俊美的脸上带着无限的风华。他不再说话,几步走到傅雪尘身前。   傅雪尘一见他过来,就开始不停地挣动玄铁锁链,却被周围的几个黑卫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傅雪尘看起来是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桐珏比他高出不少,一低头正好看到他的发冠。   傅雪尘身体动弹不得,只好来回晃动脑袋,想躲过桐珏的视线,口中喊道:“你走开,不要碰我的头发。”   桐珏见他挣扎的厉害,用手按住他的脑袋,细细看着他头上的发冠,又伸手去摸索了一会儿,果然从他的发冠中掏出一卷细细的丝线来。   “你……”傅雪尘见桐珏发现了他头上的细丝,顿时往旁边一躲,牙龈也紧跟着咬下来,却被桐珏一把点住穴道,半点动弹不得。   “杀手多在牙中藏毒,你是想自尽?”桐珏狭长的眼睛一凛,更显得美如冠玉。   他随手打开手中晶莹剔透的丝线,只用力往旁边的水曲柳桌角上一划,桌角就如豆腐般被切下来,断面光滑。   沈萧然顿时动容道:“果然是天蚕丝,据说能斩金截玉,锋利无比。”   桐珏把那细丝拿给叶奕辰和阎言看,却惊见两只手上都有割痕,血正慢慢渗出来。   他赶忙几步跳到沈萧然的旁边:“沈萧然!沈萧然!快点快点!我的手被刮伤了,给我搽药,不然会留疤的!啊啊啊!我完美的手啊!”   他这样几个动作,刚刚从他身上透出的那股无所不在的高贵与优雅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   叶奕辰和阎言早已见怪不怪。   刘景纪和他带来的人,平时并未与这位仁圣长老有过接触,此时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默默抖肩膀。   沈萧然没好气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褐色瓷瓶,从中挖出些药膏重重抹在桐珏的手上。   “哎呀,你轻点,”桐珏疼得直跳脚,嚷嚷道:“我的手金贵着呢,这么漂亮的玉手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阎言瞥了一眼堂下站着忍笑的一干教众,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桐珏是怎么看出这个傅雪尘的头冠有问题的?”   “是呀”,一旁的刘景纪也大惑不解地问道:“属下抓住他时,曾派人搜过他的身,并没有查到他的天蚕丝。仁圣长老是如何发现天蚕丝藏在他头冠中的?”   桐珏还在细看他双手上的伤口,听到阎言和刘景纪的问话,眉骨微微一挑,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嘴角冷冷一勾,带上点嘲讽的弧度,那种矜贵优雅的气质又瞬间回到他身上。   只听他开口道:“此人衣着华丽精致,无论是衣摆上的花纹还是袖口装饰用的盘扣都非常考究,腰带这种配饰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此人头上的头冠虽是黄金所制,但样式老气,与他的年纪和气质都不搭配,一个十分讲究衣衫外貌的人怎么会给自己带这样一顶头冠?   况且天蚕丝锋利无比,连宝剑都能削断,又怎么会藏在衣袖或怀中?他落在你们手中,一个挣扎说不定就会割伤了自己。   所以这根天蚕丝一定是藏在一个略坚硬、平时不会碰到的地方。如果他的头冠里找不到,我就会搜他的鞋底,如果鞋底再找不到,我就会把他腰带上的珍珠拆下来,一颗一颗地查看。”   众人恍然大悟。   刘景纪拱手道:“仁圣长老果然聪慧过人,察人所不察,属下佩服。”   傅雪尘的天蚕丝已经被搜了出来,叶奕辰又对底下的黑卫一招手,说道:“把他带下去,送往刑堂审问。告诉刑堂的人,他牙中藏有毒-药。另外,让他们再搜搜其他容易藏毒的地方。   此人善于花言巧语,需要昼夜换班看守,一班至少要两人以上。殷银阁的所有事情都给我仔细查清楚了!”   “是。”堂下的两名黑卫出列行礼,架起不能动的傅雪尘出去了。   阎言又对刘景纪夸了几句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之类的,随后又屏退了左右,问起了汴梁城内官府、其他教派与寒澜教的势力划分关系,刘景纪与他细细讨论起来。   叶奕辰知道阎言是特意在他面前跟一个舵主讨论这些事,为的是让他掌握各地不同势力的划分及与其共处的方法。   可是他有些心不在焉,觉得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直觉这个念头非常重要,在以前他也有个这样的时刻。   到底是什么呢?   叶奕辰无意识地啃咬下唇,将刚才傅雪尘的事情又仔细地在心里过了一遍。   抓住傅雪尘这件事面上的那些线索早就一清二楚,教中的长老和护法各个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不可能再有什么漏洞了。   唯一没有说破的,就是他当初在陆云白的身体里发生过的事情。   当初楚楚可怜的傅雪尘,出现在那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本身就已经很可疑了。而现在已经确认了,这个傅雪尘就是殷银阁的杀手。   殷银阁的杀手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去那个外人几乎没人知道的小山村?   当然是冲着他——也就是当时的陆云白去的。   叶奕辰心中仿若一道亮光闪过,一些觉得怪异的事情,一件一件,纷纷地涌出来。   是了,大师兄怎么会把一个武功那么低,几乎不能保护自己的小师弟单独放在外面呢?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必定是一个高手。   所以池大叔就是那个高手。   当初傅雪尘出现在那个小山村里,就是为了带走陆云白的,但是后来池大叔出现了,傅雪尘就不见了。   可惜当时他在陆云白的身体里,内力实在是太低,半点没有察觉到池大叔的武功。   但是殷银阁的人,怎么会知道陆云白去了那个小山村?他明明记得当时三师兄说……   一个念头乍然袭来,叶奕辰忍不住生生打了个战栗。   【难道会是他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所有事情几乎都可以解释了!   刚到天一门时,为什么真正的陆云白会中毒?   殷银阁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找得到温子浩?   在护送温子浩和陆云白途中,与殷银阁交锋的那一次,那个让他觉得奇怪的长袍黑衣人……   想到这里,叶奕辰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拉住阎言失声问道:“阎叔叔,天一门掌门金盆洗手的帖子呢,在哪里?到底是哪一天?”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想到这里,叶奕辰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拉住阎言失声问道:“阎叔叔,天一门掌门金盆洗手的帖子呢,在哪里?是哪一天?”   “教主?”阎言见叶奕辰突然间脸色大变,心中十分惊诧。   “阎叔叔,事情紧急,我来不及细说了,总之天一门掌门金盆洗手这件事情有阴谋,我必须得立刻赶去救人!”   阎言一挥手,一个黑卫去他的书房找到了天一门的请帖,天一门掌门金盆洗手定在十二月十八这天。   叶奕辰拿着请帖,对阎言说道:“来不及了,阎叔叔,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廿九,我必须得立刻出发。”   阎言对着叶奕辰看了一会儿,见他满脸焦急,说道:“既然这样,奕辰你带着十名黑卫先行出发,立刻就走。   我让沈萧然和桐珏稍作整顿,带着总教的五十名弟兄随后前往。”   叶奕辰忙道:“是。”说完,他几个大步就要走出明光堂。   阎言突然在背后叫住了他:“奕辰!”   叶奕辰回过头。   阎言郑重地说道:“天一门的那个陆云白,你要尽量保护他!”   叶奕辰点点头,之后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叶奕辰带着他随身的十名黑卫骑着快马,日夜兼程地赶往晋阳。从九江到晋阳如果赶马车一般需要三十五天的路程,如果是骑马,也要将近三十天。可是如今距离十二月十八这天只剩不到二十天了,叶奕辰等一行十一人马不停蹄,拼命向前赶路。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叶奕辰等人快马加鞭地赶到邯郸,眼看就要到达晋阳了,路上居然下起了暴雨。   雨点声哗哗地敲打在路面上,即使是并骑而行,黑卫头领黑岩对叶奕辰也需要大声喊才能听见:“教主,我们找个地方避一避吧,雨太大了,马已经受不了了。”   确实,就算是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叶奕辰的全身上下也早就已经湿透了,身下的快马也比平时走得慢很多。   但是他怎么能停下休息呢?   赶路这十几天来叶奕辰几乎没有一天能睡着觉的,只要一合上眼,他眼前就会出现温子浩的样子:他身上的青衣已经被血染成黑色,脸上全是喷溅的血迹,还有胸前的伤口外翻着,成了一个怎样也填不满的窟窿……   此时的叶奕辰,早就忘了前阵子对温子浩的那种伤心和绝望,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大师兄,你一定要等着我,千万不要有事啊!   他心中的焦急就像着了火一样,即使这样倾盆一般的暴雨,他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停下来。   叶奕辰对黑岩道:“时间已经不多了,让弟兄们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到晋阳了。”   “是,教主。”黑岩对着叶奕辰一拱手,对下属传述教主的命令去了。   暴雨连着下了两天,叶奕辰一行人片刻未停,等赶到晋阳的向阳镇时,已是十二月十八日的辰时过半。   天一门里现在的情况不明,叶奕辰尽管心中十分着急,也不敢直接冲进去。他带着十名黑卫找了个客栈换了一身华服,随便买了些布匹当成贺礼,以寒澜教教主的身份登上太山。   天一门的门口此时人不少,几个伶俐外门弟子正在门口恭迎各门各派来参加金盆洗手大典的江湖人士。   一个眉目清秀的弟子见叶奕辰带着黑卫前来,便上来询问道:“请问这位大侠是哪个门派的?”   “寒澜教的教主叶奕辰,前来参加陆掌门的金盆洗手庆典。”   “寒澜教……教主?”那个弟子的表情瞬间惊恐起来,显然是不知道天一门也给寒澜教发了邀请帖。   寒澜教、影月谷、幽冥谷是三大魔教,如今寒澜教的教主亲自前来参加天一门的金盆洗手典礼,只怕以后别的门派会觉得天一门与寒澜教这样的魔教另有关系,于天一门名门正派的形象可是大大不利的。   那名弟子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叶奕辰等人进门。   “怎么回事?曹雷,怎么不请客人进去?”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叶奕辰看向来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他从来没见过。   “许师兄,他们是寒澜教的人……”那个迎客的弟子声音越来越小,唯恐说出的哪句话得罪了寒澜教的教主,转眼间就会被杀一儆百。   那个姓许的弟子显然已经久经世面,行事沉稳周密,笑着说道:“寒澜教的诸位英雄远来是客,既然是来参加师公的金盆洗手庆典,怎么给拦在门口了?”   说完,这个许姓弟子转过脸面向叶奕辰,恭敬地说道:“叶教主请别见怪,曹师弟年轻不懂事,失礼了。我这就带叶教主去祭坛参加宴会。”   叶奕辰微微颔首。   许姓弟子在前面领路,带着叶奕辰一行人往天一门的演武场走去。   叶奕辰跟在姓许的身后,看着天一门内熟悉的景色,强压心中的焦虑——大师兄,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天一门的金盆洗手庆典于巳时开始,由于参加典礼的宾客人数太多,典礼最后选在演武场上举行。   叶奕辰他们来的时间较晚,许姓弟子将叶奕辰等人带到演武场时,演武场上各门各派已经来了很多人。   天一门在演武场上临时搭建了一座礼赞台,靠前头的位置安排了少林、武当、丐帮、武林盟主所在的翎羽山庄等几大帮派,还有一些如红枫庄、单家寨之类的与陆赫嘉交好的帮派。   叶奕辰一行人来得较晚,被许姓弟子安排在距离礼赞台较远,靠角落的一桌,这样也显示出天一门与寒澜教的关系并不亲近。   挨着寒澜教落座的一些小门派,并不认识叶奕辰,等问过了领路的天一门弟子,才知道身边坐着的正是著名的魔教寒澜教,众人不免议论纷纷。   叶奕辰现在已经无暇注意这些事情了,他心中猜测这次的金盆洗手典礼有问题,这时更是事事警惕,他低声对黑卫们说道:“待会儿,无论天一门的人送来什么食物和水,都不要吃。你们都把沈萧然准备的解毒丸先吃下一颗,务必时时戒备,一发现又异常,马上来报。”   黑卫们做了个领命的手势。   巳时一到,陆赫嘉身着一身褐色衣服上了礼赞台,身后跟着他的大徒弟温子浩和二徒弟陆靖黎。   叶奕辰虽然在天一门待过一段时间,但那时陆赫嘉还在闭关,这次是他第一次看到陆赫嘉,远远地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模样。温子浩和陆靖黎二人都站在他身边,叶奕辰离礼赞台的距离遥远,也看不清温子浩是个什么表情。   只听陆赫嘉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陆赫嘉当真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我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做个见证。”   说完,陆赫嘉抱拳团团一揖。   底下的众人都站起来还礼。   一个年轻的天一门弟子抱了一个金盆上来,陆赫嘉脸露微笑,卷起了衣袖,伸出双手,在金盆中洗了洗。   叶奕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赫嘉的动作,他的内力放开,感受的身边的所有异动。他身边的几个黑卫更是时刻注意着,生怕漏过一点蛛丝马迹。   陆赫嘉洗完了手,又朗声道:“既然我现在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事,这天一门掌门之位,我已经不能再担任了,我会在今天把掌门之位传给我的弟子。现在,我将请出天一门的掌门执令。”   天一门的掌门执令是一块芙蓉玉,雕的是一抹水影,上面托着色泽晶莹的浮云,和灿烂的夕日。   掌门执令请出后需祭拜天一门历代祖师,陆赫嘉携温子浩等天一门的诸位弟子依礼参拜。   祭礼进行了一半,黑卫首领黑岩突然对叶奕辰说:“教主,你觉不觉得有股奇怪味道?”   叶奕辰的注意力正放在礼赞台上,听黑岩这么一说,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实察觉了一点特异之处。除了礼赞台上正在燃烧的香烛和香火味道外,空气中还夹杂着淡淡的馨香,像是一种花香的味道,丝丝沁甜,混在烛火和香火的味道里,并不明显。如果不是黑岩提醒,叶奕辰根本不会注意到。   “你带一个人,去查查这股花香的来源,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叶奕辰虽然觉得有些不放心,但此刻礼赞台上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只能吩咐黑岩单独行事。   “是”,黑岩领命,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祭台上,带着一个黑卫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叶奕辰看了一眼今天穿着暗红色锦袍的温子浩,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深。   祭礼依序进行,出去探查的黑岩回来了,凑到叶奕辰的耳边,轻声禀报道:“禀教主,属下已经四处查探过了,这个演武场的四周没有花树或花园,这个花香肯定非比寻常。距祭台越近的地方花香味就越重,恐怕是正在燃烧的香烛或香火中的味道。”   叶奕辰不由得皱紧了眉毛,这花香看来暂时是无碍的。他示意黑岩继续警戒着,可是他的心里更加忐忑起来。   祭礼结束,陆赫嘉又说道:“现在,我将天一门的掌门执令,传给我的二徒弟陆靖黎,从今天起,就由他来担任下一任的天一门掌门。”   “来了!”叶奕辰心道。   他早知道这件事情有问题,一把握住腰间的冰魄神鞭,仔细去看温子浩和陆靖黎二人的神色。   哪知二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   不可能!   难道温子浩真的同意陆赫嘉把掌门之位传给陆靖黎?   叶奕辰还在迟疑之时,陆赫嘉已经拿起那块芙蓉玉,眼看就要交到陆靖黎手中了。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青影从礼赞台后面跳出,落在陆赫嘉身侧,一把抓住陆赫嘉的手,疾声道:“师父,不要啊!”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就在此时,突然一道青影从礼赞台后面跳出,落在陆赫嘉身侧,一把抓住陆赫嘉的手,疾声道:“师父,不要啊!”   叶奕辰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温子浩。   突然,一阵强烈的檀香味道扑鼻而来,叶奕辰一直心存警惕,有一点异样的事情都会戒备起来,如今这香味如此突兀,他忙命令黑卫屏住呼吸。   叶奕辰自己则用轻功一跃跳上礼赞台,站在新来的这个温子浩身边。   事情现在清楚了!   台上原来站着的温子浩,是别人易容假扮的,所以无论陆赫嘉要传位给谁他都不在乎。   而真正的温子浩此时刚刚赶来,阻止了陆赫嘉的错误决定。   叶奕辰不禁看向温子浩,立刻发现温子浩疲惫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   陆赫嘉开口说道:“哎呀,被你发现了啊!”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还没落的时候,陆赫嘉就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向温子浩的心口插去。   温子浩反射性地一躲,虽然勉强躲过了心口的位置,匕首却深深地插入下腹处。   叶奕辰顿时瞠目欲裂:“大师兄!”   这个陆赫嘉居然也是假的!   叶奕辰的冰魄神鞭瞬时甩出,直奔假的陆赫嘉而去。   这个假的陆赫嘉反应也不慢,闪身往祭品桌后面一躲,躲过了叶奕辰的鞭子。   他伤了温子浩,叶奕辰哪能容他,冰魄紧随其后就跟到了祭品桌后面。谁知那个假的陆赫嘉就地一滚,竟然从祭品桌的下面拿出一把夺命钩出来。   叶奕辰一见夺命钩,咬牙切齿地嘴里说出两个字:“煞雨!”   叶奕辰已经动手,他的十名黑卫也瞬间跃上礼赞台来。   煞雨、假的温子浩、陆靖黎纷纷掏出武器,与黑卫们斗在一起。   那个假的温子浩从礼赞台的柱子后面拿出他的武器来,这把武器叶奕辰也非常熟悉,是飞龙乌金枪,那个假的温子浩是孤狼伪装的。   叶奕辰忙去看温子浩的伤势。温子浩已经点住了下腹处的穴道止了血,咬紧牙根说道:“师父居然是假的!那真的师父在哪里?”   黑岩突然指向礼赞台下的宾客,对叶奕辰说道:“教主,你看!”   叶奕辰忙台下看去,发现各大门派来观礼的人都显的精神恍惚,像是醉酒一般昏昏沉沉,萎靡不振。有几人见礼赞台上发生打斗,还想上来帮忙,谁知却站立不稳,又摔回到座位上了。   叶奕辰心中大惊,一回头见到自家黑卫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这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心中猜测那些香味都是迷香,连忙掏出一粒解毒的药丸,塞到温子浩嘴里。   片刻之间,礼赞台下,各门派的人已经昏倒了一片。   此时一声尖细的哨笛声突然响起,演武场周围突然涌进二十余人来。来人有的穿着天一门普通弟子的衣服,有的则穿了一身黑衣,正是殷银阁的众多杀手。   叶奕辰的十名黑卫对上礼赞台上那三人是绰绰有余,但现在又加上这么多人,显然十分吃力。   擒贼先擒王,叶奕辰挥起冰魄神鞭一抖,直接向陆靖黎冲了过去。   陆靖黎见叶奕辰突然转向他不由得一愣,但手上的招式没有半点迟钝,长剑一挥挡住了抽过来的鞭梢。   陆靖黎知道叶奕辰的武功高强,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对敌,只见他将内力灌注剑中,剑光一吐,长剑即刻化作一道白虹,向叶奕辰直刺过来。这一招“日照九州”,端严雄伟,正是天一剑法的精要所在,叶奕辰在天一门时曾几次被陆靖黎教导过这招。而如今这招被陆靖黎使出来,更是气势磅礴,逼得人步步后退。   可是叶奕辰在天一门期间,对天一剑法已经练习过几次了,也知道这招的破解之法,不慌不忙地将鞭子后撤,驱动鞭梢向陆靖黎的腋下打去。   腋下正是这一招的破绽之处,陆靖黎的招式还未使老,连忙闪身躲开。   转眼间,陆、叶二人已经斗了三十余招。   叶奕辰的内力要比陆靖黎强,再加上对天一剑法的了解,一条长鞭舞得陆靖黎无法近身。但周围的空出来的杀手总是有人偷袭叶奕辰,叶奕辰一面警惕那些偷袭的杀手,一面紧盯着陆靖黎。   这样打斗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叶奕辰身边的黑卫各个都是阎言精心训练出来的,武功比殷银阁的杀手要高不少,尽管人数上算得上是以一敌二,但陆续已有不少殷银阁的杀手倒下。   突然之间一个灰色身影袭向叶奕辰,速度极快,叶奕辰为了躲开他,被陆靖黎一掌打在胸口。   叶奕辰呕出一口鲜血,再定睛一看,偷袭之人是殷银阁的杀手,影诛。   但影诛一现身,立刻有黑卫迎战上去,再也没有机会偷袭了。   叶奕辰极快地点了自己身上的穴道,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又跟陆靖黎对打起来。   偷袭叶奕辰的杀手越来越少,虽然陆靖黎用的已经不单单使用天一剑法了,但依然渐渐显出些败相。他不敢恋战,长剑将叶奕辰的鞭子一挡,就急忙跳出战圈,向天一门内门的院子跑去。   叶奕辰回头看了一眼温子浩,见他正跟孤狼缠斗,但周围已经有黑卫空出手来过去帮他了。叶奕辰视线一转,一边吃了一粒治疗内伤的药丸,一边向逃走的陆靖黎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天一门的内门里追逐,叶奕辰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前面的陆靖黎几次转弯,他判断出陆靖黎的目的地是陆赫嘉闭关的独门院子。   果然,陆靖黎最后拐进了院内那间石砌小屋。   叶奕辰紧随其后跟进屋内,一进门,就见屋内的陈设被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架上的书籍也丢得到处都是,身穿灰布衣衫的的陆赫嘉半倚在床脚上,脸色苍白地喘息着。   陆靖黎怒目切齿地瞪着叶奕辰,一把长剑正抵在陆赫嘉的脖颈上。   “叶教主,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紧追着我不放?”陆靖黎知道自己打不过叶奕辰,恶狠狠地问道。   叶奕辰道:“你既然设计了让我寒澜教为你背上黑锅,我当然要找你算账。”   陆靖黎眼神一凛,说道:“叶教主屡次坏我好事,我不过是借贵教的名头一用而已。”   叶奕辰摇摇头道:“我寒澜教在武林中虽然是以魔教为名,但这魔教的名声也不是谁想用就拿来用一下的。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殷银阁的阁主般若?”   陆靖黎大吃一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才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赫嘉被他的二徒弟陆靖黎用长剑抵住脖颈时,脸色都没什么变化,但此时他听到叶奕辰的话,却脸色大变,来回张了几次嘴,才用干哑的声音问道:“小黎?这位叶教主说的是真的?”   “你闭嘴!”陆靖黎怒火中烧,手中的长剑往陆赫嘉的脖子上压了压,又转过头来看向叶奕辰:“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陆靖黎的话已经肯定了叶奕辰的话,陆赫嘉的脸色变得灰白,眼中满是失望和自责,他没有说话,最终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   叶奕辰想要救陆赫嘉脱险,但此时陆靖黎的剑锋正紧紧抵着陆赫嘉,直接去陆靖黎手里抢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叶奕辰只好用说话来转移陆靖黎的注意力。   “看来我说对了,你就是殷银阁的阁主般若。陆靖黎,你既然是殷银阁的阁主,这件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让寒澜教来背这个黑锅呢?”   叶奕辰虽然提出问题,但是不等陆靖黎回答就直接说道:“因为你不想让江湖中的人以为殷银阁和天一门有什么牵扯,对吧?   你知道我跟温子浩的交情颇深,就特意给寒澜教发去请帖,写明了陆掌门要金盆洗手。   既然陆掌门已经金盆洗手,那掌门之位必会传下来,而温子浩是掌门大弟子,这个掌门之位自然是非传他不可了。我既然与温子浩有交情,寒澜教一定会登门贺喜。   在祭祖时你用香火在演武场上撒下了迷香,再让假的陆赫嘉宣布掌门是传给你的。   一旦天一门内有人不服,上去闹场,如果寒澜教的人刚巧被迷晕了,你就可以直接杀了我们,让寒澜教背黑锅。就算寒澜教的人没有被迷晕,江湖中其他人也已经昏迷了,你依然可以杀了我们,然后说扰乱传位的是我们寒澜教的人,这些迷药也是寒澜教下的。   但我百般猜想也没想到,原来这一招其实是用来防备温子浩的。我还以为你已经抓住了他,才会十拿九稳地演这出李代桃僵的把戏,谁知温子浩原来还在天一门外,还没落入你手中。   显然温子浩是得到消息有些迟了,你怕他会在掌门传位时突然出现,于是我们就成了替罪羊,一旦他出来扰乱传位,就直接扣在我寒澜教的头上。   反正那些江湖人士昏迷前看到的就是有人打断了掌门传位,等他们醒来时,我们人都已经死完了,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对吧!   陆阁主真是使得一手好计策啊!”   叶奕辰虽然嘴里说个不停,但他其实一直在注意陆靖黎的表情,见他像是有些动摇了一样,右手的剑没有压得那么紧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其实是陆阁主太过小心了,今天你就算是直接用殷银阁的杀手来拦住温子浩,日后江湖上的人也只会以为天一门跟殷银阁有不共戴天之仇,任谁也不会想到,天一门的新掌门陆靖黎和殷银阁的阁主般若其实是同一个人。”   陆靖黎的双目赤红,厉声道:“可是这件事情还是被你给识破了!叶教主,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般若?为什么寒澜教与天一门向来没有交情,你却要几次帮助温子浩?”   叶奕辰看向已经有些癫狂状态的陆靖黎,说道:“看来我今天不把这件事情说清楚,陆阁主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善罢甘休了。”   陆靖黎道:“今天就是输,我也要输个明白!”   叶奕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口说道:“陆靖黎,你问我为什么会认出你,你问我为什么几次帮助温子浩,其实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个。”   叶奕辰来回看了看坐在地上静听的陆赫嘉和眼睛通红的陆靖黎,最后缓缓开口道:“因为,我曾经就是,陆、云、白!”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叶奕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口说道:“陆靖黎,你问我为什么会认出你,你问我为什么几次帮助温子浩,其实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一个。”   叶奕辰来回看了看坐在地上静听的陆赫嘉和眼睛通红的陆靖黎,最后缓缓开口道:“因为,我曾经就是,陆、云、白!”   闻言,对面的二人都瞠目结舌,过了好半天,陆靖黎才狠狠地瞪向叶奕辰:“叶教主,这样骗我好玩吗?”   叶奕辰道:“陆阁主说我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我现在占着优势,说谎话又有什么好处呢?你用剑威胁的那个人是你的师父,又不是我的师父,就算伤了、杀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堂堂一个寒澜教的教主,如果编出这样可笑的谎言,岂不是丢尽了我的脸面?”   陆靖黎道:“叶教主难道觉得刚才的谎话还不够可笑吗?”   叶奕辰道:“虽然这件事情十分匪夷所思,但确实不是谎话。陆阁主可还记得今年春天时,陆云白去了温子浩的房间,吃的他房中的红枣莲子粥,然后中毒的事?”   陆靖黎神色一凛,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你难道在天一门里留了探子?”   叶奕辰摇摇头,说道:“我怎么会知道?因为我正是从这个时候起,一睁开眼就到了你的小师弟——陆云白的身体里的。”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陆赫嘉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盯着叶奕辰。   陆靖黎的嘴唇抖了抖,喃喃地说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叶奕辰道:“为什么不可能呢?难道你一直都没有发现,从那时开始,陆云白就跟以前很不一样了吗?能一口气喝光一碗药,能坚持练习三个时辰天一剑法不叫苦,煞雨将他挟持也面不改色……”   陆靖黎的脸色煞白,身体渐渐颤抖,像是没有听到叶奕辰后来的话,一直喃喃自语道:“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小白……”   叶奕辰叹了口气道:“恐怕当时那碗莲子红枣粥,还是你给温子浩准备的,哪知当天正好向阳镇里有人来找温子浩下山,这碗粥就不小心被陆云白喝了,而此时正好我在外受了重伤,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到了陆云白的身体里。”   陆靖黎眼中含泪,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拼命摇头道:“这不可能……你是说我……我杀了……我杀了……小白……你骗我!”   陆靖黎此时的神色慌乱,连手中的长剑都几乎握不住了。叶奕辰的长鞭一扫,卷住陆靖黎的胳膊一拉,陆靖黎就一个踉跄倒向一边。叶奕辰则趁此机会闪身来到陆赫嘉身边,将他扶起来坐到床上。   陆靖黎此时已经没有人质在手,但他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萎靡地站在一边,嘴里不停地说道:“你在骗我……小白……不会的……小白他现在明明还好好的……”   叶奕辰见他这样,终是不忍心,开口说道:“你放心吧,你的小师弟并没有死。”   此话一出,陆靖黎立刻抬头来看他:“你说什么?小白没死?他真的没死?他身体里还是他……”   叶奕辰心知陆靖黎对陆云白是真正的关心、掏心掏肺的疼爱,此时也不愿再吊着他了,说道:“陆云白中毒之后,暂时跟我互换了身体,去了祀晔山。”   陆靖黎急道:“那你现在在这里,小白呢?小白后来怎么样?”   叶奕辰道:“在后来的一次意外中,陆云白的身体又跟我换了回来。如果我没料错,陆云白此刻已经被你藏了起来,保护得好好的。”   陆靖黎用手捂住脸颊,压抑的喉头声音哽咽,喃喃道:“还好小白没事!小白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叶奕辰道:“既然你相信了这件事,那么这一切就很容易解释了。其实从一开始你给陆云白拿出了暮断肠的解药时,我就已经怀疑是你下毒了。   但是后来我又对你放下了戒心,是因为你对陆云白实在是太好了。在这个天一门里,无论是你,还是温子浩,或者是陆一刀,都是把陆云白当成宝贝一般地疼爱着,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后来,我渐渐打消的对你的疑心。   接下来的事情可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殷银阁几次追杀温子浩时,都会特意放过陆云白,几乎连伤都没让他受过。   每次只要温子浩一给天一门内发信告诉你们他的处境后,殷银阁的杀手就会找到他。   还有一次我几乎就要猜到是你了,就是在正阳县外的山道上,你亲自带着殷银阁袭击的那次。当时明明你我二人正在打斗,可是当殷银阁的杀手把陆云白团团围住时,你居然还会分心去注意他们是不是会伤到陆云白。   明明殷银阁的杀手都是你的手下,可是你实在是太心疼陆云白了,甚至连他受到一点小伤都不能容忍,所以才会在打斗的时候分神。   而且这一仗打到最后时,你的衣襟被划破了,我看到了你胸前带着的,曾经给在陆云白身体里的我,看到的那个香袋的挂绳。   但是,由于我对你已经没有了戒心,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把殷银阁的事联系到你身上。”   陆靖黎激动的情绪此时已经平复下来,听叶奕辰这样说依然脸色未变,神色淡淡地说道:“叶教主心细如尘,不知道我到底是哪件事情做错了,才让你确定幕后的主使者是我?”   叶奕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再也没有别的失误了,即使是我在陆云白的身体里呆了几个月,也没有确定这整件事是你做的。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我接到你特意发来金盆洗手的请帖后不久,我们寒澜教里抓住了一个杀手,这个杀手才让我确定般若就是你。   陆靖黎,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派到太山背后那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的杀手?   那个叫千离或者叫傅雪尘的杀手,是你当时派去带走小白的。   陆云白先是误中了暮断肠的毒,后来又因为我在小白的身体里,所以煞雨来刺杀温子浩的计划又失败了。   经过这两件事情,你知道不能再让小白参与到你杀死温子浩的计划中,否则他早晚会受到牵连。所以你就派了一个杀手到池大叔家的那个小村子里,想把小白迷晕带走。但是后来池大叔及时赶到了,计划失败。紧接着第二天,温子浩就到了池大叔家把我带走,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寒澜教的弟兄抓住了傅雪尘,本来跟这件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是被寒澜教中的人知道了傅雪尘是杀手也没有任何问题,最多不过是殷银阁损失一个杀手而已。   不过阴差阳错地,这个寒澜教的教主曾经是陆云白,所以他会知道当初傅雪尘去过那个外人几乎找不到的小村子,所以他还记得陆一刀曾经说过,除了温子浩、你和陆一刀自己,再没有其他人知道陆云白藏在那个村子里了。   这样一来,值得怀疑的对象就大大减少了。   首先温子浩自己肯定不会去找殷银阁的杀手来杀他自己。   那么,可疑的人就只剩你和陆一刀。而我跟你交手时,又看见了你脖子上的香袋挂绳。所以能够完成这一切的人,就只有你——陆靖黎!”   陆靖黎开始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声开始像是在他胸中震颤,慢慢地从喉咙间涌上来,声音带着莫名的凄厉、苍凉和绝望,他厉声说道:“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就是为了要夺取天一门的掌门之位,我就是要得到天一门,我就是要杀死温子浩!”   石屋的房门“啪”的一声破开了,温子浩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脸愤怒,额角的青筋鼓起,脸涨得通红,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龙启剑,剑锋一转,就指向陆靖黎。   温子浩的衣衫上染着鲜血,面上的表情狰狞,一双虎目里饱含着愤慨和伤痛,他的剑尖微微颤抖,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小黎,你、要、杀、我?”   “大师兄?”看到温子浩突然出现,叶奕辰有些心慌,不知道刚才的事情他听到了多少,关于他曾经是小白的事情,还有陆靖黎的事情。   ********   当叶奕辰追着陆靖黎向内院而去时,温子浩本来还在礼赞台上跟孤狼打斗,后来有黑卫过来帮助温子浩,缠住了孤狼。   温子浩已经知道礼赞台上的陆赫嘉是煞雨假扮的,他担心他的师父——真的陆赫嘉有危险,一脱身就慌忙向陆赫嘉闭关的院子赶来,刚刚已经在石屋的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了。   当他听到叶奕辰穿越到陆云白的身体时,他除了满心吃惊之外,还有一点恍然大悟的感觉。   如果叶奕辰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比如为什么叶奕辰第一次见到他就舍命救他,比如为什么叶奕辰会追问他喜欢陆云白的原因,比如为什么他常常会觉得叶奕辰很熟悉,比如他对叶奕辰莫名的心动……   一切的一切,现在都有了答案。   而现在,温子浩正直盯盯地看着陆靖黎,一字一顿地说道:“小黎,你、真、的、要、杀、我?”   叶奕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温子浩,那一张方脸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他急忙说道:“大师兄,你先别生气……”   “是的,我就是想杀你!”陆靖黎突然出声,握紧手中长剑,一招“白虹贯日”就向温子浩狠狠地刺了过去。   温子浩正在盛怒之中,龙启剑一抬,就刺向陆靖黎的胸口。二人缠斗在一块,动作迅捷无比,剑招一剑快过一剑,转眼间,二人的长剑在空中只能看得见一道道白影闪过,还有两剑相撞是发出的“铿铿”之声。   叶奕辰在一旁兀自焦急,几次喊道:“大师兄,别打了……大师兄,你先停下……”   二人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相斗,哪里能听得进去他的话。   叶奕辰登时心中火起,甩起冰魄神鞭如闪电般抽向缠斗的二人。   只听“铛、铛”两声脆响,温子浩的龙启剑和陆靖黎的长剑双双被冰魄神鞭缠住,掉落在地上。   温子浩和陆靖黎二人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各自站在墙角相对瞪视。   叶奕辰强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眉头皱得紧紧的:“温子浩,你冷静点,陆靖黎从来没有真的想要杀过你。”   温子浩双目赤红地看向叶奕辰:“殷银阁数次袭击我,你就遇到过几次?你还说他不想杀我?”   陆赫嘉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子浩,叶教主说的对,其实他想杀的人不是你,是我。”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陆赫嘉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子浩,叶教主说的对,其实他想杀的人不是你,是我。”   “师父?”温子浩闻言一惊,等他醒过神儿来,忙走到陆赫嘉身边,跪在他脚下,结结巴巴地说:“师父,你、你在说什么呀!小黎他现在被虚名权利蒙蔽,弟子教训他,将他打醒就是了,他……小黎他无论怎样,断断不敢欺师灭祖的,师父您明鉴。”   陆赫嘉看着这个一向心地仁厚的大徒弟,厚大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脸上满是苍老和萧索,说道:“傻孩子,师父说的是真的,他其实真正想杀的人我。”   “哈哈哈哈……”陆靖黎仰天大笑,一双眼睛直视陆赫嘉,说道:“哈哈哈哈,陆赫嘉,你说对了,其实我真正想杀的人,是你!   你其实早就知道对不对,你做了亏心事,只等着我来报仇对不对?”   温子浩斥道:“陆靖黎,你被猪油蒙了心了!师父从小将你养大,待你如亲生儿子一样,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如果想要这天一门的掌门之位,只要说出来就好。你明知道我和小刀都不想做天一门的掌门,你只要求一求师父,他一定会答应的!”   “他?哈哈哈哈……”陆靖黎的笑声不止,声音却越加凄厉:“他怎么可能让我成为天一门的掌门?你自己问问他?哈哈哈哈……”   温子浩回头去看陆赫嘉的表情,却见他只是沉着脸色,没有答话。   “师父?”温子浩不安起来,他抚上陆赫嘉的膝盖,问道:“师父,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会考虑把掌门之位传给小黎的,对不对?”   陆赫嘉看着一脸殷切期盼的温子浩,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不会。”   “师父?”温子浩瞠目结舌。   陆靖黎大笑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用手捂住了眼睛,眼角划出一道晶亮的泪痕,哽咽着说道:“是呀,不会!陆靖黎,你真傻……明明知道答案的,为什么还会期待呢?   你真是个傻瓜……大傻瓜……”   他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低得几乎听不见。   突然又像是有无限愤怒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一样,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额头的青筋鼓起,表情几近癫狂,声嘶力竭地喊道:“陆赫嘉?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去救我爹娘?为什么你不许我报仇?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是不是?   为什么你不肯将天一门的掌门传给我?你一直在心中提防着我是不是?”   陆靖黎喊到最后,声音已经劈裂嘶哑,他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气及剑锋把陆赫嘉闭关石屋内的东西纷纷斩碎。   叶奕辰立刻提高了警惕,几步走到温子浩和陆赫嘉身边,唯恐陆靖黎发疯时会突然发起攻击。   直到石屋里混乱的陈设完全变成了一片废墟,陆靖黎才慢慢地蹲下身子,右手握住的长剑毫无力气般地垂下来。   他抬起头来无力地看向陆赫嘉:“为什么呀?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温子浩已经惊呆了。他看看陆靖黎又看看陆赫嘉,不知道该如何插言,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他敬爱的师父和一向沉稳的二师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室内一片寂静,陆赫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小黎,我不知道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听见陆赫嘉的声音,陆靖黎像是突然间活过来了一样,疾声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想?我应该怎么想?”   见陆靖黎又有些癫狂,温子浩出声喝到:“小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觉得师父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说师父害了你父母?你不能胡乱扣这些罪名,你得让师父解释一下。”   陆靖黎听了温子浩的话,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好啊,大师兄你想知道?   也对,师父从来没有跟你们提过我的事情。既然这样,那么我就来告诉你,让你知道你敬爱的师父,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原本姓方,名叫方靖黎,是云鼎山庄的独子。现在江湖上已经听不到云鼎山庄的名字了,不过在我小的时候,云鼎山庄还算强盛,尽管当时我年纪小,可是也还记得云鼎山庄一直是人来人往,很多江湖中的人都会去拜访我父亲。   家父名叫方罡,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将少林的千手如来掌和般若神掌练得小有名气。后来他娶了我娘,我娘名叫惠如珝,是当时洛阳的知府惠瑾的女儿。   我爹娘成亲后就搬到了绿城,创建了云鼎山庄,我爹为人慷慨仗义,江湖上与他交好的人不少,不过说得上是交心朋友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当时红枫庄庄主的长子越昭,一个是当时的天一门首徒陆赫嘉。”   说到这里,陆靖黎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向陆赫嘉,恨不得立刻过去将他一刀刺死,可陆赫嘉沉默地垂着眼眸,显然已经陷入当年的回忆之中。   陆靖黎接着说道:“我爹与他二人交好,平时常来常往,自小这二位叔叔就经常到我家来。三个朋友曾经约定过,每年都要抽出时间,一起出去游历一次,借此提高武艺、增长见闻。   到我五岁那年,我爹又跟往常一样,与两个兄弟相约去了一趟漠北,回来时却带回了一本武功秘籍。”   陆靖黎讲到这里,叶奕辰敏锐地觉得陆赫嘉的身躯微微一颤。可是这样一颤之后,陆赫嘉依然低垂着眼眸,没有任何动作,像刚才的颤抖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靖黎没有注意到陆赫嘉的颤抖,继续往下说:“三人约好这本秘籍由我父亲保管,就各自分开回了家,我爹这次回家之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安,我娘多次宽慰也不起作用。   后来,爹爹几次发现云鼎山庄周围多次有人盯梢试探,连家中仆役也不安稳。   爹爹越来越紧张,我娘是官家小姐,根本不会武功,我又年幼,他担心一旦有事发生,难以保护我们。于是爹爹就给他的两个至交好友去了信,希望他们能到云鼎山庄住一段时日,帮他搞清是谁在周围监视,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等到了第五天,家在咸阳红枫庄的越昭叔叔就赶到了云鼎山庄,来帮我爹的忙。   可是明明晋阳天一门距离绿城更近,陆赫嘉却并没有赶来。   越昭叔叔赶到的那天夜里,云鼎山庄几乎被灭门了。”   陆靖黎说到这里,已经难以自制。他就着蹲坐的姿势,将自己抱成一团,身体止不住颤抖着。   温子浩见他这样,向前走了一步想过去安慰陆靖黎,又猛地回过神,回头看了陆赫嘉一眼,重新老老实实地站回到陆赫嘉身边。   叶奕辰一直注意陆赫嘉的动作。这位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早已身经百战的天一门掌门人,从陆靖黎说起过去开始,一直低垂着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般一动未动。   可是当叶奕辰仔细观看,才发现有几滴水迹已经润湿了他的前襟。   过了好一会儿,陆靖黎才平静下来,赤红着眼睛又继续说道:“那天的云鼎山庄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我说几乎被灭门,是因为云鼎山庄还活下我一人。我爹,我娘,来帮我们的越昭叔叔,我爹从嵩山请来的三名少林寺的师叔,我爹的两名弟子,家中丫鬟八人,仆役十五人,还有我爹新请回来的护院十六人,整整四十七人,全都死于非命。   那天晚上我本来睡得很晚,我娘半夜来到我的房中,将我抱了出来。我娘当时十分惊慌,她抱起我就往后院的柴房走。我本来睡得迷迷糊糊,见我娘这样慌乱也害怕得很,又听到外面刀剑相碰的声音,连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我娘告诉我说,外面来了一个坏人,我爹正在打他呢,让我先藏起来。   我听了十分兴奋,跟我娘说我也要去打坏人。   我娘一边将我放到后院柴房的角落里,一边对我说‘那个坏人一会儿就被你爹爹打跑了,黎儿在这乖乖地躲着,娘不告诉你爹,你在哪里,让你爹爹来找你好不好?咱们玩躲猫猫,看看爹爹能不能找到你!不过黎儿可千万不能出声,不然爹爹一下子就找到你了。’   说完我娘用柴草把我盖起来,还交代我说:‘黎儿千万不可以出声哦,除了你爹来找你,不管是谁来也不能出来,知道吗?’”   陆靖黎说到这里,嘴无声地开合了几下,又想要说点什么出来,可是泪水已经冲刷了他的脸颊,口中也只是发出“呜……咕噜……”的呜咽之声。   他无声的哭了一阵,原本那样成熟稳重的一个人,此时却脆弱无助得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过了好一阵,陆靖黎才又开始讲了下去:“我娘……咳……我娘走后,我听着外面的骚乱,心里想着:我爹怎么还不来找我?想着想着,我就慢慢睡着了。   等我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而且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觉得肚子好饿,心中暗想:爹爹好笨,还没有找到我。   我不想在玩这个游戏了,就推开了柴草,一个人从柴房出来,去厨房找吃的。   柴房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我就往院子里面走,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直砰砰地跳个不停。空气里有一股味道,又腥又咸,越来越重。周围安静的过分,没有仆役打扫的声音,没有两个师哥练武的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当时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快我看到了第一抹血……   我的心突然慌了起来,我急忙向前院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爹……娘……爹……娘……   直到我看到练武场上到处都是血……成堆的死人……”   陆靖黎的手攥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已经蹦出,整个身体都已经缩成一团,哆嗦个不停。   温子浩见状,终于还是不忍,走到陆靖黎身边,把他搂在怀里,用手安抚地拍他的背。   陆靖黎再次开始讲述时,他的声音依然是艰难又断断续续的:“好多好多的血……能看到的地方……到处都是……血红一片……墙上、地上……我好害怕……我想要逃开……我赶紧转身往后跑,想要躲起来……   可是我想到了我爹和我娘,我不再跑了……我颤抖着走了回来,我逼着自己走进一个修罗场。走进练武场没几步,我就看我娘倒在地上,我赶紧跑过去,去拉她的手,想把她拉起来。可是我娘的手又重重地垂了下去,我拼命去摸她的脸……可是她再也不能睁开眼睛。我爹就倒在她旁边,我喊了他好多声,爹爹也没有回应我。   我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害怕他们再也不能回应我了……”   叶奕辰此时忍不住看向陆赫嘉,只见这位老人也已经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陆赫嘉来了。   当时我已经哭得甚至有些模糊了,陆赫嘉抱起我,把我带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房内。我不知他碰了那里,书房里的一个书架后就开了一道门,门里是一个密室。师父带着我进了那个密室,从里面拿了一个布样的东西,就带着我离开了。他带着我离开了云鼎山庄,直接回了天一门,连我父母的尸首都没有管。”   说到这里,陆靖黎停止了讲述,一字一顿地问陆赫嘉:“师父,我说的这些事,你都承认吗?”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说到这里,陆靖黎停止了讲述,一字一顿地问陆赫嘉:“师父,我说的这些事,你都承认吗?”   石室内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看向陆赫嘉,叶奕辰惊诧地发现他已止住了颤抖,面对陆靖黎尖厉的问话,陆赫嘉平静地答道:“我承认。”   他低着头,声音低沉,仿佛一直也没有被陆靖黎的讲述撼动过。   听了他的回答,陆靖黎瞬间爆发了,他猛地站起来就要扑上来,却被温子浩拦腰抱住。   陆靖黎疯狂地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温子浩,只能大声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爹我娘?他们有哪里对不起你?   你说呀!陆赫嘉,你说呀……”   陆靖黎喊得声音嘶哑,温子浩一边拦着他,一边喝到:“小黎,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你说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爹、我娘……我云鼎山庄上上下下四十七口人命啊,就这样都没了……没了……”   温子浩喝道:“可是这些人不是师父杀的啊,你找师父做什么……”   两人僵持了半天,陆靖黎才算冷静下来,压着嗓子又说道:“你说我爹我娘不是陆赫嘉杀的?哈哈,哈哈,那你听我说说后来的事情。   从我到了天一门,陆赫嘉就将我改姓陆,对我还算关心。我那时年纪小,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本不清楚,爹和娘都死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了陆赫嘉如同见到亲人一样,事事都听他的安排。   当时大师兄已经来到了天一门,小刀也才三岁,有你们两个陪我,尽管我十分想念我爹我娘,可是日子过得也不算艰难。   到了后来,小白也来到了天一门。   陆赫嘉当时已经常常闭关了,每次他出关,只有对小白才会诸多照顾。但是我从来不因为这一点偏爱而嫉妒,因为有了师兄弟,我越发把天一门当成自己家一样,我每天勤练武功,希望自己的武功更高强,不想像云鼎山庄一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天一门。   直到我十二岁的那一年,我的外公派人悄悄地找到我。   当时外公已经是一个刺使了,他偷偷约我见了面,跟我讲起当年云鼎山庄灭门事件的疑点,包括后来他查出的一些细节以及他查到当时参与的人。我按照记忆仔细回想,觉得外公说的事情有些与记忆中符合,有些事情又有些不一样。   外公提起当时参加此事的门派甚多,华山派、崆峒派、丐帮、大洪门,好像都有参与。   我心中疑惑重重,好容易熬到了陆赫嘉出关,就去问他。   我问他关于那本武功秘籍的事情,希望他能将那本秘籍拿出来给我练,好让我有能力去报灭门之仇。   可是陆赫嘉根本不承认。   他说他手中没有那本秘籍,也不许我报仇。他把我大骂了一顿,骂我胡思乱想、信口雌黄,还罚我到天崛峰面壁了三天。   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陆赫嘉是不会让我报仇的!”   陆靖黎说着,眼睛向刀锋一样向陆赫嘉刮去,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等我渐渐开始接触了江湖,我就对当年的事情进行了调查。   为什么晋阳离绿城更近,陆赫嘉却比越昭更晚赶到?为什么陆赫嘉知道我家的密室?为什么我明明看到他拿走了那个东西,他却说没有那本武功秘籍?为什么他不肯让我去给我爹娘报仇?   是不是陆赫嘉把消息传了出去,等其他帮派的人一起将我爹娘杀死,他才来取出武功秘籍,坐收渔翁之利?   从那天起,我整个人都活在憎恨和恐惧之中,每天都在无法走出的仇恨里生活……   那个口口声声待我如亲子的人,是不是我的杀父仇人?待我如亲兄弟的大师兄,是不是陆赫嘉安抚我的筹码?每天都跟我一起吃饭一起练武的小刀,是不是早早就被他爹告诫要每天防着我?   你们有谁能知道那种痛苦?白天面对如同亲人一般的师父师兄弟,他们可能都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   到了晚上却要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们谁都有可能害我,要小心提防着他们,免得一不小心就被杀死了。   千万不要忘记我爹和我娘的仇,千万不要被这个伪君子骗到。   我像是被生生撕成两半,一半生活中阳光下,温文儒雅,成熟稳重,是天一门的掌门二弟子。   另一半生活在黑夜里,背负着血海深仇,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相信,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每天晚上,我都从一片血海的噩梦中醒来,我看见我爹、我娘一身血淋淋地问我,为什么要认贼作父?   这样的日子……   这样如同在地狱般充满了怀疑和恐怖的日子,我一过就是九年。   在这九年的时间里,在我外公的帮助下,我练习了他千辛万苦为我找来的一本天元心法。   我白天练天一门的武功,参与门内事务,晚上练习天元心法,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而且,除了苦练武功之外,我还不停地练习杀人的手法。我想方设法寻找各种奇怪的杀人工具,还有天下奇毒,把自己培养成一个真正冷心冷血的杀手,还成立了殷银阁。   慢慢地,我就变成一个真正的恶魔,杀人时我再也不会害怕,被别人的热血喷溅到脸上,我也没有了儿时的惊恐……”   叶奕辰默默地垂下眼,想起他还在陆云白身体里时,有一晚曾经听到陆靖黎的□□和哭泣声……   陆靖黎趁温子浩不备,一把按住他手腕上的脉门,回身点住温子浩的穴道,一步一步缓慢地向陆赫嘉走去,紧紧地盯着他说道:“我就是要杀光我的仇人!一个也不放过!我就是要又掌控别人的生死,看着他们在我身前跪倒求饶!   陆赫嘉,你不肯给我半点权利,门内不论是谁提议让我继承天一门,你都不肯留半点遐想给我。你是不是害怕有一天我会找你报仇?”   说道这里,陆靖黎已经站在陆赫嘉身前,他看着身前那个低垂着头的老人,声音如同地狱来的恶魔般充满诱惑:“陆赫嘉,你是不是也参与了云鼎山庄的灭门行动?你是不是拿走了那套武功秘籍?”   “我确实拿走了那本武功秘籍。”陆赫嘉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   此言一出,别说温子浩和陆靖黎,就连叶奕辰也大吃一惊。   “哈哈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你承认了……好,这很好!”陆靖黎的笑声一停下,左手已经势如闪电般伸了出去,直奔陆赫嘉的脖颈。   温子浩急着想过去挡,却被陆靖黎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眼见陆靖黎的左手就要触到陆赫嘉的脖颈时,一条长鞭紧紧地缠住了那只手,止住了它的攻势。   “你……”陆靖黎看了看被捆住的左手,恶毒地瞪向叶奕辰:“叶教主,你我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几次阻挡我杀人,我都念在你不知内情不怪你。   如今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何还来阻止我杀我的杀父仇人?   你寒澜教虽然势大,殷银阁却也不怕你。”   叶奕辰冷静地说道:“陆阁主,我今天拦你,是念在以前虽然阴差阳错,但却也曾跟你同门一场,不想看你做会让你悔恨的事。”   “杀了我的杀父仇人,我为什么会后悔?”   叶奕辰摇摇头,说道:“陆阁主一直说你自己是一个恶魔,我却感觉不出来你恶在哪里。   据江湖中传闻,殷银阁阁主般若手中有一种叫做“鸩羽”的剧毒。   此毒无色无味,沾者即死,死者身体肿胀,全身青紫,然后死者的身体也成了□□,无论是谁碰到死者□□的青紫皮肤,或沾染了一点死者的血,即刻也会中了鸩羽之毒。可以说,这种毒毁城灭国都不再话下。   既然陆阁主你这么憎恨陆掌门和天一门,只要将这种毒撒在门中一点点就行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   陆靖黎一愣,随即咬牙切齿地说道:“把人杀光了有什么意思?我最想要的是陆赫嘉痛苦。   他不是怎样也不肯把掌门之位传给我吗?我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看,他日防夜防,可是偏偏他最重要的天一门就落在我的手中。”   叶奕辰盯着陆靖黎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吐出一句话:“恐怕是你舍不得。”   此言一出,陆靖黎顿时愣住,半晌,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无比讥讽狂放:“我舍不得?!你居然说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什么?他吗?”   叶奕辰说话的声音清幽淡定,却字字都敲在陆靖黎心上:“你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师兄,你舍不得两位师弟,你舍不得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也舍不得陆掌门。”   陆靖黎哈哈大笑,几乎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叶教主,你在说笑话吗?”   叶奕辰说道:“陆掌门被你囚禁的时间也不短了吧,你为何不早下手将他杀死?”   陆靖黎争辩道:“我是为了拿到真正的天一门掌门信物。”   “你武功高出温子浩许多,想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在天一门这么多的日子,你唯一做过的一次就是给他下了暮断肠的□□。   暮断肠,只要一个时辰内吃到解药就没事了。顷刻之间就能致死的□□有那么多,你为什么会选这一种?”   陆靖黎又说道:“如果中毒的是大师兄,我不会给他解药的……”   “派出去追温子浩的人一直是孤狼,即使他的武功与温子浩只是相当,为什么?”   “温子浩以前一直待在你眼皮底下,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陆一刀和陆云白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被你好好地保护起来了?”   ……   陆靖黎的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下去。   “陆靖黎,你真的不想知道,云鼎山庄灭门的事当年到底怎么发生的吗?”叶奕辰说道:“我想,陆掌门一定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吧。”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陆靖黎,你真的不想知道,云鼎山庄灭门的事当年到底怎么发生的吗?”叶奕辰说道:“我想,陆掌门一定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吧。”   陆靖黎的神情从愤怒到彷徨,又从彷徨到厌恶,来来回回变了几次,最终还是冷笑了一声说道:“他刚才都已经承认了,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叶奕辰说道:“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先听听陆掌门的说法。”   温子浩也红着一双眼睛看向陆赫嘉,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师父!”   陆赫嘉看了一眼陆靖黎,垂下眼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说道:“靖黎,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一直以为,虽然你们师娘去得早,可是我待你们几个弟子皆如亲子,一视同仁,却从来不知道会让你受着这种折磨……”   说到这儿,陆赫嘉的眼睛已泛红,他凝视着陆靖黎,眼中带着深深的后悔和自责:“如果我早些跟你说开,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   陆靖黎甩了甩被叶奕辰缠住的手臂,嗤之以鼻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过是想要维持你道貌岸然的形象,现在又要编些什么话来骗我?”   陆赫嘉已经憔悴不堪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顿了一下还是说道:“让你这样痛苦我已经犯了这样大的过错,所以我必须要把这件事说清楚。至少让子浩、小刀和小白知道,他们的师父、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已经错了一次,毁了你的一生,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陆靖黎不屑一顾。   陆赫嘉深吸了一口气,从头说起:“我与靖黎的父亲方罡还有红枫庄当时的少庄主越昭是在江湖中认识的至交好友。那时我才二十二岁,年少轻狂,怀揣着侠客之梦,更遇到几个志趣相投的好友,一直想仗剑三千里,快意了恩仇。   少年人心性好奇,最喜欢游历在外时那种随心顺意,毫无羁绊的感觉。虽然我们三人各自有各自的门派,却彼此相约,每年都要出门游历一次,要将我大郕国内的名山大川踏遍。   江湖之中藏龙卧虎,奇人异士甚多,这样几年下来,我们三人无论见识和武功都进益甚多,这个约定就一直延续下来。   出事那一年,我们去了漠北。我们被沙漠的广阔无垠和一望无际吸引,在那停留了很久。后来一个机缘巧合,我们在一片戈壁的地宫内找到了一本武功秘籍。正是几十年前轰动一时的嗜血狂魔的嗜血秘籍。   你们这一辈恐怕已经没人听过这个嗜血狂魔了,此人是个无恶不作的恶贼,他心狠手辣,武功却很是高强。   当时我们拿过那本秘籍看了,发现上面所记载的武功简直是倒行逆施,经脉逆流。联想的嗜血狂魔的为人,我们就推测他性情阴诡,心狠手辣可能与他的经脉逆行有关。我们不敢将此秘籍据为己有,我们三人决定一回去就把秘籍送到少林寺,由少林寺看管。   等我们回到关内,就拜托本是少林出身的方大哥,将这本秘籍送往少林寺,我和越昭因为走了一趟漠北,时久未归,各自回了自家门派。”   陆赫嘉说道这里时陷入了沉默,他的脸上满是懊恼和后悔。温子浩和叶奕辰并不催促他,安静地等在旁边。陆靖黎则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个故事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石室里杂乱的东西,一言不发。   隔了良久,陆赫嘉才继续说了下去:“等我回到天一门半个月,接到了方罡大哥的来信,才知道他并没有直接将那本秘籍送去少林寺,因为方家大嫂生辰将至,他就带着这本秘籍回了家,打算庆祝完大嫂生日再启程去少林寺。   谁知过了大嫂的生日,方大哥正打算启程之时,却发现云鼎山庄周围全是探子,不知是哪一方的人马。方大哥为人仗义,以前也得罪过一些奸小,他不知道这些探子过来,是有人来寻仇还是因为为了这本秘籍。   而此时他已经不能离开云鼎山庄,他害怕歹人趁人不备,伤害家中妻儿,便发信向我和越昭求助,求我二人一同去度过这次危机。   身为方罡大哥的好友,我当然立刻启程前往——”   “嗤——”,一声讥笑声传来,刚才还一脸心不在焉的陆靖黎突然出声:“立刻启程前往?你说得真是好听,为什么身在咸阳红枫庄的越昭叔叔赶到了,只用了五天时间,而你明明在晋阳的天一门,离得更近,却比越叔叔还迟了一天?难道不是你得到消息,故意拖延,好抢走我爹的秘籍?”   陆赫嘉的脸色更加难看,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他艰难地开口说道:“我本该最先赶到绿城,但由于我心中着急,在赶到达安邑之后,选了一条更近的山路。   谁知道这条山路上竟然有山贼,我当时的武功足以自保,但马匹却被这些山贼射死。之后,我只好徒步赶路,这条山路很偏僻,走了一整天,我才找到一个市镇,买到了马。   可是,当我再快马加鞭赶到云鼎山庄时,庄内已经是血流成河了,我连方罡大哥大嫂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还有越昭,他比我还小一岁……。”   陆赫嘉说道这里哽咽了一下,又继续往下说:“我一进到庄内就知道来晚了,到处去找方罡大哥。等我赶到练功场,就见靖黎一人伏在大嫂的尸体上大哭,当时靖黎年纪小,已经哭得喘不上气来。我急忙将靖黎带走,又去方罡大哥一惯放贵重东西的密室里,找到了这本秘籍,偷偷拿了出来。   我带着靖黎和那本秘籍,夜以继日地赶回天一门,连大哥大嫂及越昭的尸体都没有收殓,生怕那些灭门的人回了头,以我一人之力,恐怕连靖黎也保护不了。   当时我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想法,方大哥虽然也有些仇人,但都不是有能力能够灭掉他满门的,恐怕还是这本秘籍惹来了祸端。   可是这本秘籍的事情本来就只有我们三人才知道,谁又会知道这本秘籍藏在方大哥手里呢?   我心里揣着哀痛和疑惑,把靖黎带到天一门,把他和秘籍都托付给了我师父,这才又折返回了云鼎山庄,将大哥大嫂以及庄内其他人都下了葬,又将越昭的尸体送回红枫庄。   回来后,我立刻为靖黎改成姓陆,害怕那些没得手的人再次来找到他,斩草除根。   后来我也多次出来探查,逐渐查知了一些真相。   原来是有人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方罡大哥拿到一本绝世神功秘籍的消息,就秘密联合了华山派、崆峒派、丐帮、大洪门等几个门派中的人,去方大哥家寻找抢秘籍。可方大哥知道这本秘籍对于整个武林来说关系重大,甚至会掀起腥风血雨,不肯将这本嗜血秘籍交出,这才招来灭门之祸。”   “那本秘籍呢?我十二岁那年就问过你,你说你没有那本秘籍,那本秘籍果然还落是在你手里了。”陆靖黎恶狠狠地道。   “你问我时,我确实没有那本秘籍了。我既然已经知道那本秘籍是所有事情的源头,哪敢留下它给自己的师门惹祸?安葬了大哥大嫂和越昭,我就偷偷回到门内,跟师父说了这件事,把这本嗜血秘籍送到嵩山少林寺,交给千叶大师封存保管。   当年你问我这件事时,才只有十二岁,我不知道是你外公家找到了你,还以为是你偶尔想起小时发生的事情,就过来问我。   当时你年纪小,我不想让你时时背负着父母的仇恨,只想你平平凡凡的长大。等你能够自立门户之时,再将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你,让你选择怎样去报仇,怎样去面对这样刻骨的仇恨,那时你就是堂堂正正的云鼎山庄传人,再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至于我,我也想给大哥大嫂和越昭报仇。可是我虽已查明有几个门派参加,却查不到参与其中的人都有哪几个,总不能也一刀杀过去灭人满门。   师父在世时,我不敢独自行动怕连累了师门;师父不在了,我又成了掌门,肩负了整个天一门的安危,更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仇恨将整个天一门上下几百人,都带进永无宁日的复仇之中。   我整天闭关,勤加练习武功,特意培养子浩早早接触教中事务,都是为了武功大成之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他,我自己去了结这件事。”   陆赫嘉说完看向陆靖黎:“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肯把天一门传给你。因为你是云鼎山庄的唯一传人,因为你有一天会去替你父母报仇。   当你是云鼎山庄的方靖黎,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去找那些人报仇。可是一旦你成了天一门的掌门,就肩负着几百人的性命,又会陷入当年跟我一样的处境,瞻前顾后,进退不得。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可以不相信我。   既然你已经成了殷银阁的阁主,恐怕当年的事情远远比我查的还要清楚。现在看来,一年前大洪门的屠杀血案,只怕也是殷银阁做的!”   “什么?”温子浩惊讶地看向陆靖黎。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陆靖黎疯了一样的胡乱挣扎,终于甩掉了手臂上的鞭子,但叶奕辰挡在陆赫嘉身前,他倒也没有再靠近。   温子浩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深,不忍看他如此痛苦,上前劝道:“小黎你不要这样,师父不会骗你的。”   陆靖黎恶狠狠地瞪了陆赫嘉一眼,没有搭理温子浩的话,几步就夺门而出。   然后他突然站在门口不动,整个身体僵直起来。   温子浩和叶奕辰急忙赶到门口,就见陆一刀站在门外,脸色苍白,连嘴唇毫无血色,悲痛欲绝地看向陆靖黎。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温子浩和叶奕辰急忙赶到门口,就见陆一刀站在门外,脸色苍白,连嘴唇毫无血色,悲痛欲绝地看向陆靖黎。   陆一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话的声音却很轻:“你、你要杀我爹?”   陆靖黎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声来。   陆一刀的眼泪夺眶而出。   陆靖黎的身体猛然一颤,终于迈开脚步,一言不发地越过陆一刀,向演武场的方向去了。   温子浩和叶奕辰害怕事情有变,紧随其后追向演武场。   演武场的礼赞台上,双方的打斗形势已经明了。   寒澜教的黑卫们受伤较少,大多数都站在一旁围观。   殷银阁只剩下几个成名的杀手,如煞雨、孤狼、影诛等几人还在勉强支撑着。   陆靖黎到了礼赞台立刻加入了战局,黑卫首领黑岩与他对上。   叶奕辰放眼一扫,只见礼赞台下方坐宾客的众多圆桌处,包括少林、武当、丐帮的几大帮派的人都已经昏倒在圆桌上,却有几个华服男女正坐着饮茶,一边喝茶还一边点评礼赞台上打斗双方的实力,偶尔还提点几句。   一个身着藕色衣衫的女孩脆生生地喊道:“哎,那边那个黑衣服的,你这招使得太老了,过犹不及,怎地一下被人钻了空子。”   又有一个身穿湖蓝色衣衫的女孩说道:“杀手的那个使镰刀剑的,刚才那一招要再高一些,这样才能够到脖颈,这一刀一刀都划在身上,怎么能杀得死人?”   桌子中间端坐一个华服青年,之前叶奕辰并未注意,此时再细看,也是个认识的人——此人正是江湖百晓生秋云舒。   叶奕辰在陆云白的身体里时,曾经去青峰门为温子浩求医,妙稚神医林少君曾让他独自一人去捕捉红眼金蟾,谁知途中就遇上这个秋云舒纠缠不休,叶奕辰好不容易才甩掉他。   但是之后叶奕辰的灵魂又回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不知道后来这个秋云舒当时跟踪了他还救了陆云白,红眼金蝉也在他手里。   现在一见他,叶奕辰心中一惊。   就算秋云舒是江湖百晓生,知道陆靖黎的真实身份是殷银阁阁主,但是也未必能弄清楚今天殷银阁的整个安排。   这个秋云舒能保证自己这一方在殷银阁这么精心安排下没有中毒,又不参与到任何一方的争斗之中,独善其身。这个人恐怕不是一个江湖百晓生这么简单。他手下的两名女子年纪虽轻,眼睛倒是很毒,点评的几招都有理有据。   秋云舒看见了叶奕辰和温子浩,斯文一笑,说道:“江湖百晓生秋云舒见过叶教主,见过温大侠。”   叶奕辰的眼中杀气大盛:“秋大侠端坐在这里看两方相争,倒真是好兴致!”   秋云舒放下手中茶杯,避过叶奕辰的话头,拉着身边的两个女孩介绍道:“竹儿,小菲,这位是寒澜教叶教主。这位是天一门的掌门首徒温子浩温大侠。   两位,这个是薛灵竹、这个是乔菲,是我的好友。”   那个穿藕色衣衫的女孩叫薛灵竹,听过介绍,忙露出一抹甜笑:“灵竹见过二位大侠。”   旁边身穿湖蓝色衣服的乔菲也笑着福了个礼。   温、叶二人点头还礼。   叶奕辰道:“秋大侠真是真人不露相,连这种神秘的迷香都能解开呢!”   “怎么?这迷香很难解吗?”秋云舒一脸诧异之色。   温子浩想要说话,叶奕辰却抢先开口道:“这迷香难不难解,看看场中各位就知道了。少林的明心、明智大师,武当的道延大师及各门派的前辈都中了迷香,不知秋大侠是怎样轻松地解开了。”   “叶教主和温大侠不是也好好的吗?何况,我确实刚好有一样东西正好可以解此迷香。”秋云舒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叶奕辰心中一紧,更加觉得这个秋云舒不是一般人。他看了一眼正跟黑卫首领打得旗鼓相当的陆靖黎,又看了一眼身后焦急的温子浩,对秋云舒试探道:“不知道秋大侠对这次的天一门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哦?天一门的什么事情?”秋云舒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只是到天一门来蹭杯茶喝的。”   这就是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出去乱说了。   叶奕辰又看向薛灵竹和乔菲:“那二位侠女……”   “她们?她们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听说天一门今天有事,顺便就过来瞧瞧,两位姑娘向来话说得不多,还请叶教主不要担心。”   那两个女孩闻言,对叶奕辰和温子浩一笑,说道:“叶教主无需担心我二人的事情?我姐妹二人很少在外走动,认识的人也不多,对江湖上的事情也不太清楚,以后还要请叶教主多提点才是。”   三个都是聪明人,知道叶奕辰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寒澜教插手天一门的事情还是天一门的掌门和弟子是由殷银阁的杀手假扮的事情,一旦传出江湖,对天一门的声誉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   既然这三人都这么上道,叶奕辰也不是非得赶尽杀绝。何况这个秋云舒十分神秘,说不定背后是哪方势力,一旦双方动起手来,寒澜教倒是不怕,就怕天一门会被扯进麻烦之中。   叶奕辰将目光看向温子浩,就见他正一眼不眨地盯着礼赞台上的战况,神色十分紧张。叶奕辰知道他心中十分担心陆靖黎,就运起内力大喝一声:“退!”   顿时,所有跟殷银阁杀手交手的黑卫纷纷停下动作,迅速退出战圈,站成半包围的保护阵势与殷银阁对峙。   陆靖黎深深地看了叶奕辰一眼,抬手打了个手势。殷银阁的各个杀手飞快地抱起地上的尸体撤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殷银阁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温子浩见陆靖黎安全地离开了,这才稳了稳心神,露出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来,对秋云舒说道:“殷银阁趁我天一门聚集武林各位豪侠之际,下毒想害众人性命,幸亏秋大侠有解毒良药,才没让殷银阁得逞。子浩代表天一门对秋大侠的救命之恩表示感激,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秋大侠务必开口,我温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秋云舒眼中精光一闪,随后笑道:“温大侠无需客气,说起来这解迷药所用的药材也与贵教有些渊源,现在在下救了你们也算是因果吧。”   “哦?愿闻其详。”   “这解药主要来自一种极不易寻找的药材——红眼金蟾。在下曾经无意间救了贵门中的陆云白,随后,在他身边发现了此种奇药。所以说,这奇药也是贵门陆小侠带给我的奇遇了。”   叶奕辰正在整顿黑卫,检查他们的伤势,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顿,原来当初他在桑林乡抓住的红眼金蟾,最后果然还是落到了秋云舒手里。   这金蟾明明是他抓到了,秋云舒擅自拿走,现在还说得像是多么舍己为人似的。可惜后来,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原身变回了陆云白,根本不知道红眼金蟾的事,当然也不可能跟秋云舒索要了。   “原来小白也是秋大侠所救,温某真是感激不尽。”温子浩连忙又对秋云舒施了一礼,说道:“还望秋大侠为武林中的各位朋友解迷药。”   秋云舒从怀里掏出一个雕着点点寒梅的羊脂玉瓶,将瓶内的液体倒入了一些在瓷碗里,在瓷碗里倒入净水,又取来瓷制汤匙搅动均匀,对温子浩说道:“这里倒入的是红眼金蟾的蟾酥,取之不易,却又有腐蚀性,木质、铁质器皿都会腐蚀。一会儿温大侠需用瓷碗喂中毒之人喝下少许,这迷药就会解开了。”   温子浩照他所说的方法,给各门派的人解了迷药。   各门各派的人清醒了之后都纷纷向秋云舒道谢,问起礼赞台上发生的事情时,温子浩道:“殷银阁的杀手本来就曾经几次刺杀我,今天正好赶上家师金盆洗手,殷银阁又来闹事。打伤了家师不说,还把我的二师弟陆靖黎给掳走,现在生死不知,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各门派对殷银阁的事情早有耳闻,一些消息灵通的也知道他们几次追杀温子浩,对温子浩的解释深信不疑,对殷银阁破口大骂了许久。   可是殷银阁一直神出鬼没,武林众人即使想把这次丢的脸找回来,可惜根本找不到人,也只能安慰温子浩几句,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江湖各门派为了这场金盆洗手的仪式乘兴而来,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天一门掌门被打伤,二弟子也被掳走,他们则是中了迷药昏迷不醒,还得被人救,不由的败兴而归,当天就纷纷向温子浩辞行,走得干干净净了。   秋云舒的动作最快,只跟温子浩和叶奕辰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个小姑娘闪人了,看起来更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叶奕辰带着黑卫,也跟众人一并下了太山。   温子浩虽然有无数的话要跟叶奕辰说,但此时天一门一片混乱,在加上人多眼杂,实在不方便细谈事情,只得任叶奕辰离开。   可是他却没想到,叶奕辰干脆留在离天一门最近的向阳镇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初想写这篇文的念头其实是源于我自己对爱情的一点看法。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关于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其实我从头至尾都没有相信过。   两个人能够吸引彼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外貌不同,身份不同,背景不同,如果还能够吸引到对方,那可能他深爱的就是你的灵魂。   我一直想写到这样一个唯有灵魂相爱的故事,但是可能由于个人能力问题写得并不是很好!   现在这篇文大概明天就要完结了。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的支持!从开始的只有几个人跟着看,到现在也有十几二十个小天使跟着看下来,我还是特别开心的!   至少有还是有人喜欢看我写的故事!   非常感谢你们的陪伴!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天色已黑透,叶奕辰就带着五名黑卫又潜回了天一门。将黑卫安排在距离陆赫嘉的书房十丈远外,叶奕辰自己一人悄悄地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里一灯如豆,里面不时传来细细的低声细语。   叶奕辰刚一站定,书房里就传出了陆赫嘉的声音:“朋友,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叶奕辰闻言轻轻推门进了禅室,室内只有陆赫嘉和温子浩两人,显然二人刚才在商量事情。   叶奕辰给陆赫嘉行了个晚辈礼:“陆前辈,晚辈打扰了。”   陆赫嘉对于叶奕辰的援手虽然感激,但是毕竟对这个从未见过的魔教教主放心不下,起身相扶:“叶教主不必行此大礼,我虽然痴长叶教主几岁,但在江湖上论,教主与我是平辈论交。”   叶奕辰行完礼就站到一边,温子浩则频频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陆赫嘉知道这次叶奕辰对天一门的帮助极大,率先开口道:“听子浩说,让他对外解释说,靖黎被殷银阁掳走了,是叶教主提出的?”   “是。”   “叶教主有心了。叶教主这样维护我天一门的名声,陆某铭记于心。”陆赫嘉面向叶奕辰施一个全礼,叶奕辰急忙避过,不敢受礼。   “师父……”温子浩去扶陆赫嘉起身。他有心跟陆赫嘉说明他跟叶奕辰之间的纠缠,又觉得难以开口。   “陆前辈……”叶奕辰看了温子浩一眼,正要开口说明今天的来意。   就听陆赫嘉突然开口说道:“来人可是靖黎?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身黑衣的陆靖黎走了进来。   他进门后看到叶奕辰明显觉得诧异,狠狠地瞪了叶奕辰一眼,随后又露出点古怪的神色。   陆靖黎几步走到陆赫嘉面前。   温子浩赶紧上前去隔开了他:“小黎,你要干什么?”   “你让开,我今天不是来杀他的,只是有些话要来问他。”陆靖黎看了温子浩一眼,愧疚地把头也转到一边,不敢看向温子浩。   温子浩还想要说什么,只是陆赫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子浩,你让开吧。”   “可是师父……”温子浩不由得心急,动也不肯动。   “他说了不是来杀我的。你放心。”   温子浩不情不愿地挪开了身子,陆赫嘉正面对着陆靖黎:“你要问什么,就说吧。”   陆靖黎一双眼狠狠地盯着陆赫嘉:“你说当年你把那本秘籍放到了少林寺,那么是谁负责接收的?”   “你已经想到了?当时那本秘籍在武林中已经引发了那么大的事情,确实是只有少林寺方丈和几位长老才知道秘籍的事,以免又会祸及少林寺。当时的几位长老均已圆寂,现在只有一位千叶长老还在人间,你可以去找他询问我是否把秘籍交给少林了。”   陆靖黎咬了咬牙,又问道:“还有一件事。你先前说过,不知道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了。既然你说你已经多次探查,想来已经有了答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我问你,把消息传出去的人到底是谁?”   听完陆靖黎的话,陆赫嘉沉默了下来。   陆靖黎见他不说话,一双眼睛赤红地盯着他:“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到。殷银阁的手段你不知道吗?当年灭掉大洪门时,我就已经知道消息是从红枫庄传出来的。既然你不肯说,我就去红枫庄把人全都抓起来,一个一个地拷问好了。到了那时你别怪我会心狠手辣!”   陆赫嘉的脸色沉了下来:“靖黎,你以前问我此事,我不愿告诉你真相,就是不想你为报仇而乱杀人。你当时年幼,为了报仇可能会急功近利,对你的武功修炼无益,容易走火入魔;又怕你当时心智未坚,武功不够高强就盲目出手,十分危险……”   陆靖黎急躁地打断他:“现在我不想听这些!我只要听你说出当时是谁把消息泄露的,你如果不说,我马上就去红枫庄。”   陆赫嘉依然沉默。   陆靖黎转身就要走。   陆赫嘉一声大喝:“莫要胡来!你杀了大洪门六十一口的性命,还不够吗?你仇恨别人去你方家害了你父母性命,有没有想过被你杀掉的那些人,他们也有无辜的人,也是别人的父母,也是别人的儿女?那些死去人的儿女、父母,不都是跟你一样痛不欲生?”   陆靖黎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我现在已经是血债累累,顾不了这么多了。”   陆赫嘉眼眶泛红,半天没有出声。   陆靖黎转过身来看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陆赫嘉,叫了一声:“师父。”   陆赫嘉顿时老眼含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低声说道:“是红枫庄的庄主越曜。他与越昭二人是兄弟,每次我们出去游历回来后,越曜总是缠着他哥哥讲一些武林见闻,讲些新鲜事。他二人关系好,越昭什么都不瞒他。   你如果去找他,一定要查问清楚。越曜当时年纪还小,是不是被什么人蒙骗了,或者只是无意才泄露了消息。万万不可随意就伤了他的性命。   越昭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实在是……”   陆赫嘉说了几句没了声音,屋里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陆靖黎闻言,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书房。   温子浩还想追出去,被陆赫嘉拦住了。   “子浩,他心中不相信我,那就让他自己去找证据吧。   靖黎现在最难面对的,就是你这个大师兄。你待他一片真心,他却屡次要伤你性命,你这时去拦他只会让他心里更难受罢了。”   “可是师父,小黎他……”温子浩心中十分不忍。   “他会回来的,他会想清楚回来的。”陆赫嘉拍了拍温子浩的肩膀安慰他。   只有细看时才会发现,这个老人的眼中还带着湿润的眼泪。   看见温子浩一脸纠结,还在想陆靖黎的事情,叶奕辰开口道:“陆前辈,其实晚辈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陆赫嘉忙答道:“叶教主几次三番相助天一门,陆某心中感激不尽。叶教主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只要是陆某能办到的,必定全力以赴,绝对不会有半点马虎。”   “陆前辈不用这样客气,这件事我本不应该在这时提出,但是晚辈经过几番思虑,才有此冒昧请求。”   “叶教主请讲。”   “请陆前辈做主,将贵门弟子温子浩下嫁于在下。”   “什么?”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陆赫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叶教主再说一遍?”   “在下对贵徒倾心已久,想请陆前辈将贵徒嫁给在下。”叶奕辰一边说着一边弯下了腰行了个大礼。   “可是你……你和子浩都是男人……你们……你们怎么能……”陆赫嘉显然没有转过弯来,一只手指指向叶奕辰和温子浩,轻轻地颤动。   温子浩顿时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这就是他爱的人,曾经那么执着地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现在又在行动上快他一步,居然直接跟他师父求亲!   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明明他二人现在的关系还未确定,现在就跟师父要人,是想施恩以求报吗?   温子浩心中暗笑,也跪到师父身前,说道:“师父,弟子与寒澜教教主情投意合,未曾禀明师父就私定终身,还请师父责罚。”   “你们……你们……怎么能……”陆赫嘉“你们”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一甩袖子,拂袖而去。   ***********   三个月后。   祀晔山,云砚轩院内。   “陆前辈还是不肯把你下嫁给我啊!”叶奕辰拿着手里的信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温子浩拿走了信笺,温柔地扶着他背后的发尾,说道:“师父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可是我现在在你教中陪你,他都没有说什么啊。而且我现在还是天一门的挂名掌门,怎么好直接嫁到你寒澜教?”   “可是他不同意,是不会帮我们说服你父母的。我总觉得事情好像一直都没有解决!”叶奕辰一想就觉得心中烦躁,不由得将手中的冰魄一圈一圈卷在手指上,来回拉扯。   温子浩特别喜欢他发小脾气的样子,以前刚认识叶奕辰时,他虽然对他舍命相救,还是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现在叶奕辰偶尔会这样子把懊恼写在脸上,温子浩觉得可爱极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就凑到叶奕辰的耳边轻轻亲了他一下,看见他的脸和耳朵倏然变得通红,坏心地笑了。   “你干什么啊?”叶奕辰羞得满脸通红,赶忙推开了温子浩,忘了他的绝顶内力,左顾右盼地看有没有人看见:“会有人看到的!再说,还有黑卫呢!”   温子浩哈哈大笑,他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叶奕辰这么害羞,却还是一直在主动追求他,初夜时主动献身不说,居然还跑到师父面前去求亲。   此时再见他害羞的小模样,温子浩更加心痒难耐,只想把他抓到怀里好好地亲一亲。心随意动,温子浩就拉着叶奕辰把他搂在怀里。   “看来我们来得有点不是时候啊!”门外陈曦的大嗓门响起,除了他之外,院外还有几个人的脚步声。   叶奕辰一听见有人来了,赶忙挣开温子浩的怀抱,拉扯着被压到的衣衫,一副冰冷的教主模样,只是脸上的红润不减,更带着点禁欲的风情。   叶奕辰刚刚整理好衣衫,从院门外进来一行四人,正是陈曦、沈萧然、桐珏和夏昕。   夏昕见到温子浩搂着叶奕辰,面上略显尴尬,俯身抱拳行了一礼:“教主。”   剩下那三人就没有这么好的礼节了。陈曦大大咧咧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大口吞了进去,诉苦道:“教主,你现在就顾着在这跟温大侠卿卿我我,能不能顾一顾我这个要跑断腿的属下?”   沈萧然也直奔主题,拉过叶奕辰的手腕就细细地为他诊起脉来。   桐珏见夏昕一进来就被叶奕辰吸引了注意力,心中不满,拉着夏昕地衣袖说:“不要老看着教主,你看看我?他哪里有我好看?”   夏昕则哭笑不得地拉着自己的袖子。   沈萧然皱着眉头等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句:“都安静!”   瞬间整个院内清净了下来,静等着沈萧然为叶奕辰诊脉。   等沈萧然把手指从叶奕辰的手腕上拿下来,宣告诊脉的结果:“恭喜教主!教主被陆靖黎打伤的内伤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可以练功和使用内力了。不过教主最近一两年内身体一直在受伤,还需要细细调养,属下回去写几个药膳的方子交给厨房,教主每餐需要加一份药膳。”   “是吗?是吗?教主终于好了!可以处理教中事务了吗?”陈曦坐在桌边嚷嚷:“教主,属下恳请告假啊告假!”   叶奕辰还没说什么,旁边的温子浩就一脸兴奋地问沈萧然:“他已经大好了,可以合房了吗?”   一句话,让脸色刚刚缓和的叶奕辰又羞又气:温子浩怎么这么急色,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问这种事情!气得他几乎拂袖而去。   温子浩见状,拉住叶奕辰胳膊,眼睛晶亮地看着沈萧然。   沈萧然的眉角抽了抽,冷静地答道:“房事现在可以有一些,但不能太过,最好三日才进行一次。”   这句话一说完,就见温子浩的嘴都快咧到耳边去了,而叶奕辰则连耳朵都红透了,整个脸看上去像是一个熟透的大苹果。   陈曦赶紧站起来说:“教主,这可证明你真的好了啊!自从阎叔叔去了晋阳找那个小白,我简直是每天勤勤恳恳、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任劳任怨、夜以继日地处理教中事务啊!教主,你可以定要为属下分担点……”   沈萧然在一边揭他老底:“哪有你说的这么多事?我看你每天也悠闲的很,都是指示陈晨给你跑腿?你呢,不是跑到山下千音阁那儿听曲,就是跑到夏昕那里去讨酒喝。我看你想告假出去玩倒是真的。”   “就是就是,平时你少往夏昕那里跑了啊?夏昕酿的好酒你一个人就喝了快一半了!”桐珏一边跟着拆台,一边又去拉夏昕的衣袖:“夏昕,以后酿出来的好酒不给他喝!让他老打扰我们独处……哎呦!”   夏昕没好气地踩了桐珏一脚,对着陈曦笑道:“陈大哥,你别听他的!你来我那喝酒,随时欢迎!”   陈曦被人揭穿了也不尴尬,满不在乎地一摊手:“我不管,凭什么穆杨那小子一年到头老在外面跑,我就得在山上呆着?教主,我申请要放大假,我也要去游山玩水,饱览河山。”   “只怕一走就走到南阳去了!”沈萧然继续揭穿他。   陈曦的竹马如王爷龙展如正在南阳,两人有些暧昧,还未发展成确定的情人,这件事是祀晔山中几位长老以上众所周知的。   叶奕辰知道陈曦是看他和温子浩最近亲密,有些羡慕了,就摆了摆手说道:“好呀,等阎叔叔回来就给你放假好了!”   “真的?多谢教主!”陈曦听到后欣喜若狂,可是一会儿又抱怨道:“阎叔叔怎么还没有回来啊?那个天一门的小屁孩有那么难搞定吗?”   温子浩道:“什么叫小屁孩?那是我最心爱的小师弟好不好?而且师父也最疼他了,连我和奕辰的事情师父都没同意呢,何况是小师弟了?”   “什么叫你最心爱的小师弟?难道你最心爱的不是我们教主吗?温大侠这样脚踏两只船可不是好行为,教主恐怕会吃醋的!”陈曦唯恐天下不乱地说着:“教主,你身体刚好不能动武,要不要我帮你跟温大侠切磋一下天一剑法?”   “陈曦你很想跟温子浩切磋也不是不可以的”,叶奕辰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打不过温子浩,我就罚你半年之内不准告假,如果你把他打败了,我就罚你一年之内不准告假。你看这样如何?”   “教主,你实在是偏向得太厉害了!阎叔叔快回来,回来给我主持公道!”陈曦立刻鬼哭狼嚎起来。   “说不定阎叔叔早就把那个天一门的小弟子搞定了,两个人也正好在游山玩水呢!陈曦你还是慢慢等吧!”沈萧然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不要啊……”   云砚轩的院内传来一声悲嚎……   几人插科打诨了半天,又取来了夏昕新酿的曲米春,在云砚轩内吃了些晚饭。等送走那几人,已经是月上中天。   叶奕辰喝了些酒,脸颊微微泛红,只是双目还是清醒明亮的。温子浩见他面色红润,又想着晌午沈萧然说的已经可以合房了,不由得口干舌燥,以最快速度揽着叶奕辰进了房。   匆匆伺候他洗完了脸和脚,温子浩迫不及待地洗漱后跳上床。   床帐下叶奕辰的一双眼睛没有一丝倦怠,看着温子浩上来后轻轻为他拉了拉被子:“大师兄,你说,陆靖黎还是不肯原谅陆前辈吗?”   温子浩本来迫不及待的想要他,听他说起这件事,正色道:“这件事只能等他自己想清楚了。师父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小黎从小受到这样大的刺激,难免心思会有些偏激。其实也怪我,这么多年来,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他的想法……”   叶奕辰听他自责,忙说道:“大师兄别这么说,就连陆前辈都没发现他的异常,何况当时你也不过是个小孩?”   温子浩跟陆靖黎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轻叹一声说道:“小黎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希望他这次查个水落石出,为家人报仇之后,能够放下心中重担。”   “他一定会的!陆靖黎他其实十分重感情,殷银阁几次派人来追杀你,没有下杀手,想必是他下的命令。”叶奕辰想着几次遇到殷银阁的杀手,招式中都回避开温子浩的致命要害。   “听说他已经回到了向阳镇,在那租了个宅子住下了。估计他是想向师父认错又莫不下面子。”温子浩想到这儿轻笑一声。   “陆靖黎误会了陆前辈这么多年,又在他面前喊打喊杀的,难免……哎,大师兄干嘛?”叶奕辰还没说完,温子浩的手已经伸进他的亵衣里,对着光滑细腻的肌肤抚摸起来。   “有时间去操心他的事情,还不如好好满足满足我,奕辰……我真的想了太久了……”   床幔被拉了下来,温子浩和叶奕辰的声音渐渐断断续续,带着些呢喃和暧昧的低喘。   (本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各位读者小天使,感谢这些一天一天陪我坚持下来的人。这本书作为我的初次写作,里面有很多问题,文笔青涩,开头表述不清,节奏掌握度为零,整个框架不够大气详尽,人物性格刻画不够丰满,语言也表达得不够充分。   当然,还有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毛病。   甚至还有一个女孩对完美世界的向往,在我的故事里,所有写出性格的人物,几乎都没有坏人。连BOSS都我给他一个可以理解的理由!   但是依然有很多读者们,原谅我的错误,这样一路陪我走过来,我衷心的感谢你们。你们也许并不知道,对于一个新人写手来说,每一句鼓励,每一个评论,每一个收藏,每一个点击,任何一个微乎其微的关注,都是你们对我的肯定和支持。   这些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是伴随我一路坚持下来的动力!   再次感谢各位的陪伴,深切认真地——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